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故乡,梦见了村头的那颗香花古树。
梦里,我正坐在香花树下,等待到山外赶集的父亲归来。一阵风儿吹来,香气扑鼻,无数小花从树上纷纷扬扬洒落,我浑身上下都沾上了香花,双脚踩在了绣满黄花的地毯上。我兴奋地从树上摘下一些花瓣,放在手心里,凝神望着远方。当父亲肩挑重担的身影进入眼帘时,我快步迎上前去,双手捧着花儿呈给父亲看,并牵着父亲那渗满汗水的手走向香花树。忽然间,树儿不见了,我急得四处寻找,梦,被吓醒了。那夜,我久久难以入眠。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也许是单位院里的桂花树,每天进入眼帘的缘故吧。儿时那芬芳的记忆时常在脑海里浮现。曾经伴随我度过童年快乐时光的桂树倩影,不止一次出现在了我的梦境里。
那是一颗古老而神秘的桂树,它伫立村头,如同一位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可爱的家园。没人知道它有多老,外公说有几百岁,奶奶说有上千岁。
香花树高出两层楼房,远远看去,像一把撑开的绿绒大伞,阴盖了几百平方米的一方坪子。粗壮的树干,需要几人手拉手才能围上一圈;树皮有些粗糙,树枝和树干颜色略有差别,主干上面布满了赤褐色的斑纹,还有许多划痕;树的分枝像鹿角,枝上又分枝,越分越细,分布均匀,谁也不挤谁。若遇花开,细看那朵朵小花,由四瓣合成,中间有几丝花蕊,有的是花苞,只有米粒大小,有的花瓣全展开了,仿佛是在展示自己。
春天,香花树赶在了万物苏醒之前抽枝发芽,率先步入迎接大地复苏的行列,为春光添色,给大地增辉。若遇倒春寒来袭,它会迎难而上,舒展双臂,为周边的小花小草遮挡风霜。
夏天,它那墨绿色的外衣,尽显华丽优雅,它用枝繁叶茂之态势,让烈日绕道,引来凉风亲吻,年复一年召唤着人们到自己身边纳凉。
秋天,当一簇簇花儿缀满枝头,若遇霞光照射,整个树冠,闪烁着点点金光,美轮美奂。秋天也是香花奉献爱心的季节,因为唯一,所以珍贵,因为花香醉人,所以备受青睐。花开的时候,父辈们会相继过来采几串回家,插在大门边,挂在墙壁上,家家户户迎香入屋,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摘下几小串插在头上,是小姑娘的乐事;做桂花糕更是奶奶们的拿手厨艺,几多甜蜜至今仍记忆犹新。
冬天,山风刺骨,万物凋零,香花树始终保持绿意充盈。记得有一年腊月,碰到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雪灾,周围的树木大多遭受到了灭顶之灾,惨不忍睹,唯有香花树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记忆中,儿时的我读书的学堂就在离香花树不到50米的地方,因为当时没建校园,没有操场,树旁边的小坪子就成了小伙伴们课间游戏的乐园,玩跳皮筋、捉迷藏,讲故事,香花树似乎都有参与。不知多少次放学后,我家表姐妹几人不及时回家,要么趴在裸露的树根上写作业。要么比谁爬树厉害,要么双手吊在树枝上荡秋千,完全不惧怕危险。香花树成了我们的“游乐园”。
记得,要外出读中学需要寄宿,启程那天,我特地到香花树旁摘下了几片树叶做书签,想家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一下。往后,每次从学校回家走到村口时,我也会情不自禁地绕到桂树下停留片刻,有时抚摸一下枝叶,有时与大树拥抱片刻,回味一下曾经的美好。
记不清那一天,因为水库建成了,我们移民了,美丽家园,变成了一片汪洋。当时人们没有条件把香花树移栽。就这样,一棵古老的神树带着几百年积攒的馨香,带着对乡亲们的无限眷念,带着万般的无奈与残砖断瓦一同沉入了水底。
香花树消失了,我想,它一定没有消亡,因为它的身躯在烟波浩渺中漾成碧波正与鱼儿嬉戏,他的骨髓融进了甘泉,流过田野灌溉着庄稼,流进了千家万户,滋养着我们的生命;他不朽的精魂化作了万缕馨香,浸染在了我那如歌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