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翼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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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午散（一）
大天公庙是距离雪山顶最近的住所。离开大天公庙向右侧方渐渐上坡，可以看到乱石路生在一片荒凉的野草间。从这里开始，石头垒落的台阶越来越原始。原始到已没了所谓的“路”。只能看见行人走过的痕迹。只要风轻轻一吹，人们的头都会渐渐晕痛起来，因为这里海拔已经接近4800米。
坡度越高，往往看到的景越全越壮阔。文萧回望来时走过的夜路，不由感慨万千。绵延数里的石路盘旋在陡峭的山脊中。云雾缭绕，四周的石头都在倒立着。仿佛风一起，都会沿山脊滚落下去。眼中所见的一切，缥缈中又是如此的真实。
“休息会吧！这路又险又陡，比在山脊行走累多了！”一向从未叫累的雪雅，也停了下来。
“你们也是去往升仙台的吗？”忽地后面走来了一对母女。那母亲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神态显得十分疲倦。
“是呀！这往上的路真难走。在这炎热的暑夏，看一场雪还真是不易。”子夜揩了揩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在场的所有人都欷歔叹气，抱怨这条乱石路可真生得够乱够野。
“子夜，给我在这里拍张照吧！记得把我背后这座山脊也拍进去！”雪雅被远处壮阔的风景迷住了。从脖颈上取下相机，递到子夜手中。
就在子夜专注地为雪雅拍照时，镜头被那位母亲骤然挡住。
“对了。你们刚才路过药王庙了吗？”
“什么药王庙？好像没有。”子夜托下相机，细细回想着走过的地方。
“就是下面那个大天宫庙最边上的旧庙。”
“哦，我想起来了。我们还在那门口拍过照呢。”子夜乍然记起前不久文萧奋力劝阻自己的情形。
“我跟你们说。那个庙一般人连进都不情愿进去，更甭提拍照了。据说在那儿拍过照的人，身上都会沾染些不干净的物事。要么相机卡槽坏掉，要么就是拍出来的照片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那中年女子见与这些孩子有缘，善意地提醒道。
“你们赶快把刚拍的都删了吧！”那母亲将声音压得极低，好像生怕被别人听了去似的。
文萧听了这番话，心头微微一震，上前连声劝道：“对。这位的阿姨说得没错。我之前从门缝向里细瞧去，感觉这尊佛像有所不同，颇为诡异。”文萧像是怕心中的秘密被人窥去似的，跟着也故弄玄虚起来。
“哎呀！”陡然一声哀叫，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他们转身看向蹲坐在地上的雪雅，不晓她为何哭得这么悲戚。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难道真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子夜连忙奔了过去，抚慰着雪雅。
“我，我包里的照片不见了。”雪雅止住泪水，淡淡地说道。
“什么照片？”子夜疑惑地望着包里。
“那是我和妈妈唯一的一张合影，莫名的失踪了。”雪雅伤心欲绝，又似乎不愿透露出心事。
“你母亲她现在怎么样了？”子夜关切地问道。
“她现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雪雅的眼角又涌出了泪水。
子夜看着雪雅晶莹欲滴的泪珠，自己的心头犹如刀割一般，便未再追问下去。
那对母女见状，站着略显尴尬，打了声招呼，便愈行愈远。
“你给我描述下你母亲长什么样子。我亲自为你画一张合影吧！”子夜灵光一闪，从包里迅速地取出素描纸和炭笔，做好了起笔的姿势。
“你确定你能画得出来吗？”雪雅的心情略微平静了下来。
“你放一万个心吧！这世界还没有子夜画不出来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画不到的。”文萧看着满脸带泪的雪雅，手上的念珠抓得越来越紧，似乎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我妈妈她和我很像，只是她....”
雪雅描述着母亲的模样，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子夜清瘦的脸。子夜的颧骨高耸，眼皮一双一单。眼神在注视笔尖时非常深邃。三七分的头发露出长长的刘海，隐约遮住了半只眸子。看上去像个潇洒肆意的少年郎。雪雅被子夜如此专注的神情迷恋住了。一旁的文萧早已发觉到了这一切，本欲开口催促子夜，未及启口便又莫名地沉默起来。
过了五分钟左右，子夜兴奋地拿起素描纸，递到了雪雅跟前。
“看！像你母亲吗？”子夜见雪雅呆呆地撑着下巴盯着自己，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
“你觉得怎样？还行吗？”雪雅恍然醒了过来，尴尬地拿起子夜的画。注视了许久，
不觉中，泪珠滚滚而下。
“你画得真像!”雪雅被子夜的沉着和纯真深深打动，连连夸赞起来。
子夜抽出纸巾，轻轻地将雪雅脸上的泪痕拭去，轻声说道：
“保存好吧！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子夜整理好画具，俯身而起，将包提到了手上。
这个夏季，因为有了子夜的酒和画，一切看上去都不是那么的寂寞难耐。或许也只有子夜，才能带雪雅去见证所有美好的时刻。
“我们继续赶路吧！歇息得差不多了。”文萧见雪雅心情好转过来，又急匆匆地催促起他们。
太阳不断上升，阳光中现出了橘黄色的光晕，云也变得白了起来。时至中午，鳞爪彩霞酷似一条腾渊的潜龙在空中浮游，景色越来越荒凉，隐隐还能听到云鸦的叫声。
“我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再休息会啊？”子夜累地气喘吁吁，把包扔到了地下。
“唉，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荒凉得至今还未有人开发出来，要回去也只能再原路折回。”文萧望着走过的路，哀叹连连。
“快看！这山岩上怎么出现了这么多被丢弃的包。”子夜好奇地问道。
“这些估计都是走到这块儿，已没有力气的驴友，为了保持体力走出山脉，舍弃的一些零食衣物。这尤其是在攀爬高峰时，常会出现的弃包现象。”雪雅爬的山多了，见到这些自然不足为奇。
“要不我们也扔些东西放着，回来再取。反正我现在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
子夜说着便开始筛选起包里的东西。
伴随着一声声凄凉的鸦鸣，所有人的心底防线都被彻底打破了。三人歇息了一会子，随便就着吃了些食物。便找至山岩各处，寻找起那些既隐蔽又易辨识的角落。然后，将一部分包隐藏在了草丛里。
“这是我有史以来爬的最高的一座山。能到山顶也算无憾了。”文萧又像唐僧一样吟叹了起来。
“走！我们加快速度，向雪山顶冲刺！”
包里的零食被取出一部分后，子夜的身子仿佛变得轻盈起来，蹦蹦跳跳像只猴子一样。
庞大的山体皆由乱石组成。石路在山体间起起伏伏盘旋着。越爬路越窄。走了约莫两个小时蜿蜒崎岖的山路，三人终于看到了第四世纪冰川遗境---云海。
向远处眺望去，海水被直入云端的峰林夹在中央，白云在峰边时散时聚。在蓝天的映射下，海水显得尤为的蓝。犹如一面巨大的深蓝色镜子，无声无息地照着世间万物的心。
“哇，好美啊！萧哥，我们可算来对地方了。”子夜赞叹不已。
文萧向海边走去。俯视着清澈透亮，波光粼粼的海面。不觉被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奇深深折服。
雪雅站在海边的砾石上。兴奋地将手伸进了水里，同时一阵寒意从指间袭入，迅速包围了五脏六腑。登时全身像是被冰冻住似的，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得以缓解。
文萧向海水四周望去，惊讶地发现海水的对岸，一只通体灰白的猴子正蹲着饮水。毛色和石色十分接近，举止如人般异常灵活。文萧心底暗暗地猜想：莫非这山里真有类似人的生灵存在。晚上那一声似人非人的喊叫，难道就是这种猴子所为。
随之，文萧身后蓝色的石蓬里走出了两个熟悉的面孔，吓得文萧直打了个冷战。
“山顶这片海，如明镜一般，可见世人心。你不妨对着水面试试。”中年女子的声音似乎变得年轻了好几十岁。与当前的画面，显得越发不违和起来。
文萧的肉体与魂魄好似分离一般，身子陡然变得僵硬异常。只见他缓缓挪步，失控地向海面走去。
“萧哥，萧哥。你要干嘛啊！”子夜见文萧离岸边很近，察觉出事态有些不对，怕是会有危险发生，急忙地跑了过去加以制止。
“对！不错！这样就对了！”那中年女子好像返老还童似的，声音渐渐变得像小女孩般稚嫩清甜起来。
文萧呆滞地望着明澈如境的海面，看得着了迷。海水越来越蓝，越来越亮。直至他的身影与海水融为了一体。回忆的画面在闪闪发光的幽蓝水面浮游着。不一会工夫，全演变成了他和雨涵吵架冷战，同雪雅甜蜜恩爱的过往。
“萧哥，你又晕了吧！”文萧现在就像一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无论子夜怎么唤他，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雪雅，快过来！”子夜有点惊呆，慌忙地将雪雅喊了过来。
雪雅向文萧目光所视的方向走近。但见那水面平静澄澈，并无异样。
只是文萧像中了什么诅咒一样，脸色苍白，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认真看着什么。
子夜情急之下，从文萧包里取出来了那只短箫。由于子夜是学过钢琴的，对简谱和五线谱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他顺手拿起短箫放至嘴边就吹。只盼还能像昨个晚上那样，通过箫声能将人的心神镇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