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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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天里缓慢的事物
我爱秋天里慢慢垂下的事物
雨水的缓慢，芦苇低向河面
苦楝子叶落在枯草丛
银杏叶慢慢黄，再慢慢回到地面
一条路慢慢变秃
田野里的稻穗慢慢成为种子
它们渐渐像我的年龄
走着走着，便是果实
我爱泥土所有的悲伤与孤寂
我爱落日赶着黄昏——
直到父亲最后一次将它带向山坡
2.秋天去安国寺途中
这仿佛是一次归途。路旁的落叶
将秋天挽留很晚
荆路、小凯和我，像三片被风刮落的叶子
秋天的旷野接纳我们在途中
国安寺在天云山顶带着雾
我们必须卸掉身上的埃尘
让自己更轻。山色如梦
沿途被秋天抛弃的很多
我们一路讨厌自己，慈悲该悲悯
哪一片落叶哪一朵落花？生出的同情
如何抵御这秋天的荒谬与绝决
我们互相轻蔑彼此的虚伪
如果万物都是一场奔赴
何畏目的地一无所知。像我们去
国安寺，两手空空，落英满地
只有茫然与辽阔在穿过我们
成为时间的主体
3.像一次爱情
像我们说过的
隐隐的疼痛。像一段
别人说起的往事
又像一列火车
轰轰地辗过孤独的午夜
它是……果实
它是芦苇，河岸的风……
这一次，它辗过
中年的雪地
我从未说起那隐秘的
群山，和没有内容的夜晚
它空白得
似一生的谎言……
4.傍晚听泉
这是一个偶然的时刻
仿佛一卷古老的经卷被吟诵
远山的霞帔映入眼前的静湖中
一曲故事，由远及近
秋天多么充盈
离去的人仍在落叶中
用背影给予美。两只秋蝴伏在泉边
如我们，它们如此入迷啊
献出翅膀
它们刚从山洪现场赶来
与我对坐在这刻，潺潺之声
如前世之语
穿过我们的身体
在茶杯中，藤蔓般地慢慢延开
5.再见
原谅纸上的时刻。芦苇
在河岸唱着别离的笙歌
失控的流水，将我逐放黑夜
我曾在这样的夜晚爱过
风的部分，迅逝的河流和明月的寂静
我曾用寓言给秋天写下一曲挽歌
像我的旅程，从一个车站开始
必然在一个车站结束——
秋天从河岸离开
苦楝子从枝头离开
爱的信仰，淹没
我这爱过又平凡的一生
6..予湖
今夜不取流水
让它集为湖
梧桐叶从高处跌落
在雨中
听雨
湖面上我的青春
像今夜我与湖的对峙
我们是这
拥挤世界
彼此的
仅存
7.秋天的颂歌
时间多么完美啊，它将遗憾
交给了秋天
落叶将秋天摘下
风把大地吹空，那个守在
时间里的人
孤独地接住破碎与证词
他对灰色有了深刻的理解
秋天是他年轮里，必要的诗句
8.乌鸫在岸
秋意渐浓，我们更爱湖水——
它寂静低沉
在低处，接住落叶
乌鸫们还在歌唱
去年的雪地，野菊在那里盛开
蒲公英只剩下几片枯叶子
乌鸫们衔着自己的羽毛飞翔
唱着最后的歌与愤怒
黄昏总有离开，哀伤的黑夜在远岸
空旷而深幽
布满危险
我们对时间的质疑，被湖面阻止
9.秋天即景
要从河岸的芦苇开始
它像别离的人
白鹭背着宗族，向暮晚飞去
雨水顺着秋天跌落
我握着父亲的书信
字迹斑驳，如多年前的教诲
我看见一个落寞的身影
顺着河流，走远
他落叶般行迹可疑
如此轻易地，在我内心构建了
另一个秋天的
倒影：山河低于枯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