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之诗（组诗）

1.抵达之诗

夜晚远去，火车还在原地

一个人提着自己的身体

在月台上等着孤独加倍

时间的凉意使秋天更深

热爱一词，让他如此地空荡又辽阔

于一场虚无的持续

车站已经空无一人了

热爱不在本身

此刻它有了果实：天空隐于忧伤的人群

他要抵达的，正是这茫茫的秋夜

一片被风吹碎的落叶

一只留在湖边的白鹤的鸣声

2.一梦

醒来时，月亮已经偏西

在梦里我与父亲走了很长的路

聊的话题大多是母亲

这个他一生深爱的女人

让我十分愧疚。我们谈到家史

一条我们未走出的河流

我们谈到牧场里的秋天和落叶

那些去向不明的生活

那些被宽恕的人

是另一种馈赠。父亲站在老槐树下

他如警句

在河流里洒满月光

3.时间的一种

河流用于看见。人间的时间

被虚度和耗尽

这一生所爱已经不多

我们藏在河流里，数着沙石

辽阔的星河高悬

人世的凉意还在隧道中

不肯停下来。我们看见的雪

更像遗落人间受难的精灵

在墓地旁融化

4.康山旅馆

这里没有青春，只有旅途

人们匆匆，夜晚荡着心事

秋天藏在旅馆须知的册页里

原谅一个疲惫的人不再翻开它

他固持己见——

前台姑娘已经让他虚构了一个春天

对他而言，天气并不重要

“禁止床上吸烟”

这多像一句语录，一个人的青春

在一支烟里

早已灰烬。他躺在床上

俨然一具被时间提前预定的尸体

听着黑夜的心跳

5.中年与午后

一天中的时刻对一生而言

仅是一瞬。但一天中

所见到的晨曦，灌木，花开，落日

一点未见少。我们只是

尚未与一生相见：

比如那个背着自己命运行走的人

他午后，在沙滩上走出一条海岸线

海浪抹掉他的脚印

他同样抹掉了海浪的声音

他们在彼此的身后闪现，见证

最后留下寓言

6.深夜的舞曲

窗外的落叶敲击着大地

有些入林。有些破碎于风中

夜色中仍有新芽在发生

它将疼拔了又拔

秋天已经深了

有人正从黑夜中回来

回到时间中间，成为火焰

将此刻变得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