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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翼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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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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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袁天坤,是天易的哥哥。

我是一个不喜欢将就的人,为了能够找到一份自己感兴趣的工作,我比对过无数家企业,和家人也曾为此争执不休。因为我始终坚信“人唯有为自己而活,才不算白来人世一遭”。

自从我正月十五中午离开家后,便成了所有人都无法解开的一个谜。

我一直试图把这个谜底告诉给光明,可光明拒绝了我。于是,我便把它高告诉给了月亮,而月亮却始终与我无缘。无奈之下,只好把它通过我的心灵磁波传导给另一个“自己”。

因为我如若不这样做,就会有更多和我一样才毕业的大学生会无声无息的离去,而那些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估计这辈子都无法释怀一笑。

我之所以会被困于此,究其根由还是源于自己的所爱。我被困的地方名为“青莲道学研究所”,实为一座道观。

当我抱着猎奇和兴奋来到这里时,发现四周都是废弃的工厂设备,所有的建筑虽然略有翻新,可仍给人一种破旧荒乱的感觉。以至于我找了半天,也未发现会所入口所在的位置。我反反复复问了周边的人好几次,顺着他们所指引的方向去找,可仍旧无一所获。

说起来也奇怪!原本不起眼,下意识一度认为没有路的地方,却往往会出乎人的意料。

会所的入口隐匿在一个荒置已久,无人上下的楼梯上。会所的外墙是由一层透明的玻璃制成的,内墙通体青白,墙壁每隔五米都宣挂着一个正方形的木牌,木牌上分别刻着硕大的“精”“气”“神”草书字样。墙壁的正中央位置安置着一面醒目的“青莲”标志图。

会所的正门是由一个太极图案组成,左右两侧是一副极为精妙的对联,上联是“脱俗归真,须向吾门求觉路”,下联为“超凡入圣,更宜此地问玄津”,横批是“诸恶莫作”。

大门两侧挂着很多牌匾,牌子上都是一些“道学培训机构”、“道学文化中心”等类的资质文样。

看到如此道风图景,我不觉就被这种浓郁的文化氛围深深迷住了。在我按过门铃后,太极门便从中轴线缓缓张开,破溢而出的玄黄色和沉香像是吸走了我的魂一样,以至于我的肉身久久站在原地不能自拔。

“您好!您是来面试的吗?”一个头顶光秃,满脸胡须,长得像猴子般精瘦的中年男子,身披青黑道袍,从前台站立而起,迎上前试问着我。

“对!”

“你面试的什么职位?”

“品牌策划!”

“嗯,你先填一份个人求职信息表吧!给!用这支笔!”

我接过笔,在正门旁边的一个实木长桌前坐了下来。在欣喜地填完简历后,便又走到了前台,将简历自信满满地交给了他。

“你先在这儿坐等一会儿,别乱走动!等会儿我们负责人会过来和你详细沟通!”

“好!”我果断地应道。

说罢,我便又回到了原座。我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檀香,好奇地向走廊周边放眼望去,隐约可以感到这栋楼似乎不仅只有眼前所见大小,它的大更像是包藏着无穷未知世界的秘密。

这里的每个房门外都被下垂的木质折叠卷帘遮蔽着,从缝隙里可隐约窥见里面的人在榻榻米上围坐着,像是在交流着什么。

我坐等了近二十多分钟后,终于仰头见到一个面色红润的男子,身着黄色八卦衣,脚蹬一双墨色翘头厚步鞋,神态飘逸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像一只仙鹤,步履轻盈,无息无痕,离我越来越近,我不觉被他身上的非凡气质深深勾住。

“您好,老师!我是来求职品牌策划的。”我低头恭敬地开口道。

“好!你随我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便指示道。

他向我淡淡一笑,却又显得神色急匆,看上去倒像还有很多事要等着他去处理似的。我跟在他的身后,从一个房间穿到另一个房间,只见路过的所有人都尊称他为“丘师父”。

在像迷宫一样的房间布局中,穿行了大约五分钟后,他带我来到了一个墙壁四面写满飘逸的书法房间,并示意让我坐了下来。

“现在有好几个才毕业的大学生都想应聘这个职位,我都没有看上。不知道你有什么长处?给我简单介绍下!”

我见他伸手将倒好的茶递到我的胸前,便不由出于礼貌性地冲他笑着说了声谢谢。因为此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磁场很是强大,我唯有向他示以诚意,才能让他放松对我的疑虑,使得面试的成功率增高。

“这个职位之所以由我亲自来面试你们,因为胜任这个职位的人不光要懂得品牌内在的价值,更要能懂得我们玄学文化的内涵!”

“不知你对玄学体系了解多少?”我看着他的丹凤疏眉,他眼神中的光是奇幻的。顿觉有种恰逢知音的感觉。

“深度谈不上,只能说是我从小就对玄学感兴趣,接触的知识面很泛,很杂!”

“那请你说下你对玄学的理解,我听听!”

由于我在来这间会所之前就做过背调,这所会所比深山野谷的那些道观更为正宗,因为它是由“北五祖”之一的王重阳真人继张道陵、葛洪之后,以武起家,创下的道教全真派。而且全真道对世界研究道学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所以我的观念必须得站在全真道角度分析玄学,才能甚得他的赏识。

“玄学又称新道学,它是以探讨天与人关系的学说,强调人格的自由和独立。玄是总结天地万物的一般规律的‘道’,它体现着万物无穷奥妙的变化。玄学也可以说是道学的分支,在我眼里的‘道’,可分为三种,天道,地道,人道。天道是亏损过于盈满,而增益谦虚;地道是变动而盈满,而流入谦下;人道是厌恶满盈,而爱好谦退。”我思虑一番后,顺口而出。

丘易升听了我的理解后,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点头说道。

“修道其实本身就是帮助人们去除世俗欲念。通过积德行善,救人患难,劝人向善,让人们能够明心见性。并且可以通过自身智慧在性与命上加以修持,最终修得道果!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所说都是些书上夫子之谈,把修道想得也太过于理想化了。”

“道法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谁知些了玄关窍,不在三千六百门。要想通向真正的通天大道,没有大福德,大机缘,真法真传,就只会是妄想。”

我听了丘易升的解释后,瞬间感觉到道法并非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习得的,便用书中所看的观念做出了一番辩解。

“可当下真法难求呀!道家们极力想将大法普行于世,以为渡人可以累德。但后世人心日颓,恶异频生,为了不让真法流于不肖之徒手中,做出一些污道兽行,流传下来的道法真谛几乎都被些隐语繁词掩盖住了。就比如现今社会术士横行的欺骗诈术,明明没有真传,却非要诡说自己是珍秘,故弄玄虚。其实他们只是为了求取钱财,满足一己私欲。这种所谓的‘道’,其实早已偏离了道的本根。”

“这只怪世人愚昧,难辨世间道法真假。”丘易升翘嘴笑了笑。

“那敢问丘师父,何为真,何为假?”我进一步问道。

“世界真假本身是很难去辨别的,但只要能把人的德性奉为上品,那才是所谓的正道!”他略作思考,一本正经地向我解释道。

丘易升似乎被我对道教的赤诚之心打动,他眼神中的光愈发明亮起来,直接地向我申出了邀请。

“如果你有心在我这儿长久工作下去,学得大道真诀,那就很有必要从学习我教派独遵的真功真行开始。否则,你光靠书本上那些编给童蒙的知识,只会离真正的道门越走越偏!”

他见我沉默未应,又故意把我的简历拿了起来,遮掩起他那蠢蠢发亮的眼睛。

“你看如何?你认真考虑下吧!如果你有意的话,工资我会按你这上边所写,每月的15号给你定时发放。”

正所谓“读书千遍,不如口传一遍”,有如此天赐机缘摆在我们年轻人的面前,又有几人不为此心动,况且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就很炽热。此刻听到丘易升的郑重邀请,我已无法掩饰住自己内心潜藏已久的欢喜。抬头轻声应了一声:“可以!”

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见我仍在犹豫,便起身要走。却又转身说了一番宽慰我的话。

“说来说去,修行都离不开真心,要想达到老庄清静无为的思想境界,在于你能否放得下,看得开这红尘的种种羁绊!你如果想登门学道,不如今天就留在我们这里。何况天也快黑了,你从家大老远来到此地也不容易。我们这边还有很多空余的房间,你大可不必为住宿忧心!”

“对了!等会儿你去前台那里领张饭票,我们晚上餐厅有特色的清斋素菜,到时你可以尝尝。”

我见他如此热情客气,心头不时一暖,打破了我最后一道,原本对陌生地方不适的顾虑。最后我略显拘谨地冲他笑应了一声,便见他收起了我的简历,低头匆忙地走出了这间墙上写满王重阳诗词的屋子。

(二)

外边的天虽已暗了下来,但这和关在“牢笼”内的我们好似没有太大关系。只所以用“关”这个带有贬义的字眼来形容我们的处境,其实一点也不过于夸大。

白昼住在这里的大学生,女性居多。几乎没有一个能看出会所内部潜藏的神秘之处,主要是因为这里面所有能发光的灯都是处在关闭状态,只有少许微弱的阳光能穿透纱窗照射进来。但到了夜间,这里就显得和白昼完全判若两个世界,在我眼里更多的感觉便是诡异。

这个会所很大,楼梯走向也很冗乱,以至于我无法感知出它绕着走廊上去,会有几层高,房间共有多少间。因为这里除了夜里每个墙角都悬着一盏泛白的莲花灯外,里面便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摸到半点星光。会所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更无可知晓。

这间会所有个规定,一到晚上八点后,进出的正门便会被锁上,里面所有的人便再也不能来回在走廊肆意走动。

在吃晚饭时,我邂逅了一位女孩,她也是刚来一两天,秘密告诉我说:这里每天晚上凌晨左右都会有人在楼梯走动,像是在巡视着什么,又像是在布置着什么。由于躺在房间床上后,外面发出的声响便会减弱,她们只能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去猜想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她解释说,这里的管理人员之所以会这样做,一是为了保证大家能有个安静的清修环境;二是为了不至于被尘世外的俗事叨扰;三是为了保证每个人能早睡早起,有个合理的作息规律,免得有人晚上出去鬼混,亵渎了教义。

因为这里数百年来都一直尊奉着祖师王重阳“无心忘言,柔弱清静。正心诚意,少思寡欲”的道学主张。正所谓修道就是修心,心如果都不能得安,那只能说你与道根本无缘,更别提对此有多么热爱了。

告诉我这个秘密的女孩,她的名字叫惠子,是一位决定长期留下来潜心悟道的女孩。她留着一串乌黑的马尾辫直垂到背,一张微胖的圆脸被平齐的刘海遮住了三分之一,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性格活泼胆小,不失好奇。听她说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自从和男朋友大学毕业分手后,便把世间的爱情都看开了。但我从她暗沉的眼神中隐约看出,她现在依旧割舍不掉那段刻骨的情缘。

吃完晚饭后,我便被安排到了这栋楼第五层最靠西的房间休息。听负责管理楼层的猴子对我说,这里有个讲究:男的属阳,都住在奇数层;女的属阴,住在偶数层。

听到他这样解释后,住在我正下方第四层的惠子,我便对此一点都不觉得好奇。而最令我好奇的是,每间屋子的占地面积都很小,大约20平方米不到。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靠近窗的桌子,窗户是落地窗,只能打开一个巴掌大的缝。这里日常用品基本都一应俱全,唯独没有的是信号,以至于每个人手机除了可以看看时间外,已失去了它本有的其他所有功能。

起初我觉得,既然是修道,手机对人辐射、分神如此之大,没了也挺好。但时日久了,我才发现,没了信号,就像与世隔绝一样。除了每天吃斋悟道,和师父学习《入门修练准则》、《道士日常修习法则》、《内丹修炼宗旨》及《修道者所应达到的境界》等外,已没了和外界任何的联络,更无请假出去探亲的可能。

凡是教派都有着自己的主张,青莲道学会所主张的是:“去除世俗欲念”。这或许就像当年全真教祖师王重阳对马钰所说“凡人入道,必戒酒色财气、攀缘爱念、忧愁思虑,此外更无良药矣”一样。如果在修道中还存有欲念,那么再怎么修持也终究修不得任何正果,也只能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罢了。

但合乎情理的是,在来这儿的第一天时,允许每个人向家人报一声平安。我相信我那天晚上所发出去的短信我家人也肯定收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便就像丘易升对我们所说的:“命运什么都不重要,就全当我死了!勿争斗,静心了,才能活得像神仙似的!”

昨晚不知怎的,自己睡得很死,似乎晚上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几乎一点也不知晓。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为找工作发愁,这次终于得偿所愿,不觉如释重负。

2月20日(正月十六)。星期三。

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便起得很早。当出于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界面时,忽然显示出了一条短信。短信是这样写的:您好,袁天坤!您已成功通过了青莲道学研究会所品牌策划师的面试。请您于2月20日早上7点30准时来一楼三室“明真堂”进行集合培训。

这里最令人奇怪的是四处始终没有手机信号,但这条短信又是怎么发过来的?发短信的时间又刚好是在早上7点整,我便不由猜想起来:难道信号只有白天有,晚上是屏蔽的?但最终的实践告诉我,凡在会所内部,手机是无法感应到任何信号的。

当我洗漱完毕赶到明真堂时,堂内陆陆续续已有二十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坐望着讲台。当我刚坐下,屁股还没热,丘易升就带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道长走了进来。

“这位是我的二师弟,明真!这个堂我之所以用他的道号来名命,是因为‘明真’是你们在修行路上所要过的第个一关卡。接下来就由他为你们讲解‘明真’具体的内容。说罢,丘易升用手示意了下他二师弟明真,便转身匆匆离去。在走前,他冲我点头微微一笑,以至于我一直在夜里费力解读着他那类似蒙娜丽莎的神秘笑容。

“明真科目分为《真功》和《真行》。《真功》即内修,其修持大略以识心见性,除情去欲,忍耻含垢,苦己利人为宗。这种内修主要是修养精神,即性,也称为性功。全真教既修性,也修命,也就是性命双修。《真行》即是外修,主张‘济世度人’……”

明真道长个子很高,约1米8左右,说话吐字很慢,喜欢没事用左手抚摸他的寸长胡须。他的道袍是白色的,和丘易升相比,似乎少了些许真道意。

我之所以也被他们安排来到堂内听课,主要是因为我初来乍到,对他们会所内部情况不甚熟悉,起先跟着培训学员了解全真道的基本内容,以至于后期能为他们做出更好的培训特色策划方案。

在听课当中,我总时不时瞥向惠子,因为在这里除了她外,新来的其它成员我几乎都叫不上什么名字。惠子听课很是专注,一直在认真地做着笔记,看上去她仿佛想极力忘掉过去发生的那些不快似的。

其中还有一位身穿绿色卫衣的姑娘,也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之所以要在此先提及出来,是因为这里只有她,始终相信着我不经意间所发现的秘密。她就坐在我的左手边,留着一头亚麻色的时尚短发,戴着一副黑框的大眼镜,乍看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假小子。我和她的关系也比较要好,主要因为她为人很是热情,和她相处总给人一种值得信赖,无拘无束的感觉。

她名字叫亚男,也是一位刚毕业的大学生。她之所以来到这里,主要是因为在大学读的专业很冷门,并且所报专业又是父母给选的,专业课几乎都从没好好上过一次,挂了很多科目。但她都侥幸补过了,也顺利拿到了毕业证书。出来找工作抱着轻松赚钱的念头,又为了和他的父母斗气。

我想能来这个地方的大学生,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择业观和理由。但由于当前社会优质职位有限,就业压力大,绝大多数应聘职位只能选择自己此前不熟悉的职位。这里在坐的学员90后的独生子女居多,在家也是被父母娇养惯了,在社会上受不得任何委屈,却心气又高。而这个会所恰好满足了她们内心的这种需求。会所处于长时间封闭性质,不受外界任何干扰。也就是说,当你决定留下时,你几乎就会培养成为一朵像青莲一样的“花”,出淤泥而不染,命运由自己主宰,人生活给自己看。完全不会因外界攀比、贪念、妄想、自私等恶欲,而使自己陷入无比痛苦的精神折磨中。

青莲会所最致命的诱惑除了能满足每个人对吃、穿、金钱等物质上的需求外,更能通过他们所独创的金丹法门,让每个人实现“青春不老,永生不死”做神仙的梦。

起初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人是永生不死的鬼话,但最后丘易升用一个实验证明了事实的可能性,所有学员无不为此道学山术心服口服,并且对道学的神秘从而也心生敬畏。

(三)

2月26日(正月廿二)。星期二。

最开始的一个礼拜里,所有学员学的都是些最简单的入门课。因为会所早有规定,只有通过了长达三个月的道学基础入门考核,才会予以转正。转正就意味着工资待遇不仅会翻倍,还有机会由丘易升亲传真法--道学五术之一“山(仙)术”。

所谓的“山”术,就是利用服饵、丹法、玄典、拳法、符咒等方法来修炼“身体”与“精神”以达到身心超脱,是一种培养完满人格的学问。

通过这一个礼拜的初步学习,所有人对“道是什么?如何修道?”都已有了基本了解。

今天恰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七天。我之所以专门把这个日期在手机上做了标记,因为“7”这个序数易起变化,在中国的时间哲学中,“逢七必变”被视为一种时间回圈作用。万事万物在《易经》中都分为了六个阶段,对应六爻,人们都希望六六大顺,而走完这步其实就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大的情况。

这天一如往常,我们一清早就起来诵经。不过奇怪的是没有安排任何课程。每个人除了定时在餐厅吃早饭、午饭、晚饭能短暂聊聊天,大多时间都独自呆在房内练功。

下午吃晚饭时,我刻意去找了惠子,因为我心中有许多疑虑必须要尽快倒出来,而唯一能让我掏心窝的,目前也只有惠子。

“惠子,这连续七天没有信号你能受得了吗?”

“前三天不太习惯,但现在慢慢适应了。你呢?”惠子用她那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来这里专门接受道学培训学习的。我的职位是品牌策划。这一两天没有信号还行,长久下去,我的工作都没法进展了!”我摆出一副不乐意的嘴脸。

“哎!目前大多企业都是有个带薪学习培训期,熬过去就好了。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你可以向丘道长申请下!”

“这个,我看还是算了。他一天忙得连人影都见不着!对了,你说今天咱们为什么没有课程安排?”我好奇地问道。

“应该是觉得咱们学得太吃力了吧!腾出一天来让我们好好消化消化!”

“我直觉告诉我,今天应该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将要发生,不过我说不上来。”

惠子听了我所说后,一直瞪着我看,我从她的眼睛中可以看出,她已把我当成了一个从外太空来的人。

“我就是随便说说。感觉这事,也只是感觉,向来不会很准!”

“嗯,那么我们要打个赌吗?就赌你的直觉。”

惠子突然向我提出打赌这事,我出于无奈地沉着脸,没有丝毫底气:“我看还是算了,我现在什么赌注都没有!”

“唉,不赌什么,我们就赌这个!”

忽然惠子用吃完饭的筷子,蘸了些汤水,在桌子上写起了“易经”两字。

“《易经》?你要它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本《易经》?”

“这你不用管!不愿意啊?不愿意就算了!”

“好吧!好吧!这书留在我这儿也没有多大用处,我输了我就将它送给你!不过,你为什么要看《易经》这本书?”

“这本书不是群经之首吗?听别人说读《易经》可以改变命运。”

“哈哈,你听哪个算命老头说的,《易经》这书只能说是一本给人智慧的书,能在你迷茫的时候给你一些指引,要想真正改变命运,不是一本书就能决定的,它还需要借助天时、地利、人和等多方面因素。你还别说,这个世间想要改变命运的人太多了,可他们殊不知命由天定,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看来你对《易经》还深有体会,回头你好好给我讲讲!”

“好啊!但如不出我所料,丘道长不久就会给我们开设类似他们道学中《玄典》这门课程,这里面应该有所涉及《易经》。”

“好了,我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大伙都累得够呛的了。”

我看了看周围,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便很快将餐具放到回收处,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19点左右,当我坐在床上闭目静修时,外面的天已断黑,走廊的灯也渐渐亮了起来。

我按着明真道长给我们所教的丹道修炼秘诀练习了起来。首先是闭目,闭目是为了配合“随息”,“随息”就是集中心神,随时保持“警醒”状态。“随息”做久了,自然而然会慢慢变成“心息相依”。在做随息时,人往往很容易开小差,起杂念,但只要将其狠狠丢下,而并非有意止念、除念。当念头一旦过去,再转回来注意呼气。这正所谓吕岩在他诗中所言“真常须应物,应物须不迷,不迷性子住,性住气自回”。

这个过程是丹道修持的第一步,丹道修持始终在意的都是呼吸,而“呼吸”,是随着功境的进步,会自然而然逐渐从“外呼吸”转变为“内呼吸”。

时间随着反反复复的呼气、息气、闭目、凝思不觉就飞快地流逝而去。对于修练内丹的人来说,打坐渐入佳境实属不易。正在我即将要收功的片刻,忽然被门外的一声熟悉的声响打乱了方寸。

这一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尖叫,但声音很弱,常人几乎在心乱间很难听得出来,唯有心思笃静的状态才能隐隐感应到。由于我在五楼,这声音已被层层墙面阻隔地难以辨识出是谁的声音。我在脑海庞大的记忆中比对许久,潜意识莫名告诉我,这声音和我一同培训的一位学员很像。但具体到底哪个人,目前实在是难以分辨出来,况且我的记忆力和我弟一样,经常时好时坏。

我在床上愣了许久后,狐疑的我不由起身,蹑手蹑脚地向房门贴去。因为通常在晚上21点左右,走廊会有人巡视,检查门窗和人身安全。在我正靠上门框时,门缝里忽然打进了一束光亮,我的心陡然吓得像是掉了下来,久久才得平复。

平静下来后,我才发现突如其来的光是巡视人员用手电筒在远处乱照形成的。但没过一会儿,我仿佛听到了一位道长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在十米开外的楼梯口处窃窃私语。但由于谈话声音过小,加上楼道的回响,使他们的说话声变得更加模糊,几乎听不出任何名堂。

虽然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我可以认定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绝对是明真道长,因为明真道长的说话声很有特点,他说话时每句话最后一个字的音调通常压得很重,并且嗓门偏大。明真道长的声音出现,加上刚才一阵淡淡的凄声,我内心渐渐变得后怕起来。我紧紧握着手机,在空中来回甩着,真想通过反复甩动可以把信号给逼出来,可事实总是不如我所愿。

我在内心反复挣扎,慎重考虑后打开了房门。以上厕所为由,向五楼的公共卫生间走去。卫生间在走廊的后面,也就是说,要想去往卫生间那侧,就必须路过明真道长所在的那个走廊。

我轻轻打开门时,先是偷偷地向走廊深处瞄一眼。走廊旁的明真道长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匆匆地向楼下走去。我在阴森的白莲光照下,沿着墙壁摸到了走廊楼梯口处,我出于好奇地向下望了望,隐隐看到了一个像是担架似的东西移动着。我内心的疑虑不由再次萌生:这难道是?不可能?

我的背面倏地一阵冰凉袭过,一个像猴一样精瘦的男子将我后背拍了一下。吓得我一阵冷颤,但内心依旧装得很是镇静,渐渐转过身来。

“你在这儿干嘛?”

“我,我还问你呢?你到我背后都不说一声,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这是我的工作,我每天都要在这个点检查你们的安全问题。倒是你,都几点了,还出来乱跑,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道规吗?”

“我房间的卫生间马桶按钮坏了,我实在忍不住才出来上下厕所,这都不行吗?”

我噘着嘴,装着可怜。

“马桶坏了?你白天怎么不说?那你现在不急着去卫生间,在走廊的楼梯口干什么?”猴子趾高气昂的冲我说道。

“我,我刚看到明真道长了!本想问下他丹道方面的问题,但当我过来时,他人已不见了。”我故意找了一个由头,岔开他的提问。

“好吧!你赶快去卫生间!这回给你一次郑重警告,下不为例!”猴子信以为真,严肃地向我强调道。

“好的!好的!绝对不会有下次!”我十指并拢,满怀诚意地向猴子鞠了一躬。

“记得明天把卫生间的问题报给后勤人员!”

此时我已提脚迅速向公共卫生间走去,到了门口时才回头应允了声“好的”。

当我打开公共卫生间的水龙头时,水哗哗地流了出来。冰冷的水,正像我此刻的心情。

为了做出样子,我故意将水龙头开得很大,在持续两分钟后,才将其关闭。因为此时也只有这水声能给我带来安全感,也只有水声才能将猴子对我的怀疑统统洗刷掉。

水龙头里的水为我打着掩护,我便悄悄地扶着卫生间门口的墙壁,伸头窥着那只猴子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光明正大地走进了我的房间。但我也早已料到这只猴子会正面一套,反手一套。幸好我出来时,将马桶故意捣坏了,已至于他正中了我精心设下的一场“耍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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