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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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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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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寒秋

作者:祁立江

小城本就城小,可去之处甚少,况乎小城坐落西北偏僻之野,山清水秀之大景几近于无。且我又幽居城中多年,围城之四野连绵荒山和寥寥小景去处早已踩踏千百回。闲来无事郁闷之时,欲在城中游荡一番,找一个幽静之处,抒散胸中郁闷仰或将书生之雅情寄于山水,以明心志,确乎无太多去处。我的居所就近仅有一个巴掌大的园林,很多个春去春来,我都会在闲暇之时去园林漫步。在园林中有一袖珍型的古色古香的雅致小院,庭院虽小林木却也深深,庭中有三五平方的一溏荷花池,水植着几株香气四溢,圣洁淡雅的睡莲。还有几洼低低矮矮的篱笆将庭院分隔成四个大小不一的小花园,栽种着一些隐喻富贵的本地特产花卉———牡丹。

在北风呼啸的冬季,秋霜浸染落叶潇潇,花叶枯萎在枝头,游人寥寥,这让庭院显得荒疏寂寂。但在春夏里花木却也繁盛。牡丹、睡莲的香气散溢在满园,醉人芬芳在远处便可嗅闻,引得游人纷至沓来。在园林的东面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古宅,灰瓦封顶,漏风的木门木窗,漆画彩绘陈旧脱落,俨然一副沧桑破败之状。廊檐青石铺就有七八台阶却也宽阔,足以容下十多人的坐定。

屋檐下,一年四季始终有四五老太围着小桌坐着小凳围定一团,促拥着她们的游戏,游戏道具平平常常仅仅是一副略显陈旧的扑克,无论寒暑无论风雨俱往矣。我数年的萧然走过,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她们的言行和举止。几位老太四季衣饰镐素,半旧不新,面容皆枯槁,皱纹纵横交错爬满了脸颊,一如古宅雕梁画栋的漆画已然斑斑剥剥,早已外泄了肉骨衰朽的模样。更让我惊异的是,风雨无阻来此游戏,仅是为了扑克牌。老太与老太之间少有交流,几乎没有欢笑声,偶有言语也是声音低垂,更多的是木然相对。洗牌、摸牌、出牌,一遍遍重复着枯燥和无趣。当我在家中静守书斋时,偶尔会想起老太们的简单游戏和老太枯涩的面容,她们为何四季无阻,蹒跚举步赶往一处,甚至是在冬季的瑟瑟寒风中,漫天飞雪。

又在晴朗的午后,又想去园林漫步。此番前往的主要原因是想站在那座年久失修的老宅檐下,近距离感受几位历尽沧桑的老人将要枯萎凋零的生命状态。因为前两次的途径,往日所看到的几位以游戏为名簇拥在一起的老太竟然消失在熟悉的老宅屋檐下,苍老的身影不知何往了。在我数年不经意的走过,她们已然成为庭院的部分,忽而眼中失去了他们的踪影,总觉得游逛庭院,似乎少了点什么,内心竟然有了隐约的不祥之感。然而此次的刻意看望,熟悉的老宅雕梁漆画斑驳依旧,覆满时间的灰,而苍老的老太还是无影无踪。坐在屋檐下的长条椅,燃烟冥思不免有了种种猜测。她们究竟去了哪里,在这个春光明媚,春风徐徐而来的午后。在以前若有这样的暖阳,她们是必来的。

我记得,曾经在北风呼啸的寒冬腊月,几位老朽的生命就在廊下簇拥。或许是因为难耐的孤单寂寞,家中缺乏所需的温暖,空荡的心无以慰藉,几乎日日聚集在一起,以简单的扑克游戏聊以度日,度尽残年已至的荒凉和孤独。或是老太的围拢也会因为游戏的不快而离散。原本可以驱赶寂寞的游戏因此而散场。或一个老太甚或几个老太,因为年迈实在迈不出艰难的脚步,来此屋檐下感受新年伊始的初春暖阳。仰或已然来临的残年未能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季。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每望见花落月残,蹒跚背影,行旅之匆匆不过尔尔。一个人的生命放置在时间的河流,犹如电光火石般的刹那。无尽的记忆丰满着我的人生,我相信,当有天离开,我一定会带着很多美好记忆,萧萧挥手我曾眷恋过的,也曾厌倦过的尘世。每次参加葬礼,近距离感受生命的离场,尤其是我站在略显苍凉的坟场。在萧杀的风中看着一个老人走完她的一生,看着一个苍老的背影已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看着在尘土飞扬的掩埋中,人来人往,人聚人散,思绪便会有万般哀伤。望着北方冬季光秃秃的山,光秃秃的树和默然送葬的人群,我会在那刻想象我离开尘世的那刻,会是怎样的场景。我实难推问在转身步入永恒黑夜的刹那,我会想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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