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清莲仙子的头像

清莲仙子

网站用户

散文
201811/01
分享

筑园亭下歌如旧/清莲仙子

 




金明池·咏寒柳

 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著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柳如是

 

 

康熙三年(1664年),拂水山庄秋水阁。簇拥之人比比皆是,但见数十人抬着棺木不着地宫,只向上悬浮,思来让人费解?墓葬方法甚是怪异,却是“悬棺而葬”。

许是怪异不堪之故。一传十,十传百,竟然围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前来吊唁之人多为文人墨客,但着孝之人却无几人?不过一娇小弱女身着孝衣,睁着懵懂的眼神,惊恐的躲在廊下窥望着众人,顾岭看着翁台爱女如此无助,心生恻隐之心,亲至廊下道:“琼厢莫怕,且随我来。”琼厢见顾岭如此言说,怯怯的把手伸过来,顾岭就这样牵着琼厢之手至墓道相看。这孩子也甚是可怜,其父钱谦益身后不过两月,其母却被族人逼索,三尺白绫自缢而亡,身后却落得个凄风苦雨无人怜,独守水阁与风月相伴。

许是“悬棺而葬”吸引众人眼球,许是墓主人身世奇特所致,许是墓主人之志让人钦佩,钱家族人虽说无一人所至。皆是钱谦益门生王梦鼎、陈式、严熊、顾岭前后张罗,这在钱氏门楣之中却甚是少见。

却是何人?竟然让世人所不容,却是何人?却令文人墨客如此拥戴?细细打探始知。却是名动京城的艺妓柳如是。

说来甚是可怜,钱谦益离世不过两月,柳氏便被钱氏族人逼索,吮血写就血书,投缳自尽。双栖双飞不过是凄情的残梦,终因族人的逼索搁浅在一方水榭,昔年的琴台、镜阁、尺牍、藏书似血染的锦书,凄宛之中道着无奈,皆因章台花柳是褪不去的旧痕,好似蛛网蒙蔽了世人的眼眸。纵有才情又如何?不过是献媚的道具,在尘世的沼泽里难寻容身之处。

从良似开在世间的罂粟之花,招摇之间,几多女子误食其果,轻者贻误终身,重者送了卿卿性命。唐传奇诸多版本里,只那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数朝演绎不绝,社戏之中那一字排开的桌椅,堂前小儿的彩绘灯笼似旧时的影,影绰之中便勾勒出诸多影像。

手执红拂侠义女,为祝朗君得胜旗,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底风(李香君);昔年朱府千人执灯迎白门,盛况空前谁人比,谁曾想,宠幸不过隔夜茶,时时泼洒青苔中,招之若来挥之去,待奴何如一缕烟?君即醉情声色章台柳,白门当归金陵倚门笑,古来美人皆迟暮,飘零一世又何妨”。(寇白门)

萧鼓音韵芙蓉舫,金樽玉酒心中藏,郎情妾意酒为媒,花酒数度日西沉,闲来醉情吴越地,湖上泛舟乐逍遥,月下共举一樽酒,唯愿死后同穴老来依,谁曾想,突遭甲申变,崇祯自缢煤山一枯枝,江南旧臣立新君。士英推崇朱由崧,谦益青睐朱常范,福王得势贵为帝。为求仕途巧献媚,始有礼部蟒袍加。

 

清军攻破入南都,满清锦旗天下扬。旧朝遗臣命何为?唯愿隐居桃花园,不事清廷以明志,然钱郎难弃三千功名利,褪去额发易容装, 中秋对月暗伤神,夫君本志期安桨,贱妾宁辞学归舟。(柳如是)

 坊间女子怕从良,皆因从良宿缘深。喜从良,真从良,假从良,苦从良,百转轮回之中又有谁人如红绋、横波那般幸运,修成正果,安享晚年?昔年从良冠白门,风光无限人皆慕,五千灯影影绰秦淮河,谁曾想,到头来终落个:筑园亭下歌如旧,亦歌亦泣空留殇,举樽独对梅花雨,自叹迟暮无人怜,身世飘零如草芥,唯寄半阙薛涛笺,似这般,从良侯门徒留伤,独对团扇凝珠泪,倒不如重归当家院”!

柳隐为情拈尽千钟酒,昔年追随子龙走,身着儒服松江走,燕台佳句挂半帘。谁曾想,妒妻难容青楼客,终不过劳燕分飞各西东。金明池畔忆前尘,数瓣梅魂茶盏舞,解语花钟终难渡,眉峰深锁吟柳词,数度为情遭涅磐,却为何痴心不改从良志?

寻觅数年终得果,结缡云楼木兰舟,寒舟垂钓呢喃语,鹤影复来听艳曲,本以为琴瑟合韵两眸牵,踏雪赏梅执手观,谁曾想,灯火阑珊转瞬过,郎君谢世风云变,族人逼索声声急,吮血写就三千字,字字如血不忍读。

绛云楼前物依旧,解语鹦鹉又复账:浅深流水琴中听,远近青山画里看,羚羊有梦谁先知,唯借鹦鹉口舌言。 

   

 

 2                                          

常熟虞山钱牧斋碑文之上镌有:“遗民老似孤花在,陈迹闲随旧燕寻。”大有落寞心事谁知晓,出仕归隐两相难之叹!但见墓前纸箔数堆,余火尚末燃尽,时有微风吹起一地烟花,倏忽之间朝南而去,飘洒之间,凄情便从心间滋生,许久不去,一位身着青衫的才子,掩袖垂泪之际,又从袖中摸出数个鲜桔,放在墓碑之上。

墓西侧“河东君”之墓碑之上镌有:浅深流水琴中听,远近青山画里看。墓前供奉白菊花蓝、果品若干,一位妙齡女郞长跪不起,呜咽之声随风飘过,不忍再听,是谁,在此黄昏独自饮泣? 

   许是好奇心驱使,不由上前细问:“难不成你竟是蘼芜君之女?”妙齡女郞听闻此言不由道:“你是何人?却为何对我家事知之甚详,难不成你是家父生前故人?”顾岭望着眼前的妙龄女子大有其母风范,只是不知此子资质如何?不由吟道:“秋水阁,秋水阁,泪洗容颜几多愁?”此女听罢,亦道:“拂水庄,拂水庄,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顾岭道:“果有家母风范,想来汝父母在九泉之下听你如此言说,亦感欣慰。”琼厢道:“想来你便是顾岭师兄了”。顾岭道:“你从何知晓我便是那顾岭师兄?”琼厢道:“家母过逝之时,虽甚是年幼,但已记事,族人无一人前来吊唁,多是家父生前门生所为,琼厢心下感应,唯愿年长觅得佳婿,再来报答各位师兄”。

顾岭道:“说甚么报答,知恩图报,方为孔丘之后,昔年师兄家贫,无力延学,全仗翁台扶持,始有今日之荣。只是不知,姑娘自小失去双亲,这若干年又是谁人抚养”?

琼厢听罢不由泣泪道:“自家父母过逝之后,寄人篱下,受尽屈辱,后来梦鼎师兄得知,收养在家,好茶好饭侍应,闲来教授些许学问,始有琼厢今日,又于半年前为琼厢聘定一门婚事,只是梦鼎师兄已于上月没了,想来甚是伤心。”

顾岭道:“吾自秋水一别,世事皆已看淡,视功名如草芥,只在家中修心养性,著书立说,倒也清静。只是昔日同窗,皆已作古而去,思来着实让人感慨!”

正说之时,却听一人道:“琼厢,天色已晚,该去了。” 说话之间却见一青衣葛巾的书生已至,顾岭看着甚是面熟,不由道:“琼厢姑娘,此位是?”琼厢见问不由霞飞两靥道:“师兄,这便是夫君子沪。”顾岭道:“却也怪异,为甚看着有严熊旧貌?”琼厢见问不由道:“子沪,快于师兄顾岭见礼”。又对顾岭道:“他便是师兄严熊之子。”顾岭听闻此言,不由甚是欣慰,不由道:“自秋水一别,已是经年,不知汝父安好?"

子沪道:”家父已谢世多年,昔年两门生总算是和翁台归于一处了!”顾岭不由道:“你俩人且随我来,这里还有些纸箔,你们一同化了为好,你岳父虽已作古多年,想来看琼厢有些归宿,九泉之下定当欣慰。”

却见子沪、琼厢跪至墓前,亲点香烛祭拜,时有纸灰随风拈起一地留白。顾岭见此,眼圈由不得又红了,他又忆起了复社的光景, 忆起了四同年的过往,如今三人皆已作古,追随翁台而去,唯留自己在尘世的沼泽里浮沉,翁台的绝句堪称经典,好一个遗民老似孤花在,陈迹闲随旧燕寻!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