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珠儿手未操
汤瑜霞
窗外,是寒潮过后的第一个艳阳天,温度陡降了十度,室外树枝摇曳,一只麻雀形单影只,在院内绕行了一圈,犹犹豫豫的,好像不知道要往哪里落脚,最后终于怯生生地顿在一株枯瘦的月季上。它歪着头,好像很惊奇地看着身旁的月季。这花儿似乎并没有受冷空气的影响,反倒是,出落得更红艳了。
爱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天一冷,她就习惯用手捂着热腾腾的茶杯,炙热的水温从手心穿身而过,她的内心竟是说不出的熨帖,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十几年前,她刚从原先的大公司辞职后来到这个小厂,当时还没有新建办公楼,他们销售科的办公室就架在车间的上空,就好比是阁楼,冬天冷夏天热,自己是怕冷体质,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她就只能拼命往肚子里灌热水,总归能缓解一下体内的寒意。原本她也只是想在这里过渡一下,过渡一下是什么意思呢,其实也不想到这里来,从三千人的大厂到三十人的小厂,这种落差,肯定是没有办法接受的。谁也没想到,她这一过渡,竟是过渡了十几年。爱萍惊奇地发现,这个月的17号,已经是她到这个厂里上班的第十五个年头了,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那时的她还是不谙世事有着一张青春脸庞的女孩儿,现在……现在,自己成了什么样子?爱萍咽下了那口滚烫的茶,心里一阵苦涩。
隔壁检测室传来一阵笑声,是年轻女孩子的笑,晶莹、粉嫩、明亮、剔透,没有遮挡,阳光一般,大朵大朵的扑下来,那是新招来的两个小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开心的事,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爱萍打心眼里羡慕这些年轻人,她们还有很多机会,她们还可以重新改变自己,她们也没有像她这么多的困扰和羁绊。而她,好像陷入了困境,内心非常复杂。这两个月的工作比平时更忙碌,也比先前更费力。工作起来的时候犹如落雨收柴草,简直手忙脚乱,没有喘息的余地。各项工作急于星火,个个都紧急,件件都重要,还是没能完成每天的工作量,加了好些班仍无济于事。
那天,爱萍拿着费用报销单找领导签字,出乎意料的是领导居然前所未有的爽利,内容都没细看,直接大笔一挥。之后,领导让爱萍坐下,说是有事商量,领导这一举动,爱萍心里五点六点的,暗自揣测估计没有好事。领导的开场白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案几上的小茶盅进入正题,今天呢主要是讨论一下你这边工作的事情。说完,领导抿了一口茶,你也知道的,你们外贸的销售额一直不好,而且没有开发出新的客户。别的组即将谈成一个大项目,他们今年的业务量本来就大,已经忙不过来了,你看呢,我想你来接手一部分他们事务性的工作,帮忙分担一下。今年特别难,公司也不可能花费成本再招个人来,所以只能内部消化……,说到这里,领导顿了顿,没有再说下文,爱萍怎么不知道他的话外音,也就是公司不养闲人的意思呗。你是最合适的了,当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说完,领导将茶盅的杯盖盖上,燃起一根细长的烟。爱萍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可领导根本没有给她辩驳的机会,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各种难处放大说了一遍,小邢,你是老员工,也是公司最值得信赖的人,可话讲到最后并没有提起工资的事。从那昂贵的金丝眼镜里,爱萍发现这个只比她大了几岁嘴巴尖利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厚重的狡黠,除了商人的精明,剩下的只有虚伪。也就是在那时,爱萍突然有了一种厌倦之意。
快到年底了,先熬到后面再看吧。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是对是错。持续性的忙碌令她的腰椎又开始了疼痛,痛得受不了的时候,恨不得拿个铁榔头敲个几下才舒服。为了这事,爱萍跟领导反映了几次,可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让她梳理工作,日清日结,提高效率或者再找其他人来帮忙。找其他人帮忙?爱萍苦笑了一下,找谁?这办公室谁会帮你,大家各自为政,各扫门前雪,谁会管你瓦上霜?马文总是埋怨她,你啊,就是耳根子软,当时不接不就行了吗,事情来得及就做,来不及就不做,你把身体搞垮了,谁会负责啊,公司会为你负责吗?还不是家人倒霉。
忙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爱萍就会发狠,不干了,真不想干了。是啊,办公室青青,刘姐,徐露她们的工作一个比一个轻松,一个比一个闲适,别人都能把工作安排好,只有自己迷失在痛苦中。干一份工作,要么图钱,要么图快乐,既然一个都图不到,就辞了吧!她的脑子里老是泛着这个念头,想归想,现实摆在眼前,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加之没有大厂的经验,再找份差不多的工作并非易事。几年前她就曾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复萌过,投了好几家,也面试了好几家,得到的回复要么是经历不丰富,要么是年龄太大。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大抱负的她也就认命了,就这样吧,在这里干到光荣退休的那一天吧!
这几天爱萍把自己想要辞职的想法告诉马文,可马文却不同意,他觉得不能这么冲动,除非已经找到更好的下家,目前工作除了忙一点,待遇还行,何况这么多年的工龄,说走就走委实不划算。到哪个公司都一样,在哪里不受气呢。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手机响了,听那音乐,是妈打过来了,爱萍急忙去接。
妈的声音焦虑而激愤,语气紧急,爱萍内心陡然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担心妈的身体哪里又不舒服了?原来是电视放不出来了,自己又不会调,妈在电话那头一通排揎,要么埋怨电视质量不好,要么是怪电视信号差,妈一直这样,遇事就容易焦虑,总能找到一个跟自己操作无关的理由发泄一通,妈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坏脾气。爱萍简单安抚几句,表示自己下了班一定过去看一下,应该不是大问题,妈这才稍稍安心。爱萍特别理解她,电视是妈唯一的精神慰藉,生活对她的刀削斧凿,都是她一个人承受。特别是爸走后的这几年,妈在精神上变得特别敏感而孤独。一个至亲的退场,妈的舞台塌了一半。爸的病,从最初命运的审判,再到这几年辗转在医院悲苦的折磨与煎熬,妈耗尽了她的心力。妈对爸所有的企盼全部碎成了齑粉。妈经常在对过往的思念中,在一次次的梦魇中,在沉默中,独自咀嚼。
讲完电话,爱萍坐回座位,发现电脑右下角的小图标一直在闪烁,点开来一看:
“以后请不要在办公室讲私人电话!”
爱萍脑子里轰隆一声,一个带着命令和警告口吻的祈使句如同一只巨掌拍下来,将自己原本就脆弱的自尊心打个稀碎。她的情绪陡然跌到谷底,兀自愣了半晌,然后敛了敛心神,艰难地回了一个字“好”。可稍后她就后悔了,她自然知道办公室讲私人电话不妥,这也正常的呀,谁能没有私事呢!不要影响自己和别人的工作就可以了。这么多年,办公室的氛围彼此不是不知道,大家也都有讲私人电话的时候,只是接了一个电话而已,至于拿自己来上纲上线吧?自己的笃实与平易,却被人践踏成好欺负么?她懊恨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懦弱?遇事总是软弱得如同一只鹌鹑,风浪还没过来,自己倒已经趴下了。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这句话里走出来,她对这条信息无法释怀,她现在已经无法平心静气地工作。
那一会儿爱萍越想越激动,忍不住把这段话截屏给了马文,马文问,这是谁发的?爱萍说,史伟霖。下一秒,马文飞过来一句话,把他电话给我。爱萍看到这里吓得直摆手,不要了不要了,这事我自己能解决。你怎么解决?在外面唯唯诺诺的,在家对我倒是瞪鼻子瞪眼的。爱萍怕事情搞大,她知道马文的脾气,他是绝对不会顾及任何人的面子的,她有点后悔,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要马文出主意。如果马文一通电话的兴师问罪,肯定会把事情搞砸,不仅对自己不好,对马文的影响也不好,毕竟他在服务岗位,闹大了就不好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手机又响了,是马文的,爱萍像做了贼似的急忙跑到隔壁小会议室。喂,听到马文的声音,自己各种所受的委屈一下子就出来了。但她不能给马文听出来,不然马文又得急了。
你跟妈打了多久的电话?
大概6分钟吧。
他对其他人有没有这么讲?还是说只对你一个人?
上次青青在办公室打了私人电话,他直接在办公室当着大家的面说的,不过青青也不示弱,直接怼了回去。
那你也不要怕,让他在办公室直接当面锣对面鼓的讲,拿到明面上讲,不要暗地里阴恻恻的。算什么东西?他在办公室讲私人电话吗?
以前有,不过现在好像基本没有。
那你们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在办公室讲私人电话吗?
没有。
没有?他在这里老卵什么?拿出规定来再说。有他这么做事的吗?会不会管理?员工跟自己妈妈讲电话还有制度约束吗?
爱萍被马文这一通话讲得呐呐的,眼泪竟然忍不住流下来,她恨史伟霖的无理,更恨自己的无能与不争气。
回到办公室,爱萍稍稍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忙工作并无异样。不服气的她便发个圈,随便配了一张图,附上一句话:
“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底下有人评论:咋啦?爱萍回复:吃苍蝇了。
照例去车间交办事项,外面的温度让爱萍不由地抱紧了双臂,她一路小跑逃了进去,里面跟烘箱似的,内外温差,好比一个北方一个南方,眼镜也镀上了一层薄霜。车间机器轰鸣,工人们只着单衣干得热火朝天,今天二号生产线没能正常运转,客户的交期很急,爱萍和车间主任沟通了一下近期的生产计划,一转身,她看到了满身油污的大刘正带着他的徒弟对车间停摆的机器进行大修,大刘朝她笑了一下,爱萍的心扑通扑通跳了一阵。回头时,一阵阵风迎面刮过,几片落叶随之旋了起来,搅得心里乱纷纷的。
下了班,爱萍径直来到妈的住处,此时妈正端着碗坐在阳台借助对面大楼的霓虹灯照明吃着晚饭,天已黑了一大半了,妈没舍得开灯,这节俭的习惯还是跟以前一样。妈见她来了好像看到了救星,絮絮叨叨地说着这电视的毛病,爱萍认真地听着,问遥控器在哪里,妈连忙把放在床头柜的遥控器递给她,只见那黑色的遥控器已经粘了好些灰尘油腻,字母键也弄得脏兮兮的,爱萍将电视机的电源全部关掉,然后将机顶盒的数据卡拿了出来,抽了一张纸,顺带喷了点酒精,稍微擦拭了一下,插回卡槽里,等了几分钟,再打开电源,电视里的主持人和嘉宾已经在谈论国际局势了。妈这才松了口气,面露喜色,哎,原来是这样啊,我又不懂,你晓得的,我离不了新闻节目。妈让爱萍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冰箱里还有上次包的馄饨,她知道爱萍最喜欢吃馄饨了。爱萍说不用了,自己得赶紧回去,小美一会儿放学,今晚要帮她洗澡,作业还得盯着。虽然知道这是妈在留她,希望能多说说话,但是一想到自己晚上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想想还是算了,妈也没有多挽留,临走前,妈又说,下午接到了你叔的电话,说你爷爷骑三轮车摔了一跤,手骨折了。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骑车到处乱冲。爱萍说,那有空我们去看一下吧。妈只是恨恨地说道,按照我的心思,根本不想去。想当初是怎样对我们的?你爸还在的时候,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我想想都恨的。爱萍没有搭话,这么些年,妈与他们的纠葛,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明白就能解决的。一提及过去的事情,妈的怨气絮絮地出来了,妈那些年的苦难与委屈,爱萍都知道。她有些疲累,只觉得妈好像越来越苍老了,妈弯曲的脊背在黑暗处像是背负了一个盔壳,笨重而艰难。爱萍边听边走到门口,跟妈说了一句,我走了,“咔哒”一声,把妈和妈的话关在了门内。
爱萍的步履有些乱,她从楼梯口飞奔而下,楼外华灯初上,月亮来得比较早,跟往常不一样的是,旁边还伴着一颗星,甚是耀眼。骑上电驴,她有点恍惚,突然一切都变得模糊,路也看不清了,乍一看以为遮了一块布,不知道前面的路是怎样的。停下车再看却是什么都没有。途径正在建设中的新城小区,前面几排的高楼即将封顶,时间过得真快,他们买的那栋明年就要交付了。想到房价,爱萍一阵悲喜交加,新城的房价今以几何,价已几溢?
顶着一路的寒风终于到家,冷气灌满了一身,爱萍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正欲上楼,一阵香风袭来,想也不用想是在体制内工作的邻居花女神,女神上着藕粉色宽松外衣,下穿紧身的深灰色鲨鱼裤,非常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腿型,白色中袜套在裤子外边,加上一双熊猫鞋,倒是时下流行的装束,显得格外青春靓丽。爱萍瞧了瞧自己,今天银色的直筒外套异常清冷,像在冬天装潢了一层不锈钢,不忍卒看,跟别人的精致相比,更显逊色。爱萍还是热络地上前搭话,吃过啦?女神的脸颊微微泛红,只是象征性地笑了一下朝她点点头,没有再多话的意思。爱萍心里哼了一声,便也没有停留,直接上了楼。
花女神是他们这栋楼的美女,工作体面,又会装扮自己,是男士们追捧,女士们羡慕和仿效的对象。马文很早就跟她说,你也学着化化妆吧,你看看花女神多会装扮自己。起初爱萍并没有在意,后来才发觉马文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特别是最后那句,关于花女神的,让爱萍心里不是滋味。她有些恼,不仅仅是对马文,更多的是那整日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女人。她向来觉得化妆是件麻烦事,归结原因应该是自己一是舍不得花钱,二是没时间,三是懒,还有一点是,没心情。爱萍从抽屉里拿出一年前在屈臣氏买的那套还未拆封的平价化妆品。她望着那些小瓶子,正如那些小瓶子也望着她,好像双方都手足无措。她对它们无从下手,不知道先用眼前的哪个,它们对她也无可奈何,同样不知道怎样才能准确无误的跑到女人的脸上。前些天对面王姐神秘莫测地对她说,那个花女神啊,把容貌看得很重的女人,实际上就是个银样蜡枪头,前段时间,还有人看到她被别人扇了几个耳光,别提多狼狈了。你说,她是那种正经人吗?我看不是。王姐的话,好像戳中了爱萍的小心思,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打开家门,屋内灯火通明,马文和小美已经到家了,马文却是一脸不悦,怎么又这么晚?大家都等你吃饭呢。爱萍说了句抱歉,可马文不依不饶,脸色很是难看,下次有什么事情请你提前跟我们讲一声,不要让全家人都等。而且,我吃完饭还有事,你这不是在浪费我时间么?爱萍听了也不高兴,你饿了就先吃,何必等你等他的,我又没让你等。话音刚落,马文的怒气又上来了,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是我们等你还做错了。爱萍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这话了吗?我说这话了吗?你有什么不满都冲我来啊!婆婆端着菜出来打圆场,能有什么事情啊,都不要说啦,你们不是饿了么,赶紧吃饭吧!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马文随便扒拉了几口就出了门。关门的一声巨响,仿佛一个炸雷,爱萍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她搞不清楚马文为什么会这样。好比前几天,两人出门散步,也不为什么事,辩了几句,然后就闹得不愉快,爱萍在前,马文在后,爱萍放慢脚步,马文也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仿佛形同陌路。爱萍去小区水果店买了一袋子苹果,马文也上前帮忙,爱萍拎着苹果越走越快,索性先回去了,而马文过了好一会儿才到家。回来后,谁也没提这事,表面上是翻篇了,可实际呢?实际上隐隐约约像是有了隔阂,这段时间她忙于工作,也没有闲心与马文交流,爱萍总觉得彼此间似乎有了一种从甲地到乙地的距离。
婆婆在厨房收拾碗筷,爱萍有点心不在焉,她时不时去看看手机,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编辑了一段文字想要发出去,可终究还是罢了。爱萍强忍着情绪督促小美做功课。小美总是不紧不慢,笔都攥在手里半天了,还没磨叽出一个字。爱萍说,你快点写呀。小美晃了晃手里笔说,我这不是正准备写吗?爱萍真是气不过,那你写呀!此时小美又扭扭捏捏地说,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你这不是刚吃完饭吗?嘴巴还馋?爱萍知道她要吃零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爱萍起身去厨房削了一个苹果,弄成一片片的,再往里插了一根牙签,拿给小美。小美志得意满,一面吃一面悠哉游哉地拿起一本故事书。爱萍说,别看了,先做作业吧。小美却不以为意,不行,我得吃完再做。爱萍让她赶紧吃,小美犟着故意吃得慢吞吞的。好不容易等苹果吃完,小美还是没有做作业的意思,说是等会儿,要把故事看完。爱萍火了,上去一把就把故事书夺了过来,小美哪里肯,双手搂住爱萍想要把书再抢回去。其实,爱萍一点都不想生气,可内心积聚的那团火迅速将她燃烧起来,使她失去了理智,爱萍直接把书撕成几瓣仍在了地上,小美顿时傻眼了,又哭又嚎地叫着,你赔!你赔!你赔!见小美还是没有消停的意思,爱萍直接甩了一巴掌,赔什么赔,就你会闹,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婆婆赶紧出来劝娘俩不要争执了,可越哄小美哭得越凶,最后赖在地上,再不肯爬起来。她用手不停地揉着眼睛,柔嫩的小脸搓红了一道又一道,爱萍既后悔又心疼,只能颓然将自己塞进沙发里。
门外传来了开门声,抽抽噎噎的小美嚎了起来,刚进门的马文见此情形不由地沉下脸埋怨爱萍,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火,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吗?你看孩子哭成什么样了。身心俱疲的爱萍此刻再次爆发,她冲上前揪住马文,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是啊,你心疼你丫头,谁心疼我啊?马文一把甩开她的手,我不心疼你,史伟霖讲你的事你忘啦?我他妈没事干来处理你的事啊,你有没有脑子?爱萍激愤道,我没脑子,是我没脑子,离婚吧,你去追求你的女神吧!马文气得直抖,什么女神?没有,离就离,谁怕谁呀?还不能过了。一旁的婆婆劝也劝不住,气得直跺脚,小美也吓得没了神。
远处的月亮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明亮,周围起了毛像是哭花了脸,朦朦胧胧的一片。一旁的那颗星星也不见了,隐在了云层里。它们是吵架了吗?还是彼此都有了心事?月亮越来越糊,已经看不清轮廓了,不一会儿,连月亮也没有了。整个城市完全陷入了黑暗,除了那些不知冷暖的路灯,一眨不眨地睁着眼,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小美终于睡了,爱萍轻轻阖上房门,走到阳台,此刻大马路的喧嚣也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忙碌了一天,疲惫与倦意袭来,一切都归于沉寂。不知谁家还没睡,电视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悠长空旷。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不是我无故寻烦恼,如意珠儿手未操,啊,手未操……”
爱萍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急忙回屋去了。
江苏创园衬布有限公司 汤瑜霞
2022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