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翼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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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午散（三）
“那里应该就是升仙台了吧！到了那边，我们应该就能看到飞雪了。”
文萧站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抬头眺望着山顶。在云雾朦胧中发现一处被护栏围砌的高耸地方，悬崖陡峭而险峻。
“这四周哪有路呀？都是凹凸不平的岩壁。我们这是要攀壁越崖吗？”子夜搜寻了半天，未发现一条能通向升仙台那边的路。
文萧未曾想过在夏天看场雪竟有这么难。由于才同那位母亲交谈过，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叨扰人家。但见前路一片迷茫，眼下手足无策，不禁又鼓起勇气，怀着忐忑的心情朝蓝色石蓬的方向走去。就在他敲门而入时，陡然发觉并不是古红色木门没有上锁，而是木门被人装了机关。
“咚咚咚。”文萧使劲地敲打仍未听到任何回音。心中思忖：这门应是很厚，内部貌似安有隔音装置。
文萧欲打退堂鼓，却被雪雅一手拦住了。
“我来试试！这机关我好像在哪儿见过。”雪雅在脑海中搜索着记忆。
“冒然开人家门，这样不太礼貌吧！”文萧看着雪雅信心十足的样子，便将劝阻的声音收了回去。
“这是我老家那边惯用的门锁。”话音未落，门就被轻轻地打开了。
“你是苗族人？”中年女子一手拎着古旧的马头灯从黑漆的屋子走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雪雅好像被人猜中了身份，反诘道。
“能开这种门的人，除了我们苗族，还有谁？”那母亲看到了同乡，本该千般心喜，可脸上却疑云未消。
“阿姨，您好！冒昧地打扰你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想知道这前往升仙台，应该走哪条路？我找寻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条明确上去的路线。”文萧虔诚地问道。
“你们沿乱石间这个方向一直往上。凭着直觉去爬，不到二十分钟估计就能上去。”那母亲并未因这三位不速之客的无礼行为感到不自在。恰恰相反，她热心地走出了石蓬门，向他们指着去往山巅的路线。
“谢谢您，阿姨。”文萧礼貌地行了一礼。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终究还是年轻。能否到达山顶，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能否欣赏到雪，上天已早有安排了。小伙子，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啊！”那母亲像是预知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事情，再一次向文萧叮咛道。
中年女子话毕，瞄了一眼雪雅，就急匆匆地向黑漆漆的屋子走去。没有人能知道她在里面干嘛。更没有人知晓，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她的孩子。
三人从乱石间顺着指示的方向，向上爬了起来。开始隐约还能看见前人开辟的痕迹，越往上反而越没有明确的目标。
“这次多亏了那位阿姨指点，要不然，我们爬到天黑都到不了山顶。”子夜很是感激地望着那间离视线越来越小的蓝色石蓬。
“没有路，就只能手脚并用攀行。子夜你的直觉和方向感向来很准，你来为我们开路吧！”文萧此刻最信任的仿佛只有子夜，对雪雅总是无以名状地保持着一定距离。他能感受到，只要和雪雅靠得很近，稍动情欲，心就会莫名地作痛一次。
“萧哥，空气密度越来越低了。我明显感到了胸闷，心跳速度在逐渐加快。”子夜已疲惫不堪，汗珠在冷冷的气流中渐渐蒸发。
“你要不把我包里的氧气枕带着吧！”
文萧自知有点低血压，爬山时一般都备有供氧设备。一向固执己见的子夜来时没有听文萧忠告，还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体比别人都强。
“大家放轻松！慢慢做深呼吸，别紧张！”爬山富有经验，体力不错的雪雅看上去略显轻松一些。
“雪雅，你这参加铁人三项不拿个第一都可惜了。”子夜戴上了氧气枕，通过止气阀调节着气体进入量，呼吸逐渐地平缓了下来。
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三人话也不多，不到二十分钟，果然爬上了岩壁。
“山顶怎么没有一个人影？这是哪？怎么这么多的石头堡？”子夜看着眼前这片荒凉的石头群，又开始抱怨了起来。
“想必这个时间登顶的人应该早都下去了。”雪雅见如此辽阔的石堡建筑群只有他们三人，感觉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终于拥抱到了自己渴求已久的自由。
文萧看着满脸欢喜的雪雅。在阵阵冷风中，脸颊泛起了微微淡红，显得更加洁净无瑕，动人心魄了，心中也不由得显出一抹喜色。
“升仙台，应该就在这几处石头建筑群后边。我们赶快过去吧！”雪雅此刻情不自禁，仿佛回到了自己夜里常做的美梦中。
这里的石头建筑群，就像从电影里山顶的城堡挪移过来一样。放眼望去，在蓝天游云和迷雾的映衬下，梦幻而壮阔。
从屋后一侧绕下来，眼前一块巨大的岩石形如白猿倒立在地面，气势恢宏又圆转飘逸的篆刻着三个红色醒目大字“升仙台”。
“这里只有一块破石头。哪有什么雪啊？”子夜失落地望着四周石头垒砌的屋墙。
“雪，其实早就下在了我们每个人来时的路上。已消融进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六月飞雪，只不过是一场生命最美的遇见，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幻世界。”
文萧闭眼在冷飕飕的山风中用心感受着这似夏非夏、似梦非梦的云雾。身上被割破了的棉衣洞里露出了片片洁白轻盈的羽绒，似在飞舞寻找着自己藏歇的家。刹那间，已染白了整片石堡。
“萧哥，你在干嘛？你上衣口袋破了，快别杵在那儿了！赶快拿纸球什么的堵住！”子夜见这白色的绒毛来得异常，不经意间，竟发觉出在文萧的身上。
“这里绝对不是我们旅行的终点。雪应该就在这石墙的外面。”雪雅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片走不出去的石墙，不禁质疑起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大家快分头找找吧！”
子夜内心躁动不安，急切地想从紧紧围绕的牢笼里挣脱出去。
文萧睁开眼睛时，天空阴云徐徐飘来，天气越来越冷了。他缓步走到石堡旁边一个高大挺拔却略显枯荣的榕树下，观赏着这颗记载人间感情的古树。它的根在沙质的石土中扎得很深，伸得很远。藤蔓独具风韵，耸立在苍穹间，美得让人心碎，似乎已不属于这个现实世界。
文萧这时似已浅浅地意识到：她与雪雅的关系，正如这棵象征着纯洁爱情的榕树。只要静静地观看，就很美。一旦深入，仿佛随时会枯萎，死亡。
“快来！这里有座石门！”子夜讶异地喊叫着，仿佛发现秘密宝藏似的。
当文萧和雪雅过去的时候，门已被子夜慢慢地推开了一个细微的缝隙。
“我们一起发力将门推开，我来喊一、二、三。”
“一、二、三，推！”
在门即将要开启时，雪雅倏地发现文萧的脸色越来越惨淡。本迎来的应是一番欣喜若狂，转瞬心中便如阴云密布一般，变得黏湿难耐起来。
石门被徐徐推开，寒风呼啸的声音越发得尖利。一幕幕飞云流雾将眼睛覆盖成了白白茫茫一片。三人心里在此顷刻沸腾，一路所有的劳累、辛苦和坚持在这一刻都显得分外值得。
那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像是天女撒下的玉叶、银花。大地此刻变成了粉装玉砌的世界，那常年积雪高插云霄群峰，似隐似现。一座座巍峨的山峦都被雪紧紧地包裹着，看上去是那么神秘，那么令人心驰神往。
“白雪无古今，乾坤失晓昏。”文萧被眼前美景深深折服，仿佛灵魂已从肉体挣脱了出去，与雪合二为一。
三人激动地向石墙周围走去。时而云蒸雾涌，时而碧云如水，明暗在刹那间无形交错。“听说白云雪山顶是神灵居住的地方，我们能爬到这里，当属意志坚强的胜利者！”
子夜激动地拿出了画笔和纸，亟待盘膝而坐。
“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林妹妹戴着个玉手镯。”子夜一边画，一边感慨不已。
“我却觉得这雪山像极了妙玉，质本洁来还洁去，让人感到渴望而不可及。”文萧看了一眼在雪中耍得很欢的雪雅，一阵隐隐的冰痛悄悄地爬上了心头。
此刻所有走过的脚印深深留在了雪的身上。这脚印里装的已不止是每个人对自由的向往，更盛着每个人对爱的敬畏和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