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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美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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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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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相寇准墓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

    ——(宋)寇准

在讴歌华山雄奇壮丽的诗歌王国里,寇准的这首小诗当然算不上最优秀者。然而有种说法称,一次他跟随着父亲去华山游览,心有所感,妙手偶得,而写这首诗的时候仅仅7岁。另外还有一种说法,7岁的寇准进入私塾之际难以改变他贪玩捣乱的天性,老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决定给予严惩。但举头间看到百里之外巍然屹立的华山,便命令他写一首诗来免除惩罚。聪颖睿智的寇准当然毫不费力就完成了这一佳作,令老师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直呼自己遇到了宰相之才。老师老而成精,慧眼识珠,后来寇准果真就成为了千古名相。

两种说法哪种更可信呢?现在当然无从考证了。而7岁的孩子能够写出这种灵秀通脱自然天成的诗歌,绝对是一种奇迹——我断然不能做出,我的不肖子孙恐怕也不能胜任这项工作。千年之后的我们理当向这样的奇迹以及奇迹创作者致敬。我与妻子便从渭南赶到下邽,再从下邽赶到官底,决心亲自拜访寇准的陵墓。

从渭南到寇准墓28公里。到了官底镇,还在一路询问怎么去寇准墓。当地的人显然不熟悉或者不屑于寇准墓的说法,他们言之凿凿地告诉我这里只有寇陵,没有寇准墓。封建社会里“陵”和“墓”有严格的区分,即使贵为丞相也决不允许将自己的墓地上升到帝陵的规格,一旦僭越,等待他甚至他家族的必将是灭顶之灾。现在不同了,当地的村民要将寇准墓称寇陵,那是他们的自由,官府不管,我也不管——我只关注如何顺利到达寇准墓。葡萄园里正务弄葡萄树的村民用惊诧的眼神看了我们几眼,觉得城里人真悠闲,放着凉爽的天气不劳动,而天遥地远地赶来叩拜寇陵来看这个荒凉不已的土堆,真不可理喻,后来不屑一顾地指指寇准墓的方位,让我们从庄稼地穿过去。

临近寇准墓是一片玉米地。眼下玉米即将收获了,长势很茂盛,将寇准墓团团围住。沿着水渠中没膝的荒草走过去,妻子担心能否真的可以到达寇准墓——寇准墓,一代贤相的墓地怎么可能经常没有人来参观拜访呢?这样一个神圣的所在,不会没有人维护管理吧?

穿越玉米地,寇准墓突兀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数间房屋大小的封土堆高高耸起,据我目测高度应当在三十米左右,风吹日晒,剥蚀严重,现在又生满了荒草,柏树丛中传来阵阵的鸟鸣,让人感觉到苍凉。康熙年间陕西巡抚毕沅为寇准题写的“宋寇莱公墓”墓碑,现在依然矗立在墓前,很是衰老和沧桑。石碑上的字很大,颇有一种穿越金石的力量。我凑近耳朵去谛听,没有听到金石的声响。

端坐在寇准墓前的荒草中,荒草及时而果断地遮蔽了我的身体。我看不见外界的动静,外界也看不到我。我仿佛化身为守护陵墓的一头石狮,不言语,没知觉。妻子问我有什么感想,我没有什么感想;妻子又问我准备写什么文章,我不准备写什么文章。我只是建议她在经历一番艰辛后来到这里,不要怀抱功利之心世俗之愿,平心静气地看看想想就够了,看了想了即便感觉到失望也不要太失望太在意。

“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在先哲的墓前,就该这样!”

“在先哲的墓前,为什么要这样?”

我告诉妻子,一个普通人尤其是时下的普通人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理解先哲生活的时代,更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理解先哲的本身——我们不理解他的行为,更不理解他的思想,但我们不应该拒绝走近他们的世界,努力地去接触他们的思想,满心喜悦地去沐浴他们思想的光芒——诚然在沐浴他们思想光芒的时候也许会被他们思想的光芒炙烤得焦糊,但我们在这种炙烤中才会让自己思想和灵魂的境界得到快速的提升。炙烤是痛苦的,提升之后则是欢乐的。即便我们最终并没有得到我们期望得到的欢乐,我们也应该因为自己拥有了提升思想灵魂的过程而快乐。古人为了提升自己的思想和灵魂甘愿付出一切的代价,所以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古人中闻道者所在皆是,沛然斐然;他们的子孙们,今天的我们鼠目寸光贪图蝇头小利,斤斤计较,世俗功利,最终自然离经叛道,猥琐卑微。

妻子对我的言语不以为然,频频摇头,“你难道从这样的一个烂土堆上也能体会到玄妙高深的道来吗?”

“当然可以,因为道无处不在——”

“那你说,寇准今天被人记住难道不是因为偶然间逼迫着当时的真宗皇帝,越过黄河击退契丹定下澶渊之盟确保了北宋百年和平吗?”

“是的,但也不尽然——”

“怎么不尽然了?还有一种说法,说当时的真宗皇帝准备迁都到成都或南京,根本就不准备抵挡,而寇准情急中拍了一下真宗的坐骑,战马受惊,驮着真宗皇帝就上了前线——要留下千古的美名原来如此简单:在皇帝的马屁股上拍上一掌就大功告成啦!”

妻子的话来自野史,野史当然混入了很多想当然的成份,不可过于当真。但即便这则传奇故事真的契合史实,也不能据此认为寇准真的就因为在那个时机那个场合拍了皇帝的马屁股而千古留名!那个场合出现的是寇准而非我们,那个场合那个时机拍打皇帝马屁股的是寇准而非别人,一定有内在的因由——寇准本身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陕,寇准就是那不折不扣的陕西冷娃,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节,在只有逼迫皇帝皇帝才肯走上前线犒赏将士的时刻,陕西冷娃不假思索地下手了,一掌,也许力度很大的一掌,真宗皇帝的战马就受到了惊吓,扛着那个窝窝囊囊的赵恒就窜到了黄河北岸。这一掌可谓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掌,我们在学校里击打学生没有这样的价值,我们在家收拾子女也没有这样的价值——他必须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忠君爱国有足够担当的丞相猛击窝囊皇帝的坐骑,而且还要求这个窝囊皇帝有一定的胸襟不秋后算账找丞相的碴儿。历史上能够千古留名能够不朽的,古人概括了三条:立功于国,立言于世,立德于身。寇准在其他方面,尤其是私德方面似乎无可称道——据历史记载,他的不足很多,比如说虚荣奢侈,好大喜功,擅权狭隘,培植党羽,这些问题每一项都会阻碍他走向一个伟大的政治家——但他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光明磊落,奢侈就光明磊落地奢侈,擅权就公开无惧地擅权,长期以往,便可以在历史的关头毅然出手,狠狠一掌拍在了窝囊皇帝的马屁股上——赵宋皇朝窝囊的皇帝很多,如果没有这雷霆万钧的一掌北宋王朝的坟头恐怕更早生出了茂盛的野草吧!

陕西冷娃的寇准,让我刮目相看,也让历史刮目相看。

寇准之后,这样的陕西冷娃很多,王杰如此,王鼎如此,杨虎城如此,屈武如此,他们很多时候以一己之力部分地改变着历史的进程和方向,无异于给了裹足不前的历史马屁股狠狠地一击,历史不情不愿地向前窜出。

看看夕阳,已经不高了。我和妻子准备回城,虔诚地叩拜着寇准,我要求妻子和我一起吟诵寇准的诗歌,给精神上“风烛残年”的自己励志加油。妻子不肯,我便自己神神叨叨地吟诵着寇准的诗歌,围绕着他苍凉的封土堆转了一圈,再转一圈。树上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喧嚣热闹,它们听不懂我的言语,我也无法破译它们的语言。

走得远了,寇准墓消失在一片苍翠的绿色中,不见踪影,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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