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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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兰特之夜
这个无名的岛屿，我向神
交出自己。黑暗的心
空乏的身子
月光探进石头内部
我坐在上面
大海的方向送来火山的熔浆
死去的蝴蝶成为时间标本
丧失着无尽的羽翼
我仍是昨夜
扑向海洋的浪花。我仍会听见
乌衣巷的捣衣声
仍有一片草原，给予十一月的马匹
今夜我误作轻客
在暴雨里
一遍一遍将自己涤洗
洁白得如孤独
在卡兰特之夜，种植虚无……
秋夜八拍
1.
夜安静下来
蝉已经葬在榛子叶下面
风啊
还在让落叶破碎
孤独仍在奔跑
2.
来吧
一直被假设的秋色
正落在院角的梅树上
时间在深藏
永恒之光
3.
凉意渐深
我们在黑暗中虚度
这辽阔的夜晚
河流永逝
明月照着中年之身
4.
荷塘枯叶
正被爱情所示
谁抚着忧伤的琴瑟
在滨湖之岸
长久不肯止声
5.
谁身着黑衣
匆匆穿行于夜的深处
渐行渐远
夜雨渐稠
梦明亮又暗淡
6.
时间正以衰老的速度
切入隧道
剩下的正练习飞翔
正以蝙蝠之躯
扑向黑的更深处
7.
请悲悯收集秋天的人吧
请允许他在时间中坠落
请原谅他的失声
请慈悲这个夜晚
将他渐渐淹没
8.
请接受一只白鹭
在湖畔被饿死
请接受一个告密者
将一个破碎的漫长的秋夜
交还给一个隐忍的清晨
时间光临
老了，白鹤会光临的
湖变得很静
跟着变老的梅树
花仍开在雪中。围炉上
偶摆着一本诗集
那些鲜艳的诗句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偶尔从里面找到自己
年轻是美好的。爱情也一样
叶子落尽的玉兰
像另一个自己。一本诗集
我常常读到某页
围炉上的水壶就开了
庭院里的雪已积了一地宿命
你坐在时间的长椅，如初的样子
午夜的巴列霍
黑色留在昨夜。精神的流浪者
在断桥的河岸
在风居住的房子
在流水逝远的方向
是啊，春天被他嵌在石头上
他在赶往星期四的路上
他在不断取出自己的肋骨
交给你们。他在白色的石头里
放入自己的骨灰——
是的，他在用永夜
献给爱情：哦，如果丽塔
正是我们永失的爱情
如果我们正是
这黑夜的，雨水，泥土，颓废
这长长的隧道
另一头的那个想见的自己——
一只鸟孤独地哭泣
——黑色的夜晚，正涌着时间的悲伤
暮色
所有的辽阔来自同一个傍晚
它指向黑夜深处——
一个从清晨出发的人
怀抱昨夜的明月
试图编织一个春天的梦
满身的霜露
把落日从湖中掬起
有故人熙熙而来
与众神归于黄昏
——他不曾获得
一个素未谋面的教诲
他衷于时代的
终将在山梁
被纪念
或者被湖水的波纹推至众生的沙滩
众神呵
我们虔诚的经文
误入所有孤独者的歧途
被埋葬也被置于枯芦苇的枝头
交给一条时间的河流……
岭南北路站
习惯午夜的寒风。凌晨三点的
岭南北路，长长的街面
空无一人
手机里的号码，像散席的人
我说的岭南北路
是被夜风卷袭的岭南北路
它离春天远了点，但它将一个人
放在时间里
将一个酒吧的独饮
放在这里，等一辆迟到的轨车
大地一片空寂。岭南北路站台
像岁月的某个点
深秋的落叶
把孤独也扔在了那里
白雪吻过这里
常常在小溪旁，注视一朵野花
灌木丛在一旁沉默
秋天捶着大地薄薄的鼓皮
落叶如经文
这是此处。繁花也经过这里
危险与阴谋比时间更长
它们如此之盛密
——一朵野花，交出身体的语言
在枯萎里刺绣
赶着羊群和满地的消逝
小溪延向森林深处
这是此处。灾难吻过天空
白雪吻过这里
灌木丛在一旁沉默
一个人，只是他自己的
一座孤城的门卡
神祗抵达人间的一天
秋天还在给黑暗的森林梳妆
母亲已经在一棵槐树下忘记自己
她给父亲的纸钱正在灰烬
一点一点
像她的青春
神啊
请宽恕一个女人
对时间的倔强
请宽恕
一个人
在寻爱人的路上
将人间弄得如此悲伤
请宽恕
落叶承担这人世
唯一的慰藉
人间总误入歧途
哦也请宽恕雨下在温柔的河流
将天空还给天空
将大地还给大地
这亘古的葬礼——这悲歌的幸福
菠萝山晨记
时隔多年，我重回这里
青春已经碎了一地
被雾笼罩的菠萝山
仿佛另一个平行的时间
那些朦胧部分，不重要了
它们只是雾的部分
那些时间的失去，已经被时间
解释。无需凭栏
我们终有老去
我必须在雾散去之前
重返一次春天
秋天的第七章
写下变秃的山
写下消失的植物。写下归鸟——
抑或是远去。写下去年的旧事
已经埋在落叶中
写下暮霭里久等的人
凭添霜发
写下群山目送流水
此时的深溪，正被落日所爱
写下这空空的人间
除了低处的寂静
都在等一个明媚的清晨
中年看一只鸫乌飞过森林
退至林中，天空便不再广阔
一只鸫乌从树端飞过
白云不再，鸟群消失
一个中年人的退守
是隐居。森林仿佛
一个失宠的笼子
刚好，装下人间多余的果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