我酷爱枫叶,爱她那一片火红,爱她那层林尽染。每年的晚秋,我都要去山上看红叶,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俯视群山,万山红遍的美景,使我感慨万千。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想起远在天边的她——
记得,当年上大学时,我的一个同学叫林冉。她性格开朗,活泼,家庭条件优越,有海外关系,活脱脱是一个大家闺秀,她是我们班里的一枝校花。
我们是中文系,班里和学校经常组织答辩会。有时我们两个人在一个阵营,有时在两个阵营,我们出色的成绩让学生和老师们折服。因此,她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而我在她的心目中也有了一定的地位。
那一年,在深秋的一天,教授给我们讲毛主席的诗词《沁园春·长沙》。当教授让同学们谈感受时,她独到的见解使我感到惊讶。事后我伸着大拇指夸赞她,她笑着对我说:“晓辉,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林冉吗?”我摇了摇头。
她对我道:“我就是湖南长沙人,亲眼目睹了毛主席写这首词的背景。我原本叫‘林染’。我爸爸就是引用主席诗里的‘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给我起的名字。”
“噢,我明白了,你家父也是有文化的人。”
“嗯, 后来是觉得那个‘染’字太俗,我自己改成了现在这个‘冉’字。
“哦?”怪不得呢,我心里道。
她接着道:“因此,我对枫叶有着别一样情感,在没有花的季节里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我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突然说,她非常欣赏我的答辩能力,说我思维敏捷能言善辩。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也一样,比我强。”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古论今,畅谈国内外著名文人的笔墨。渐渐地我们两个人由志同道合,变成了形影不离。
有一天,记得那是在深秋的一个休息日,我坐在校园里长凳上看书。她走了过来,问我道:“晓辉,星期天也不放过吗?”
我抬起头来矜持地一笑:“嘿嘿,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呗。”
她接过来不高兴地道: “晓辉,我没得罪你吧,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诙谐地一笑:“我知道你一定来找我,这不,我在这里等你吗。”
“嘿,你还真会说话。”
“嘿嘿,坐下吧,今天咱们聊点什么?”我对她道。
“不聊了,晓辉,我想去西山看红叶,陪我一块去吧!”我没加思索愉快地答应了。
我们乘坐公交十几公里的路程,便来到山脚下。
你别说,这个季节,看红叶的人真是不少。我牵着她的手,向山上爬去。爬到半山腰,一不小心,她脚下滑了一下,差点跌倒,我急忙将她扶住,与其说是将她扶住倒不如说将她抱住。她羞涩地道:“你沾我便宜了。”
耶呵!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我的唇向她发起了进攻,把她那薄薄的涂着口红的唇,压在我的唇下,我能感觉出来,她的心在激烈的跳动,胸脯一起一伏的。
但她没有半点反抗,我们就这样亲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放开。
她似乎还没尽兴,对我道“咱们休息一会儿吧。”我点了点头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她又一把将我抱住——紧紧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我敢说就像电影里的一个镜头,但比电影真实。
恬息片刻,我对她道:“万山红遍的景色还没看到呢。”她这才松开我,站起身来继续向山顶爬去。
她挽着我的胳膊,似乎找到了依靠。而我却希望她的脚下再磆一次。
很快便到了山顶,俯视群山,片片枫林火一样的红,间或有一道道金黄,掺杂着点点翠绿的松柏,真的是美极了。我急忙拿出相机,将这一切记录在了镜头里。
爬山的不少,爬到山顶的也不少,然而半路夭折的更是不少。显然在山顶上的人都有一种满足感。
尽兴了,突然感到一阵的疲惫,我对她道:“休息一下,补充点能量,再下山吧。”她欣然同意了。
我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不知是累的还是依恋,她顺势躺在我的怀抱里,我急忙拿出带来的零食,递给她。没成想她摇了摇头,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似乎告诉我,我还想要那个——呢喃地道:“我想——给我——她那纤细温柔地手抚摸着我的脸庞。”
“嘻嘻,”我的唇又一次压在她的唇上。周围的游客只撇嘴,她竟直愣愣地说:“笑什么笑!我们是夫妻!”我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不自然地冲着游客笑了笑……
这一刻,就觉着时间比金子还要贵,不经意间偷去了我们好多时光,就连太阳公公也羞红了脸。游客们陆续下山了,我竟全然不知。这山顶成了我们的二人世界,我们两个站起身来向着夕下的太阳放眼远方,环视群山,红叶与晚霞交相映辉,这景色真是太美了。
几乎是同时,我们有感而发——山顶作证,红叶为媒,我们是天下最幸福的一对!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夕阳送我们下山了。我们来到一棵枫树下,她从树上摘下几片火红的枫叶,拿在手里欣赏着,看得出她的内心里是多么的喜悦。
突然她对我道:“我用枫叶给你做一个书签吧!”
“好啊,我等待着你的杰作。”她将手里的枫叶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里。
几天以后,她把做好的书签拿给我看——那枫叶上画着一颗桃圆的心。然后道:“喜欢吗?”
我点了点头,接过来,放进了我的书页里。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毕业的时候,考试完了,交了毕业论文,就等着离校。我们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确定关系,毕业后马上结婚。
这一切自然是顺理成章,我们幸福地畅享着婚后该是多么的甜蜜。
很快就离校了,第二年春天,我去找她求婚到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一天我去了她家,她父母热情地接待了我。可我始终没有看见林冉,当我问及林冉呢?她父母抱歉地道:“实在对不起,她去美国了。”
“她啥时候回来?”我继续问道。
她父母摇了摇头道:“永远也不回来了。”
我感到一阵惊讶,她父母进一步解释道:“她姑姑在美国有一份产业,因膝下无儿无女,才决定让林冉前去继承。”
“哦!为嘛走时连封信也不给我写啊?”我内心十分惋惜地道。
她父母接着道:“其实她是十二分的不愿意去。毕业回到家里,她对我们讲了在学校里你们两个人的情况。是她姑姑极度哀求地告诉她,回国之前就已经以自己女儿的身份给林冉办了绿卡。真是没办法,晓辉。”我再也无语,沮丧地离开了她们家。
时间就这样不经意间从指尖流失了,后来我成家立业,有了儿孙。退休后给儿子打工当保姆。
在这高科技的网络时代,我真的庆幸有微信,有群。这不,最近一个大学的同学拉我进了大学同学群,并告诉我你的恋人林冉回国了。”我只是“嗯,嗯”地答应着。我的那个同学见我没反应,进一步道:“她回国后就打听你,还去了你们老家,结果扑了个空。班长拉她进了这个群,问及你的住址,大家都说不清。这我才给你发信息,看得出她没有忘记你。看她那猴急的样子,好像找你有什么事,你主动和她联系一下吧。哎,对了,她在群里的名字叫‘枫叶红了’你加她好友,你们聊。”
我在想,她找我,也不过是为了叙旧。过去的翻页了,时过境迁,人家跟咱不一样。况且我的身后有一个完整的家,还是别发贱的好!
其实,这些年说老实话,我也没有忘记她。我依旧保存着她给我的书签,时常拿出来欣赏一番。
我的内心又告诉我,很想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说实在的,就是一般同学加个好友也不为过,不就是聊聊天吗。
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联系,我的新朋友圈已经亮起了红灯,我急忙打开——“枫叶红了”请求加好友,并留言:我是林冉!我再没多想点了添加。立刻,我的手机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我打开了视频。映入我眼帘的她,竟是那么的丰满,脸上一个皱纹也没有,当年的影子依稀可见。她笑的如此灿烂。
不知是调侃,还是发自内心里地问道:“林冉,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外国就是好,大老板风韵不减当年啊。”
只见她眼圈红红的,哽咽着道:“你还好吗?”
我接过来道:“还行吧,温馨舒适的小家尽享着天伦之乐。”如果有时间带着你老公来我家坐客,我用最高的礼节迎接你的到来。”我继续调侃着。
她有点凄楚地道:“当年我走的时候,给你写了一封信,只可惜,让我父母给扣下了,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是啊?唉,时过境迁,已经翻篇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没有,晓辉,到了美国,我又给你写了几封信,如石沉大海。你没收到吗?”我点了点头,她继续道:“我就是想告诉你,让你去美国,到了美国咱俩结婚后,你就能拿到绿卡了。”
“唉,真是可惜,毕业后我搬家了。”缓了口气我诙谐地又道:“或许我没这个福气,一切都过去了。”
她极度要掉下眼泪来:“你过去了,我没过去,我每时每刻都盼着你能出现在我的眼前。这一等就是几十年。到目前为止,我依旧是单身。我的心停留在了,咱们分手的那一刻。”
啊——
我清楚的记得毕业离开校园的那一刻,我们相拥着,亲吻着——许久,许久。
我的心彻底震撼了。再也不敢保持沉默和平静了。只见她又道:“晓辉,我想见你,想和你在一起。你们离婚吧,看在我等你这么多年的份上。”
“离婚?”在我的词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词”。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可她瞪着眼睛一直渴望我的回答。好半天我道:“林冉,没想到,你这么痴情。如果当年我能见到你的只言片语,也不不会出现现在这个局面。造化弄人,天不做合,我们真的好无奈。”
“哦?”她哦了一声。能看得出她异常的沮丧。
我又道:“我和我妻子虽然是经人撮合,没有咱们的浪漫,也没有山盟海誓,但我们平静地过了大半辈子。如今儿孙满堂,尽享着天伦之乐,我没理由弃而去之。”
我的话也让她无言以对,沉默了好半天,她像是下了决心:“这样吧,我在国外学做一手好菜,我去你们家当保姆吧!钱多钱少我不在乎,只要天天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还没等我说话,她接着道:“和你家里人商量一下,只要你不透露咱俩的关系一定行。”我虽然没表态,却是默认了。
事后我对妻子道:“如今咱条件也算是不错,家庭有着不菲的收入,咱们雇个保姆吧!”没想到妻子竟欣然同意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了林冉。可以看出她兴奋的不得了。并告诉我,她做高铁来京,明天下午三点去南站接她,我点了点头。
晚上,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忐忑的,我失眠了。老实说,我期待着她的到来,校园里的一切,犹如昨天。
可她来后将会发生什么,我不敢想——
或许这是一颗炸弹,或许这是一颗地雷,不知哪一刻,会把我的家庭炸飞。何去何从我真的不知道……
顾不了那么许多,我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巧了,正是星期天,吃过午饭我将十三岁的孙女叫到身边,小声对她道:“给爷爷去办个事。”
“嗯,”孙女点了点头,我从书柜上找出夹在书页里,林冉给我做的那个书签,交到孙女的手里道:“你去南站,有一个叫林冉的奶奶,把这个东西交给她,就说我去不了了,让她回去!”
“嘻嘻,爷爷啥时候学会偷情了,我告诉奶奶去。”
“你敢!”我唬着脸道。小孙女给我扮了个鬼脸嬉笑着道:“给你闹着玩儿的,你的圣旨,孙女照办就是了。”说完拿着我给她的书签出了门。
快黑的时候,孙女回来了,悄悄地告诉我:“那个奶奶见到后哭了。”
我心中一阵颤栗,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有点无地自容。后来,我的那个同学告诉我,林冉走了,又回美国了。
我心中一阵惆怅,在以后的日子里,心系着家庭,心系着大洋彼岸的那个她。
完稿于2020年10月15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