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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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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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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灵

老家的清明是三月三,过了清明,突然草长莺飞,煞有乱花渐入迷人眼的架势。如果留心周遭景物,便会发觉,啊——春天的气息。这些年一直在感受节气的变化,闽南的气候像是慢人一步成长的孩童,每每要比古书上说的时象晚一段日子,已经在季春月的清明,俨然是“始雨水,桃李始华”的仲春之象,也借由此,我才感受到春天。

老家人说清明,从没加一个“节”字,好像是要与节气的清明区分开来,中国文化总是这样,不把话说太明白,却能分得清楚。在清明这天,大家会拿着做好的乌龟粿(青团)上山扫墓,祭拜祖先。乌龟粿的粿皮,加进了艾草,艾草是常见的药草,小时候过春节,祖母总会采一些艾草来烧水,在下午时分“抓”我去洗澡,然后换上新衣服,“放”我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这种草药的使用几乎贯穿农村生活的始终,像一种守护,无言而不舍。艾草在清明时的用途,则是用来做青团。前些天自家返漳时,母亲正在熬艾草水,当时还问她熬这个干什么,现在一想,原来是清明要到了。但现在清明已经过了。下了几天的雨,绵雨淅淅沥沥,不打伞走在路上,不一会儿就一身水雾,人家常说春风化雨,春风可以化雨,也可以化人啊。独自走在小区的红砖路上,周围的花草树木迎着风在微微摆弄,风儿钻进衣袖还能感觉到一点凉意,给烦躁的心灵捎去一丝安定;雨雾飘落在肌肤,给干燥的身子敷了一层保湿。这时甚至可以漫步在普天之下,而不必急行;可以仰望着楼隙重云,而不必躲雨;可以倾听那吹万不同,而不必心生拘谨。一直在屋子里的人们,能感受这样与自然的接触,从而生出情愫吗?

清明要祭祖,大多数的清明我都会随族人去山上祭拜曾祖父曾祖母。他们长眠的地方,是在村外的一处半山坡上。每年清明的天气都不同,时而艳阳高照,时而细雨飘风,最近几年的印象里,令人舒服的阴天好像占了多数,也可能是我只喜欢记着令人欢愉的,对清明的到来也因天气有了几分向往。前几年翻新破碎墓埕的时候,大人们说要不种上树算了,风水先生说不可以,墓地是“交椅”的形制,墓埕要开阔,前方要留空地,所以还是拌下混凝土恢复原来的样子,我在一旁,暗自听着,传统的好处,大概就是能在思想碰撞的时候,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来说服你这样做。大人们是这样,我以后也是的。经过一年时间的风吹日晒,墓碑上的字已经黯淡脱落,祭拜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描红碑文,小时候比较有空,一大早买来毛笔和红漆,独自把描红工作全包了。描的时候脑袋空空,只想着把红漆涂在阴刻文字内,至于文字什么意思,丝毫没有在意。稍微长大以后,才能看懂上面碑文的意思,碑文写着“显十二世祖”,“考朴厚胡公”,“妣纯俭沈氏”,脑海里便一下子冒出来十五世孙的自我定位来,至于想象曾祖父曾祖母的平生,也脱不了朴厚、纯俭吧,只是想到曾祖母时,形象更清晰了,不知是记忆的重拾,还是兀自的添补呢?又想到了爷爷奶奶,姑婆叔公,诸姑伯叔,他们犹如是肥沃土地里一株茂盛大树上的枝条,这些枝条是有根的,在以后他们也将成为别的枝条的根。每想到这些,就感觉曾祖父祖母他们从没消失过——以一种精神活着。

与清明同在的,还有家乡的八仙茶,在清明雨水来前,趁着时节采来制作,芽叶、温度、湿度真是再适合不过。去年叔婶送的一斤明前茶,今还有一点舍不得喝,品茶如莽夫的我也为其清香滋润而不能忘怀。没有空调而感到凉爽,没有暖气而不觉凉寒,这样的天气令人舒服,能令人舒服的天气,植物也会为之畅怀,茶叶犹是,没有激素,没有肥药,甚至也不多雨水,才称得叶中珍品。人们象此,也发觉了事物本初的美好。初升的太阳往往是诗人触情的对象,刚绽的花朵一定躲不过摄影师的眼,心中一点灵犀更是逃不过艺术家的抒发,初生的婴儿,新婚的夫妇,新的同事,新的同学,莫不是给人一种激情、向往和奋发。小时候总要拼命长大,觉着长大了就自由了,心里只有长大这件事,那么长大这件事也变得有趣,令人向往。小时候懵懂、不以为意的一切,都会在后来的某个时刻悄无声息地闯入脑海,令人缠绵悱恻,感慨万千。最终,长大了。

人类从自然中总结了规律,从规律中制定了礼仪,创造了器物,我们睹此生情,因情致悟。所以说,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器物,始终是相凭依的。规律、礼仪、器物不应成为束缚我们精神的绳索,而应该是放脱精深的催化剂,这大概是人生参悟的目标。

走在清新的空气中,呼吸其间,我已然忘了我。一如我写下这些文字,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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