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事

作者：祁立江

季节变换在大自然的翻云覆雨中似乎显得神秘不可问了，往年的夏季大多是尚未感觉到夏日火热与我同在，便被一场接一场的雨流早早浇灭了还未似火的骄阳。今年正当盛夏时节并未觉出小城夏季的炎热，立秋初度反而热将了起来，整日晴空万里，烈阳高照。尤其是日当正午，房间变得异常闷热，热也就罢了，顶多汗流浃背，可脑壳却因热而整日整夜昏昏沉沉。南北通透的窗并不能吹来劲爽的凉风，更不能置换屋里的蒸腾热气。

好在居家不远有一处园林，谓之“红园”。园内小桥流水，参天古树遍布，古树根深叶茂遮阴蔽日，更为可贵的是园中还有一碧青绿的湖水。确乎是炎炎夏日里纳凉休憩的好去处。平日里我常去园中闲游，轻车熟稔。那天房中闷热异常，于是整衣出门自去了，临行时索性把家中躺椅也拎了去。走出漏雨深巷沿着马路行之不远再穿过广场发烫的地砖，片刻便至了。园中游人颇多，又恰逢周末又是午饭后，老人、小孩，男男女女，三三两两成堆，懒散的斜依在长条椅上乘凉。我手中拎有躺椅，自然不担心身子骨无处可栖了，于是寻得一处湖边的幽静之角落撑开躺椅安营扎寨。

原本在园中深处幽静之所，安放的长条椅并不少见，怎奈越是林密深处蚊虫也愈多，叮咬也越是频繁，令人不胜烦躁。但觉有痒处，单掌呼过痛下杀手，尸骸三五，腥血点点。奈何清净片刻，大波蚊虫又复至，嗡嗡声不绝于耳，大有杀之不尽斩之不绝之烦忧。自备躺椅则优势多多了，哪里凉快，哪里清幽就往哪里迁，况乎再无蚊虫频频骚扰之忧烦了。

园中确确乎要比家中凉爽的多，尤其是安坐湖边，远望湖中的野鸭游来游去，低垂的杨柳枝条在微风吹拂中在眼前荡来荡去。仅那拂过面庞的风中，略带水汽还夹杂着绿叶的清香味道，便足以让你怡心安然了。在躺椅中放平身段躺定，身心放松，再燃一炬烟，音乐声渺渺，那种适宜令人心旷神怡。自问，人生之悠闲安乐也不过如此尔耳。正细细品味此语之况味，忽闻朗朗歌声随风而至。那嘹亮的合唱声起伏顿挫，极富节拍韵律，虽未天籁但在远处听来却也悦耳动听。心中寻思佳音何处，于是起身踏着歌声寻踪而去。

在园中南面走廊的拐弯处看到有一群老头老太聚合成堆，她们中的部分人手拿乐谱引吭高歌，面容皆有怡然之喜色，神情极为投入，我坐在附近燃烟聆听了片刻。伴奏的乐器是一架手风琴，由一位面色堂红，精神卓烁的老头背在双肩不停歇的拉开闭合，乐音便在他的一拉一合中潮水般涌出。厚重绵长的音符飘荡在走廊和园中，引得一些闲逛的游人围拢左右。拉风琴的老头似乎是乐理唱功更为深厚，是这群歌者的领头，时不时的还会停歇他手中的拉合，对着其他高唱的老伙伴们讲解合唱的不谐不周之处。对于音乐我钟爱多年，但听这些老人们的和音高唱并非是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故作声势，尤其是从他们的忘情投入，面容之上的喜悦之色，我真切感受到了他们的快乐和暮年生活的有滋有味。

每个人活过一生，毫无疑问都会孤独，也会害怕孤独，但又终其一生都将与孤独如影随形。人，本质上是群居动物，不可能隔绝于社会，孤立于人群而存在。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人还是乐意与同类聚集扎堆，共度此生。大多数人步入暮年，社会存在感，个人价值无可避免的会渐次衰减，渐次滑向社会边缘，孤独感也会因此而渐次加剧，如果在晚年有一个积极阳光的个人爱好能相伴终老，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