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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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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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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上高楼

我生性恐高,从未与外人说,因此对高楼一直也没有向往。我始终觉得住在平地,让人内心踏实。这也间接导致了我的格局始终不够大,没有宏图大志,惟愿安安静静地活在自己的一隅。可很多时候,也有事与愿违,你最害怕的,你最终还是要去面对。

人生上半场中,不多的几次独上高楼的经历,令人记忆犹新。

第一次是生病那年,我住在医院的七楼,临窗的床位。刚过完年,春寒料峭,北风呼呼,上海的天,阴暗、湿冷。阳光成了不可多得的奢侈品,命运多舛,痴迷淡然的我,挤在人满为患的电梯里,穿梭于医院各栋楼层之间,躺在冰冷的机器上,接受各种各样的术前检查。穿着熊一样的睡衣,满身疲惫地回到病房后,音乐和书籍成了我唯一的慰藉,我站在病房透明的玻璃窗前,俯视窗外的一切——远处林立的摩天大楼,路边随风摇摆的野花,傍晚徐徐坠落的夕阳,我开始羡慕起,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羡慕她们可以拥有随心而动的自由,可以迎着风,追着梦.....

不用像我,呆在充满消毒水和白色恐怖的病房,楼道里来来去去都是身着病号服的人,她们形容枯槁,面色惨淡,头发稀疏,脚步蹒跚,对生活失去了热望,炼狱般的日子,似乎望不到尽头......,此刻,我住在冰冷的高楼上,心却是滚烫的。我只希望,唯一的希望,早日离开这座高楼,重回苏北平地的家。

第二次再上高楼,是母亲生命弥留之际。她的生命气息已经非常微弱,甚至于,意识都开始模糊,最终陷入昏迷。

娘两次住院,都是在医院的最高楼。初冬时节,片片落叶飞舞,医院的这层楼,过道里泛着苍白的白炽灯的光,弥漫着肃杀的气息,连空气都是悲伤的。尽管医生护士的面庞是温暖的,可病人和家属心底滋生的苍凉和绝望,是每天窗外升起的太阳晒不透的,空余绝望,那种绝望啊,让人浑身冰凉。

即便如此,每天最期盼的,仍旧是太阳升起后,拉开窗户,任阳光流泻进来,将满屋子的寒气驱赶,只留温暖。我守护着母亲,而阳光守护着我。当阳光躲进云层,我透过玻璃窗,远处是轰鸣的机器声响,医院的新楼正在拔地而起。再将视线移向远处,一所欣欣向荣的小学正在奏响生命的主旋律,这些地方啊,都将孕育新的生命和新的希望,而明天过后,我的母亲再也看不到初升的太阳了。无路可走,是人生最痛的境地。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人哪,在最最无助的人生归途,亲情抵过一切良药,再苦再难,人间值得!

两次独上高楼的记忆,都与医院有关,凄苦悲凉,似乎看到亮光,似乎又是黑暗蒙上双眸。至此后,我习惯性地关上记忆深处的那扇窗,不愿让自己在那个空间多呆一秒。我珍惜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卑微和渺小,平凡与守望。对高楼,我还是无动于衷。

今年秋天,伴读生活拉开序幕,曲曲折折后,我又住进了高楼。这一次是更高楼,极目楚天舒的楼层。住进来的第一个夜晚,我失眠了,因为不远处就是医院,曾经陪护过母亲的医院,交杂着生死考验的医院,有新生,也有解脱......

寂寥的时候,我俯视窗外,灯火阑珊,华灯初上,此刻秋光大好,月光清冷,秋风袅袅,秋虫鸣叫,有人走进村庄,有人去了远方,只有我独居高楼,得享这秋日安宁的时光,大河大山与我无关,小桥流水与我无关,绿树黄花与我无关,浮华喧嚣与我无关,欢乐悲伤与我无关......

我相信在我的晨钟暮鼓,生命乐园里,一定有世俗之令人追逐的美好密码,远离喧嚣,摆脱红尘,我已经彻底放下心中执念——人死不能复生,一切人与事,该走的,到时候了,总是要走。从今往后,只愿安安静静,做一个淡泊宁静的布衣之人。

不惑之年,再上高楼,我更加知道自由与家人的珍贵。不必去追云逐月,不必去计较得失,只此享受独上高楼的浪漫,我甘愿在泛黄的文字里沉浮、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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