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的山羊胡子
那年冬天,爷爷走完了他的七十三个春秋。噩耗传来,儿时的我,一路飞奔,见到的只是躺在床上的一具冰凉躯体。爷爷四肢僵硬,嘴一直大张着,似乎还想说没交代完的话。
一瞬间,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悲痛地抱住爷爷,一边爷爷爷爷地呼喊,一边使劲地摇动,可是爷爷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醒来,再也不能发出一把揽我入怀的爽朗笑声。
记忆里,爷爷的山羊胡子花白,瘦削的脸上布满沧桑,而笑容却总是那么慈祥;他的那双破旧的长筒雨靴,不知穿了多少年,历经了多少风霜?
爷爷一生命运多舛,年轻时正值苦难的旧社会,乡长保长到处抓壮丁,爷爷是家里的独苗,硬是自断右手食指,因不能抠动枪栓而逃过劫难。和爷爷一起被抓的村里伙伴,此后再也没有回来。
解放后,处在计划经济时代,爷爷干的是贩卖牛羊的营生。他每天天不亮就下乡到农户家去买羊子,下午天黑之前就牵回来,第二天一早就上市卖羊肉,他对待客户热情和气,卖的羊肉货真价实,从不短斤少两,因此,他的客户很多都是老主顾,有时别人没钱,他也毫不在意的赊账,就是在死后,翻阅他的账本都还有好多没有还。爷爷的生意于是好起来,有的人家就眼红,说爷爷是投机倒把,为了生存他遭受白眼,还忍受着别人的打骂。那是一个寒冷的秋天,一个中年男子二话不说,三拳两脚,把已经古稀之年的爷爷打倒在地,叫声惨然,围观的人看热闹似的冷漠,这一幕是儿时永久的痛。
爷爷和婆婆膝下无子女,父母请他们做保姆。代养我的几年里,他却比我的亲爷爷都亲。他时常像变戏法一样,在自己的衣兜里翻出香甜的水果糖,好玩的小把戏……在爷爷家里,我感受的温暖,远远胜过了自己的家。在爷爷的耳濡目染下,我学会了知人待客要笑脸相迎,做人做事要实诚,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能占别人便宜,这在以后的我受益匪浅。
爷爷走了那么多年,很多过往如云烟随风飘散,唯有爷爷那含笑的山羊胡子,和蔼可亲的脸庞经常于梦中浮现,犹如昨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