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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叉叉城的客车,在路上,徐徐而行,靠在车窗上的王飞宇显得有点心神不宁。这时刻他的心情有点小复杂,今天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他一个人,领着皮箱,来到这陌生的城市,看陌生的风景,走陌生的路。那个梦寐已久的大学究竟是什么样子,在那里又会遇到什么人,这四年又会发生什么,一想到这些,王飞宇心里总是充满期许,期许里又有一丝对未知境遇的惴惴,惴惴不安里又有一缕故作的镇静。极其繁杂。
风,透过窗子,肆虐的吹在他的脸上,夏末的气温依旧有些闷闷热。他低头凝望着窗外的风景,他总是偏执的喜欢这种感觉,看着窗外一排排绿沙沙的杨树一闪而过,那种不耽搁的匆忙很美好,不用来得及去品味,这些令他心情稍稍有些安抚。
可是,不久,他刚刚建立起的安宁就被打破了。
前面的乘客,将吃完的的瓜子皮和糖皮,准备从他脑袋旁的窗口丢出去,却不想风太大,几乎一点不剩的都吹回到王飞宇脸上。那些沾着唾液的瓜子皮,紧紧贴在脸上,弄得王飞宇很是狼狈。
“这是谁啊?!”王飞宇刚想发出口,一个甜甜的声音传到他耳朵:“哎呀,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女孩转过头一边道歉,一边给他找纸巾。王飞宇,从座位的空隙隐约看去,她一张鹅蛋脸,两弯卧蚕眉,一颦一笑,眨起那双水露露的眼睛,处处透着机灵活泼,又不失端庄。
“算了,没事。”王飞宇淡淡的说。然而,他突然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个女孩刚才只顾着慌乱的找纸巾,当找到递给他时,才来得及看清这个男孩的脸。就在他们四目相接时,都吃了一惊。
“是你!?”他们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赵子敏!”
“王飞宇!”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
“哎你怎么来这里了,干什么来啦?”赵子敏说。
“我来这上学,你呢?”
“你还上着学呢,得上大学了吧,在这个城市上?我在这里工作呀!”她一口气问好几个问题,仿佛一下子就想知道这几年的他的过往。
于是王飞宇,和前面的乘客商量了一下,换了位子,坐到她的身边,相互谈起彼此。经过一番交谈才知,赵子敏初中毕业就来这个城市打拼,现在在某个汽车销售公司当销售员,不是太好,也不是很坏。
“记得当初那会儿,你调皮得恶心死人,没想到几年不见成大学生了啊!”
“其实啊,也没什么,现在大学多么好考呀,你要是接着上的话,指定比我考得好呢”
“对了,他……他们没来送你?”
“我爸打工,这么大了,也不用送,这不自己来了。”王飞宇故作轻松般说道。
“你刚才说的学校,咱们的车正好路过,今天公司也没事,要不我送你去吧?”赵子敏看出了他的那丝落寞,对于他家的事情,这两年,她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那感情好啊——还有大美女相陪,你真有时间吧?”
“真的有,一直都没进过大学,趁这个机会也好玩玩。”赵子敏说,“美女?哎呦呦,这几年不见,你嘴巴还是那么辣,损我来吧?”
“哪有啊,真的是美女嘛”
……
王飞宇没有想到,小时候那个假小子,现在出落成大姑娘了,他假装不经意地偷偷看她,真的女大十八变,唯一没变的是,她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像是黑夜里的星星,永远那么清纯。
赵子敏是王飞宇的小学同学,初中同校不同班,他们两个的村子相邻。其实,早在他们成为小学同学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不过认识的过程,让人啼笑皆非。
小时候王飞宇是村里有名的调皮鬼,东家偷个枣,西家偷个桃,这样的事情没有少干,后来自己村里的水果树越来越少了,转而打起了邻村的主意。一天放学,王飞宇约了两个小伙伴就去了赵子敏他们村。
路过一片苹果园时,看到枝头上挂满了大大的苹果,王飞宇就拔不动腿了,他给小伙伴们使了个眼色,意思就这家了。他们三个围着园子走了一遭,没有发现有人看着,留下一个小伙伴盯梢,刺溜一下他们两个就钻进去了。
一进入园子,就如孙悟空进了蟠桃园,放开了圈,王飞宇爬上苹果树就使劲往下晃,下面的忙着捡苹果,满树的苹果像是下冰雹一样,啪啪的落下来,砸得下面的小伙伴嗷嗷直叫,王飞宇感觉好玩极了。就在兴头上时,只听到有人在喊:“住手,你们这些小偷!敢偷俺们家的苹果?!”
王飞宇这时才如梦方醒,意识到原来院子里有人看着,他屁滚尿流跳下来,拉着小伙伴就跑。“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小偷!”王飞宇一面跑,这个声音一面紧追着他们,就在快要跑出园子时,王飞宇才听清追他们的只是一个小女孩。这时,王飞宇不仅不跑了,反而停下里等着那个女孩。
“你们还俺的苹果,谁让你们偷的!”女孩撵上来,气喘不迭地就质问他们。
“谁偷你苹果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你苹果了!”
“无赖,流氓,偷人家的苹果还不承认,信不信我告诉我爸爸去?”女孩叉着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一说要告诉大人,王飞宇有点慌,他想要是告诉大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人家不打屁股,回家这顿打也是少不了的,于是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办法。
“偷你的怎么着了,就是偷你的!”王飞宇说着,和小伙伴就围到小女孩身旁了。
“偷了,就……就……还我们的……”女孩看着围过来比她还大点的男孩,语气顿时有点怯懦。
王飞宇一看她害怕了,转而换了语气:“你看,反正我们摘下来了,也安不回去了,要不你就放了我们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偷你们的啦?”一脸乞求的望着她。
“不行,谁让你们偷苹果呢。”女孩还是不依不饶。
“那你告诉你爸吧,我们现在就跑你也追不上,你没看好园子,看谁挨打!”
女孩不吱声了。
“这是我们摘的苹果,你还没吃过吧,那,你尝尝。”王飞宇拿着她家的苹果讨好她道,那时苹果正在生长最佳时期,谁舍得让孩子摘吃呢。
其实,女孩一放学就看着满院子的苹果,痒痒的,早就想吃个尝尝鲜。
就这样,王飞宇软硬兼施,逃过了一劫,并且从那以后放学就和小伙伴,跑到邻村这个苹果园里帮她“看苹果”,当然每次末了,都少不了要吃她家的苹果。
直到有一天,王飞宇和小伙伴又去那里,正要跳进园子里,听见小女孩在哭,不光小女孩的哭声还有大人的呵斥声:“说!是谁摘了咱家的苹果!”小女孩死都没说,她是不敢说,因为她也吃了。
小女孩的父亲看到辛辛苦苦盼了一年的收成,让他们糟蹋得满地都是不成熟的落果,气不打一处来,问她女儿还不说,于是脱下鞋底就打女儿。女孩每挨一次打,就哭得更惨了。
王飞宇见势不妙,赶紧和小伙伴们逃了,再也不敢去了。
女孩到了也没供出他们来,只是从那时起,她就恨透了王飞宇!挨父亲打的时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知道上了王飞宇的骗。
那个女孩就是赵子敏,那时赵子敏比王飞宇小一岁。
后来赵子敏的村子学校没有了,就转到邻村的大学校。刚转过来的第一天,赵子敏一眼就看见了王飞宇。那时他们正上三年级。王飞宇一眼也认出了她,真是冤家路窄。
对于王飞宇更不幸的是,老师重新排位,他和赵子敏分在一起,是同桌!王飞宇在赵子敏的里面。打那时起,王飞宇的小学生活再也没有好日子过,而赵子敏就像狗皮膏药,揭不去,甩不掉。
王飞宇最调皮,经常不听课,或者听着听着就走了神,老师点了王飞宇的名字,王飞宇又走神了,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情,这时赵子敏小声给他说:“老师让你上黑板,默写单词。”
王飞宇竟然真的相信了,晃头晃脑的就上了讲台,下面的学生快笑成了一团。气得老师,直接让他出去罚站。
后来王飞宇为了报复,将粉笔面放在一张纸上,然后轻轻拍下王子敏,赵子敏不知什么事,转过头来,王飞宇鼓足一口气吹了赵子敏满脸的粉笔面,整个就成了白无常。
赵子敏也不示弱,拿起铅笔盒就往王飞宇头上砸去,谁想,王飞宇却用胳膊挡住了,更气人的是还说:“哎呦没打着,没打着啊,有本事再来啊,再来!”王飞宇一副得胜无赖的嘴脸,惹得赵子敏气不打一处来。
赵子敏从那时起,更是对王飞宇不客气了,只要王飞宇在课堂上走神,或自习课上说话,马上就让他出去罚站,没办法,赵子敏已经当上了他们班的班长,王飞宇不听她的,就会报告给老师,那样老师罚得更狠了。一年下来,王飞宇出去罚站的次数不计其数,老师都不愿让他出去罚站了,烦了,直接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以后再出来罚站,别上了,回家吧!”
王飞宇也越来越恨赵子敏,于是提出和她绝交,直接画三八线,谁过了东西就归谁的,可是他却不知,王子敏更厉害,不让他从她那里出了,海陆空全方位立体封锁,整得王飞宇每次下位只好从桌子底下钻进钻出。
就这样他们打打闹闹,彼此奇招层出不穷,直到四年级的时候重新分了位子,关系才稍稍缓和。可是,他们俩依旧打打闹闹。
不过,后来他们两人最后还是和好了。那是上了五年级以后的事情了。
五年级那个冬天,雪下得都特别大,有一天他们放学了,王飞宇因为要打扫卫生,走的稍晚一些。等他打扫完出来,路上已经没有人了。可是,王飞宇却发现赵子敏还没有走,原来赵子敏的自行车坏了。当时那自行车都是大车子,又大又沉,赵子敏身子有小,好天干地的时候赵子敏还能勉勉强强骑上去,慢慢回家。
那天,天上下着雪,路上雪已经很厚了,赵子敏的自行车偏偏轮子一点都不转了。雪路上,赵子敏拖着那个大自行车,像是在撸骨碌似得。王飞宇看着东倒西歪的赵子敏,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可是,高兴完突然想,这么远的路,她怎么回去呢?跟醉酒似得什么时候到家,天上还下着雪。
“喂你要不要帮忙?”王飞宇赶上去问道。
“不用!”赵子敏冷冷答道,她想,哼你不就是想看我出洋相吗。
“你这样什么时候到家,不如你先放我们家,天好了修好,也不迟?”
“哎呦,这会儿充好人了不是?不用就是不用!”她一口回绝了他。
王飞宇很生气,好心当做驴肝肺,扔下她就回家了。 回到家的王飞宇,忍不住给父母分享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却不想引来父母的批评。他的父母,立刻让王飞宇出来帮助那小姑娘。当他跑到路上时,看到赵子敏还没有走太远,追上来什么也不说,抢过赵子敏的自行车就往自己家推。
“你这人,说不用你,怎么还死皮赖脸了?!”
“我就是帮你,怎么着了,你把我怎么着?”王飞宇又拿出偷她家苹果死赖账的神气,不论赵子敏再怎么说,也不搭理她。
“强盗,无赖!”背后的赵子敏一边撵着王飞宇,一边说,就如当年那般。
回到家,王飞宇父母,给他们找好了雨衣,又吩咐王飞宇送赵子敏回家。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其实,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王飞宇就这样和赵子敏并肩走着,雪越下越大。仿佛全世界,除了纯白无暇的雪,天地间就剩下了两个人。天地静得,都可以听出雪声,当然还有他们心跳声。当王飞宇路过那个果园时,突然想起了当年干的好事,王飞宇禁不住笑出了声,这时赵子敏也笑了。两个看到对方笑了,忍不住又都笑了起来
就那样他们和好了。可是,和好的日子没过多久,他们又开始“敌对”起来,不过这次倒不是为了“江湖恩怨”。
五年级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一年,对于他们来说要面临升初中的局面了,那时王飞宇成绩虽比以往有些提高,但毕竟还是平平,跟赵子敏相差依然很远。赵子敏也经常帮王飞宇补习,时间一长,班里的孩子们就开始说闲话,动不动就在背后对他们议论纷纷,还有一些孩子干脆就当着他们的面,说起顺口溜:“女孩,和男孩玩,三天就抱小孩!”惹得周围的同学哈哈大笑,赵子敏被他们羞得脸通红。其实,小孩子又懂什么,可是就是那么奇怪,从小男孩和女孩在班里,天然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赵子敏不敢再给王飞宇讲题了,甚至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后来,他们两个一块升入了乡里的中学。到了中学,他们两个分在不同班里。她是他的隔壁班。学校里他们见面的时候最多的是,赵子敏从王飞宇的窗前经过,相视微微一笑,或挥挥手儿打招呼,或伸伸舌头娇羞走开,有时是清新的早晨,有时夕阳西下的傍晚;他们也经常在路上相遇,但也只有在他们两个人都落单的时候,才一块回家,路上无非说些学习话题,其他大部分相遇,都各自跟着各自的队伍走,秋毫无犯。
天黑了,又明,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三年初中,不知不觉就过来了。细想,很长,又想,也很短。王飞宇升入了县里的高中,而赵子敏由于父亲的干涉,就此辍学外出打工。
两个人的世界,从此变成了不相交的平行线,越走越远。
……
一阵急刹车,王飞宇机灵一下从往事的点点回忆中抽离出来,座位上的赵子敏还慵懒懒的斜靠在软椅上,似睡非睡,一路上两个人说的太多的话,刚才赵子敏说有点累要睡一会,到校叫她。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乱了王飞宇的思绪。他怎么也想不到,上了高中,对赵子敏几乎是音信全失,他们两个会突然有一天,在陌生的城市,如这般相遇,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都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到什么人,是对,还是错。
王飞宇遇到赵子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焦躁不安。就这样静静的等待那个大学的到来,他甚至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静静的,也不错。那个客车果然路过他们的学校,王飞宇喊醒熟睡的赵子敏,拉着行李,两个人走进了大学校园。
当王飞宇走进大学时,第一个感受就是:大。他想,怪不得叫“大”学呢。还有,就是人多,人山人海,全是报道的新生,当然也有接新生的学长们。一进入学校,就受到接新生的学长们殷勤的招待,
就如小县城拉黑客的司机一样,“哎朋友,去哪儿,我拉你可好?”当然学长会说:“同学,哪个学院的,一个人来的么,来,我替你拿着行李。”那感觉宾至如归,在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让你不再陌生。
赵子敏更是深有体会,长发飘飘的美女一进校门,立马被几个学哥围了起来,学哥们西装革履,发胶弄得头发油光可鉴,说什么都要拼命争着帮忙……
赵子敏陪着王飞宇,找到班级报到处,报完到,又一路相陪,送他去了公寓。一切安排妥当,赵子敏又陪着他去了宿舍。当到宿舍后才知道,其他三位都到了,就等他了。王飞宇推门进入的那一刻,宿舍人都惊呆了,没想到王飞宇这小子会有美女陪着来。赵子敏走开片刻,宿舍哥们围拢上来,纷纷说:“哎,哥们不错啊,有女朋友陪着来!”
“别误会都,她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今天碰巧送我来。”王飞宇说。
二号床,长得猥琐,人也对得起长相,色眯眯的说:哎呦呦,很好很好的朋友,还碰巧,兄弟们谁信啊?”
“不信!”另外两个异口同声的说。
宿舍这一帮子,就像自来熟,一来就开始闹了起来。
王飞宇,笑了,也懒得解释,心想,她要是我女朋友那还真的不错呢。
那一天,王飞宇办完手续,天已经不早了,而后他请赵子敏吃完晚饭,又一块送她去市里。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的他,因有熟人的相伴,却突然觉得这个城市不再陌生起来。因为她在这个城市,瞬间拉近了他与这个城市的距离,仿佛这个城市很亲切,就像对赵子敏的亲切一样。
2
第二天,王飞宇早早起来,围着校园转了一圈。大致了解这个即将生活四年的地方。
大学总体占地面积三千亩。校园整体呈现椭圆形,东西走向,一条河流从南到北穿过校园,河流的西侧,以图书馆为中轴线,教学楼、行政楼、实验楼对称分布;河流的东侧为各色宿舍楼,银行,食堂,以及体育场。王飞宇觉得这些都是高楼玉宇,最有趣的应该说是靠近西门的“天外村”公园。
小小公园矗落在图书馆的后方,守护着清清亮亮的西门。公园的入门,便是圆圆的红木钉成的木牌坊,牌坊上面还有小门楼,其上覆盖上厚厚的杂草,很有仿古的味道。走进公园,两侧便是茂密的竹林,竹子大的如碗口那么粗,高入云霄,小的犹如手指,密密麻麻;很多的竹子上刻有“某某与某某钟爱一生,以此为证”,大同小异,落款为各色日期;风轻轻吹来,竹林发出悠扬的声音;走过曲径通幽的小道,迎来的便是以农家小院,几缕青烟袅袅升起,院子前一眼古井,周围几许梯田,人还未到,脚步声先行,犬在吠叫,散落的的老母鸡,三三两两在悠闲啄食,右后方还有一方池塘,铺满张张荷叶。继续往里走去,地势变高,宛如一座小山区,山上覆有松树,稠密恰好,抑郁葱葱。踅过小院,也就是山丘的下面,一片花海,红的,黄的,蓝的,绿的,漫天遍野山花烂漫。
王飞宇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环境优美静谧,太像他们那个古老宁静的小山村了。
贪看一时美景,忘却了时间的流逝,肚子咕咕叫起来,抬头望去已是中午时分;王飞宇赶忙从公园走出,沿着椭圆形的油漆路,走过剩下的半个圈,往回走去。
快要走近贯穿学校的河流时,发觉前方人声鼎沸,路两旁摆满了广告牌,拉严了条幅,仔细一看才知道,这个各个社团在招人。王飞宇觉得挺有意思,沿途走下来,运动一类的有,梅花桩协会,散打协会,篮球协会,羽毛球协会,登山爱好协会;文艺一类的有,大学广播站,大学电视台,cosplay动漫社,书法协会,天文爱好者协会等等;还有一个协会,可以自成一社,竟然叫“吃货协会”,王飞宇觉得很是惊奇,走到他们的宣传板前,认真看起介绍:
“亲~你知道什么是吃货吗?你想成为吃货吗?快加入我们吧!让你品尝到各色人间美味!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吃货,come on!做自己的吃货,让别人流哈喇子去吧……”
“同学,要不要加入我们吃货社团吆?”一个柔声细语的声音,在王飞宇身旁响起。
王飞宇转过头来,却见一位身材雍胖,脸大如盘,脖子里浸满汗渍的女孩,再看看其他社团招纳新生的学姐们,个个长发披肩,身材娉娉婷婷,清美靓丽,瞬间他觉得,这个社团无异于,万花丛中一朵奇葩。
“哦——谢谢,不用啦。”王飞宇摆着手道,连忙溜开了。
最后王飞宇加了两个社团,一个疯狂英语协会,和一个登山爱好者协会,加入完毕马上走出那个人声嘈杂的地方。他觉得,大学五光十色五彩缤纷,让人眼花缭乱,同样也鱼龙混杂,万象丛生。
接下来半个月便是军训,夏末的余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们一面咒骂着严苛的教官,一面乞求着老天开眼。还有一个学生,天天求雨,什么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如来佛主,龙王,真主,上帝,耶稣 ;古今中外大小神全都招呼上,就差求送子观音娘娘了,整整十四天愣是没有下一滴雨。一天就剩下,流汗,口令,动作,吃饭,睡觉,上厕所;生活简单到机械的地步。王飞宇觉出刚才还五彩缤纷美好的大学,转眼,变成了这种单调乏味无聊的生活,稍稍有些失落。
军训一个星期后,王飞宇渐渐适应这种大学生活了。毕竟,还有一帮新的同学,也在受着同样煎熬,并且一想到自己宿舍那几个“活宝”,各有特点,相混在一块,妙趣横生,不免打发了几分无聊。
经过几天的接触,王飞宇宿舍的每个成员,彼此都囫囵有了大概了解。
一号床,钱阳,山东阳谷县人,家里父母都为农民,为人老实厚道,朴素踏实。
“你们知道阳谷县不?”晚上宿舍卧谈会上,钱阳问道。
“这是哪个疙瘩?”三号床率先开了腔。
“你们知道西门大官人不?对,他和我就是老乡。”
王飞宇和三号床的舍友,恩恩附和表示明白了。然而却不想,二号床的舍友反问:“西门大官人?好像有点陌生……”
“没听错吧?水浒里的西门庆,你不知道?”王飞宇不可思议地说道。
“噢~钱阳你直接说你是从潘金莲故里来的就是嘛,”二号床嘿嘿一笑,补充道,“和那叫什么的劈腿的嘛,这我不就清楚了!?”
“和西门庆!”剩下三人异口同声的纠正道。
二号床,叫孙向丘,来自孔圣人的故里曲阜,猥琐狡黠,大长脸,一笑起来呲牙咧嘴,长得也是猥琐,实在有负于圣人两字,而他的父母的取名向丘,有着向孔丘看齐的意思,但好像命运总爱作弄人儿,从里到外,一点都不像丘。爱玩电脑,一天军训完,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打游戏。
三号床,李奎,来自东北的哈尔滨,标准的东北大汉,一米八多的大个,身宽体胖,开口闭口就是“那疙瘩”怎么着,为人干脆利落豪爽,除了外貌不同和少一些莽撞,性格上也实在像李逵。
“我叫王飞宇,来自——”轮到王飞宇还没介绍完,就被孙向丘打断。
“先别说这,先告诉哥们,那天陪你来的靓妞,是不是你女朋友?”二号床三句话就漏本相。
……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舍友之间都差不多有一些了解,后来不知不觉,他们又聊到选舍长,以及要不要宿舍排座次问题,结果一番讨论,决定舍长就由宿舍老大来代理,关键是宿舍内部英雄排座次。
“来,那我们都报一下自己年龄吧,”一号床钱阳说,“我是九三年的。”
“我也是。”二号床说。
“我俺比你们大一年”东北大汉说。
“也是九二”王飞宇说。
“嗯哪!估计老大与舍长非俺莫属了!哈哈”
众人不解,只听见他说道:“两人九二年,俺是一月九号……”
“那可不一定,”王飞宇悠悠的说道,“巧了,我一月五号的。”
“卧槽!”李奎看着到手的老大就这样无比巧合地飞走了,“要不要这么赶脚!”
整个宿舍哈哈大笑,笑过后李奎吵着非要王飞宇拿出身份证以作证明,不过到了儿,老大还是王飞宇的,他只能屈尊老二了,钱阳小三儿,孙向丘是小四。
“哎,我突然想起一个搞笑的对子啊,你们出下联——”孙向丘即兴说道,“老四说老三的老二老大了,请说下联”
他们三个起初有点蒙,不过细细一琢磨,心神领会,顿感中华文化之博大精深,至于下联,众人无语。
“对了,由这个问题我想出,按年龄选老大是不是有点俗套,换个新奇的方法不?”
“什么方法”三人问。
“那谁的老二最大,谁就是老大好不好?”
“你还是曲阜那疙瘩的不?”东北人说。
“你不淫荡会死啊?”王飞宇道。
“我觉得吧,他不淫荡,会…会憋疯!”钱阳模仿赵本山声音惟妙惟肖地说道。
于是宿舍内又是一片笑声。卧谈会进行到很晚,还余兴未尽,恋恋不舍的睡去。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子,也算苦中作乐。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说开会,军训了一天,回到宿舍刚想躺下休息一下,却不想受到导员的飞信,告知要去开会。
有人说,大学里一天开的会,比高中一月开的会还要多;而上课一月学的知识,还不如高中一天学的多。虽有些偏激,却也不失有些真实的部分。王飞宇还没有体会到,大学上课的情形,但就频繁的开会,就让人厌烦不已。有些会,极其无聊,反反复复一个主题,啰啰嗦嗦说不完,一个晚上的会,三五句话就能简明扼要说完。
每到开会,学生们都要去抢座。开会抢座也是门学问,不要坐在最前面,那样你不得做些认真的模样听完,也不要坐在最后面,那样有巡视的老师,看见你不听会,也是不好的。于是一窝蜂都去强靠近后方的地方,那样无比安全,想睡觉,看视频,玩手机,只要不出声儿怎么着都行。所以,大学开会凡是坐在前面的学生,不是那个心理上著名的定论——坐在最前面的学生是最有上进心的孩子,而是……去晚没地坐的孩子。
那天晚上又去开会,恰好王飞宇和孙向丘两个人去晚了,只好坐在第二排的位子。第一排全是本班的女生,王飞宇还都不认识她们。这个会叫大学生心理辅导,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天花乱坠,唾液横飞,手舞足蹈,忘乎所以,然而下面的学生听得是晕晕然,昏昏然,不知其所以然,摇摇欲睡。
王飞宇听得也如坐针毡,一摸口袋,不禁暗暗叫苦,忘了带手机,只好左顾右盼,希望找点新奇打发掉无聊的时间。这个礼堂好大,可以容纳四百多个人,墙体雪白色,为什么天花板上有那么多小孔,仔细看来四周壁面上也是如此,那些小孔实际上是凹坑,为什么是这样子,难道是用来吸音,减少回音现象?王飞宇嗤嗤笑了,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到透顶,他转过头去看孙向丘做什么。令王飞宇没有想到的是,通过这几天观察,一向才思敏捷活泼好动的孙向丘,这会竟安静的像只猫儿。偷偷看去,原来孙向丘目不转睛的望着王飞宇前面的一个女生发呆。
那个女生,白天军训的时候,就在孙向丘的正前面,身材娇小,扎一马尾辫,每走一步,一颤一颤摇动,偶尔教官指出走错时,她嘴角轻轻上扬,两眼迷离,脸蛋上露出淡淡两个酒窝,或伸出舌头,几分娇羞的模样,珊珊可爱,玲珑剔透。
王飞宇白天也注意到这个女生了,只因她与那些一律披肩发的女孩,太为不同了,甚是两种迥异的风格。他看着孙向丘,正托着腮帮,全神贯注地望着那个女孩,便明白了一二三。王飞宇把目光转移到孙向丘身上,偷偷观察他一举一动,觉得比刚才有趣的多了。
孙向丘静静地看了一会,就露出那猥琐的笑容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王飞宇看到这儿,心里忍不住偷笑了:“小样儿!”就在这时,孙向丘突然拿起一支笔,在手里转动起来,但总是没转几下,笔就掉了下来,并且笔越掉越是靠近王飞宇。敢情是在找准头。王飞宇也不管他。终于经过无数次的尝试,笔儿不偏不倚从王飞宇的正前方,掉在那个女生的椅子下面了。
只见孙向丘,连忙伸过手来戳了一下那个女生的后背。
“怎么啦?”那个女生梨花脸蛋儿,回眸一笑,眯起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疑惑地问道。
“这地下是你的笔吗?”王飞宇抢在孙向丘的前面,指着地下的笔说完,就拾了起来。
“哦——不是啊,谢谢!”女生转回了头。
“我的这是!”
王飞宇向孙向丘看去,一脸幽怨又硬生生憋回去的颜色;王飞宇狡黠一笑,将笔还给了他。
“老大,今天晚上我转掉那么多次笔,咋偏偏最后那么殷勤的拾起来了?”回到宿舍卧谈会上,孙向丘不免发牢骚道。
“哈哈是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儿?”
“什么好事?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孙向丘装着不懂。
“你少打转转,小样儿还玩花招呢!”王飞宇戏谑地说。
“怎么了,今天发生了什么?”其他舍友忍不住发问。
“咱宿舍的小四,今天开会想勾搭人家妹子来,被我故搅了哈哈哈。”
王飞宇将事情的经过给他们说了,引得他们大笑不已。
“老大啊,你太坏啦。”钱阳说
“人家还可是情窦初开呢,让你就这样破坏了。”孙向丘也说道。
“就是,太不地道了。”李奎说,“不过,俺觉得老大,做得还是……还是……挺赞的哈,是不是兄弟们?”
“就是的嘛!”
“你们,你们这群坏蛋!”孙向丘不成想被舍友二次戏谑,“我诅咒你们孩子他妈,还是处女……”
“那我们诅咒你,你的女朋友永远是充气的……”舍友们一个比一个损。
“对了,哥们都有女朋友了吗?”老二忽然想起这个话题,“都唠唠吧?”
“我就是为了女朋友才来这个学校的,她在临床,比我们大一级。”钱阳率先说道。
“我还没有啊,追上那个女生就是我接下来最大目标,嘿嘿。”孙向丘说又露出猥琐的表情。
“现在俺有女朋友,”李奎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俺恋爱史上拢共有三个女孩——”
“第一个女朋友是俺初中同学,从初一开始谈到高二,最后因为天天吵架分手了,那时俺在班里女人缘特好,有一个女生一直暗恋我,长得不错,就是稍稍有点胖,知道我失恋以后,就向我表白了,当时俺感情脆弱,一下子就答应了,后来想想太仓促了,一星期以后俺提出了分手……现在俺这口子,是俺小学初中高中同学,又是一个小区,经常一块上下学,以后就走到一块了……”
“哎老大呢?”他们发觉就王飞宇还没有说。
“没有女朋友,以前也没有过。”
“少来了,开学的那女生咋回事?上次座谈会上就没交代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孙向丘说。
“没有啊,一开始就给你们解释过了嘛。”王飞宇说。
“切又来,谁信!”大家伙不依不饶。
……
王飞宇刚才听到大家要么有女朋友了,要么有了目标,感情上都算有了归属,而他以前只知道学习,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实的境遇也不容他有那份心思,有几分失落,又有几分迷茫与彷徨,大学阶段会不会遇到让他心爱的女孩?她又是什么样的?他在期待着未来,期待那个与他初恋的女孩。
也许明天就能遇到,也许整个大学时期都不会遇到;至于明天的事,明天就知道了。
3
军训完毕,已经立秋很久了,白天依旧高温,只是夜晚的天越发冷了起来,开始显现秋天的气味。现在下午六点二十,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
晚霞的风慢慢吹来,柳条轻柔地在摇曳,夜幕被少女红晕般的火烧云一点点拉上帷幕,四下合暮,夜色就像淡蓝色的梦,朦胧,稀疏,柔;耳畔响起校园的广播,正散发出一串一串叮铃叮铃小曲儿,像摇篮里的催眠曲,让人安详,恬静,弛。
今天是大学第一天上课的日子,但白天一整天没有课,只有晚上有两节形势政策。这是大学第一堂课,可不好去晚,王飞宇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走近花角,一阵浓郁的花香飘来。
那个花角长着几株山茶树大小的花树,枝枝蔓蔓,上面开满了朵朵黄花儿,在幽幽暗暗的角落里,极像淡黄色遥远的灯。那几颗树,也许有名字,可惜并不知道,花儿也是未知,姑且叫它未名花吧。反正花香浸满鼻腔。醉。
王飞宇终于找到教室,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只有中间部分还空着三五个座位。王飞宇径直走到那里,问了周围同学,得知并没有人占位,便急乎乎地坐了下去,给闷热的教室带来一阵清凉的风。
走得太急,猛然坐下,全身燥热,额头汗涔涔,浑身也出了一层汗,王飞宇“噌——”将自己的衣服拉链拉下来了——这并没有什么,可是王飞宇却发现前面有一个女生扭过头来望着他。
那个女生一张桃花脸,梳着刘海儿,一双大大眼睛,睫毛上眺正上下打量着他。王飞宇环视一圈周围,确定就是望着自己。王飞宇突然被他望得不好意思了,向她微微一笑。那女生也静静一笑,无声的,很是温馨。灿烂如花。
“嗨,老师还没有来吗?”王飞宇被她注视得尴尬极了。
“没有啊,好像快了吧。”那女生回答说。
王飞宇掏出手机一看,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这时老师恰好进来了。那女生也转回了头。
“同学们大家好,欢迎你们来到大学……”老师一个开场白,引来同学们一阵掌声。
接下来讲的什么,王飞宇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因为与其说这是一堂课,不如说这是一场师生见面会。老师又在讲台上,东扯葫芦西扯瓢,天之骄子啥的,夸夸奇谈。王飞宇又无聊起来,开始转着头,看看自己宿舍那几位来了没有。找了一圈,发现除了二号床孙向丘没有来,其他都已经坐在后面了。孙向丘估计又在宿舍打游戏了。
等转过头来,王飞宇突然发现自己的桌面上有了一个纸团。他想,谁无聊把垃圾扔在他的位置上了?拿起来,手举到半空,正要扔出去,这时前面的女生回眸一笑。
王飞宇怀着好奇的心,打开纸团——
“喂你好,我是你前面的女生,刚才还没得及介绍呢,我叫饶晓倩,你呢?”皱皱的纸上,写着娟秀的笔迹。
“噢~我叫王飞宇,你的名字好好听啊!”王飞宇赶忙回复道,那个纸团优雅地画个弧线落到了前面。
“你的也不错啊!嘿嘿,我一班的,你是几班的啊?”纸团又跑回来了。
“哦我也是一班的啊!这是我的qq号:1244568263。” 原来,王飞宇他们专业分为两个班,平时上课都在一块儿。
“1253849867我的qq号~”
“恩恩我这就加上~”字迹的后面又画了一个鬼脸,王飞宇将纸团扔回了过去。
王飞宇加上了那个号,她的网名叫“夜的眼”,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的网名这么奇怪,带着最初的好奇,点进了空间,逛了一圈,发现那个号像是刚刚的申请的一样,几篇日志,寥寥的留言,相册里只有几张照片,像是最近刚照的。其中,一张风景照片,她穿着黄色短袖,难掩略胖丰满的身姿,侧着身子站在浓荫的树底下,抓起一支柳梢,半是遮面半是依偎的样子,嘴角上扬,轻轻微笑,时间永远定格在那里。王飞宇立刻被这张照片吸引了,他不知道是人美,还是这个意境美……
上完课回去,那天晚上他们并没有聊天。因为王飞宇,也是申请qq号不太长,还没有养成天天登号的习惯。何况,王飞宇也并不想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到这方面上,他对自己的大学早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规划:首先还是要搞好学习,其次交到三五知心朋友,没事参加有益的活动,找一个兼职减轻父亲的负担,再美点,谈一场平平淡淡的爱情就更好了,倘若还有时间,那就将自由的时间用在喜欢的事情上。
具体说来,他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书,不论小说,诗歌,史书,杂志。这个爱好是在高中养成的,那时时间紧张,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埋在自己喜欢的小说和杂志里。这样让疲惫的大脑,得到片刻的休息,让自己的思绪飘荡在更广阔的天地里,暂时抚慰那颗愁思的心。他觉得读到一本好书,就像交到一个好朋友。
直到几天以后,王飞宇不经意地登了一次qq号,刚登陆上去,就有头像闪烁。要是平常决计不会的,因为上面的好友很少,点开发现原来是饶晓倩发来的信息。
“你好啊。”
“在不在?”
……
王飞宇觉得很是怠慢了人家,立即回了个信息,解释了一番。那几天,他们晚上熄了灯睡觉之前,都有事没事聊几句。从只言片语中,简单了解到,饶晓倩来自山东潍坊,家里也是农村的,以种大棚蔬菜为生,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她喜欢黄颜色,喜欢逛街,还喜欢刺绣。
王飞宇觉得她是那种很简单的女生,性格活泼开朗,当然有时候,也有一种难以说出的感觉,比如说聊着聊着,她就突然不说话了,这种感觉是到底是什么,他说不好。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开课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今年是闰七月,中秋节迟迟而来。这个中秋节,注定要在学校过了,那天晚上,他们专业举办了中秋节晚会,一来共同庆祝这个节日,二来也是新老生见面会(本专业的学哥学姐与新生见面交流会)。
晚会上,给每个新生发了月饼,瓜子,和糖果,一边吃着美食,一边看同学们自己排演的节目。小小的晚会,节目却不少,而且笑料连连。王飞宇见到很多新生都去参加了表演,有的同学和学哥学姐们合作表演小品,表演相声;有的一展歌喉歌唱一曲,有的还声情并茂地朗读一首首诗歌,还有的表演书法和舞蹈,可谓琴棋书画,一个没落下。王飞宇感觉自己的同学都一个个才华横溢。
我会什么呢,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王飞宇第一次感到人与人的差距是那么大,他有点自卑,又有点自叹。
走出晚会,夜色正好,月光轻柔地洒在大地上,王飞宇抬起头来,看着那轮圆了又圆的月亮,他想,月有再圆之时,花有重开之日,可是有些人走了就永远也无法再回来!今晚从晚会开始到现在,总有一丝苍苍凉凉的惆怅游走在他的心上。也许今晚是个特殊的日子吧。每逢佳节倍思亲。
散会的路上挤满了人,王飞宇随着人流边走边惆怅,突然他身体失去平衡,往前倾去。
“哎呀——谁啊,不要挤啦!”前面的女生抗议道。
“对不起啊,是后面的在挤……”王飞宇突然觉得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熟悉。
那个女生正好回过头来看他。他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他。那个女孩就是饶晓倩。
“是你啊!”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怎么样,今晚还开心吧?”王飞宇问道。
“开心啊,笑死我啦,你呢?”
“也还好啊。”
“对了,刚才没事吧?”王飞宇满是歉意。
“没事没事,就是差点把我这包瓜子挤掉嘿嘿”说着,饶晓倩把晚会上没有吃完的那包瓜子在王飞宇面前晃了晃。
“哦我也有一点没吃完呢,刚才吓着你啦,要是不嫌弃,将我的也送给你,权当赔罪……”王飞宇将自己那小包瓜子,递到她面前。
“那怎么好意思啊”
“没事儿,就算给我帮忙了。”王飞宇说着就将那把瓜子挂在了她的小手指上。
“哎我们还挺有缘啊!出来还能遇上你。”饶晓倩说。
“对啊,嗨你听过那个‘缘分’笑话吗?”王飞宇突然想到一个笑话。
“什么啊?”
“话说一个人,在大街上看见一个美女,想搭讪不知道说什么,突然灵机一动上前,问那个女生道,嗨美女几点了?那女孩说,十二点一刻了。那个男生也看了看自己手表——”
“你知道那个男孩接下来说了什么吗?”王飞宇停下来问她。
“不知道哎,说了什么啊?”
“他说,美女,我们好友缘啊,我的表也是……也是十二点一刻!”
“咯咯咯咯……”饶晓倩笑个不停。
……
饶晓倩的笑声很特别,咯咯的,就像一串风铃发出的声音一样,王飞宇觉得好听极了。一路上,王飞宇和她边走边聊,顺道送她回了宿舍。等到他们分手说再见,王飞宇耳旁仿佛还回荡着她的笑声。她的笑声,暂时驱走了王飞宇藏在心里的那丝阴霾。
4
一个月过去了。大学的新鲜感,慢慢在退色。甚是让人有点失落。
王飞宇在大学里找了一个兼职,是在图书馆做管理员。这个兼职,唯一对于他可喜的地方是,他可以随时随地都能看自己喜欢的书。走进图书馆才知道,自己读的书是那么冰山一角,有时恨不得整天扎在图书管理,把所有的好书读完。
图书馆的这个兼职,每月只有一百元。对于想要要养活自己的目标,简直天方夜谭,对于改善王飞宇那个家庭,简直是杯水车薪。
至于交到三五个可以赴汤蹈火的弟兄,还需要时间去沉淀。王飞宇除了自己舍友,班里和人熟悉的也还不过寥寥数几。
想着多参加活动来拓展人脉,提高交际能力,实际也就那么一回事儿。王飞宇参加了疯狂英语协会,开始还按部就班每天早晨都去“英语一角”参加早晨的朗读行动,后来因为早晨太早,就渐行渐息,到最后也就完全忘却了。
“你还去疯狂英语参加活动吗?”一天王飞宇突然想去好久都没有去了,问同样也参加这个协会的钱阳。
“早就不去了……”
“怎么了你也被人家开除了?”
“什么叫被开除,哥是主动不去的好不好。”
“是!会长说……连续三次不去的就会被自动除名,你……”王飞宇嗤嗤的笑了。
“低调,低调,知道就好~”钱阳狡黠地说。
就这样偃旗息鼓,还息得心安理得。反正都是这个样子。王飞宇参加的登山爱好者协会,就只有一次活动,会长组织了十多个人,稀稀落落,登了一个光秃秃的山。这个山,在地理上,标准术语应该称之为山丘吧。二十块钱的会费,得到了一张会员证和一次了无生趣的旅行,就用完了。那个疯狂英语的协会,还好点,组织了半个学期。
十几年来的寒窗,老师一直鼓励说,好好学吧,到了大学就自由了,可以不用上自己不喜欢的课程,可以不用早起,可以不用做作业,还可以没事谈谈恋爱,花前月下……老师描绘了一副多么美好的蓝图,像驴子前的那根胡萝卜。
大学看似多姿多彩,但仍然还是以学习为主。尤其想要在学习上有点成就的学生,更是会发现,那些晚会、舞蹈、活动绚丽的生活,多么和自己无缘。依然还是需要,静下心来,苦苦专研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到头来,那个美丽的蓝图,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然而对于没有目标和规划的学生,大学也就成了放纵的天地,堕落的开始。对于刚刚接触到大学生活的新生,即便再有计划,往往也抵不住大学各种新鲜的诱惑,会有几分迷失。
大学生,谁没有挂过科?翘过课?是谁说,没有挂过科的大学是,不完整遗憾的?似乎这年头在大学里,你要是不挂科,出门都不好意思打招呼了。
至于翘课,也成为大学里家常便饭。
有人翘课,是为了躲避讨厌的课程或者老师;
有人翘课,是为了猫在宿舍噼里啪啦打游戏;
有人翘课,是为了和恋人在幽静地方卿卿我我;
王飞宇翘课,是因为早上常常起不来。要是早晨赶上不重要的课,这种起不来的趋势更是明显。
要是早上起不来,最好还是安排好亲信,点名的时候江湖救急一下。
“喂你们都不去了吗?”一天早晨醒来王飞宇睡眼惺忪地对舍友说。
“别吵,要睡觉!”舍友们不耐烦地说道。
“连阳哥都不去了吗?你可是我们宿舍的学霸啊?”王飞宇惊讶道。
“一个思修,不去了,去了又不一定布置作业……”钱阳说。
“布置了作业又不一定会做!”孙向丘接着道。
“嗯哪就算会做,又不一定会考!”李奎说。
“考了又不一定能过。”钱阳又接着说。
“过了,又不一定能毕业。”
“毕了业,又不一定找到工作。”
“找到工作,又不一定挣了钱。”
“赚了钱,又不一定娶上媳妇。”
“娶到媳妇,又不一定生娃。”
“生了娃,又不一定是你的。”
“那还去个毛……”最后一致结论。
“我擦!你们三个一人一句,够狠,”王飞宇说,“那就不去了,接着睡!”
王飞宇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觉得万一老师没事点个名玩,那就不妙了。于是,给班里一个男生发去短信,要他打个策应:“嗨哥们你去上课了吗?要是去了,你懂的……”
就在这时,对面宿舍从被子里伸出一个头来,幽幽地说道:“你确定,你是在问我么?”
……
王飞宇的大学生活大概就是这个样了,至少他的大一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现在,王飞宇对于大学生活,还有一点期待的是,还会不会遇上一场爱情?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会是饶晓倩么?他不知道。
说到饶晓倩,就不能不提最近他们的交往。
饶晓倩是王飞宇在大学里,就目前为止,最为熟悉的女生了,也是交往最多的女生。王飞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只有和饶晓倩在一块玩的时候,才能暂时放开心里那道坎,和她交往感觉很舒服,也很轻松。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与她,有这种“自来熟”,这种心与心自然靠近的感觉。
高中阶段,王飞宇一直努力学习,他将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根本没有时间来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其实,王飞宇既想谈一场自己想要的恋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谈。这是一个多么矛盾的心理。
自从那个晚会,王飞宇送饶晓倩回去,他们的关系就愈加近了。白天上课的时候,王飞宇经常坐在饶晓倩的周围,而饶晓倩去上课都比他早,经常为王飞宇占座。他们两个,又都是羽毛球队的,也常常在一块练球。王飞宇也时常和饶晓倩开玩笑,逗得饶晓倩咯咯大笑。王飞宇觉得,饶晓倩的笑声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笑声了。他愿意逗她,喜欢听那个像风铃发出的声音。
更为巧合的是,饶晓倩也在图书馆工作。只不过,饶晓倩是图书馆自愿者,想去的时候就去,不像王飞宇值日是固定的了。他们于是又经常,走在去图书馆的小路上。小路曲曲折折,路旁栽满了槐花树,一阵风出来,叶子哗哗作响,偶尔从树林飘来朗朗读书声,让人泛起浮想。
图书馆,是王飞宇最喜欢待的地方,那里宁静而充满书香。当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王飞宇觉得,如果现实中,真的有一场像电视剧那样的邂逅,那么他的大学里的清新偶遇,一定是在图书馆。他喜欢读书,也喜欢读书的女孩。他想着,一个翩跹一撇,从此彼此的眼神再也无法忘却,他在一排书架边读书,恬静的她在架子的另一边,偶尔娇羞地匆匆一瞥,或者她在书架的一旁,他在另一旁默默望着她,从此他们每天在图书馆相遇,但又彼此并不言语,直到有一天……
王飞宇停下了幻想,因为今天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班,从图书馆出来,雨,下得正紧。图书馆的玻璃前沿,流下的水柱,形成了一串串水晶珠帘。一阵秋风出来,冷得让人瑟瑟发抖。灰黄色的天空正一点点变暗。校园里,除了匆匆独自行走的路人,更多的便是,两两成双的恋人,共撑一把小伞,不紧不慢的在行走,像是漫步,从容不迫。
淡灰色的天空,小雨,秋风,恋人……萧萧秋色,又让人平添几分凄凉惆怅。
王飞宇不知道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去。独自一个人,在偌大的图书馆门前,望着这个雨中世界的一切……
“王飞宇!”
“你个大笨蛋,忘了拿伞吧!”
王飞宇转头望去,一个女生撑着一把紫色的伞,手里还拿了一把伞,正往图书馆走来。没有错,她就是饶晓倩。
“你怎么知道,我在图书馆,而且还没拿伞?”
“女人的第六感觉!咯咯咯”
“真的假的?”
“你猜啊!”
“我猜不出……”
“笨蛋!”
王飞宇也不想猜,他只觉得,这一刻很美,昏昏的天,和一个女生,在雨中。
其实,这时王飞宇还不知道,是饶晓倩给王飞宇打了电话,第一次没有人接,第二次有人接了,是他舍友钱阳,说他把手机落在宿舍,不知道人去那里了。饶晓倩,一想他可能在图书馆吧。
饶晓倩给王飞宇打电话是为了,昨天下午的事。因为没有来得及说声谢谢。
昨天是星期天,下午按照以往的惯例,羽毛球队在体育场练习。打了一个下午,人又累又渴,饶晓倩的舍友张涵莉,想喝点东西,而她却又不想去,于是拜托男生走一趟。正好王飞宇那时,要回去。不一会儿,王飞宇打来电话问饶晓倩,刚才她舍友想要什么口味的来,回复完就去了洗手间。等饶晓倩回来,发现张涵莉已经喝着椰奶了,并且递给了她一杯,说王飞宇也给他买了一杯。饶晓倩想当面对他说声谢谢,张涵莉告诉她,王飞宇有事先回去了,让她们好好玩。
看着王飞宇离去的背影,饶晓倩突然觉得好温馨。自从他和风一起进门的那一刻,“噌——”将拉链拉下的那瞬间,她觉得这个男生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她迷迷糊糊。这一刻,她想,也许刚才他打电话问我舍友想要什么口味,实际上是想问我喝什么,只是没有好意思说出口罢了。她觉得他,是一个心细的好男孩,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可以让她依偎的人,就像哥哥那样……
今天晚上,王飞宇很开心,等到熄灯上了床,又和饶晓倩聊了起来。QQ上两个人又相互致谢,聊得甚欢。已是十一点多,他们两个人相道晚安。
王飞宇正要下线,这时一个头像闪烁起来。他点开发现,是赵子敏发来信息。
“这么晚,还没睡?”赵子敏说。
“刚想睡呢……”
“最近怎么回事,不找我聊了,把人家给忘了吧?”
“哪能呢,我最近有点小忙,在图书馆干了个兼职。”
“哎呦还勤工俭学呢,感情没事过两天去看看你忙成什么样了”
“好啊,自从上次走了,还没再来过呢”
“说好了,我没事可真去哦。”
“恩当然。”
那天晚上,王飞宇和赵子敏聊到很晚,说了很多话,就像又回到了童年。聊着聊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睡梦里,做了一个梦。
一个孤独的夜晚,王飞宇在游荡,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个悬崖边。这时发现一个女人,个子略矮,身姿丰满,留着披肩发,怎么也看不出脸,正要跳崖。
王飞宇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那个女孩。
|“姑娘,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呢?”
“我……我……”
这时王飞宇发现,怀里的姑娘他竟然认识。她就是饶晓倩!
“怎么……怎么是你?”
王飞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擦了擦眼睛,挣来却发现女孩又变成了赵子敏。
“怎么是你了?”
“不是我,难道还是她么?”
“她?什么意思啊?”
“别管我,让我死好了,你这个负心汗!”说完,猛不迭从王飞宇怀里窜了出去,奔向了悬崖。
“不要!”
……
王飞宇一个机灵就被吓醒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梦,梦到了饶晓倩,而且还有赵子敏。他搞不懂这个有尾无头的梦里,怎么就成了负心汉了。负心汉?难道他和赵子敏……倘若真的是这个样子,他又怎会辜负她?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王飞宇又睡着了。这一次,再也没有做梦,一觉睡到天亮。
5
最近,王飞宇和饶晓倩之间,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那天晚上,本院校旅澳回来的老师,给他们专业作旅澳报告,王飞宇去的较早了一些,教室只来了七八个人,恰好这时王飞宇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找了个位子,把笔记本放下,就去了洗手间。
那个笔记本,实际上是王飞宇的日记本。自从她走了以后,王飞宇才渐渐养成了每天记日记的习惯。今天,王飞宇一时找不到学习笔记了,也就顺手拿来了。
放下笔记本的时候,王飞宇还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人偷看?转念一想,同学大都还没来,就算来了,谁会没事掀别人的笔记本看呢。
然而令王飞宇想不到的时候,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饶晓倩坐在前面的位子上,半拧着身子,拿着他的日记本正看得津津有味。那一瞬间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被人一下子就看光了。那件事情,他对舍友都不曾提起过,那已经成为他心中最痛的回忆,最柔弱的一根弦,最不愿提起事情,他也不愿别人会因为那个而可怜他。他觉得他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尤其是那些人只为攫取别人秘密附带廉价的怜悯。他只愿意那些秘密,那些情感,一字一语,流落在小小的笔记天地里。那样就够了。
“谁让你看我笔记本的!?”王飞宇一下子就从饶晓倩手里夺过了笔记本,他不曾想,话一出口语气有些重了。
“我……”饶晓倩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又好像有很多话,一时说不出。
其实王飞宇刚走,饶晓倩就来了。她随意的在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恰巧——她却不知道,就在王飞宇前面。百无聊赖,她回头发现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挺大,又挺精致。她想,哪个家伙会舍得这么漂亮的笔记本当课堂记录呢,随手便拿了起来,翻开扉页,看到王飞宇三个字,她就更好奇的翻进去了。
翻进去,她才发现是王飞宇的日记,随意就看了一篇,忽然她明白了,王飞宇眼中为什么常常有一分抑郁的气质,怪不得自己感觉和他那么亲切自然,原来是这个样子……假如不是今天意外发现这点,她和他的心会永远那么隔阂着,却彼此不知道心又那么近——想起这,突然觉察自己没有经过王飞宇的允许,就这样是不道德的——也就是这时,王飞宇一声断喝,夺过了笔记本。
尽管教室里的同学,还是不很多,但周围的一些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头回望着他们。饶晓倩,讪讪地回过了头。脸上红红的。
她不怪他。毕竟是她先看的人家日记,毕竟……
那句话一出口,王飞宇就后悔极了,他真不该对她那么大声,他怎么会对一个女孩子那样呢,他想给她解释,可是她已经回过了头。
听完报告,舍友簇拥着王飞宇就回去了,并没来得及给她道歉。一路上,王飞宇懊恼极了。
今天晚上不等熄灯,王飞宇就爬进了被窝,想着在线一定要跟人家道歉。刚登上qq就有信息闪烁——
“今天……对不起……”原来饶晓倩早就上来等着他了。
“应该我向你道歉,我不该那么凶你的。”
“没关系啦,本来就是我先不对嘛。”后面饶晓倩发来一个调皮的符号。
“今天我不是故意想要看你的日记的……”饶晓倩仍然觉得过意不去。
“嗯哪我知道了,没事啦,都已经过去了。”
“原谅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你知道了?”
“恩……”
看到饶晓倩说,全都知道了他的隐私,王飞宇陷入了深深的往事回忆中。
其实,王飞宇小的时候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现在也是,只是比以前深沉,偶尔眼中恍惚留露出些忧伤和抑郁的眼神,只有在没有人的黑夜才止不住思念的洪流,也只有在那个笔记本里才会记录下他的点点心声。
曾经他也是多么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孩子啊。他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尽管不太富裕,但家庭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温暖又温馨。然而这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那个高一的下学期。他永远都记得,那时柳树刚刚发芽,大地回春。
可是,就在那个午后,他的父亲突然来到了学校。一个星期没有见,父亲像是苍老了十年,父亲说,母亲住院了,医生说是尿毒症……他怔住了,脑子哄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母亲怎么会得病了,上一个星期回去的时候,母亲还好好的,没有任何征兆……
他跑到医院,只看到母亲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医生做了化验,王飞宇和父亲没有一个人能够配型,而外祖父和外祖母早已去世,唯一和母亲还能配型成功的舅舅,却不是外祖父和祖母的亲生孩子。他母亲的病,只有靠透析维持着。
一个星期至少要透析两次,高昂的透析费用耗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病魔悄悄吞噬着母亲,愁容渐渐爬上父亲的脸庞,而王飞宇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望着发生的这一切,无能为力。
到了没能延续母亲多久的性命。又是一个春天。柳树才刚刚发芽。王飞宇送走了母亲。
那个午后,空中吹着一丝丝冷冽的风,像是无声的抽泣,路上,铺满了黄色的纸钱,一串串纸钱,打着转儿,漫天飞舞,一队穿着孝衣的队伍,向着村外走去。他母亲下葬的时候,夕阳正红的似血。
父亲被人搀扶回了家,王飞宇一个人待在母亲的坟地上,呆呆地搂着母亲的坟头,脸贴在冰凉的黄土上,他想一个人静静地和“母亲”多呆一会,他没有流泪——三天的葬礼上,他已经哭干了眼泪。他待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像死尸,的确,如果不是他还呼吸着,已经和死尸没有两样了。他的世界,仿佛已经不存在。飘。
夜幕悄悄而至,空旷的田野里,就剩下一弯明月,和点点斑斑的星星,微凉的风和他。
他的眼神忽然有了光彩。能够让他“活过来”的就是,那天空中闪烁的星星。他永远都忘不了临终前母亲的话——
“还记得……记得我给你讲过,那星星的故事吗?”病床上母亲用游丝的气息说。
“恩!”王飞宇重重点了头
“其实……其实,人死了,天空中并不是会消逝一颗星星……”
“我死了,不要……悲伤……和你爸爸……好好过活。”
“不!”
“人死了,天空中就会多一颗星星,然后我就会在天上,守护着你和爸爸……”
王飞宇看着满天繁星,他不知道哪一颗才是妈妈的,是最亮的那一颗吗?是,一定是,他想。从此他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夜晚独自一人看窗外的星星,晴朗的夜晚,星星一眨一眨,他想那一定是妈妈的问候;如果夜晚阴云一片,看不到星星,那一定是妈妈睡着了,他想。
也是那个时候,王飞宇养成每天写日记的习惯。他止不住对母亲的思念,只有那个笔记本里,他还能向一个孩子一样,向母亲撒一声娇。
没有了母亲的孩子,就像大树失了根,心总是悬着的。
“怎么了,不说话了?”饶晓倩见王飞宇久久没有发来信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饶晓倩的再一个信息,打断了王飞宇的回忆。
“好了,我没事。”
“明天晚上,有没有事?”
“没有啊,怎么了?”
“那明天晚上,六点半,在怡园广场见,我有话给你说……”
王飞宇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话,饶晓倩又发来信息:“明天准时到哦,我先睡了,你也早睡~”
王飞宇不明白,饶晓倩究竟要给他说什么呢,如果是道歉的事情,他们两个都已经相互道过歉了。如果是其他事情,有必要还要明天晚上到广场当面说?更何况明天还是光棍节。他猜不透。反正明天也是星期六闲着没事。
生活有时候,并不需要多想,明天的事,天明就知道了。
6
怡园广场,在校医院门口。靠近饶晓倩的宿舍。当然,与王飞宇所在宿舍也并不远。
今天六点一刻不到,王飞宇就来到怡园广场。此时他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还是王飞宇第一次晚上和一个女生出来,他觉得就像是第一次约会,既紧张又期待,还有点焦虑。
为了今天这个约会,王飞宇还特意稍稍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双自己为数不多的名牌运动鞋,衣服倒还是平常的,只不过是挑了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最重要的还是头发,本来不必洗,可今天下午又洗了一次——这样的打扮,虽不是特别精心,和平常似乎没什么两样,但终究显得干净利落,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想被饶晓倩看出,这是故意打扮给她看的。
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王飞宇已经掏出手机看了十多次时间了。时间真的太调皮了,变得又慢又稠。王飞宇只好看起了广场石碑上的文字,说是看,其实看的什么,一个字都不知道。
“嗨!”王飞宇突然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
王飞宇转过头来,发现正是饶晓倩。饶晓倩鼓着腮帮,歪斜着脑袋,像是悄声踮脚走过来还未稳的身姿,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地望着他,一副顽皮可爱的模样。
“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王飞宇说道。
“咯咯咯,谁让你看得那么认真……”
“等我很久了吧?”饶晓倩问道。
“还好啦,我也刚来没多久。”
“那我们围着环形马路,走走吧?”王飞宇提议道。
“好啊……”
王飞宇和饶晓倩肩并肩走着。他们俩的距离,足以让王飞宇闻到饶晓倩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香气,沁人心脾,令他心醉。夜幕刚至,华灯初上,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王飞宇忍不住偷觑一眼——恰好,饶晓倩也抬起脸庞望他——风有些吹乱了她的一缕黄色的刘海儿,不过乱得正极致,乜斜的眼睛,在这个清爽而又静谧的夜晚,让她更加迷人。饶晓倩噗嗤一声笑了。
“你……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来?”王飞宇慌乱地掩饰道。
“我意外知道了你的秘密,作为补偿,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你的秘密,你有什么秘密?”王飞宇好奇起来。
这是饶晓倩突然不说话了,像是沉浸,又像是不知如何说起。
“赶紧的,我都快急死了。”王飞宇有些迫不及待。人,天生就有好奇心。
“我和你一样,”饶晓倩慢慢说道。
“和我一样?”王飞宇显然不明白。
“我和你一样……都是失却了母亲的人。”
“啊?”王飞宇大吃了一惊。
“又和你不太一样,你至少还曾经有过母爱,而我……”饶晓倩突然有些恓惶地说。
饶晓倩说,她母亲是在她四岁的时候,跟着其他村里另一个男人跑了,撇下她和父亲两个人。四岁,记忆还是很模糊的年纪。她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她更是模模糊糊,家里没有一张母亲的照片,因为在母亲跑掉后,父亲把她有关的东西,统统烧掉了。她只记得,在六岁的夏天,有一天在村子外玩耍,一个女人偷偷看了她很久很久。后来那个女人,亲手给她穿上了一双漂亮的黄色拖鞋,还抱她,亲她。晚上回家,她将那个奇怪的女人,那奇怪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然而父亲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喝酒。到了后来,已经是上了小学,她才从别人口中,隐隐约约听出来,那天就是那个“坏女人”——她的母亲。她拼命地去想,当时那女人长得什么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个女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她懂事了以后,她开始恨她的母亲。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狠心地抛弃爸爸和她?别人的孩子,回家都有妈妈,而她却只有爸爸。再后来,她慢慢开始想念她,有时想,会不会有一天在村外,突然她又会回来,为她穿上一双黄色的鞋?渐渐的不再恨她了,思念多过了恨意,她想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她?妈妈,这些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黄色了吧?”饶晓倩一改往日的神情,很是凝重的说。
“恩!”王飞宇重重的点了头。
“那天,你对我凶,我一点都不生气,真的,因为我明白。”饶晓倩说。
“你所经受的痛苦,比我多得多,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就不知道失去的心痛。”饶晓倩很是认真的看着王飞宇说。
“原来……我们两个……都是没了母爱的人了!”王飞宇望着眼前这个女孩,他想不到,那个整天笑嘻嘻的女孩,竟然和他一样,都是有过那般心痛的往事。同是天涯沦落人。
王飞宇望着饶晓倩,突然有一种,想把她,包入怀中的冲动!当然并没有。就那样,两个人神情的望着对方。仿佛世界都不存在。那是一种无言的交流,也是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寂静。
然而却不想,这样的深情的对望,突然被一个人打破了。
“王飞宇?”
王飞宇的视线从饶晓倩脸上移开,焦距放远,在饶晓倩身后不远的地方,赵子敏提着两包东西,正静静地望着他们。
“嗳你怎么来了?”王飞宇很是意外。
“对啊,不欢迎吗?”
“不是啊……噢忘介绍了,这位是赵子敏,老同学;这位是饶晓倩,我大学同学。”
“你好!”赵子敏伸出了右手。
“嗨你好!”恰巧饶晓倩用同一时摆了摆手打招呼。
两个人有点尴尬,不过相互微微一笑。
赵子敏心里想,刚才王飞宇说,我是他老同学,老同学?我就只是他老同学,原来我在他心里就是简简单单的老同学?!连朋友都不是!或许他故意这样说的吧,当着这个漂亮的女孩面前!
“那我先回去啦,你们好好玩,拜拜!”饶晓倩望了一眼赵子敏,对着王飞宇说道。
“喂——”王飞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喂字还没说出口,饶晓倩就转头走了。
饶晓倩一路上想,这么晚了,她还来找他,肯定不只是像王飞宇说的,是老同学这么简单吧!她是他女朋友吗?可是开学这么久了,也没见王飞宇有女朋友的迹象。就算是他女朋友怎么了,跟我什么关系?真奇怪,总是感觉一个宝贝被人偷去似得。就这样饶晓倩边走边回到了宿舍。
空阔的道路上,昏黄的路灯下,静谧的夜晚里,就剩下他和赵子敏了。此时赵子敏低着头,和他静静的走着,好像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来,我帮你拿东西吧。”王飞宇突然想到。
“恩谢谢。”
“怎么这么晚来了?”
“我是……今天逛了一天街,逛累了就突然想起,跑你这儿来了。”赵子敏为自己的说谎,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只是在夜色的掩盖下,并没被王飞宇发觉。
“来了怎么不跟我打电话啊,我好去接你嘛。”
“手机没电了,本来想是找不到你了,就顺着你们学校的路,碰碰运气,没想到……”
赵子敏说了谎。她的手机手机里的电满满的。只是,一天她都没敢开机。
“那,这个包是我买的衣服,这个包是给你买的吃的。”赵子敏将一包食品递到他面前。
“这么晚了,还给我买东西,多不好意思。”王飞宇有点受宠若惊。
“哦你是说,我不该来,是我打扰了你们,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吧?”
“怎么了,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王飞宇摸不着头脑。
“没有啊,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赵子敏接着说,“她是你女朋友?”
“你误会了,她只是我大学同学。”
“那你回头,肯定也会对她说,我只是你老同学吧?”
“怎么你今天说话有点怪怪的?”
“没事儿……”
7
“在不在?【调皮】”被窝里王飞宇给饶晓倩发信息道。
一分钟过去了。
他望着幽蓝的屏幕发呆,仿佛对面并没有人存在;
二分钟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静静地期待小企鹅的闪烁;
三分钟。
被窝里就剩下,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
四。
原来等一个人的信息,是那么的煎熬;
五。
“嘟——”仿佛从无声电影里,醒来;
“在,怎么了?”
“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回啊?”
“你管我呢,你又干嘛呢?”
“我在被窝里啊。”
“哎你不是陪人家呢吗?”
“我和她在路上聊了会,就把她安排在我们学校的旅馆了。”
“她是我同学,也在这个城市,所以今天找我玩。”王飞宇接着说道。
“哦跟我说那么清楚干嘛,跟我解释似得~”
“她挺漂亮的哈?”饶晓倩突然说。
“恩还好吧。”王飞宇随口答应着。
“就是,我要是男生也喜欢她。是不是?”
“哎我发现,今晚你和她说话都有点奇怪啊?”王飞宇说。
“哪有啊,”
“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偷笑】”
“少臭美了,说真的,我看她是喜欢你才对,要不谁这个点出来找你玩。”
不多会儿,饶晓倩借故困了,和王飞宇说了再见。饶晓倩下了线,却久久无法入眠。脑海里总是闪现出那个叫赵子敏的漂亮女孩,她从两个人的熟悉程度,总感觉两人不一般,尤其是王飞宇看赵子敏的眼神。我怎么了?饶晓倩对自己的想法突然大吃一惊。干嘛那么关心王飞宇,难道我喜欢上他了?不,不可能,我只是妒忌竟然有别的女孩比自己还要亲近王飞宇。饶晓倩想。只是觉得,王飞宇好像不再是她的唯一,唯一能够分享自己的秘密,分享彼此心情,不再是有万千人群中同行的陪伴感。
另一方面,王飞宇也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不明白赵子敏为什么突然会在晚上来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还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只是想来玩玩?王飞宇的思绪慢慢倒回,一点一滴回忆起,今晚他和赵子敏的一言一行。
“刚才那个女孩真不是你女朋友?”赵子敏泛起清澈的眸子再一次问道。
“真不是,我和她算是好朋友吧,今晚出来说点事情。”
“什么事情啊?”赵子敏随口就问道。
“没……也没什么事情。”王飞宇吞吞吐吐地说。
“不会是,你向人家告白,或者她向你告白来着吧?”赵子敏拨弄着自己的发梢若有所思地道。
“哈哈,怎么可能,我们大学才刚认识不久!”王飞宇忍不住笑了。
赵子敏,也笑了。她也觉得不太可能。
“对了,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哪有啊,”赵子敏脸一红,“只是……”
“只是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还没有嘛。”
“怎么可能,像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啊?”
“没有就是没有啊,没遇到有感觉的嘛……”赵子敏低着头道。
今天赵子敏来找王飞宇本来是有话要说的,只是到了面前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今天,开始并没有打算来找王飞宇,一直心神不宁想着那件事,忽然就想到了王飞宇。事情是这样子的:
赵子敏在销售公司工作好几年了,夸张点说,这几年追她的男孩能从东华门排到西华门,只是她谁也看不上,对那些追求对象冷若冰霜,渐渐的那些爱慕者都偃旗息鼓,只是今年不同。今年春天公司来了个上司,28岁,稍显慢长的四方脸,一米七八的个头,宽阔的肩膀孔武有力,口齿伶俐才华出众,有房无车,可以说是半个成功人士,一时成为公司众多女孩的心之向往的男神。
那个上司一来,就对赵子敏一见倾心。他向赵子敏发起猛烈地攻势,然而赵子敏,宛如泰山巍然不动。赵子敏也不是一点也不心动,她很感激他能够喜欢他,有时对于他的温存也很感动,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一直没有答应。
前面已经说过,今天是光棍节,前天赵子敏从同事的口中得知,今天那个上司会当面向她求爱,戒指都买好了。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错愕了,她一方面很高兴,毕竟有男孩这般总不是坏的,可另一方面,她又感到压力很大,她不敢想象明天在众多的人群怂恿中,该如何抉择。于是,今天一早她托同事帮她请假,就说有急事,回家一趟。
赵子敏一边逛街逛超市,一边还思索着这样到底对不对,虽然现在很是轻松,像是去了一块心病,但这终究是逃避,能逃得了一时可逃不了一世,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今天他要是知道自己是故意躲着他,那岂不是伤心死了。时间在一点一点逝去,已经是下午了,赵子敏已经逛累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她想今天午夜之前是不能回去的。突然,她想起了王飞宇。
自从上次客车上偶遇,赵子敏回到公司总是有意无意中,想起王飞宇,想起那个清新飞扬,又有一份隐秘的抑郁气质的男孩,想起他们曾经点点滴滴的过往,想起他可怜的身世经历……有时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痴笑了起来,有时想着想着就无端的愁绪爬上了眉宇。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病了,抑或是可怜他心疼他才想起他?尤其当那个上司追她,夜晚彷徨无眠的时候,每逢想到那个上司,总会想起王飞宇。好像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就像当年在她家苹果园里过家家说的那样。
“我们来玩过家家的游戏吧?”小时候王飞宇在她家苹果树底下说。
“我没玩过,这怎么玩啊”
“很简单,你当新娘,王飞宇当新郎,你们拜堂成亲……我给你们当证婚人……“王飞宇的另一个伙伴对着他们眨了眨眼,吐了吐舌头机灵的说道。
“我才不和他拜堂成亲!”赵子敏好似明白了过来。
“又不是真的,只是游戏,你要不玩,我们走了以后再也不帮你看苹果了……”王飞宇吓唬她说道。
“那……好…但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们先玩着,我给你们采花去。”王飞宇的那个伙伴道。
不一会,那个伙伴采来一大捆花儿,有红的,黄的,蓝的,绛紫……还有三棱草、酸酸草,不过多久那个伙伴就把赵子敏打扮好了——头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儿,又理出了两鬓头发。赵子敏和王飞宇最后都戴上了草帽,一切准备就绪。
“滴滴答,滴滴答,新娘来到家……滴滴答,滴滴答,新娘来到家。”那个小伙伴充起了吹鼓手。
“来,听我指挥,新郎新娘,一拜天地!”那伙伴扯着嗓子主持道,这会儿他又当起了司仪。
“嘭!两个人对着堆起来的土台叩头,虔诚得像是真的一样。
风从树荫下吹来,空气中密密麻麻充满了清新的味道。
“二拜高堂!”
树枝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像是在祝贺两位新人。
“夫妻对拜!”
赵子敏头上的花朵儿,正在散发着百花的芬芳。甜甜的。
“礼成!送入洞房!”
王飞宇牵着赵子敏的小手,到了伙伴画好的大大四方块的“房子”里。
“新郎,该先红盖头了!”伙伴提醒道。
王飞宇用树枝将赵子敏的草帽,挑了下来。
“你们要吃子孙饽饽了,”伙伴说道,“用酸酸草给你们代替……”
赵子敏和王飞宇,嚼了酸酸草,酸得两人直咧嘴。
“子孙饽饽,生不生啊?”伙伴故意问道。
“什么生不生?”赵子敏眼睛眨巴眨地问道。
“你就说生!”王飞宇吃吃笑道。
“生!”赵子敏赶紧说。
“对,这样才能早生贵子哩……”伙伴已经捂着肚子笑爆了。
……
可是,当赵子敏来到王飞宇面前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说了。她很想跟王飞宇诉说自己烦恼,也很想对他说出那些对他的感觉,可是她又立刻觉得,他已经是大学生了,他们怎么可能。更何况,自己还没有确定是不是那种感觉。那个夜晚,她走在王飞宇的身旁,静静的,就觉得很好了,仿佛回到小时候,很熟悉,很温馨。
第二天,王飞宇早早起来去看了赵子敏。两个人一块吃了早餐,王飞宇送她坐上公交。她要回去上班了,他也要上课了。
赵子敏回到公司宿舍,推开门让她大吃一惊。
原来,桌子上竟然放了一大束玫瑰,很多,大概有99朵吧,鲜红的,甚是惹眼。只是,寂寞地等待了一夜未归的主人,已快凋谢了。
“这……这是?”赵子敏似乎猜到了一二。
“你那个的……他昨天本想向你求爱呢,你不是有急事走了嘛,电话又打不通,他就拖我们把花给你拿进来了,只是没找到瓶子……”赵子敏的舍友道。
这时,赵子敏打开手机,才发现,竟然有三十二个他的未接电话短信提示。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送过玫瑰,她闻着那一朵朵玫瑰,还有几丝残留的芬芳,似乎这清香快要打开她坚果的心了。玫瑰,电话,这些表明那个男人是多么认真的。昨天一声不吭的,逃掉了,她突然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他要是知道昨天她是故意躲开的,那……
赵子敏不敢再多想,马上就要上班了。她匆匆收拾一下,就奔向了公司。
一进公司,赵子敏差点撞上正要出来的他,吴一飞。
“你终于回来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也没什么大事。”赵子敏吞吞吐吐。
“回来怎么不给我回个电话?”吴一飞像是有些生气地说,“你知道不知道,昨天……”
赵子敏一听到“昨天”两字,脸立刻红了起来,她知道,他昨天是想向她求爱。
“走的太急,没充电,关机了……”赵子敏只好继续撒谎。
“你知道不知道,昨天你让人担心死了!”王一飞道。
赵子敏以为他要说求爱的事,没想到,他不是担心自己的事情。
“昨天,本想……你回来就好,以后再说吧。”王一飞狡黠地笑了一下。
“恩……”赵子敏几乎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慌忙的走进公司,好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恓惶。
8
赵子敏在公司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并不是业务上的问题,而是吴一飞,对她的追求也越来越紧了。经常下了班,吴一飞请赵子敏吃饭。开始赵子敏总是找一些理由搪塞,后来实在推脱不过,也去过两次。
她根本不想答应吴一飞,因为他对于她来说,几乎是陌生的,没有一点共同的快乐回忆,她打心底里就没有他的影子,只是她不想伤害他。当然,赵子敏也对吴一飞多次重申,他们会是好朋友,其潜台词便是,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对你不感冒。
可是,吴一飞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假装没有听懂,每次他都会找个话题岔开,或者笑笑。他依然常常请她吃饭,喝茶,甚至是逛街。
这些让赵子敏越来越烦,她想找个人述说她的烦恼。可是,在这个公司,人口流动大,自己也是刚从另一个公司跳槽来的,和舍友同事,并不太熟悉,根本没有可以谈心的闺蜜。
最近赵子敏开始失眠,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一天,她实在睡不着,上网打发时间。谁知,已快十二点了,没有几个熟人了,但是她突然发现,王飞宇竟然还在线。、
“这么晚还没睡?”赵子敏发过一个信息。
“没呢,我刚上。”王飞宇说。
“怎么那么晚啊?”
“俺们刚刚卧谈呢,”王飞宇接着说,“你呢,怎么也没睡?”
“睡不着呢,失眠中……”
“最近工作压力大?”
“还好,是别的,烦死啦!”
“怎么啦?”
“一句两句说不清,有空见面再说吧。”
“好啊,期待你的到来~”
“这个周末有时间吗?”
“有啊,大学可以说是养老院,什么时候来都行啊!”王飞宇说。
“那我这个周末找你玩去。”
“哎要不你别来啦,咱去出去玩去吧?”王飞宇提议道。在大学里,他呆得甚是无聊。
“恩好哇……”
他们约定了周末,去郊外爬山。这个二线城市,工业并不发达,但是环境优美,空气清新,郊外峰峦叠嶂,山清水秀,实在是旅游的好地方。
时间过得总是那么快,转眼间就到了周末。王飞宇早早起来,收拾好旅行包,装满了美食和饮用水,便向约定地方驶去。
从早晨八点钟离开学校,到了晚上七点半,王飞宇和赵子敏在外面疯玩了整整一个白天。玩得甚是开心。
当王飞宇踏着夜幕,回到宿舍,发现就孙向丘一个人在宿舍。
“恩他们都干什么去?”王飞宇。
“钱阳上自习,李奎参见活动去了,今天玩得还好吧?”
“那还用说!”王飞宇掩饰不住欢愉道。
“大晚上的怎么回啦?”
“就是晚了才回来啊,要不去哪里。”王飞宇觉得莫名其妙。
“网吧一条街啊,你懂的~”孙向丘露出猥琐的面容。
“你天天不淫荡,是不是难受啊!”王飞宇终于反应过来。网吧一条街,就在他们学校外面,满街除了网吧,就是私人旅馆。小旅社,价格便宜,地理位置优越,越来越受到大学生情侣们青睐。
“哎呦呦,还装纯,宿舍又没人,你装给谁看,你别又说他只是你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就是……”王飞宇抗议道,但似乎语气并不那么强烈了,尤其想到白天发生的那些。
“问你个事,你说怎么跟女孩聊天呢?”孙向丘问道。
“怎么?难道‘春回大地’了?”王飞宇嗤嗤笑了。
“别闹,快告诉我!“孙向丘有些着急。
“你先说看上谁了?”王飞宇故意不说了,“哪家的姑娘又要遭殃了?”
“不记得给你说过的嘛……那个小萝莉……”
“哦——你是说咱班的那个周灵?”王飞宇恍然大悟,那个军训很可爱的女生。
“赶紧的,我正和她聊着呢,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王飞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整天抱着电脑打游戏的宅男,会突然有一天脑袋开窍,喜欢起女孩了。这样一来,宿舍里基本都算有了感情归宿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情感,王飞宇突然又有些纠结了。因为他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喜欢的是谁,是赵子敏,还是饶晓倩?甚至说,是赵子敏多一点,还是饶晓倩多一点?
对饶晓倩,他总觉得有些说不清楚,说不上喜欢,又说不上不喜欢,他们经常在一块上课,一块打打闹闹,还有他们之间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偶尔彼此心情不好了,便出来走走散散心。
那就是喜欢赵子敏了。王飞宇突然发现,其实也是今天才发现自己的这个感觉。上大学的时候能够遇到老同学,他很是开心,就是舍友误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就像一个男孩心里那种原始的自豪感,“看我女朋友这么漂亮,羡慕去吧你们!”但是,说实话,王飞宇对赵子敏一点都没敢打坏心思。因为他觉得,她那么漂亮,又已经工作了,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这穷书生呢。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的一切,似乎表明,那种不可能也会成为可能。
王飞宇的思绪慢慢倒回,回到今天和赵子敏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都是让人那么开心。
今天他如时到达约定的地点,那是赵子敏早已经在那里了。
“没等急吧?”王飞宇说。
“没有啊,我也刚来。”赵子敏道。
王飞宇看到赵子敏,今天穿一身迷你连衣裙式黄色上衣,下面穿着紧身打底裤,脚上穿上一双白色运动鞋,一头长发,身材高挑、曼妙,曲线分明,在生活中这已经算得上是那种凤毛麟角的大美女,就是脸色有些苍白,像是昨晚没有睡好的样子,正是这略近苍白的面颊,更是显得清美。
“走吧,我们沿着这盘山公路进山吧?”王飞宇接过赵子敏的包道。
“恩好的……”
一路上,赵子敏一边走着,一边给王飞宇述说近来的烦恼。
“他对你多好啊,你怎么不答应?”王飞宇听明白了后,问道。
“他对我好就要答应吗?再说心里对他真的没有感觉……”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啊?”
“我也说不好……也许遇到那个人就知道了吧。”这时赵子敏望着王飞宇道。
“哎——快看!”王飞宇叫道,打断了话题。
原来,他看到了几许水池。池水是沿山截下的水流,悠悠细细地流,池水清澈见底,池底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直射下,五光十色,一阵微风吹来,池面轻轻皱起片片龟纹。周围满是这般的小池子,在两旁的高山衬托下,更显静谧,优美。
赵子敏和王飞宇忍不住拨弄起池水,两个人尽情得在水边嬉戏,彼此向对方身上洒满水珠,阳光正好,打闹的身影就此定格,山谷里传来布谷布谷的啼叫。
玩闹后,两个人也累了许多,于是找了一个遮阳的光滑大石头,他们简单吃过午饭。稍作休息,两个人又沿盘山公路上行。
没有走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片竹林。竹林高耸茂密,一时整个山谷全是竹子的世界,走进竹林,里面有许多先行者踏下的小路,七拐八绕,曲径通幽。有的竹子,有碗口粗细,高耸入云;有的竹子如芊芊玉手,身姿挺拔;还有的竹子,锦簇一团,密密匝匝。
“快看!”赵子敏指着头顶上的竹子道。
王飞宇走上一看,原来是一对情侣留下的爱情宣言;正方形的划痕里,写着“刘杰,徐美琪,钟爱一生以此为证。”爱字用一个小小的“心”圈起来,落款是2008年7月7日。
“他们相爱四年了啊!”赵子敏忍不住道。
“恩要是还没分手的话——”王飞宇加了一个前提,做了一个鬼脸说道。
“他们肯定没有分手!”赵子敏肯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
“你看这里还有——”
沿着那个小道走下去,在另一个差不多粗细的竹子上,又有一个爱情宣言,落款是今年二零一二,还是他们俩的名字。
沿路看下去,竹子上情侣的留言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这个竹林,已经成了见证爱情的地方。
“哎你看过《租个女友回家过年》吗?”赵子敏突然问道。
“看过一点,怎么啦?”王飞宇有些莫名其妙。
“那电视剧里说,有一种竹子,一生只开一次花。”赵子敏说道。
“开过花的竹子,就会死掉!”赵子敏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一个一生只开一次花的竹子。”赵子敏接着说,“像笑笑那样。”
王飞宇被她的自顾自的说话,搞得不知所措。
“你说好不好?”赵子敏终于眼睛转向王飞宇,看着他道。
“好啊,那你也要先找到你的孙益伟啊!”
“我们也刻一个吧?”赵子敏灵机一动。
“我们……这……刻什么啊?”王飞宇有点激动,他想这难道是说……
“当然是我们两,到此一游啊!”赵子敏嘿嘿一笑,似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要不你想什么来,坏蛋?!”
王飞宇松了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副指甲刀,很是艰难的刻下了:“赵子敏,王飞宇,与某年某月某日,到此一游。”
走出竹林,两个人一直沿着盘山公路前进,后来终于来到岔路口,那个路口是通向扇子崖的小路。
王飞宇和赵子敏,沿着一级级的石阶,拾级而上。
山峰并不是很高,却有独特的景致。修砌的石阶,蜿蜒盘旋,时而陡峭,时而舒缓,爬了一会儿,他们就开始气喘吁吁。
王飞宇坐在赵子敏身旁,看着赵子敏鼻尖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苍白的笑脸也变得红晕晕。
“嗨你头上有个虫子!”
“啊——在哪,快给我弄下来!”赵子敏吓得快跳了起来。
王飞宇呵呵地笑了,知道赵子敏小的时候,唯一的死穴就是怕小虫子。
“那——”王飞宇从她秀发里揪下来一片小叶子,放在她手里。
“你又骗我!还是那么坏!”赵子敏故意娇嗔道。
“怎了么?生气啦?我闹着玩嘛。”王飞宇赶紧解释道。
赵子敏不支声。
“还真生气了?”王飞宇伸过头去,看着赵子敏道。
突然,赵子敏将一个东西快速地放进了王飞宇的衬衫里。
“那叶子还给你!哈哈”
原来,赵子敏故意逗他。
“你也没变,还是不肯吃亏!”王飞宇说道。
稍稍小憩,他们继续向扇子崖爬去。
扇子崖顾名思义,山的那面悬崖,就像一个扇面,整齐险峻。
最最好玩的地方,当是扇子崖最上面,一块奇石凸立,大如三间瓦房,高如四层楼那般,更为惊奇的是,飞石头上面竟然比下方略粗,飞石有螺旋的石阶,石阶上有铁护栏,拾级而上,不敢往下俯视,惊险的犹如天梯。
王飞宇拉着赵子敏的手,一点一点爬了上去,上面有十多个平方大小面积,周围也有粗铁链的护栏。
赵子敏手扶着铁链,看对面的悬崖,壁立千仞,直上云霄,将那个市里和山区的风景尽收眼底。
一阵风出来,风吹乱了赵子敏的秀发,也吹乱了王飞宇的心思。秀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漫天飞舞,时不时轻撩拨他脸颊。而且他还闻到一阵阵的香气,奇异的香气,不知是秀发上的花香,还是赵子敏的体香,抑或两者彼此夹杂的香。总之飞宇迷迷登登,心神不已。
那一天,他们玩得很开心,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赶。
“看,”飞宇沉浸在晚霞的美景中,“那个夕阳快被连绵的山脉吞吻下去了!”
“你知道一个女孩子最希望的是什么吗?”赵子敏乜斜着眼睛问道。
王飞宇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丈二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你说说看呗。”
“当然是,和自己心爱的男人,每天黄昏时分,手牵手漫步在田野上,一起去看夕阳。”
“现在,”赵子敏又说道,“我们俩也看到了夕阳,说明什么?”
“你是说,难道,我和你……我们……”飞宇脸上一红。
“笨蛋!”赵子敏看到他三分害羞的模样,乐开了花,“说明我们该回去了啊!”
9
日出,日落,便是一天。时光飞快地过去了。马上到考试月了,学校里王飞宇他们开始忙起来了。
平时,几个人经常逃课,自己喜欢的课程,还好点,要是不喜欢的课程,一个学期都不去了几次,到头来老师长什么样都忘了。一言以蔽之,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
可是,最近王飞宇他们没有好日子过了,虽然大部分课程都已经结束了,但是不得不每天朝九晚五的上自习。因为,大学一学期,逃的课太多了,而且就算上课,质量也没有保证。
网上流行了一个段子,就是从他们学校里传出来的,据说是一个真事。
一天,老师讲完课了,老师拍着书本,总结道:“要是后面说话的同学,能像中间玩手机的同学那样安静,就不会打扰到前面睡觉的同学了!”老师说完,扬长而去。
“现在好像又回到高中了啊!”一天晚上卧谈会上王飞宇道。
“谁说不是,高数搞得我头都快大了。”钱阳说。
“哈哈哈爷们我终于复习完了!你们呢?”李奎问道
“快了!”王王飞宇道
“马上!”
“咦怎么‘小淫荡’,今天不说话了?”王飞宇突然觉察道。
“你们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孙向丘蹦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而是你们已经快复习完了,我才刚刚开始预习!”
“那你赶紧看看课后习题吧,老师说大部分考课后原题!”钱阳道。
“后天就考了,估计我要悲剧了……”孙向丘道。
“谁让你,整天抱着电脑玩,跟抱着媳妇似得,舍不得抽出点时间学习!”众人安慰完,又开始打击他。
“大不了,挂科嘛,再说咱高山滚鼓——自有妙哉(栽)!”
到了后天考场上,果然像老师说的一样,大部分是课后原题。这下,王飞宇心里有底了,不慌不忙答题。他自信,绝不会挂科了。
两个小时的考试,一个小时不到,王飞宇听到背后就有人走上讲台交卷了。他抬起头来,却发现,第一个交卷的,竟然是孙向丘!
孙向丘走过王飞宇的身旁,看见还有几个题还没做,很是得意的挤了个媚眼,就差吹口哨了。
“这狗日的!”王飞宇心想,那晚他说什么死定了,合着是在装蒜!
不一会,他们宿舍钱阳也交了卷子。王飞宇这时也做完了,大体上检查了一遍,除了实在不会做的,也没有问题了,于是也交了卷子。这时,环顾了整个考场,大部分都还没交卷,王飞宇顿时感到,高昂极了。
走出考场,孙向丘和钱阳还在等他。
“我考完了。“李奎出来说道。
四个人凑齐,一边说着一边离开。
“没想到,这么简单呐!“钱阳说。
“还好吧,对了你狗日,怎么做得那么快!“王飞宇转向孙向丘道。
“哈哈爷把课后习题答案都索引了!这次不上九十,八十也是妥妥的!”
“要不要这么狠?”三个人大呼道。
“我靠,完了!”孙向丘突然想起一件事,撒丫子就往回跑。
王飞宇三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也随他跑回去看看。
孙向丘跑回教室,看到还有同学没有考完大松一口气,他想,这事还有补救!
“哎那个同学,你不是考完了吗?别进来了,赶紧出去……”
“老师——我刚才把学号写错了,能进去改过来吗?“孙向丘灵机一动说谎道。
“你叫什么,我帮你改!“老师也不是吃素的。
“我叫……叫……孙向丘。”他想只要老师一时找不到,他就能假装进去帮老师找,就有可能眼疾手快……
“噢你就是那个,把索引也交上来的同学!”
原来,孙向丘一看试题,把他乐开了花,三下五除二炒得不亦乐乎,做完就交上去了,忘了夹在试卷里的索引……老师翻看那个索引,实在意外极了。
“我监考这么些年了,有逮到抄小抄的,抄课本的,还有传递答案的,还没遇到把索引都能交上来的学生!”老师挖苦说。
孙向丘急得满头大汗,一口一个“老师”,嘴像是抹了蜜,苦苦哀求老师从轻发落。
最后,老师说,让他回去等通知,至于怎么处理,还要商量一下。孙向丘这下傻眼了,心想这些算是彻底歇菜了!
王飞宇三个人得知此事,既想笑,又为他感到惋惜。谁让他,当时得意忘形,洋洋自得,就差吹口哨了。
最后结果还不算太坏,没有上报整个学校,自己学院内部处理,孙向丘的高数没有成绩。可是,老师也通知他,不用让他补考了,因为就是参加补考也不会让他通过,直接等重修。按照学分制度,孙向丘不得不得掏了五百块“大洋”重修。真是没打着狐狸惹了一身骚,后来,孙向丘总结道。
顺便提一下,王飞宇的高数卷面69分。他以为能够上85,事情的结果也不尽人意。李奎76分,他们宿舍只有钱阳,分数最高,91分。
整个专业总挂科的人,二十多个,已快占了四分之一。有的同学,更是厉害,一个人就挂了7门课程,荣登本学期挂科率榜首,不仅如此,而且还有一个“有史以来”,作定语。在他们系里,是不是后无来者不敢说,但绝对是前无古人。那个同学除了体育没有挂科,剩下的凡考必挂。
10
王飞宇现在明明确确感觉到,自己已经喜欢上赵子敏了。然而,他的苦恼也接踵而至,其实,他不知道这才刚刚开始。就说眼前吧,赵子敏,貌美漂亮,落落大方,又清纯得有些可爱,而且已经工作又有经济能力;而自己呢,外貌不比潘安,内才又不见横溢,虽考上大学,也不过是百无一用的穷书生。这是第一次,王飞宇面对自己的情感,有些自卑,有些怯懦。他并不知道,在这物欲横流的当今,也还有人相信纯真的感情,不以世俗的眼光看待爱情,这一部分人是极少的。也是存在的。
让王飞宇烦恼的,不止赵子敏,还有饶晓倩。对于饶晓倩的感觉,王飞宇总是迷迷糊糊。她风铃般的,独特的,咯咯的,笑声时常萦绕在他的耳旁,他喜欢和饶晓倩在一起,她能够带给他快乐,同样他们能够彼此分享内心的秘密。对她,王飞宇说不上喜欢,又说不上不喜欢。
面对两个女孩,王飞宇既苦恼又矛盾。他现在,很羡慕孙向丘这孙子。因为这货也开始恋爱了,而且爱得那么直接,那么单纯,那么简单。
我们一向猥琐,一向沉迷于电脑游戏的孙向丘同学,一改往日的习性,开始早睡早起,早出晚归,不知云游何方。这让王飞宇和他的舍友们,大吃一惊,这小子整天是没吃药,还是吃药过度?后来有一天晚上,王飞宇好不容易逮着孙向丘呆在宿舍,一问得知,原来孙向丘喜欢上他们社团的一个妹子。
据孙向丘说,那个妹子清纯活泼,珊珊可爱,气质独佳,俨然一副女神的形象。用孙向丘的原话说,“一见到她,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我就是为她而等待!”
“那你战况如何?”王飞宇打断他臆想。
“战况良好,马上就要发起总攻了!”孙向丘意兴兴地说。
王飞宇忍不住有点偷笑,这货看来真的掉进感情的陷阱里去了,踹都踹不出来了。
“关键那个妹子对你怎么样?”王飞宇问。
“还好啊,我天天泡在社团里,跟她排演剧情,有说有笑,感情飞速升温啊!”
“完了,这么单纯的妹子就要跳入你这火坑了!”
“哈哈,俗话说得好,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哥们发誓做一头坚毅的,钟情的,会拱大白菜的猪……”
“对,你还是个种猪,哈哈”
“最近见你蔫头耷脑,是不是跟开学那小妞感情不顺?”
王飞宇这才将他的感情苦恼,约略地说了。
最后孙向丘说:“活该,一切烦恼都是你自找的!我且问你,喜欢赵子敏多一点,还是饶晓倩多一点?”
“赵子敏吧。”
“看,这不结了!”孙向丘说,“你未娶,她未嫁,喜欢就去追啊,多么简单的事”
“可是……”
“别可是了,哪那么多顾虑,她也许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呢,要向哥一样,做风一样的男子,迷瞎她们的双眼。”
孙向丘又开始滔滔不绝。王飞宇再也没有听进去,不过,王飞宇觉得,有一点,也许孙向丘说的对,喜欢就去追,多么简单的事。想到的事情就去做,单纯任性甚至冲动一点未尝不是好事,毕竟很多事情是思多无益。
经过孙向丘的“点播”,王飞宇的脑子终于开了窍,他决定他要正式追求赵子敏。可是问题又来了,他之前根本没有追过女孩子,不知道如何下手,后来请教了舍友们,基本明白了,追女生大抵有两种途径。第一种,耳鬓厮磨长期相处,日久生情,这样爱情也就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可需时间长跑;第二种,就是来个浪漫表白,大胆热情勇敢的向前冲击,什么好话情话,必要的时候再用上糖衣炮弹,攻城略地,让她毫无招架之力,短期便拿下。当然,每种爱情攻略都有适用范围,第一种适合长得丑的男生,走感情路线;第二种适合长得帅帅的,可以闪电出击。
王飞宇想了又想,第一种需要时间太长了,不是他没有耐心,而是他们见面的时间比较少,毕竟赵子敏工作忙,不像自己随时有空,所以他想采取第二种形式吧,既浪漫又省时,何况自己长得还算可以吧。
表白?王飞宇还真没想好怎么和赵子敏表白,打电话?她要是不答应也不显得尴尬,可是又显得没有诚意;当面表白?可是他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思之又思,苦无良策。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这个星期五就是平安夜了。他以前从来就没有过过平安夜,他想,到那天晚上,他就以送苹果为理由,趁机表白,他要第一次过一个难忘的平安夜,和她!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出人意料,王飞宇打算过一个难忘的平安夜,是的,几天之后,他确实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平安夜,也是难过的平安夜,亦是意外收获的平安夜。
11
平安夜,即圣诞前夕(12月24日),在大部分基督教国家是圣诞节节日之一,但现在,由于中西文化的融合,已成为世界性的一个节日。平安夜传统上是摆设圣诞树的日子。看着学校商业街上,时不时布置起了圣诞树,王飞宇时刻盼着那天的到来,他又有点“害怕”,因为他还没有正式想一个女孩表白过,非正式的也没有哇。
对于现在的人们,无论忧伤无论喜悦,无论是想让是时间过得慢点或者快点,时间依旧按着自己节奏走着,不快不慢,该来的总会来,该过去的也总会过去。平安夜如期而至。王飞宇那整个白天都有点心神不宁,课也上不心里去。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王飞宇激动的连饭也没有吃,赶忙去学校商业街上去买了平安果。学校里的平安夜就是比外边热闹。平安果有苹果的,有蛇果的,王飞宇选了一个大大苹果的平安果,因为上面有刻着精美隽秀的“喜欢你”三个字,字的下面还有一对恋人图案,背对背,整个字和图都在心形图案里。无论谁看了,都不禁觉得美气。王飞宇还特地选了一个粉红盒子,盒子上面还有一个精美的紫色的蝴蝶结。一切都买好了,王飞宇又洗过头发,特地又刮了一次胡子,尽管昨天刚刚刮完,这样好好捯饬了一番,上了公交。
一路上,王飞宇都在想,赵子敏看到他突然造访,会是什么表情呢,尤其看到他手里精美的平安果,是害羞,是惊讶,还是会感动?无论是哪种表情,他想,送给她礼物后,他和她总会出来逛逛的吧。夜灯初上,两个人肩并肩,走着,他们的影子被拉得悠长悠长,然后在某个街灯下,俩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或美丽的,可爱的,夜下,四目相对,王飞宇甜丝丝静幽幽吐露自己的心田。就这样幻想着,王飞宇一路在傻笑,差点把旁边的人吓着。
“嘟——终点站到了,爱丽多眼镜提醒您下车!”王飞宇这才幻想中醒过来。赶紧向赵子敏的公司走去。
走到赵子敏的公司大楼门口,王飞宇又禁不起紧张了起来,手都有点凉凉的,他大呼了几口气,调节好了心情,推门而入。子敏,我来了!
当他走进大楼,转了一个拐角,到了赵子敏办公室门口时,却看到了一幕令他没有设想到的场景,他的感情一下子就凉了。今晚注定了,是个难眠的夜晚,黑暗的夜。
她办公室的门是敞着的,屋里围满了人,周围的起哄声,接连起伏:“接受他!接受他!”王飞宇从人群里隐约看去,是一个男孩子,捧着一大束玫瑰,跪在地上,单膝跪在赵子敏面前!对,没错,跪在赵子敏面前!王飞宇的脑袋,就像受了重磅炸弹,轰的一声,就大了。他拿着那个小小可怜的平安果,呆呆站在墙角看着,傻了一样。
今天是星期五,赵子敏想着赶紧下了班,这个星期又解放了。明天就是周六了,该去哪里玩呢,去找王飞宇?她还突然想起,今天晚上就是平安夜了。她想,今晚平安夜会有人来送苹果吗,王飞宇会不会来,怎么会呢,这么大老远他跑来就是送个苹果?!
“来了,他来了!”同办公室的小雪从外面跑进来,对赵子敏说。
赵子敏激动地站了起来,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随后而入不是王飞宇,而是吴一飞!吴一飞抱着一大束玫瑰,不知多少朵,径直向她走来。她站着,不知所措,只好任着事情的发展。吴一飞,走到她面前,扑通跪了下来,单膝着地,手举玫瑰:“送给你!”
这个举动引起了办公室一阵尖叫,周围的同事都围了上来,开始起哄:“接受它,接受他!”同事们无不羡慕地看着事态发展。对于赵子敏来说,这无不是场危机,不知怎么化解的危机!
王飞宇门外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赵子敏没有拒绝,还带着微笑,是的没有拒绝!至少他没有看出她想拒绝的样子!就在这时,人群里赵子敏另一个同事,小丽回头看到了王飞宇。而王飞宇也认得小丽,因为上次来找赵子敏,办公室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了。王飞宇想,自己还呆在那里干嘛,丢人还嫌不够吗?还要亲眼看到赵子敏接受他的场景吗?他的心情跌至冰点,踉踉跄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大楼的。
上了公交,王飞宇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那一幕:“接受他,接受他!”赵子敏在人群里泛起微笑。公交还没走两站,王飞宇仿佛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他打开一看是,赵子敏的来电。他拒接。他想,她打电话什么事情呢,无非是激动地想向自己说,她有男朋友了,她今晚徜徉在幸福里面了!手机第二次响起。拒接。后来王飞宇干脆就把手机关机了。他想自己静一静。
那一路的公交不过五十分钟,王飞宇觉得,仿佛像是过了一个世界。周围的世界,只剩下他和黑暗的夜。他只是凭着下意识,在向自己的宿舍走去,根本就没有了思维。
当他快要走到宿舍楼下时,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是的,他回头寻声找去,从一柳树旁闪出了饶晓倩!
“喂你干嘛去了?”饶晓倩嗔怒道,“给你打电话还关机了!”
“我……我……”王飞宇不知该怎么回答,“你找我?”
“对啊,给你送平安果呢!那——”饶晓倩说着就将平安果送到王飞宇手边。
这时王飞宇才意识到,他手里竟然还拿着想要送给赵子敏的平安果,一路上竟然没有想起扔掉。
“那这个也送给你!”王飞宇随手将那个苹果给了饶晓倩。
“你等我多久了?”王飞宇突然想起来问。
“差不多半小时了吧!”
“你一直都在这里等我?”王飞宇有点感动。
“是啊,快冻死我啦!”饶晓倩说,“你舍友说,你出去了,我就在这等你!”
“你是不是给我买这个平安果去啦?”饶晓倩高兴兴的问道。
“是……是……”王飞宇看着冻得通红的笑脸,不知说什么好。
这一刻,王飞宇是多么的感动,一个女孩子,冬天的夜晚,给自己送平安果,她是多么可爱!刚刚受伤的王飞宇,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孩,此刻感情贲张,突然他把饶晓倩抱入了怀里!
起初,饶晓倩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呆,一秒过后,她才想起挣脱。可是,她越是用力,王飞宇的胳膊抱得越是紧了。第一次,饶晓倩感觉一个男生的臂膀是这么有力。她不再反抗。
就这样,王飞宇紧紧抱着饶晓倩,一句话也没有说,紧紧的抱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饶晓倩说,快被他勒死了,他才慢慢放开她。
饶晓倩趁机就挣脱出了王飞宇的怀抱,说了句,回去了,就匆匆跑掉了。王飞宇站在树下,久久回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然而,王飞宇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一幕,也被另一个人看到了,那个人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另一颗树下。
12
饶晓倩一口气跑回自己宿舍楼下,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饶晓倩,看着精美的礼盒喜爱极了,尤其是那个紫色的蝴蝶结。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生怕盒子里住着一个小精灵,一不留心就会跑出来。她看到了那个大大的红彤彤的苹果,而且她看到了那三个字,瞬间她的脸上泛起红晕,比那红苹果还要红,还有点烫烫的感觉。
“喜欢你”三个字,变得醒目刺眼,红红的字体,就像血液那么红,她的心跳动更快了,仿佛就要蹦出胸膛。那一晚,她那难以入眠,一遍又一遍的,像电影回放一样,重复着那个镜头。
当王飞宇回到宿舍时,突然想起来,坏了,那个苹果不应该给饶晓倩的,因为那上面有那三个字。这下彻底整误会了,更何况自己刚才冲动抱了她,没有法子再解释了。真是造化弄人,想表白的人没有表白成,没成打算的却阴差阳错弄到这地步。今晚,王飞宇无法入眠,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最喜欢的人,应该有了那个叫吴一飞的了,而对于饶晓倩,他说不上不喜欢,又谈不上喜欢,最关键的是以后该怎么面对她。感情的事真的令人好迷茫。他想,这一切就交给时间吧。时间久了,也许一切就有答案了。
时间,也不一定是治疗内伤的良药。这一段时间,王飞宇一直很苦恼。他惊奇地发现,饶晓倩已经开始不理他了,准确的说,饶晓倩一直在躲着他。平时上课,他们经常坐在一起,时常下了课也一块去食堂吃饭,一块回去。可是最近,饶晓倩总是有意无意回避他。比如说上课,王飞宇去了发现,饶晓倩却和她们舍友坐在一起,再也不会给他占个位子。就算下了课,在路上也就是打个招呼,各走各的。王飞宇真的懊恼极了,那晚他确实太冲动了,如果因为爱情失意,再失去这样一个异性好朋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飞宇更为苦恼的是,他和赵子敏断了联系。自从赵子敏打电话给他,他拒接了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了联系,仿佛他们之间突然横生了芥蒂。他们之间唯一的默契,就是,你不联系我,我也不联系你。王飞宇想,人家有男朋友了,这会说不定正幸福得躺在他的怀抱里,撒娇呢,那还会想起我来!
可是,王飞宇已经没有时间烦恼了,因为寒假就要到来了,马上又要进入考试月。在考试月里,各学科陆陆续续就要考试。大学里,平时上课,也就前面的同学认真听一听,中间的同学一个个玩手机,而后面的同学则呼呼大睡。没有比考试月更烦人的了,因为每个同学迫不得已拿起崭新的课本,突击考试。每科,不求很高,但求六十,这样万事大吉。王飞宇也一样,虽然他还是比较认真听课的,但时常也走个神,玩一玩手机。
考试还是比较顺利的,王飞宇毕竟也学了,而且更是考前突击强化了记忆。只是,到了后来一科,出了点意外。当然,并不是王飞宇没有考好,而是他的考试位置发生了变化。
那天晚上,考一门专业课,四个学分。说实话,王飞宇也准备不太充足,不过一切都晚了,已经拉到战场上。老师照例宣布完纪律后,要求考生将考试无关东西交到讲台上,很多同学都上交了,不过也有同学抱着侥幸心理,夹带私货。可是,不幸的是,这次来监考的是,令考生闻风丧胆的欣坔富老师。欣坔富老师,是全校闻名的抓作弊能手,几乎每年每科都有学生折在他手里。全校总共有四个老师,抓得特别严,江湖人送“四大名捕”。我们的欣坔富老师,位居四大名捕榜首。
这次开考没有多久,王飞宇前面的两个同学就被发现了,欣老师从他们兜里、桌洞里翻出了小抄,不过很幸运,这次欣老师没有直接将他们踢出考场,只是没收小抄,将他们调到后面考试。这样一来,王飞宇往前跳了两个位子,到了饶晓倩的后面!
让王飞宇高兴的是,这次考试并不难,都是基础知识,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王飞宇便行云流水,将试卷全部答完了。可是,就在这时,王飞宇发现前面的饶晓倩,却东张西望,连试卷的一半也没有做出来,而且他偷偷看了她的选择题,错了很多。照这个样子下去,饶晓倩非挂科不可!这时,王飞宇赶紧将选择题答案,简答题,以及一些好抄写的计算题,写到一张纸条上。写好后,又瞅了个时机,噌——纸团在空中,优美的画了个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饶晓倩卷子上,就像当初,她给他投过的那个纸团一样。
饶晓倩也来不及留意是谁暗施援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奋笔疾书起来。不多会儿,她就搞定了。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饶晓倩交了卷子。此时王飞宇也跟着交了上去。他们一同出了考场。
“喂饶晓倩,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王飞宇叫道。
饶晓倩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只是脚步比刚才慢了起来。
“你真的不理我了吗?”王飞宇在一旁问道。
她不答,仍旧往前走。
“刚才抄得怎么样,能过吧?”
“是你?”饶晓倩突然停下了脚步。
“当然是我啊,要不,还能有谁啊?”
“是,要不能有谁!”饶晓倩有点气恼的说,“那谢谢了!”
“话说你这次怎么复习的这么差啊?”王飞宇没话找话。
“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王飞宇不明就里。
饶晓倩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去。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啊?”王飞宇在后面追着饶晓倩问。
“还有,那天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要不理我了,我会伤心死的。”王飞宇说。
“真的,我要不理你,你会伤心死?”饶晓倩突然停下脚步说。
“当然,我可以对天发誓!”王飞宇说,“原谅我好不好?”
饶晓倩看着王飞宇认真的样子,开始有点乐了,她想,这些天终于没有白过。她没有回答仍是不理他,转过头来,继续往前走。
“我的姑奶奶,你倒是给个话啊!”王飞宇着急追着她问道。
追着追着,饶晓倩在一棵柳树下,那晚的那棵柳树下,停了下来,猛然转过身子。王飞宇来不及注脚,一下子鼻尖几乎触碰到饶晓倩的鼻尖上。饶晓倩轻轻扬起下巴,水漉漉的眼睛望着王飞宇。此时,都能感受到彼此鼻孔的气息。就那样僵持,好像时间已经不存在。
就在王飞宇准备说点什么时,饶晓倩猛地抱住了王飞宇!
“死人!还不是你害人家心神不宁,习都学不进去了?!”
“我……我……”
“你倒是痛痛快快的表白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动不动就想起那晚的你,整夜都睡不着觉,也不知怎么面对你!”
“其实,我……那晚……”王飞宇想解释
“好啦,我不怪你,这么多天我想好了,要和你好!”
王飞宇傻了,他真的没有想到,饶晓倩会和他好,这一刻他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是该将她痛痛快快揽住她,还是将她推开认真的告诉她真相。
“你要对我好?不能辜负我?!”饶晓倩在他怀里撒娇。
王飞宇终于没敢告诉她,其实那天是个阴错阳差的误会,因为此时此刻的饶晓倩感情太炙热了,一旦知道了事情原委,她肯定会伤心要死。他不想她伤心。
那一晚,王飞宇始终没有紧紧拥抱,手不尴不尬的半搂着她。过了好一会,她才离了他的怀抱。王飞宇要将她送回去,一路上无语。不过饶晓倩的手紧牵着他的手。此刻,饶晓倩是不需要言语的,王飞宇是没有语言的。
13
时光既漫长又飞快,随着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痛苦的考试月也随之结束了。很多同学高兴不已,准备打包袱回家。可是,王飞宇并没有感觉结束。因为他的另一种生活就要开始了——寒假打工的日子。自从母亲去世,家里欠下一河滩子债,今年王飞宇又上了大学,开支更是大了。他再也不能只靠父亲一人拼命打工,那微薄的工资养活自己了,何况自己已经成人,该是为父亲分担的时候了。
在这个学期末尾,王飞宇说好要和同学一块去打工,可他和同学一直都没有认真联系活,因为校园招工广告铺天盖地,一个比一个工资高,而且听学长们说,很多从学校找活的,都被骗了,最后连路费都没有,于是哪个广告都不敢相信。加之各科考试烦扰,只想着准备考前突击,也没有心思去找工作,等到各科都考试完了才想起找地,那时都晚了,招工的基本满了。临时抱佛脚,王飞宇托着其他专业同学的关系,在外班找了一个招工人的联系方式,打电话一问,满了,他们几个也都死了心,各自回家。最后,王飞宇不得已一个人去了老乡那里。那个老乡,是王飞宇他们村里的,早来上大学以前,就听说在这个城市打工。王飞宇电话联系到他,那老乡倒是很痛快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说活有点累,干搬家。王飞宇想,累就累点吧,也是对自己的历练。
两天以后王飞宇到市里公交站,打电话给老乡,让他来接他,因为老乡说那个公司的地方不好找,几天后,王飞宇才知道那个公司要是好找,真的见鬼了!
不多会,老乡打电话来说他到了,问王飞宇在哪儿,王飞宇东张西望,当王飞宇望到他们的一瞬间,心都凉了大半截了。之前老乡说他在搬家公司开车,一月四五千。可是王飞宇看到他们那个车后,才知道所谓的“司机”,是怎么个司机了。
远处路旁停下了一辆凯马卡车,车身锈迹斑斑,没有掉下的白漆也紧张的贴在车上了,老乡从那车上下来,向王飞宇招手。王飞宇小跑过去,没有多少寒暄,老乡便让王飞宇上车,说是要去梁山搬家。车斗里绳子、车毯等杂乱无章,到处是积水,王飞宇捡了一块泡沫坐了下来,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多的大哥,带着小红帽,黑黑的,长得有点像周润发。他们直奔梁山县去了。
从那个斑驳的卡车,管中窥豹,王飞宇就不敢对所谓“公司”有太多美好的想象了,倘若说这是个失望,那以后还有更大的失望等着王飞宇,不用急五天之后就将揭晓。
在车上,王飞宇掏出在车站早买好的烟来,给貌似的“小发哥”抽,他说王飞宇太客气了,简单的攀谈,王飞宇得知他们是要去梁山搬中医院,他问了王飞宇一些基本情况后,便没有多少话了,后来王飞宇才知他叫袁方,在以后的三十多天里,他一直对王飞宇很好的。王飞宇后来想起,打工结束,没有跟他打个招呼就走了,心里总是有一丝愧疚。当然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还有一件搞笑的事情,王飞宇当时差点把他当成精神病!去梁山的路上,他们在车上,无聊地望着渐渐远去的树影,王飞宇还在憧想着那个叫梁山的地方,突然他一声吼:“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最真……”一路上他时不时冷不丁地就吼出来了,而且总是吼那一句,整的怪吓人。王飞宇还以为他精神不大正常。后来他在公司也是这样经常来那一句,原来他只是很喜欢那首《再回首》而已。
王飞宇他们到了梁山几乎是下车就开始干了起来,那个中医院要搬到不远的地方去,这个活他们和梁山当地的人一块合作的,后来就因为他们之前没有跟人家讲好是怎么分钱,以致吃了亏。
刚到的那天,他们是先搬一楼的东西,那一天老乡不断的嘱咐王飞宇,让王飞宇注意安全,又一次次问王飞宇累不累,这是怕王飞宇干不了,王飞宇总是说不累,其实王飞宇是因为第一天刚干,全凭蛮高的兴致,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二天他就感觉到累了,这才体会到袁方哥对王飞宇说“活多的是,不要急”的告诫的意味。活,要稳重着点干。
也是在那一天,王飞宇干活的时候有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小青年,问王飞宇是新来的吗,多大了,以前是干什么活的,当王飞宇一一告诉他,并告之他还在上学时,那小青年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吆体验生活来了!”,王飞宇被他这句彻底的逗笑了,开始留意他。他,瘦高个,漫长脸,话不多性格温和,挺能吃苦耐劳,最让王飞宇注意的是,他左手臂上刻了一个大写的“龙”字,还是正楷,那不是纹身弄得,而是用刀子硬生生划破结痂留下的疤痕!王飞宇开始想,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青年呢?
王飞宇回想多年以前(还是在小学的时候),他也对纹身有过崇拜,他记得班里有人将喜欢的女生的名字的最后一字刻在手臂上,课间满是炫耀,颇有不怕流血的英雄气概和对爱勇敢献身的浪漫气息,很是拽拽的,打那以后竟有许多同学争相模仿,有刻暗恋女生名的,有刻“武”字的,还有就是刻那个“龙”的,那时王飞宇也是模仿其中的一员,他没有用刀子刻,怕疼,但依然没有放弃,王飞宇拿起了家里的缝衣针,偷偷的在手臂上戳出了一个“早”字(假的,当时王飞宇戳的是一女孩的名字),疼的呲牙咧嘴,最终还是戳完了。没过多长时间,王飞宇手臂复合,字迹消除了,干干净净,幸好是没有了,因为从那以后王飞宇再也没有遇到过喜欢的有相同名字的女生了。之后,王飞宇还用烟头烧过疤痕,火辣辣的疼,过一段又无端消失了,王飞宇这才丧失了对“纹身”的兴趣。等稍稍长大一点,王飞宇每每想起以往的那些“自残”行为,不免觉得太傻了,而且对于那些刻字纹身的人,一律不以为然起来,至今他还是如此,对那些人总有些偏执的看法。
那个男孩手臂上,却刻了一个大大的繁体“龙”字,笔画的疤痕有半厘米宽,在手臂上晃晃的甚是显眼。王飞宇想,这个男孩曾有过强烈的“崇武情节”吧,就起疤痕深宽度而言,又觉得他骨子里肯定有“过激”的行为思想,这导致王飞宇起初对他的印象不是太好。
在梁山的那几天里,王飞宇也有过对他刻字的询问,他说是初中刻的,其他的便也没敢再多问,毕竟那时他们还不是很熟。等到王飞宇们很熟的时候,闲余,王飞宇也多次问过他,当时问什么要刻个龙字,他简单的说一句刻着玩,或者笑笑不语,就是现在王飞宇也不知他为何要刻个龙,也许他和王飞宇一样发觉自己很傻,不愿再多提起,这个并不重要。
王飞宇曾摸着他的龙,戏谑地对他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孩,”
他忽然来了兴致认真听王飞宇讲下去——
“风流倜傥意气奋发,在花儿一样的年纪,遇到一个花儿一样的女孩,在那情窦初开的年华里他的心弦从此被轻轻拨动,他那闷骚的悸动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那个女孩叫“龙”,于是乎,他重重的在手臂上刻下了一个龙字——”这时他蔫蔫地笑了,知道王飞宇是在说他,但他还是仔细听王飞宇编下去——
“可是,有一天,那个花一样的女孩,像风一样,不留任何痕迹的飘然离去,从此那个龙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但故事还没有结束,那个男孩在人海里流浪,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友,当每个女友得知那个龙的来历后,啪,手掌狠狠的拍在他脸上,‘我才不要刻着别个女孩名字的废品!’每个女友都愤然离去,但他并不灰心丧气,暗暗下了决定,发誓要找一个名字里同样有龙的女孩,不幸的是,他再也没有找到一个他喜欢的叫龙的女孩,于是那个龙成为他心中永远滴血的痛……”
听完他呵呵大笑,王飞宇故意问他,你是不是就这样,单身的他多年之后终于成为……成为一代屌丝,屌丝中的大屌丝?他嘿嘿地一笑,“去死吧,熊!”边说着边用手将王飞宇扭到一边去了。
这个男孩叫程扬,比王飞宇大两岁,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济宁汶上的,在公司里王飞宇和他的关系最铁,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扬哥是帮助王飞宇最多的,很多家什王飞宇扛不动,都是他帮王飞宇扛下去,这,王飞宇永远都记得。
平常王飞宇很少喊他扬哥,王飞宇一般都喊他“熊”,熊不仅是王飞宇给他起的外号,也成了他们之间的通称,因为起初是他先喊王飞宇“熊”的。
那一次,王飞宇,程扬,还有李斌(公司里比王飞宇还小的哥们,他和程扬早就认识,他不经常去公司,很少和他见面),还有一个司机,王飞宇们去给一个离婚的搬家,在那等人家开门,无聊的时候闲谈起来各自的名字。
李斌说:“我爸妈一定想让我文武双全,可惜文不能武不就!”
王飞宇说:“程扬,你家长的意思,是说你要神采飞扬吗?”
这时熊说:“谁知道呢,对了王飞宇,你咋不叫王飞天,王飞地,实在不行叫王飞仙也行,对王熊,这个名字好听,王熊!?”
“滚犊子吧,你才是熊,程熊,就算我是熊,也是大熊猫的熊,你吧充其量也只是狗熊的熊!”王飞宇和他开玩笑,从那以后,王飞宇们就熊熊的相称了。
能够认识熊,是王飞宇这个假期最为开心的,经常和他打闹,也是繁重劳累生活中苦中作乐的一件事情。
14
梁山的活,确实很累,早晨一般都是六点钟左右开始上班,一直干到中午十二点左右,吃完饭小憩一下,下午两点一直干到六点半左右下班,一天合算下来工作十多个小时,几乎是不停歇的干。医院里什么东西都有,又脏又累,冬天那些器材冰凉,而且越搬楼层越高,肩拉扛提,样样都有,那时医院里一个铁床扛起来就走,王飞宇以为那就是很重的东西了,其实不然,以后遇到比这重的比这楼层高的,还有上楼楼道更窄难扛的还多的是。
几天下来,王飞宇脖子疼得不敢仰头看天(扛床的时候为了保持平衡用头顶着,累的),四肢的肌肉不能去拿捏,手上每个关节处都结了膙子,那么累,王飞宇还是咬着牙坚持下来了,也幸好他是在梁山那里锻炼了一下次,回公司再干户家的活,虽然有比这难干的,但毕竟时间上是宽绰的,有了很多休息的时间。在梁山那几天,王飞宇身上的衣服从来没有干过,莫要以为挥汗如雨,汗水不用挥,便如雨滴,滴滴答答洒在楼道上。以后也是这个样子,一分汗水一分工资。王飞宇最难受的是,不是干活出汗,而是出了满身的汗液,一闲下来,或者下了班,冷冽的北风一吹,全身冰凉透骨。
在梁山的那几天,王飞宇每天下了班洗漱完吃了饭,便和程扬出去草草的溜一圈,八九点钟就赶紧躺在椅子排成的临时床上休息了,他手里抱着手机看着《水浒传》,不几分钟就不知人事了,早晨眯着眼起来,又是劳累的一天。
到了第五天,梁山县中医院的活基本接近尾声,为了做最后的清理结尾工作,晚饭后王飞宇他们夜里加班接着干,趁着夜色他们一直干到十点多,终于结束,稍作休息和整理,他们摸黑开车回去了,回到公司已经十二点多了,梁山县的活正式落下帷幕。
离开那里的时候,程扬掩饰不住高兴的说,今晚就可以回公司了,王飞宇也挺兴奋的,对那个陌生的公司有着莫名的好奇。虽然早已想象到那个公司不会太好,可当王飞宇看到那个公司时,还是忍不住失望了。
夜色里的车进了他们的城,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暗小道里停下了,先入王飞宇眼前的是,一排上世纪八十年代般的二层小灰楼,矗缩在的庞大的干枯的梧桐树下,小楼门口放了一张桌子和两个破沙发,他们说,这就是公司了。老乡在隔壁的二层小楼给王飞宇找了个床,十多平米的小楼里,挤满了床位,床上堆满了各种杂物,王飞宇抵挡不住疲倦,什么也不管的就先睡了。第二天起来,他赫然发现公司的招牌都是用毛笔写在墙上的:“平安搬家公司”,看到公司两个字,王飞宇忍不住要笑了。怪不得王飞宇老乡说,这个地方不太好找,他心里挺大失望。
公司里固定的人数,大约十四五个,有六辆破旧的凯马卡车,完全没有平常公司的管理模式,有人搬家定好价钱便派车去了,即使那样也不要小瞧它,它是那个城市最大的一家搬家公司,也是那城市最早的一家搬家公司,能够运作起来,那个老板一年也有好近百万的收入。
在公司里,王飞宇遇到了形形色色各样的人。王飞宇大概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公司里,其实也是一个江湖。公司里的人寥寥可数,却也勾心斗角弄得乌烟瘴气。王飞宇是不参与的,尽量独善其身,因为他没有必要去和他们一争长短。王飞宇在这个公司里,没有受到多少欺负,当然,也主要得力于他老乡的庇护。中国就是这样,有人的地方就有人“耍小心眼”。一些司机师傅,很是会偷奸耍滑,总是欺负王飞宇他们这些个年轻人,只会在一边斥责指挥,让别人干,或者他挑着大的分量轻的物件扛。不过,这些人中另当别论,也有给王飞宇留下印象深刻的,比如徐功宝。他比王飞宇大几岁,已经结婚,以前当过几年的兵,朴实稳重任劳,待人厚道,对王飞宇也挺好,还有他无言先笑的笑容,深深印在王飞宇脑海。王飞宇从他身上学到了,或者说看到了自己不曾有的很多东西。
15
有趣的一天
那一天,王飞宇,他老乡,袁方,熊,他们四个人去给一个养生馆搬家,是王飞宇那一个月中赚的最多的一天。那里的老板是个女的,开着奔驰很有钱,付工资的时候,老乡刚说出多少钱来,她连问都不问是怎么收费的,直接给王飞宇他们2200元,一副不差钱的样子。王飞宇他们干活的是按百分四十提成,这样每个人就拿下了二百二。不过,另王飞宇感到有趣的是另一件事情。
在公司里,王飞宇的老乡是干活最为吃苦的一个,常常早晨不吃饭就开始干活,一干就一上午,那天也是,王飞宇他们去了就开始搬养生馆。在第二车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八九点了,肚子饿得早就咕咕叫了,装第二车时,搬上了很多箱子,上面有新疆大枣的字样,但王飞宇一直以为是是枣箱子装的其他东西,直到一员工无意中说是枣后,王飞宇就留意上了。
车开了以后,王飞宇和熊坐在后面的枣箱子上,负责照看物品。其中一个箱子,封袋开了个小口,当时王飞宇想,肚子饿得难受,活人怎么能让尿憋死,守着这么好的资源,要是不好好利用怎么对得起他,于是,伸手便从里面掏出一袋新疆和田玉大枣,上面写开袋即食,照办。“喂,熊,你吃枣不?”王飞宇问程扬。
“枣,你哪来的枣?整的跟不错似得(熊的口头语)。”
王飞宇嘿嘿一笑,递给他一把,就那样王飞宇他们一路看风景一路吃,那枣大的犹如刚出生的婴儿拳头那么大,分外好吃,等到了目的地一斤大枣快被王飞宇他们消灭光了。
最累的一天
王飞宇记得那一天总共赚了一百六十多,可是有多高的工资就有什么样的活儿,那天是从梁山回来干得最累的一天,甚至比在梁山还累。
早晨天朦朦亮,王飞宇就被喊起来出车了,脸和牙都没顾得上,肚子就更是靠边站。干完第一家,大概就有九点多了,王飞宇满心想着终于可以回公司补个早餐了,谁成想,在活快结尾时,王飞宇的老乡临时又接了个活,他们的早餐就这样了“流产”了,连在路边吃饭的时间都没来得及,肚子唱着空城计就直接干第二家去了。要说,早晨不吃饭还真不行,干这户时,王飞宇扛起东西来下楼,两腿就开始打颤,不听使唤,但那也没办法,强撑着干完。中午吃完饭,他们也没来得及午休,又接着干去了,就这样第三家也干完了,可是还没有完,还有最后一家。王飞宇体力严重超支,他和熊在后面的车上坐着,卡车一路奔着最后一家而去。,卡车一路颠簸不已,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可是即便如此,王飞宇的体力已快到了极限,虚躺在车里,不管撕心裂肺的颠簸和冰凉的铁皮,王飞宇竟然睡着了,死死的。直到目的地,熊奋力地才将王飞宇摇醒。
王飞宇觉得,那一天,真的,太累了。
最缺德的一家人(缺德都不带冒烟的)
临来的时候,搬了家紧挨着王飞宇他们公司的住户,家里的东西全部清光,老乡讲的价钱,一千五大包,活挺多,全公司的人倾巢而出。那个家在六楼,加上地下那层,总共要爬七楼,他们上下一趟汗水就浸湿了衣服,没几趟大量出汗就开始口渴,可是那家人没有水,因为饮水机早就运下去了。
那家的那个妇女,却给王飞宇们搬出了好几箱奶,六个核桃、花生露、酸奶什么的,种类繁多,喝完一箱就整出一箱,当时他们那个激动,还以为遇到敞亮的人家了,喝完就下手干。
最后还是王飞宇的老乡心细,活马上就要结尾时,告诉他们不要喝了,因为很多的奶竟然有11年和12年的,甚至是过期好几年的。当晚回去就有几个人拉肚子。王飞宇想,一个女人,抠就抠,舍不得买水给他喝就算了,竟然整出一箱箱过期那么久的奶给人喝,也不怕喝出人命,王飞宇想说,婶子,你缺老德了,知道不?
16
王飞宇在这个搬家公司,已经干了二十多天。虽然有些累,他想,再坚持几天,就可以解放了,回家过年。可是,他的计划很快就被一条短信打乱了。
那天早晨,他和程扬几个去给一个二层小楼搬家。王飞宇刚扛起一件大衣柜,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王飞宇知道是短信,也没有在意,继续从二楼上将那件家具搬下。直到快要干完活时,他突然才想起那条短信。
王飞宇没有想到,那天短信是赵子敏发给他的,就短短的4个字:“我感冒了”。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可能是发错了,说不定是发给他的吧。然后,王飞宇继续干活。可是,很是奇怪,他无论再干什么总有些毛毛躁躁,当他扛起茶几出门的时候,门那么宽绰,搁在平常那么简单,却不想拐弯的时候,嘭的一声碰上了门框,还好没有碰坏,他的老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当然,也什么都说了。
最后,王飞宇决定,他还是去看看赵子敏。他实在放心不下,短短几个字,什么都没有多说,不知发烧还是流鼻涕,也不知吃药没吃药,弄的他心里乱乱的。王飞宇,请了个假,说是看朋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有活不用等他。
其实,王飞宇的公司离着赵子敏并不远,沿着旭炆大道前行一里多路,再转向浣花池路,走几十米就到了。王飞宇一路走着,一路在想,赵子敏感冒了为什么不发给吴一飞呢?难道他们分手了?他和赵子敏已经好久没有了联系,没有想到她今天突然发来这冷冷淡淡的几个字的短信。
王飞宇走到她公司,找到赵子敏的办公室,她不在。赵子敏的同事说,她这几天都请假了。王飞宇觉得有些事情不妙,直奔她的租住的房子而去。王飞宇敲了好一会门,才听到有人来开门。
开开门的那一刻,王飞宇惊呆了。赵子敏披散着头发,趿着拖鞋,嘴唇干得起了皮,满是憔悴,眼神也有精无彩,完全不像原先干练精神的赵子敏了!开开门的一瞬,赵子敏也惊呆了,她一万个都没有想到王飞宇真的会来,甚至觉得这是梦或者幻觉吧,假的。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脆弱的,尤其她是在平时坚强惯了这一刻的柔弱如江水决堤般表露出来,女人终究是女人,在她难受和孤独的时候,她需要有人安慰和倾诉。这个人,她想也没想,就是王飞宇。她根本就没有希望他会来,她以为他已经放假回家;她也没有奢望他会关慰她,她觉得他心里已有别人也好久没有联系。可是,他竟然来了,就如天使般降临,童话般的神奇。她吃惊极了,只是她的惊讶,全被掩盖在憔悴无力的脸神里了。
“我……我有些撑不住,要躺一躺,你自便。”赵子敏有气无力拖沓着身子回到了床上。王飞宇看到她的床上放满了衣服,杂志,毛茸茸的玩具,乱作一团,而床头柜上放了几个吃完泡面盒子。房间小而窄。王飞宇搬过一个凳子来,静静地坐在赵子敏的床边。
午后的阳光潇潇洒洒地从窗子里射进来,照在了赵子敏的床上。一会儿,阳光悄悄爬上赵子敏的脸庞。此时,赵子敏已经又迷迷瞪瞪的睡着了。借着阳光,赵子敏的脸蛋愈发憔悴得发白,蓬蓬的头发,静静的时光,让这一刻美妙的无法言说。这一刻,赵子敏仿佛冰冻在湖面的白天鹅,美丽洁白无瑕,亟待农夫的救护。王飞宇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农夫。眼前的天鹅是多么可爱可怜,让他心疼。突然,王飞宇想起,自己进屋后什么都还没做,他也不知道赵子敏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于是王飞宇伸手去抚摸了一下赵子敏的额头。不抚摸他的额头还不知道,一触摸赵子敏的额头,吓了他一跳。赵子敏的额头热得烫人!这下,王飞宇慌了,这么烫非把人烧坏了不可。他想还是用冷毛巾给她敷一下吧。他又怕凉水激着她,弄了温水,拧了毛巾,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一会儿,赵子敏醒了。她发觉自己头上有了毛巾,下意识要去拿开。
“别动啊,刚弄上没多会儿呢!”王飞宇说。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赵子敏又有些吃惊。
“烧糊涂啦,我刚才就来了。”
“你感觉好些了吗?” 王飞宇急切地问道。
“好像……好像好一点。”赵子敏不确定。
王飞宇拿开了毛巾,又去抚摸她的额头。赵子敏想躲开他的手,却有心无力。当他的手摸到她的额头时,她真真切切觉得,他的手丝丝凉凉,好是宽大,突然又有了些温暖。
“呀不好,还是这么烫!”王飞宇惊叫道。
“不行,我还是背你去医院!”
“我……我不去,躺躺就好。”赵子敏懒洋洋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去医院的打算。
王飞宇和赵子敏争执了好一会,可是赵子敏死活不愿去医院。最后王飞宇没有办法,采取了强制措施!他猛地先开了被子,将她抱了起来,还没等她反应,王飞宇蹲下来,同时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一下子就背了起来。他想,自己在搬家公司背得东西比她沉的多的多,还背不起来你吗。
“你……你怎么这样,快把我放下来,我不去!”赵子敏在王飞宇的背上,边有气无力地捶打着王飞宇,边说道。
王飞宇头也不回,话也不说,自顾背她出门,就像当年他硬是给她推自行车那样,强硬,霸道。赵子敏还在拍打他。他觉得赵子敏的拳头,软绵绵的,就像放羊的鞭梢轻轻抽打在他的身上一样,让他痒痒的。
到了,赵子敏再一次拧不过王飞宇,静静地躺在他背上。
“喂快回去,我冷。”赵子敏说。
王飞宇这才想起,出来压根忘了给她披个外衣。
“不许耍赖,说好了,拿了衣服就去医院,好不好?”
“嗯……”赵子敏依偎在王飞宇的肩膀上。
从赵子敏房子出来,到医务室,不过几百米。赵子敏真的希望时光可以停下来,至少是慢下来。阳光下,她依偎在他的肩上,头一次感受到一个男性,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王飞宇的肩膀是如此踏实可靠,她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脖子上,只感到凉凉的,像朦胧的诗意,迷迷糊糊。
整个下午,王飞宇陪着赵子敏在医院里打点滴,完了又去给她买了感冒药。忙完这一切,天已经接近傍晚。夕阳西下,王飞宇再次背着赵子敏原路返回。
由于打了一瓶点滴,赵子敏已经好多了,单单意识上就清醒许多。落日的余晖,斜斜地投射在大地上,像是顽皮小少女可爱的撒娇,那么清新可目。此刻,她是多么想,时光就这样一直下去,不老。她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汗液,还带点热量的汗液,让她仿佛回到儿时——那个记忆还很模糊的时代,只记得无尽的蓝蓝的天空和父亲肩膀上汗液味道。
王飞宇将赵子敏送回住处,又买了一些饭,他们俩一块吃了,虽然赵子敏吃的很少,但总比只吃泡面要强。晚上,王飞宇给赵子敏烧好了水。稍稍玩了会,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该回去了,明天我再来,好吧?”
“你——”赵子敏有点依恋。
“怎么了?”
“没,没事,你路上注意安全!”赵子敏临时改口。
17
第二天,赵子敏老早就醒来了,只是躺在床上没有起,现在她的身体好多了。不像昨天发烧快烧到了四十二度。赵子敏想着,等着王飞宇来了再起也晚不了。她在床上,一边玩着一边等着,后来又晕晕乎乎的睡了一觉。突然,她醒来了,她好像听到有人敲门。可是,当她完全清醒时,她才发现刚才只是梦。他并没有来。直到中午,王飞宇也没有来。赵子敏失望极了,她想,也许他就是随口一说。她自己起了床,找了一包面,泡了吃掉,继续上床休息。
可是,到了下午,赵子敏的感冒又厉害了。她渐渐觉得自己头脑又开始迷糊,发沉。王飞宇还没有来。赵子敏已经彻底不再希望。
她迷迷糊糊,也不知到了几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敲门声。她想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来。可是,定了定神,敲门声还在,并且更加急促了,她想,到底王飞宇还是来了。本来她已经不再奢望他来,可是有时事情就是这么峰回路转,赵子敏拖着身子,开了门。令赵子敏吃惊的是,门外站着的竟然不是王飞宇,而是吴一飞!
昨天吴一飞才知道赵子敏请了病假,到现在他才抽出空来看她。
赵子敏失望至极,想要他来的人没有来,不想要他来的人却来了。赵子敏意悻悻将吴一飞请进来。
吴一飞一进来,才知道赵子敏这几天病得有多么重。他有些懊悔,自己应该早点来看她。吴一飞询问她吃药了没有,她懒懒的答,吃了。吴一飞再问什么,赵子敏也心不在焉的搪塞。然而,吴一飞觉得赵子敏是病得太厉害了,他不明白,此刻的她除了身上的病,还有心上的。
“不行,我带你去医院吧?”吴一飞最后觉得她这样下去不妥。
“不去,我没事了。”赵子敏淡淡答道。
“怎么没事了,你都病成这样了!”吴一飞说,“赶快,我带你去医院!”
吴一飞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赵子敏身旁。吴一飞开始拉扯赵子敏。
“你别拉我,快放开!”赵子敏有些生气。
此时,不想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嘣——嘣——嘣,低沉,无力。赵子敏回头望去,一个人已经站在了门外,这个人就是王飞宇,他满是大汗,手里提着东西,望着他们。赵子敏这才想起,刚才忘了关门。赵子敏尴尬极了,也慌乱极了。她不知道,刚才那一幕,他有没有看到。
“你还来做什么?!”赵子敏眼前一亮,心里热切的盼望到了嘴上,又成了埋怨晚来的嗔怒。
“我……我”王飞宇什么也说不出,在他听来却是另一层含义了。
王飞宇径直进了屋里,将东西放下,简单的问了一下赵子敏的病情,简单到了像一个普通朋友的普通探望。
“你好,我是吴一飞,是子敏的朋友,听说病了过来看看她。”
“我叫王飞宇,她以前的……以前的同学,我也是来看她的,你好!”
从她家走出来的路上,王飞宇心想,你是她的朋友?恐怕是她男朋友吧!还子敏子敏的叫着这么亲热,去他妈的朋友吧。
其实,今天一早,王飞宇起来,就想来看赵子敏,结果公司里来了一趟急活,人员不够,老板把在公司的所有人都派出去了,王飞宇也不好再请假。他想,赶紧干完,再去赵子敏那里也不太迟。然而,那个活一直没完没了干到下午一点多。干完后,王飞宇他们收了车,回到公司就两点多了。王飞宇饭也没有吃,就买了一些吃食,直接跑去赵子敏那里。临走的时候,他已经跟老板说,要老板结算一下工资,准备提前辞职。
当他气喘吁吁跑到赵子敏那里时,他的心顿时就凉了,他没想,看到了赵子敏和吴一飞拉拉扯扯的那一幕。
王飞宇一路上,不断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还有那个平安夜吴一飞的告白场景,这两个镜头不断交织充斥他的脑海,胸膛里升起一股热火,像是要炸了一般。他想,自己真是傻蛋,为了照顾她,把工作都辞了,看吧,到头来人家还怨你来咧,怨你来破坏了人家的好事,“你还来做什么?”,对我还来做什么!
此刻,王飞宇极度的沮丧悲伤。他漫无目的在闹市走着,不知道该去那里。时间过了很久,太阳就要落下。最后,他决定还是先回公司,拿了工资再说,如果老板还让他住在公司,他住一晚,最多两晚,便回家;要是老板不许他住,他就去住一晚旅馆,明天回去。
王飞宇,回到公司,老板已经将他的工资核算好了,工资两千多。还好,老板很大方,说随便住,就是吃的不管了,要自己解决。王飞宇已是很感谢老板。
晚上,王飞宇睡不着,一方面情感上苦恼,另一方面想一想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亦是烦乱不堪。王飞宇前前后后打工已经二十多天了,虽然,他打工的时间极短,但是对他来说,这第一次打工,对他的影响和感触很大。这短短的二十多天,也让王飞宇学到了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比如说,他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社会,人离不开人,不管你多么有能力,没有别人的帮助,也是寸步难行,同样他也觉得,社会真的有些复杂,一个小小的搬家公司就鱼龙混杂,充塞各色人等。王飞宇在这里,获得了很大成长,锻炼了自己的心智。其中,一件小事,更是反映了王飞宇心灵的历练。
那一天王飞宇给一个户主搬家,他家有个女儿在云南上大学,专业是旅游一类,搬家的时候书挺多,满满的三大纸箱子。到了他新家,住户要求王飞宇将这些箱子搬到地下室去。王飞宇跟着那家男主人,坐电梯到了地下室,他去开储藏室的门,王飞宇便奋力搬起那书箱,却始终不得。不是王飞宇力道不够或者偷懒,实在是那箱子太大了,胳膊不够长,又那么沉重,有劲也使不出来,试了几次都未果。那主人回来了,见王飞宇趔趄,问王飞宇行不行,王飞宇说:“反正是书,不怕坏,我给你拉过去可以吧,有水的地方我再给你搬过去?”这么说也不算过分,毕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可是人家却不乐意了:“你们年轻人,干活真是!要是干不了这活就别干,到头来还要我搭把手!”于是王飞宇和他,两个人趔趔趄趄的抬了过去。第二箱的时候,他又要与王飞宇抬过去,王飞宇坚决不再用他了,一来那个箱子小多了,自己能搬过去,怎么能再用人家,二来他严苛的语气,表明他不是那种开明的主儿。
而后王飞宇和程扬往屋里给他抬一个大沙发,又大又沉,王飞宇又是倒着走的,看不见路,不小心将身边一摞鞋盒子的最上面一个碰到了,其实搬家这些磕磕碰碰很难避免,只要不把人家的东西摔坏,都是能够体谅的。可是,户主却发火了:“我给你们说了,叫你们慢点!慢点!你们干的什么熊活?!”
那个碰掉了的盒子,他也没扯开来看一看有没有摔坏,便放一边了,不见的那个鞋盒子里能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那时王飞宇就纳闷了,这人是更年期了,还是昨晚性生活不和谐怎么地!
身体再累,没关系,休息一下就好,可是心里憋屈,却很难过。他发完飙,王飞宇心里顿时凉了,给他干活再也提不起兴致,更别说一心一意了。有那么一瞬间,王飞宇觉得自己好贱,真的是,好人没好报。
因为在第一车快装满的时候,司机师傅的意思差不多就行了,王飞宇却坚持给他再背下一大包去,将车塞得慢慢的,王飞宇给那户主说:“我尽量给你们装满,不糊弄你们。”那一瞬间王飞宇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好傻,对人实心实意,也要看什么人才对,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很多你怎么也想不出会是那样的人的人存在。
王飞宇那一上午的心情糟糕透了,内心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吐不出也咽不下去,闹得慌。可是,没有过多久,王飞宇还没有出那家的门,心情就调节过来了,当王飞宇干活的时候看见一个大镜子,镜子里他满身臭汗,望着满是劳累的自己,王飞宇笑了,突然大悟:“现在你受的一切困苦劳累,都是你应该受的磨砺!”这点又算得了什么,也是在那一瞬间想起,在路遥一篇短篇小说开头,有一句名言——所有的痛苦,都是白受的吗?那一刻王飞宇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深层意味。所有的痛苦与煎熬,都是对你成长的磨练。当你沮丧的了,多提醒自己,现在不正是那个磨练的时候么。
18
王飞宇想,明天,怎么着都要和关系好的几个吃顿饭再走。他想请老乡,程扬,还有袁方。他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也睡着不着了。于是,他拿出手机登上了QQ。
当他刚刚登陆上时,立刻有一个头像闪烁起来:“这么长时间,都没你的消息,死哪去啦?”这是饶晓倩的信息。
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饶晓倩联系了。饶晓倩还责问他,是不是,他把她给忘了。王飞宇好说歹说,把自己的工作状况仔仔细细向她解释过了,饶晓倩才勉强原谅了他。那晚,他们聊了很多,王飞宇也问了饶晓倩在家的情况。
“喂有一件事想告诉你,”饶晓倩说,“前天家里来了一个亲戚,给我说媒!”
“那怎么样啊,他什么情况?”
“那男孩比我大三岁,邻村的,家里给他买了房子、车子,照片他还蛮帅的!”
“那你去相亲去了?”王飞宇心里一震。
“笨蛋,当然没有啦!”
王飞宇不知怎么的,大松了一口气。
“这么好的条件,你还不赶紧从了?”王飞宇开玩笑道。
“他们都老劝我了,让我去相亲。”饶晓倩说,“但我一口回绝了,惹得我爸都生气了!”
“那你还不去?”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去喽?”好一会,饶晓倩才发来这条信息。
“不……不是,我是怕你惹你爸生气啊!”
“傻瓜,我还不都是为了你!”饶晓倩说,“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好……”
聊到这里,王飞宇的心田里升起一股股暖流,瞬间游遍了全身。此刻,他觉得世上再也没有女子像饶晓倩这么好的了,这么温暖他的心。对于赵子敏的感情,白天的事情让他极度受挫,今晚我们可爱的饶晓倩,让他受伤的内心得到莫大的安慰和感动。是的,他想,我得不到赵子敏的感情,可是我有饶晓倩陪伴,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她的陪伴,一切就够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他心里暗暗发誓,若在一起,他一定会对饶晓倩好,让两颗孤单的心,彼此温暖相靠,一起度过未来的日日夜夜和风风雨雨。
第二天早晨,王飞宇起来,发现公司的人都出车干活去了。原本今天工作日历上是没有活的,想着抽出这个空子,请他们吃个饭。搬家公司的活就是这样,不稳定,有时一天没有活,有时一天满满的,还有时干完了活,又临时接到几家活。这样请客的计划泡汤了,只好,晚上请他们吃饭。
那天晚上,王飞宇他们四个在去吃了自助餐。三十九块钱一位,他们吃的饱饱的,又喝了很多酒。王飞宇只好在公司又多住了一晚。次日早晨醒来,一切变得不再依如平常,梧桐树静静的站在那里,一阵风吹来,干枯的枝桠兴奋的摇曳,像是在欢送冬日漂游的风;灰旧的房子和剥落的墙壁,在清习的早晨,散发古老的气息,还有那已熟悉的面孔,今天王飞宇就要告别这里的一切了,脚步缓缓转了一圈,作最后的惜恋,袁方哥还在床上酣酣而睡,王飞宇不想因自己离去打搅了他的美梦,本来也不属于这里,就让自己悄悄离去罢。熊,趁机还想揍王飞宇两下,说以后没有机会了,再回首望去,突然他有一分不舍得离开了。
王飞宇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一个书包,便跳上了去车站的公交。公交上,他一想起走的时候,没有跟袁方哥打声招呼就走了,总有些愧疚,毕竟他帮了自己很多忙。
当公交车缓缓的行驶到浣花池路时,王飞宇忍不住朝赵子敏所住的地方望去。他突然很担心,不知道赵子敏怎么样了,是不是好了,是不是去上班了。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说,她怎么样关自己什么事,人家又不是没有人管,可是心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说,反正自己也要走了,去看看她又如何,就当回家跟她打个招呼。
“司机师傅,先别关门,还有一个!”王飞宇终于决定还是去看一看赵子敏。
王飞宇朝着赵子敏租住的房子走去。他来到她的门前,咚咚的敲门,可是没有任何反应。咚咚咚又敲了几下,仍听不见有人开门。还想再敲几下时,门突然裂开了缝。原来,赵子敏没有把门关上。王飞宇慢慢推门而进,发现赵子敏还没有起床。她还睡着。
王飞宇轻悄悄的来到了她的床前。就隔了一天没见,赵子敏的脸色更加憔悴了。
“别走……别走……”赵子敏呓语道。
王飞宇想她是做梦了吧,于是搬过原来的小凳子依旧坐在她的床边。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赵子敏梦呓道。
王飞宇想,她是梦到了她的男朋友了吗,是跟她男朋友吵架了吗,突然觉得自己又是不该来的。可是,王飞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赵子敏不断说着梦话,越来越没有逻辑,像是胡言乱语。王飞宇伸手去摸了摸赵子敏的额头,他立刻站了起来,额头比那天还要热。原来,赵子敏已经发烧烧得说胡话了!
王飞宇立刻将赵子敏扶了起来,披了羽绒服,背着她去了那个卫生院。医生给赵子敏打了退烧药,又开了些感冒药。王飞宇将赵子敏背回来的时候,神智还不是太清,偶尔会说几句胡话。到了中午,赵子敏渐渐好转了,不再胡言乱语,头也不再那么烫了。王飞宇一直在床边守护她。她的病这么严重,王飞宇想,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
到了下午,冬日的阳光又悄悄爬进了窗户,暖暖地洒在赵子敏的鹅脸蛋。这时候,她慢慢睁开眼来。
“王飞宇是你吗?我不是……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你醒了?”王飞宇去摸了她的额头,又摸了自己的额头,已经热得不太明显了。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你好了,你好了就好。”
原来,上次王飞宇走后,赵子敏后悔不已。她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那时,吴一飞还没有走,赵子敏对他真是又气又恼,也不好发作,只好跟他敷衍。没多久,吴一飞也自觉没趣儿,讪讪地离开了。吴一飞走后,赵子敏躺在床上,内心再也不能平复。她想打电话跟他解释,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气恼起来!她想:你王飞宇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哪种女孩子吗,何况我们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用得着向你解释?!还有,要是解释的也不光是我,你不也要解释一下吗,对,你根本就不需要解释了,那天晚上你所做的一切不都已经说明了一切了吗!
赵子敏的内心矛盾不已,烦乱不堪,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到了晚上,她也没有心情吃饭,更别谈吃药了。本来她的发烧已经快好了,没想到这样一来,病情回弹。烧越发越厉害,赵子敏听之任之,随它去吧,就像对待他一样。
“我……我有点饿了。”赵子敏打破了他们之间无言的尴尬。。
“我都快忘了,你吃什么,我给你买?”
“也不太有想吃的,就像喝点什么,你看着买吧。”
不多会儿,王飞宇回来了,怀里抱着两大杯八宝粥,还有些吃的。
“你干嘛把粥放在怀里?”赵子敏好奇地问。
“买的时候就不太热,我怕回来凉了,你喝不好。”
赵子敏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开心极了。她高高兴兴喝了一杯,还把王飞宇那杯喝了一半。.此时,她心轻气爽,懒懒的阳光微射下,又泛起了绵绵的困意。
“我先睡一会,你别走,我醒来有话给你说。”
“哦,你先睡,我就在这。”王飞宇不知道赵子敏会有什么话给他说,大概是那天的事情吧。
19
也许她是这两天的病情折磨,也许她是这两天的忧伤,将她的精力耗尽了吧。她一觉醒来,太阳已经不见了,暮色四合。窗外已经亮起了点点灰黄的城市的灯。王飞宇坐在凳子上,安静地趴在床沿边,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静思。
她刚想要起来,王飞宇就醒了。两个人不觉笑了。
“我晚饭买好了,一直等你睡醒,赶紧吃吧。”王飞宇起身去拿晚餐。
吃过晚饭,两个人都没有了事情。赵子敏坐在床上,静静的;王飞宇坐在凳子上,亦是静静的。两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但是,好像两个人都有话说,只是谁也不肯先开口。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这两天反而病得厉害了,他没照顾你吗?”王飞宇终于忍不住了。
“你说谁啊?”赵子敏有点晕。
“吴一飞啊,他不是你……”
“他是喜欢我,但我和他只是同事!”
“难道那天你没有答应他?我见你笑得那么开心,还以为……”
“你以为我答应他是不是,其实那晚上,那么多人围着,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只好笑着!”
“还好你来了,是我的同事看见了,悄悄走进去告诉我的,我也趁机跑掉了。”赵子敏接着说,“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就给你打电话,可是你就是不接!”
“我……我……”王飞宇不知该怎么说,他为自己的小胸怀感到惭愧。
“后来,我就坐公交追你去了,一直追到你宿舍门口下……”赵子敏突然不说话了。
“然后呢?”
“我看到你……和她……”
现在王飞宇终于明白,为什么从那以后赵子敏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当时我就在另一颗柳树下,所以……所以,最后我就离开了。”
“你肯定也误会了!”王飞宇有些着急,不知怎么样才能解释清楚。
“还有什么可误会的,你都……都……把人家抱在……怀里了。”最后几个字,赵子敏的声音越来越小,犹如秋蚊,她的手指在不停的捻弄床单。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那天我见他追求你,你那么开心,我好伤心,回去一冲动就……”王飞宇血都涌到了脖子,越说越快,“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因为太过伤心了,所以才……”
“你伤心,你伤心什么?”赵子敏明知故问。
“我喜欢你!我见不得有别的男生对你好,自从开学的第一天遇到你,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不,或许还要早!”王飞宇的情感一下爆发了。
赵子敏揪着床单,更加快了,也更加用力,她轻轻扬起下巴,乜斜地看着王飞宇。
“你把刚才那句再说一遍!”
“我见不得有别的男生对你好……”
“不是这一句!”
“哪一句?”
“第一句”
“我喜欢你!”
赵子敏不说话了,就那样看着王飞宇,眼睛里像是闪现着幸福的泪花。
“那你喜不喜欢我?”好大一会儿,王飞宇想起来问道。
“你说呢!”赵子敏半是嗔怒,半是欢心地说,“大傻蛋!”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王飞宇一时没有准备,手挠着头皮不知所措,半天挤出来一句话:“我发现,你们女孩,老爱说别人傻瓜、笨蛋了。”
“我们女孩?谁还给你说过?是不是她?”赵子敏看起来又有些生气。
于是,王飞宇将饶晓倩喜欢上他,还有前天晚上聊天的情形一股脑向赵子敏“交代”了。
“那你是选择她还是选择我?”赵子敏很严肃地看着王飞宇。
“当然是选择你,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只是那天晚上我的冲动,令她误会了。”
“那她怎么办?”赵子敏对饶晓倩有些担心,甚至是觉得有点亏欠。
“我回去跟她好好解释清楚,好不好?”
“恩,你真的不喜欢她?”赵子敏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我可以用祖宗十八辈向你起誓,我只喜欢你!”
赵子敏看着王飞宇认真的样子,听到用祖宗十八辈起誓,噗嗤就笑了。
“那你相不相信我?”王飞宇急切地问道。
“我相信……”
没有比消除误会后的感情更加真挚、热烈的了。王飞宇和赵子敏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坐在了赵子敏的床头上。两个人紧紧挨着,甚至都可以感触到彼此呼出的急促的粗气声以及他们彼此嗵嗵的心跳声。仿佛世界陷入沉默,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两人,彼此深情望着对方。鸽子灰的瞳仁里印出一对幸福的人,打着旋转儿,晕晕然,飘飘然。
两人的脑袋呈着一定的角度慢慢靠近。当王飞宇的嘴角贴在赵子敏的下嘴唇时,他感觉温温的,湿湿的,又像触碰到一个精灵,生怕它哧溜一声就溜走了。他轻轻地试探着,试探着,直到确定这个精灵再也不会跑了,他慢慢的用力,用力。两个人任性的、忘我的、肆无忌惮的深吻着对方。待到深情之时,王飞宇双手托住她的香腮,紧紧的,吻;而赵子敏早已经闭上了双眼,两个胳膊紧抱着他……
20
毫无疑问,王飞宇和赵子敏相恋了。他们两个的感情进展如此迅速和猛烈,在这之前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赵子敏在王飞宇的悉心照料和爱情的滋润下,很快,发饶就痊愈了。还有几天就要到农历的新年了。赵子敏的公司也已经放假。他们两个决定一起坐车回家。
那个城市离着他们的县城距离,坐客车得三个半小时。平常,每次回趟家,王飞宇都觉得坐车太长了。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觉得好短好短,就像是一瞬间,还没来得及让人感受过来。这一切,都因为有了她的陪伴。
“还记得吗,也在这辆车上,那天你撒了我一脸瓜子!”王飞宇回忆道。
“当然记得,你的脾气硬生生被我这个大美女给憋回去了!”
“我们要感谢这辆车呢,要不我们怎么会再相遇!”
“对呢,它就是我们俩的红娘呢!”说着两人相望了彼此,默默两手十指相扣。
等到了县城,他们又换上了去他们两个村子的客车。那个客车先要经过赵子敏的村子。也就是说,赵子敏要先下车。他们两个谁都有些舍不得,恋恋不舍。
可是,当客车来到离赵子敏家不远的站牌时,他们不得不相分别了。王飞宇替赵子敏将她大大的皮箱拿下了车。
“箱子这么沉我送你到家吧?”
“不用不用,车快开了,还有我妈妈都出来了,你上去吧”
王飞宇看见一位四五十的妇女朝赵子敏走来,他想,肯定是她母亲了。那个妇女时不时地看了他好几眼,他也不好意思再送赵子敏。于是,王飞宇放下箱子立刻上了车,不过十分钟,他也回到了家。
时间过得既快又慢。两天过去了,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们这里的习俗,这天是贴春联的日子。王飞宇想起,这是他们家每年过年最有趣的日子之一了。近几年来,农村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家是自己写对联了,几乎都是从集市上或从商店里买来印刷好的,直接贴上就完,简单省事,年味也淡了许多。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对于人民的生活有好的一方面,也有槽糕的一面。王飞宇他们家的春联,都是他们自己写的。一般情况下都是父亲写,有时王飞宇也会写,只是王飞宇的毛笔字实在不敢贴出去,有镇邪的意味——像鬼画符,常常引得他的父亲忍不住在一旁指导着他。每到大年三十,可以看到父子两个人,一个蘸墨豪书,一个裁纸造句。最最生动有趣的还不是这一幕,而是站在一旁的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个急性子,他们父子不慌不忙怡然自乐的神情,常常惹得他的母亲小发脾气。
“你们爷俩比造字还难,你看看人家都贴上了!”母亲每年都这样嘟嘟囔囔。
“急什么,我再想想这句词儿合不合适!”他的父亲不急不躁,王飞宇也在一旁给父亲圆场。
这样更是惹得他的母亲生气了,对他们父子抱怨不已,说,明年一定一定会想着买现成的对联,再也不劳你们大驾了。可是,每每到了年关母亲总是忘记买的。于是,别人家过年都是高高兴兴的,却少一点生气,王飞宇家过年都这样吵吵闹闹,总也觉得热闹。这种别样的热闹,是母亲带给他们的。大抵母亲,也不是每年都真的忘记买春联吧。
可是,这几年,今年,他再也听不到母亲在一旁给他们发牢骚了。没有了,安静了,再也没有人管他们写与不写,写快还是写慢。这个世界突然就冷清了。自从母亲去世的那年起,他和父亲再也没有写过春联。此时此刻,王飞宇想念起了母亲,他多想母亲再骂他一回,他多想母亲再发一会牢骚,就算打他一顿也好。往日的事,当时只道是平常,而今却成了决堤般恣意思念的洪潮。星星,母亲的星星,今晚会见到你吗。
傍晚时分,屋外响起了一阵霹雳啪嚓的鞭炮声,紧接着先后几声:“吱——”,然后再听到“嘭——”几声,苍空中开出几朵花儿来,有红的,有绿的,有紫的,还有黄的。这是到了庆祝的时候了,各色礼花竞相争艳。
午夜的钟声即将敲响,王飞宇想,是了,也该给赵子敏发短信了,虽然他们两个分开后,天天打电话或上网联系,可是在这辞旧迎新跨年短信是多么有意义,万万不能少的。“哒——”秒针扣到12的那一刻,王飞宇的短信正好发了出去。刚发送成功,没想到,“叮叮叮”,一条短信就发过来。这是饶晓倩的。
“新年快乐!简单的话语,真挚的祝福,最先送给最亲爱的你~”
是的,王飞宇突然想起,就算作为最好的朋友,怎么自己就忘了给饶晓倩发短信。他有些歉意,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尤其看到“最亲爱”三个字,更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的这一网深情。其实,更让他愧歉的还在后头。
这里习俗,大年三十的整晚,开着灯,是不能睡觉的,要守岁。不过,现在很多人已经不太遵守这个规矩了,看过联欢晚会,想睡的就睡,不睡的就打牌或者其他。王飞宇还是要守岁的,因为他睡也睡不着。当热闹的年夜,褪去表面的喧嚣,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安静的往常的黑夜里,还有夹杂着喝醉酒后父亲的打鼾声,母亲的音影,不断地又重现在他的脑海里,仿佛母亲还是没有离开一样。他依稀记得某个睡眼朦胧的大年深夜,母亲在他身旁,轻轻地给他往上盖一盖棉被,折一折被角。每逢佳节倍思亲。
那一晚,有一人同样也没有睡。饶晓倩。大概她和他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她思念母亲朦胧的无根的,常常也是在梦里的,而那一夜,饶晓倩没有睡,在网上,一直陪着他。很晚很晚,已不知几点,甚至都不知道聊到了哪里,两个人的手机渐渐没有了响声。第二天他醒来,看到她们的聊天记录,才知道她陪他快到了天明。他知道,饶晓倩一直都是习惯早睡早起。他的心一紧,有这样的女子,夫复何求,他想,如果,如果他的这一生最先遇到的不是赵子敏,而是饶晓倩,或者干脆说那一天他没有和赵子敏重逢,他一定会爱上饶晓倩的,一定会好好爱饶晓倩的。
他对饶晓倩的深深歉意,没有维系多久,很快就抛到脑后了。因为赵子敏跟他,约定大年初二,也就是明天下午,五点在她的村口见。
21
自从两个人分开后,都彼此的思念着对方。对于热恋期的情侣们,恨不得每一分钟,每一秒,都要和心爱的人儿一起度过。他们不过五六天没有见面,就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等待总是令人心焦的。最后赵子敏约定明天下午见。
旧历的习俗,只有过了大年初二,准确说过了初二过午,人们才能走亲戚。因为他们这里还延续着大年三十“请老人”回家过年,初二“送老人”回去的风俗。请老人,送老人,可不是指请亲戚好友年龄大的长辈过年,而是“请”那些死去的人。这里的人相信,人死了是有灵魂的,而且每逢过年过节,地府是允许他们回来“探亲”的。只不过,家里人要“请”,这样阴司里才能收到来自他们家人的请求,就像收到邀请柬,而且那些死去的鬼魂们,过完年回去照例要奉交一分“好处”给头目罗刹们。死去的灵魂回来过年,是有日期的。最后的日期就是大年初二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在这之前赶到鬼门关,否则鬼门关就关闭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也就意味着无法超生。
“请老人”的习俗是这样的:大年三十的时候,如果男方家里有死去的亲人,就必须写牌位,像王飞宇家,自己的爷爷奶奶不在了,姥姥也不在了,他的父亲每年都会写上两个牌位,即本音王门三代之神位,外音王门三代之神位。本音是指他们王氏家族,外音也就是说外戚。做好了牌位,还要弄供果,至于贡品每个家都不一样,这个不统一要求。祭品为三样,一般都是一盘酥菜(用面包上各种食物,如咸鱼,藕夹子,萝卜团,里脊肉等等,然后过油炸),一盘半生半熟四四方方的猪头肉,另一盘便是水果。这三样祭品,放进盘子里,上面还要用菠菜子点缀。将写好的牌位,放在供桌上,并且一定注意要让外音在首席位子,摆上那些贡品,安好椅子,就像真请人吃饭一样。那两天,孩子不能乱说话,尤其不能说对长辈不敬的话,而且家里每次开饭,都要先把水饺端到供桌上,“祭供”一番,才能下嘴。
大年初一是拜年的日子,所谓的拜年不光是对活人的拜年,还有对死去的。大人领着小孩子去串门拜年,一进别人家的门,只要他们家“请老人”,不管你是不是本家,还是邻人,小孩按例都要跪下梆梆梆磕上三个响头。不光小孩子磕头,大人辈分低的也要磕头。头不是白磕的,只要人家磕了头,主家必须给予小孩压岁钱。有些人家不想出压岁钱,也有的不想让小孩子为难,还有的干脆省去这繁文缛节,见有人登门拜年,想磕头,都一把拉住,寒暄几句话就罢了。久而久之,进门拜年的人,也就做出磕头的架势,意思意思。
到了初二过午,他们就忙活着“送老人”了。送老人礼节比较简单,准备好黄纸,檀香,等到太阳一过午,就各家用簸箕端着各家的“老人”儿和那些纸香,小孩拿着鞭炮和礼花,一起去送“老人”。最为壮观的,就当属一个大家族一块送老人,人员众多,且有序不紊,浩浩荡荡,走到十字路口,大人们将那些牌位、黄纸、檀香一切烧掉,之后所有人三磕头三叩首,紧接着无数的鞭炮哔哔啵啵的放了起来。所有“请老人”和“送老人”的礼节,女性都不能参加,只一旁看热闹和指指点点。
王飞宇和赵子敏的约会就定在初二下午,这样他们都能走得脱。可是,第二天一早,王飞宇起来,觉得窗外比以前似乎白亮了许多,推开门,哇一场好大的雪。好几年,过年都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过一场雪了,似乎老天也是要过年,很不耐烦的,偶尔下点雪,意思一下。今年不同。鹅毛大的雪花儿,正纷纷琳琳向大地飘去。漫山遍野,一片银装素裹,大地肃杀。
过了中午,雪花儿还不断地飘下,似乎没有一点停的意思。今年的“送老人”就要冒雪进行了,街上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多嘴妇人,人们烧完那些纸,匆匆就回去了,就连鞭炮,都哔啵哔啵得有些发闷。已经午后四点多了,王飞宇有些发焦,幸好天公留下一份情意,只剩下一星半点雪沫儿,懒懒散散地飘零着。地上的雪,完全没盖脚踝,王飞宇不知道她还去不去?这是新年的第一次约会,他想,怎么可能让这点雪儿搅黄了呢,不管赵子敏能不能如期赴约,他都要如期而至。
走在雪地上,脚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王飞宇向着赵子敏的村子走去。不一会儿,他就要走到赵子敏村口了,这时他看到,有一个黑色的小点慢慢探出头来,一点点爬上她村口的路坡来。当他走到村口,也就是路坡的坡顶时,那个黑色也到了坡顶,他认了出来,正是赵子敏!时间,还差一分钟就是五点了。天空懒洋洋就要睡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刚才黑色小点正是赵子敏脑袋,她身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与大地融为一色。
他们两个紧紧的拥抱一起,像是分别了多年的恋人重逢。
“快想死我啦!”王飞宇说。
“嗯。”赵子敏依偎在他的怀里。
“那你有没有想我?”
“你说呢,傻瓜!”
两个人伫立在这白色的天地里,久久。稍稍刮起的风儿,将那大地上的雪花儿引动得漫天飞舞。不远处村子里,偶尔传出“吱——”几下礼炮声,在他们的上空开出花儿来。雪后的夜色,也有点赶来凑热闹的意思,竟也咪咪胧胧。
许久许久,两个人才分开了,他牵着她的手,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走,静静的也无话。只听到他们踩出雪花儿的咯吱声。王飞宇在前面,牵着赵子敏,一路走一路踩出新的脚花儿,而赵子敏也调皮得一下一下踏进他刚踩进的脚印里。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他们就来到了村子外的靠路边的那片果林旁。林子里的苹果树越来越少了,仅剩下十几颗树,光秃秃的屹立在那里。大雪给它们穿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满树的枝桠恣意横叉,远处看,有点像张牙舞爪的雪龙,狂欢的雪龙。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童年的那年。
“你还记得吗?”赵子敏泛起眼睛望着他。
“当然啊!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小偷!”赵子敏又像小时候那样,调皮的回忆道,“你们还俺的苹果,谁让你们偷的!”
“谁偷你苹果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你苹果了!”王飞宇也仿佛回到了那时候。
“偷人家的苹果还不承认,无赖,流氓!”
“对,我就是无赖,”王飞宇说着顺势将赵子敏拉入到了怀里,“我就是流氓!”
赵子敏,下巴上扬,含情脉脉地的望着王飞宇。王飞宇重重地吻了下去。四周的天色,似乎又有些黑了,不过还能看得清楚人的脸。
一会儿,又听见两个人的走路声音,踏得雪花咯吱咯吱响,一前一后。
后来有妇女从他们身旁走过,时不时的看了他们好几眼,就是走出了老远,也不住的回头瞅他们。
“怎么刚才那个妇女老看我们?”王飞宇有点好奇。
“那个人是我们村的,还是我们队的,应该认出我来了。”
“嗯,嗯?”
“咋了嘛你?”
“没事儿。”
“对了,那天咱俩回来我妈回去问我了。”赵子敏说。
“问你什么啊?”
“问我那个替我提包的男生是谁”
“你怎么说?”
“我说我朋友啊,不过,”赵子敏一停顿,“我妈接着问我说,是不是男朋友。”
“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我笑了笑,没回答!”
“啊那你妈不是知道了吗?”
“是吧。我妈还让你过了年,去我们家一趟,她要认真看看你。”
“真的假的?”
赵子敏哈哈笑了,说:“瞧吓得你那样吧,我骗你玩的!”
王飞宇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妈倒是说过,没事让你去我们家玩呢,怎么样来吧?”
“我……我不去了吧?”王飞宇刚刚放松的心,又有点紧张。
赵子敏有些不高兴。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从王飞宇那个村子走过来。那个人离着他们很近,依稀都能看到他的脸。这时,王飞宇突然放开了她的手。那个人也是,时不时偷瞅他们一眼。
“怎么了?”那人走过后,赵子敏问道。
“那个人是我们村的。”
“那又怎么了啊..?”
“他看见我们,那什么,不太好吧?”
赵子敏这会真的有些生气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他的气。好像有点恨有点恼又好像有点失落,不.,是失望。
一路上赵子敏也.不怎么说话。王飞宇也不知道说什么,甚至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
“那咋就不说话啦?”
“没事,就是不想说了。”
“你真没事?”.
“真的没有,哎挺晚的了,你送我回去吧?”
“恩好的……”
22
王飞宇惊奇的发现,自从上次和赵子敏约会后,有好几天,赵子敏对他的态度似乎有点改变,好像有点冷淡,也不像冷淡,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他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这种现象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毕竟他们处于热恋期,有些小小的不愉快,总挡不住爱情炙热火焰的燃烧。
大年初六,赵子敏就回到他们那个城市上班了。王飞宇只好一个人无聊的待在自己的村子里。他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可是对于他也是很难熬的。村里和他一起玩大的伙伴们,不是已经结婚生子,就是已经出去打工好几年了,他与那些伙伴们再也玩不到一块去。想想小时候啊,他们天天待在一起,到处耍,谁也不会想到,若干年以后,见了面至多是无聊的寒暄,时间和空间,已经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隔膜。这种难以言说的生分,让人错愕不已,又让人淡然处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没有哪个人能够永久的陪你前行下去。人生无非是,你不断地和不同的人产生交集,又不断地离去,和其他人产生新的交集。一直前行下去。只不过,有的交集时间长,有的交集时间短。
自从赵子敏回去上班之后,王飞宇强烈地思念她,日也想,夜也想。他觉得自己在家一天也待不住了。最后,他决定,提前回到那个城市,学校里不开门,先去年前那个搬家公司再干一段时间,这样就能天天见到赵子敏了。他想好了,先不告诉赵子敏,当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时,给她一个惊喜。
就在赵子敏走后的第三天,王飞宇也收拾好包袱回去了。回到那个城市,已是下午,他先去公司,还是找到了他的老乡,又去和老板商量。在这样的小公司,人员流动大,进出很容易,比较随便和自由,再加上之前老板对他印象不错,很痛快地他就被收留了。干完这些事情,时间已经快四点了,王飞宇想,先休息一会,再去找她正好能赶上她下班。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王飞宇就从公司出发,向赵子敏公司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想象着,赵子敏突然见到他时,要有多么吃惊和开心。他憧憬着他们见面的场景,心里乐开了花儿,脚步更加轻快了。可是,他不知道,一会儿他就开心不起来了!
当王飞宇来到她的公司门口时,正好赶上下班,公司里的人,开始往外涌出。王飞宇就站在一边等着。不多会儿,赵子敏出来了,可是不光她一个人,还有吴一飞。吴一飞一边绕着赵子敏走着,一边和赵子敏说着话。
“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嘛。”吴一飞紧赶着赵子敏。
“我给你说了嘛,我不去!”
“刚回来,只是想请你吃个饭,好不好?”
“心意我领了,回去还有事,饭还是算了吧!”
“你能有什么事情嘛?”吴一飞死缠烂打。
他们说话的声音挺大,王飞宇隐约也听出了大概的意思。此时,王飞宇血液上涌,他紧紧的攥住拳头,有一种想揍吴一飞的冲动。他立即走上前去。
“她晚上和我出去玩,不好意思啊,一飞哥!”王飞宇到他们身旁还是忍了下来。
这时,赵子敏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王飞宇从哪里冒出来了,她又惊又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们?”吴一飞问。
“是的,我们之前就约好了!”
“你们……?”吴一飞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我是他男朋友,你好,我们正式认识一下!”
吴一飞的脸上一下子就暗下来了。自从那次在赵子敏的房子里遇到王飞宇,他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只是未加多想。
这时王飞宇转过头,对着已经呆呆站在原地的赵子敏说:“走吧,我的小美女?”
他们两个人,与吴一飞道了别,走出去了老远,赵子敏才想起问他,怎么突然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之类问题。王飞宇如实回答。王飞宇没有问刚才的事情,而赵子敏也故意不说。
他们两个在路上,走着,王飞宇没有牵赵子敏的手,他有些默默然。赵子敏主动走上前来,拉住他的手,一边晃着他的手臂,一边问道:“怎么了,咋不和我说话了?”
“没事儿,可能坐车有点累吧。”
“我看,是某人打破了醋坛子,还是陈年老酿啊!”
“谁吃醋了!”
“还不承认,看你小气样?!”赵子敏抬起了头来,笑涔涔地对他说。
“你是男人,别那么小心眼还不好?”赵子敏说。
“那你要是看见别的女孩约我吃饭,你怎么样?”
“啧啧是谁刚才说,没吃醋来着?”
“好啦,”赵子敏又摇了摇他的手说,“别吃醋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真的?”王飞宇转过身来,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说,“这才差不多!”
“你刚才挺帅的!”赵子敏开心地说。
“什么?”
“你说那句话的时候。”
“哪一句?”
“我是她男朋友……”
在这开学前的十几天里,王飞宇一直都是,白天在搬家公司干活,不管有多累,下了班洗漱完换上平时装,就跑去赵子敏那里。王飞宇下班的时间不定点,有时早一点,那也五六点,有时晚上七八点,可是不管有多晚,他总是要去的。有好几晚上,他下班完了,去了赵子敏那里,发现她已经买好了饭,一直在等他,两个人在一块吃饭,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还有一天晚上,也是他开学前最后一晚上,他们吃完了饭,逛完街,很晚了,赵子敏不放心,没有让王飞宇再回去……
那天晚上,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柳梢,天色未黑尽。她轻轻扬起下巴,温情地望着王飞宇,那可爱的脸庞,趁着微熏熏的夜色,越发干净,美好,笑容浓得化不开。他侧过脸,看了看手表说,“快到六点了,我让你看一个奇迹——还有五秒,你来倒计时。”
赵子敏看到王飞宇温温的笑着,笑容如雨后的阳光,清新,温和,她开始数数。
五。
风从四周微微吹来,一根一根扬起她的眉毛,她觉得一切都温馨得说不出;
四。
星星是淡黄色的遥远的灯;
三。
夜色在枯了的树和拼命向上长的树间,带子般无声地绕,长长的枝的剪影再在里面晃动啊晃动;
二。
她屏住了呼吸,仿佛进入了一个水做的魔镜里,生怕轻轻的气息,就会打破平静的美丽幻画;
一。
会有奇迹发生吗?秒针“嗒”地发出柔软的呓语。
——忽然地,街上所有的路灯一齐开亮!那些灯光好像琥珀,沉香色的温情千年如斯。因为夜色掩去了杂乱凋零和烟尘,掩去了屡次修复所拼搭的不和谐,岁月的痕迹隐入夜的背景,那些过去的轮廓突然栩栩如生,整个城市蓦然回到昨天。
王飞宇的声音,潮湿的,愉快的,像小雨淅淅沥沥滴打在水泥台阶上。“你看,”,他低低地说,“时光倒流了。”
——这一刻,赵子敏眼睛里闪现着泪花,幸福的泪花,在不停地打着转儿。
23
开学了。王飞宇大一的第二个学期开始了。大地回春,不久,校园里,也有了些春天来临的迹象。学校的木棉花,已经悄悄打着骨朵儿,静静的待放。王飞宇每次上课,路过那一角花园,扑面而来,总是能闻到一缕淡淡的清香。这是未名花要开了。未名花,不知道名字的花儿,春天一早就开,而到了初秋也会开一场。有人说是迎春花。有人说不是。今天的未名花,似乎开得更早了。也开得更快了。
没过几天,王飞宇再从那一角花园走过时,闻到一股浓浓的奇异的花香。他猛地抬起头来,原来,之前花枝上的花苞刚刚张开小嘴,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开放了。那六个黄色的小花瓣,猛然一看,竟像是小小的向日葵,热烈阳光。只是今年开得出奇的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开得出奇的香;香到让人觉得有些过分。
在这万物苏醒,大地开始披红挂绿之际,王飞宇提不起一点兴致,去感受一下这美妙的大自然的变化。因为最近他苦恼极了。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是时候告诉饶晓倩真相了。他觉得再也不能和饶晓倩这样发展下去了,他记得,开学第一天的晚上,饶晓倩就打电话让他出来玩,他出去了,在一个没有人灯光昏暗的地方,突然的,毫无征兆的,她一下子就抱住了他。他想挣脱开,可是又没有勇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饶晓倩说,怎么该对她解释。这些天他一直都在琢磨一个恰当的方法,一直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的方法。可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又不能一直拖下去。这样下去,对饶晓倩是残忍,对赵子敏是伤害,而对于他自己道德良知也是备受折磨。尤其是发生了那件事情,那天,那个夜晚,赵子敏,她,成了他的女人。
是的就是那天晚上。那天充满魔法时刻的夜晚,王飞宇就像一个魔术师一样,一瞬间打开了街市上所有的路灯。一下子也打开了她的心扉。 那一晚,他们在街上逛了好久好久。即便是那条街,已经被他们来回走过好几遍,赵子敏依然不舍。最后,时间已经十点多了,王飞宇和赵子敏手牵着,摇呀摇,晃呀晃,才慢慢向她的住所走去。等王飞宇送赵子敏到了家,他们依然不情愿分开了去,明天,明天王飞宇就开学了,暂时就不能每天下班来看她了。两个谁都不舍。
“这么晚了,要不今天别走了?”赵子敏眼望着王飞宇,试探般问道。
“我留在这里好像不太好吧?”王飞宇犹犹豫豫。
“怎么,我一大姑娘都不怕,你怕了?”赵子敏乐嘻嘻地说。
“谁怕了,关键晚上怎么睡啊,这就一张床?”
赵子敏刚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这下子难住了她。
“这样吧,我靠在你床头上,看着你睡!”王飞宇说。
赵子敏只是脱了最外身的羽绒服,轻盈地盖上棉被,而王飞宇半躺在床边上,半个上身依靠在床头,侧着身子,右手拦着赵子敏。她的一头秀发,懒散的散发在他的胸怀里。他没有脱衣服,也没有盖被子。就是这样,他静静的望着赵子敏那美丽的可爱的脸庞,真想亲一口,而此时,怀里的赵子敏也轻轻抬起头来,含笑而望着,甜甜的。幸福的甜蜜,充满了整个房间,浓浓的,时间也变得分外不明显。
“喏,快把你冻坏了吧?”不知过了多久,赵子敏想起眼前的人儿还在外面,一边亲切地问着,不等王飞宇说,一边已将被子裹在他身上纳入自己的被窝里,像母亲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王飞宇此刻并不冷,也觉不出冷。他还是将臃肿的羽绒服脱在被子外面,进了被窝,躺了下来,这样他离着她更近了。她枕在他的胳膊上,他亦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两个人,面对着面,距离近的几乎鼻尖贴着鼻尖。慢慢的,慢慢的,两个人的嘴唇相触。这一次他,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狂野粗暴,甚至想一口把对方吞下去才好的急切,他这一次轻轻地,温柔地,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一丝丝地吻了起来,然后他将自己的舌尖一点点一点点,彳亍着,伸入她的嘴巴里,两个人的舌,渐渐触碰着,缠绕着……两个人的身体,散发出滚烫的热。他边吻着她,边脱下了自己毛衣,只剩下单单的内衣。他也要她脱下那粗糙的讨厌的外衣,他正要帮她脱下。她停了下来,两个人的吻停了下来。
“你干嘛?”赵子敏有些惊讶的问道。
“脱下你的外套,挺热的,好不好?”王飞宇乞求的盼望的眼神,温温的说。
“那你不许,乱摸乱碰!”
王飞宇终于把她的外衣都脱了下来,两个人只剩下薄薄的内衣,彼此的体温都可以感受到,甚至是他快要感觉到她那皮肤的柔滑了。两个人,于是,又一次,吻了起来。两个人的舌,在疯狂着纠缠着,被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吻到激情处,他一下子就爬到了赵子敏的上面,他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游走着,她起初有些抵触,最后那炙热的火焰将她燃烧。被子里的温度,热了又凉,凉了又热……
王飞宇一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和赵子敏激情的夜晚,他就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已是赵子敏的男人,他不能对不起她。可是,这让他怎么开口跟饶晓倩说呢,难道就说,我们两个不合适,对不起她,然后委婉的分手,还是直接告诉她,这一直以来都是误会,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他思来想去,按第一种说法的话,她可以会对他不死心,她一定会两眼无辜看着他说,有什么错她会改,那时他绝没有勇气,去面对她,这样更加拖泥带水。第二种说法,是很干脆利落,但是一定会深深伤了她的心。他纠结,苦恼,烦乱极了。最后,他思之又思,想了又想,觉得,自己真是可恨到家了,当初就不应该冲动,到现在,还他妈既想当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已注定会深深伤害她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她,王飞宇想。
明天就是周六了,正好是个时间。他约了她。七点。怡园广场见。怡园广场,还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一切从这里开始,一切也从这里结束。
第二天晚上,王飞宇早早来到那个广场上。广场上石碑的文字,依然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见证时光的流逝。他有些紧张,外表却镇静的站在那里,欣赏那些文字,可是看的什么,他一个字也不记得。突然,他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他一跳。
“干嘛,还看那些文字?”饶晓倩拍了他一下肩膀,半个脑袋却伸到王飞宇的面前,斜向上望着他道。
“没有,我在想事情。”
“是不是,在想我呢?咯咯咯”饶晓倩笑得如风铃般,清脆悦耳。
“走吧,我们围着校园逛一圈吧?”饶晓倩说着,便要手挽着王飞宇的胳膊。
“好的,正好有事情想给你说。”王飞宇的手臂做出请的姿势,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
“想给我说什么事情?”
“我……我……”王飞宇临阵语塞了起来。
“怎么,还不好意思啦?”饶晓倩说,“你不会是喜欢上别人了吧?咯咯咯”
王飞宇的内心猛地一紧,他知道她在开玩笑,她是多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压根想不到他,真的,喜欢别的人。
“对啦,”饶晓倩接着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我们……我们在一起的第一百天啊!”
“在一起?”
“就是从你抱人家的那天算起,虽然那时,你还没有正式向我表白,可是那天之后,我的心,其实,已经是你的了!”
“你好像现在都没给我表白呢,”饶晓倩自顾自的说,“是不是你该说点啥?”
“饶晓倩!”王飞宇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饶晓倩回过头来,看到身后一段距离的他说道。
“有件事情一直想对你说,我纠结了很久,说出来会伤你的心,可是不说以后对你伤害更大!”
“你怎么了?”饶晓倩还是第一次看到王飞宇对自己的表情这么严肃,“什么事情会伤我的心?”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饶晓倩一下子呆了,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我们分手吧。”
好大一会儿,饶晓倩才缓过神来说,“为什么?”
“我有女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寒假期间。”
“是她么?”
“是……”
饶晓倩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蹲了下来,双手抱住膝盖。她没有哭,只是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儿。
“对不起!是我不好!”王飞宇来到她身边,也蹲了下来,想安慰她。
“你是一个好女孩,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她的出现,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辜负了你对我的情意,我会对你一辈子都好的!”
“我明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赵晓倩哽咽地说,“我只想知道,你是先喜欢上她的,还是我的?”
“是她,”王飞宇说,“其实,我们之间一直都是——”
“误会”两个字,王飞宇还没有说出口,饶晓倩就突然站起来,跑开了。她一边跑,一边用手擦拭着自己的脸庞。背后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还想说,其实这一切一直都是误会,从第一次给她室友买八宝粥,店铺举行买一赠一活动,顺便给她也带回了一瓶开始;从那天给赵子敏表白不顺,而冲动了抱了她,并且那个带字的苹果阴差阳错的给了她开始,这一切就是误会。可是,她已经跑远了。此刻,他也痛苦极了,他多么不想去伤害她,若是这些误会说出来,岂不是更上了她的心。就这样吧,就让这些误会一直误会下去吧,就当他自己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吧,他想!
后来王飞宇将他与饶晓倩的关系解决了这个事情,告诉了赵子敏。赵子敏沉默了好久说,“你伤害了一个,真正的深爱你的女孩!”王飞宇无言。赵子敏见他无言,却无端生出一丝凉气来。
24
自从那天晚上,王飞宇给饶晓倩提出“分手”以后,王飞宇和饶晓倩关系到了冰点。从那以后,饶晓倩再也不怎么搭理王飞宇了,甚至是说,他们两个已经到了绝交的地步。王飞宇伤心极了,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好朋友,这一个知心的红颜知己。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他非常理解饶晓倩此时的心境和做法,但他仍免不了伤心难过。
现在,能够安慰他的只有赵子敏了。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天天见面。有时是王飞宇下午去找赵子敏,有时是下了班的赵子敏去找王飞宇。当然,赵子敏找王飞宇的时候多一点。他们两个在学校,一块吃饭,一块逛校园,偶或逛街,然后王飞宇送她到学校对面的“网吧一条街”。那里网吧多,房子也多,而且也便宜。他送她到那个“幸福旅馆”。经常,他也不再回宿舍。
两个青年人,一个房间,一个夜晚。疯狂地,在做着他们这个年龄做的事情。这个网吧一条街,之所以出名,不仅是网吧多,而是这里便宜的房租吸引了一批批成双入对的大学情侣们,早晚出入着。虽然在社会上现在对于这种现象依然有着一定的道德评责,可愈演愈烈的这种风气,在人们的心中似乎习以为常了。
快到大一学年结束,临近放假的那段时间,王飞宇有点奇怪,好像赵子敏好久没有来找他了。因为当时在“考试月”里,他正忙着各科的陆续的考试,考试突击,他也没有怎么在意。就在他考试还有两三科就要结束的时候,那个下午赵子敏突然来到了学校,找王飞宇了。
“喂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来找我啊?”王飞宇问。
“最经工作比较忙,你不也忙着考试吗,没来打搅你。”赵子敏低下头,低低地说。
王飞宇又像往常一样,领着赵子敏去吃了饭。吃过饭,两个人漫步在校园的小路上。
“好久都没见了,咱去学校对面吧?”王飞宇提议说。
“不……不了吧,我最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我下面小……小肚子。”赵子敏有些含羞的说。
“那我给你揉揉!”王飞宇说着,就要伸手去抚摸她的小肚子。
“别,别闹,我给你说一事,”赵子敏有些严肃地说,“我好像两个月都没来‘亲戚’了!”
“不会吧,难道你是说,你——”这时一个人从他们身旁一闪而过。
“嘘嘘——”
“不太可能吧,我们的措施还可以啊!”王飞宇此时吓得有点楞了。
赵子敏看到受了惊似得他,过了一两秒说,“哈哈哈,看把你吓得,逗你玩呢!”
“真的,没有骗我?”
“当然,吓你玩的!”
“你好坏啊,快把我吓死了。”王飞宇大舒了一口气,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哎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我怀了孕,怎么办?”
“那只好打掉了。”王飞宇想也不想地说,“因为我们谁都没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
“真的,只能打掉这个孩子了?”赵子敏认真地望着他说。
“当然。”
“哦。”她咬着自己嘴唇说。
那天晚上,王飞宇送赵子敏去了学校对面的幸福旅馆,恋恋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第二天一早,王飞宇又送了赵子敏坐公交上班。三两科,没过几天就考试完了。考试一完,王飞宇就和赵子敏见了个面,道了别,因为他要和同学一块去上海电子厂就打工了。
之前说过,他根本不相信校园里那些招生广告。但这次不同,这次是本专业的一个学哥介绍的。那个学哥去年暑假,就在那里打过工。他和同学直奔那个电子厂而去。这就意味着他和赵子敏将近有两个月的时间见不着面。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每天下了班,他都要和她打电话。虽然他们每次通话的时间不长,可是总也忘不了叮嘱对方好好照顾自己。然后他就是洗洗刷刷,吃完晚饭,早早睡去,好迎接新的一天的劳作。生活就这样简单而充实的进行着。可是,越是到了假期的后期,他越觉得有些奇怪。他惊奇地发现,赵子敏经常的不再接他的电话。有时,他问她原因,她总是说最近有些忙。
可是,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他觉得她有意在躲避他的电话。到了后来,也就是他马上就要打工结束的那几天,他下了班给她打电话,她的电话总是关机。他着了急,上QQ上微信,可是怎么都联系不上她。最后几天,他竟然胡思乱想,想着是不是她“出了事”,有时,他又想,不会的,也许她就是手机坏了,工作又挺忙,也来不及上网罢了。不管怎么样,他觉得,反正就要回去了,回去就能见到她了。
可是,他想错了。
最后的几天在他焦虑的等待中度过了。他拿到了工资,买了票,兴冲冲直接就去他们那个城市。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学校。他下了车,直接就奔着她的公司而去。可是,让人意外的是,办公室里,本应该属于她的座位上,却空空的,只有一个办公电脑在孤零零的呆在那里,。他问办公室她的同事,她去哪里了。她的同事,有的说不太清楚,有的说好像临时出差了,也有的说好像离职了。
他失望、担心、忧虑透了。不过,他唯一放心的是,她没有发生“大事”。也许真的是临时出差了,至于离职,他觉得不可能,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不跟他说的。他又突然想回去,回到她的家问问怎么回事,可是明天就要开学报到了。他决定还是先等开学报了到,再等等她的消息,说不定,突然她就出差回来了。
可是,开学已经两天了。依然没有一点她的消息。电话依旧关机,而QQ微信贴吧仍然杳无音信。他等不了了,他决定今天下午去跟导员请个假,说什么也要回到她的家,打听一下她的消息。
他一个人走着,向导员的办公室走去。当他走到那个校园一角花园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回头望去,是他的舍友孙向丘。
“舍长,这里有你的一封信。”孙向丘说,“刚才一个邮差大哥找你不到,就帮你代收了。”
信?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写信,他觉得奇怪极了,而且还是写给他的,又是谁能写信给他呢。他怀着好奇的心情,结果信封,最后半部分写着他的地区邮编和他的地址。他快速地溜了一眼,突然在下面,他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他的目光停留在收件人的地方,那里清清楚楚的写着:赵子敏。他立刻激动了起来,多少天了,终于有了她的信息。他紧张地打开了信封。
亲爱的:
飞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以这种方式与你作别。因为我真的不敢当面与你话别,那样我将没了勇气。
你一定会怪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其实,很简单,我怀孕了。是的,我怀孕了,我们两个人的。那天当我问你,如果万一我的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你说,打掉,因为我们还没能力去抚养这个孩子。本来那天,我是多么想,多么想告诉你,我有了咱们两个人的孩子了。最后,我还是忍住了。
我偷偷一个人去了医院。我想也是的,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也许真的不能要吧。可是,当我躺在那冰冷冷的手术台上时,我仿佛感觉到我的肚子里有一个生命,那个小生命在轻轻地踢我。我舍不得。我清楚的想起,当我确定我怀孕的那一刻,当我得知我即将为人母的那刻,那种开心和喜悦,激动的什么也说不出。那是一个女孩,不,一个女人,第一次孕育另一个小生命的幸福时刻。最后,我决定我要一个人将他(她)生下来,哪怕未来有多么困难。
不要怪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或者在以后的日子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你。我原本不打算告你的,可是当我得知你的着急的找我时,我却又不忍心让你为我牵挂。不告诉你,是因为,你,或者说你和我,都还只是一个没有成熟的孩子,不能负担起这么沉重的责任。我也不想,因此而打扰了你平静的求学之心。记得,那个发烧的下午,我躺在你背上,迷迷糊糊,那时觉得你的肩膀是多么的踏实和宽广,可是,当那个雪后的傍晚,你面对认出你的同村人的躲躲闪闪,我就知道,我们都还很年青,难以真正的负担起我们爱的职责。可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与你相爱。是你给了我爱情的滋润,是你让我初尝爱情的滋味,与你相爱的这半年里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要走了,你不用找我,我去了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我的地方。没有我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做好原本的自己,快快乐乐的就好。至于我们能不能再见,可能许久之后你的身边会出现一个更好的女孩吧,更适合你的吧。总之我们何时再见,缘分会告诉你我,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辈子再也不见。
爱你的
敏
当他合上信纸,无声的泪水的早已从他两腮悄悄滑下。此时此刻,他的感情是多么的复杂。这一刻,他知道了她的信息,那颗为她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有些放下,可是当他知道,她怀了他们的孩子并因此而离开的时候,他真的又惊又喜,又怨又恨。对于一个还是学生的他,知道自己已经要当父亲了,惊慌和喜悦,自然不必说。当然,惊慌也许会更多于喜悦。可是,他对她多多少少是怨的。他怨她不把这个消息趁早告诉他,他怨她就这样不辞而别,他也怨她将这份爱的责任独自承受,这一切都没有跟他商量,没有跟他任何负担的机会。可是,细想来,他真的又能担负起这么沉重的责任吗?答案是否定的。他对自己恨极了。他的双手紧紧握起来,仿佛听到了咯嘣咯嘣的响声。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不能负担起该承担的责任,他是有多么的无能和失败。同样,对于离他而去的赵子敏,他又多么想念和牵挂。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去找她,去照顾她。可是,这也只是想想。他仍旧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整整两个多月,他都笼罩在这种悲伤、失落、沉沦的境地下。校园里的天气,早已是夏末降至,秋天即临。渐渐的,又过了很久,外面的世界逐变成了金黄色——秋天独有的色彩。在这个秋天,这个容易感伤的季节里,多么映衬了他那昏暗枯黄的心情。在他还没有察觉和感知,季节变化的时候,一角花园里的未名花,早已悄悄开放。
就让我们回到开始。
又是一个傍晚,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王飞宇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他走近花角,一阵浓郁的花香飘来。山茶树大小般的花树,早已枝枝蔓蔓,开满了一朵一朵的花骨朵,在幽幽暗暗的角落里,极像淡黄色遥远的灯。那几颗花树,也许压根就没有名字,也许有名字不为人知罢了,花儿也是无名的,还是叫它未名花吧。今年的秋天,这几颗未名花,就像初春那样开得异常的早,异常的香,异常的浓,整个儿浸满了鼻腔。发醉。每朵未名花开,都有它自己的秘密,只有在恰当的时机,不早也不迟,才能开出艳而不妖,香而不腻,透人心脾的花香来,而不是绚烂之后归于匆匆谢幕。人亦如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