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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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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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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老电影的变迁

              乡村老电影的变迁

乡村放电影的场所一般是露天的。唯独一次是上小学时,白天在“电影院”里看过一部名叫《黄河少年》的电影。其实,哪里是什么电影院呢,就是在生产队的牛圈里把木条搭建的窗户遮挡住,在牛圈的后墙上挂上白色的幕布,把地面上的牛粪尿铲出去,拉来黄土遮垫干净。虽说大人们对牛圈进行了一番捯饬,但牛圈里难闻的气味仍然扑鼻难闻,虽说这样,仍然无法掩盖我们看电影的迫切心情。

那天,上午上过第一节课后,我们全校一百多名学生七手八脚地拿着各自的板凳,排着队,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收拾的还算干净的牛圈“影院”里,观看了村子里第一部“影院”电影,电影里的情节已经过去快四十年了,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在乡下,看的最多的都是露天电影。下午傍晚时分,当公社的电影放映员带着设备来到村子里时,就不用他再动手忙活了,在队干部的指挥下,村中的年轻人七手八脚地在村中央一片空地上挂银幕、搬机器,忙的不亦乐乎。放映员去队干部家里吃晚饭时,有的人自告奋勇留下来看护电影放映机,怕淘气调皮的小孩把机器弄坏。我们下午放学的孩子,看到挂在墙上洁白的幕布和摆在街道上的放映机,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大呼小叫着,满场院里你追我赶的疯跑。这时,有的孩子早早地从家里搬来板凳占地方,有的搬来石头在离银幕近的地方占据有利地形,有的站在队干部家门口盯着放映员吃饭的碗。看到放映员放下饭碗,下地穿鞋,便一溜烟高呼着“放电影啦,放电影啦”向村中央跑去。小孩们呼喊过后,家家户户扶老携幼,拿着凳子、马扎从家里出来,一窝蜂似的向放电影处涌去。不多久银幕前面便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听到消息的外村人过来后只能站在后面一个石坝上看了。

当放映机打出白光照射到幕布上后,调皮的孩子们迎着灯光用双手做出各种动物头像和怪异姿势,投射到银幕上,惟妙惟肖的。电影放映过程中,有人起身挪动地方,站起来的身子把光线遮挡了,银幕上只剩一片黑乎乎的人影,惹来众人一片指责声,他本人还傻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待旁边的人一把把他拉的坐下来,才恍然大悟地扭头对众人小声地道着歉。一部电影一般有四卷胶片,当放映员放完三卷,换上第四卷时,会停留一会儿,让看电影的人找个墙角方便一下。遇到有的放映员电影放映中间不停留,想方便的人就只好憋着尿往下看了。那时的看电影是村民们一年难得的几次文化生活,电影开演后就舍不得耽误一分钟,生怕漏过一个片段。临近的村子里放映电影,哪怕是已经看过的,也要披星戴月的跑去再看一回。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那时《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闪闪的红星》《洪湖赤卫队》这些电影起码看过不止五遍。但只要听说哪里放电影,三里五里十里八里的路都不在话下,跑着去跑着回,乐此不彼地追随着电影放映员的行踪。

上小学的时候,记得有次寒假去姥姥家住,姥姥家村子里驻扎一个部队的连队。当时部队经常放电影,放电影也是露天的,在战士训练场上挂起银幕,便可放映。那时,部队放电影允许驻地老百姓去看,银幕前面中间的场地是部队战士观看的地方,吃过晚饭后,部队战士列队来到演电影处,人手一个马扎。在带队军官的指挥下,唱几首歌,唱的歌大多数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和《学习雷锋好榜样》一类的革命歌曲,然后笔直地坐在马扎上等待电影开演。这两首歌我在学校时老师也教过,就是老记不住歌词,在姥姥家一个假期看了几场电影,听当兵的唱过几次后,神奇地把歌词全部记了下来。

待部队战士坐定后,附近村里的老百姓挨着两旁或坐或站着看,有时来看电影的村民多,银幕的背面密密匝匝地也站满了看电影的人,不过他们看到影像和正面看的正好相反,但一样看到津津有味。在那村子里刚刚煤油灯换成电灯没多久的年代,老百姓晚上能看场电影,简直就是劳作了一天后的莫大享受。

一天,听说连部放电影,我便缠着三姨引着我去看。去了以后,听过战士唱歌,等了半小时都不见电影开演,询问后得知电影胶片还没送来,看到有打退堂鼓的退场回家,又冷又困的我也吵囔着要回家睡觉,三姨引着我快走到村口时,看到大路上一辆亮着车灯的卡车向连队驻地开去,三姨说,胶片送来了,我听了立马精神大振,瞌睡虫一下被赶跑了,反手拉着三姨向放电影处返回。我记得那天连续放了两部电影,电影名为《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老枪》,反映的是南斯拉夫和法国人民反抗德国鬼子的战斗片,电影的内容直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深。

上初中时,学校在离家7里远的乡中学,刚入学的第一学期,由于学校房舍短缺,安排了离家远的学生住宿外,便没有了多余的房子,我们这些离家10里左右的只好跑校上学,而且早晚自学都不能误。夏秋季还好说,上早自习从家出发五点左右天就已经大明,下了晚自习七点半左右天还没黑透。相跟着一群人一路打闹着嘻嘻哈哈的不觉就到了。春冬季上学的日子最难熬,早上五点天还黑乎乎的,晚上下了自习天黑漆漆的。乡村的土路是没有路灯的,人人拿着一个干电池手电筒用来照明。上学回家时路过两个村子,每当听到这两个村子晚上要放电影,上晚自习时,人虽然在教室里坐着,屁股却在凳子上坐卧不安,心急如焚地盼着下自习的铃声敲响。一俟清脆的下课铃声传入耳帘,胡乱把书本塞入课桌,拿起装饭盒的书包一溜烟地跑出去。借着月亮或星星的光芒,几个小伙伴一路小跑着向放电影的村庄跑去。平常走着需要近一个小时的路,跑起来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好多时候我们赶过去,电影刚刚放了个开头,气喘吁吁地找个石头坐下来,心里暗自庆幸跑的够快,电影没耽误了多少。

农村实行包产到户责任制后,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村子里涌现出了一批万斤户、千元户,以至于后来被政府树为典型大张旗鼓地表彰的“万元户”。富起来的新农民不满足于过一日三餐吃饱喝足,一年四季穿暖扮好的光景了,富裕的生活激起了潜藏在乡民心底那一丝浪漫的文化娱乐需求。村民们娶媳妇、孩子考上学校,都要自己花钱请来放映队,给全村老少放映几部电影,用来庆祝助兴,也成为全村人难得的一次聚集的机会。

县城高中上学时,听说电影院连续几天放映《少林寺》,由于是国产第一部武打片,在年轻人中间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观看电影的人场场爆满,有的人连续看几场仍不过瘾。在看过电影的人煽风点火般的鼓动下,我按捺不住的心早已蠢蠢欲动了,无奈晚自习老师看管的严,找不到机会偷偷溜出去看。一日,恰逢班主任老师召集代课教师召开班务会,我和一位胆子大的同学偷偷翻越学校的铁栏杆大门,一人花贰角钱买了一张票,看了心仪已久的《少林寺》。从那时起,李连杰成了驻扎在我心中十年之久的偶像。事后还买来各种拳谱,想象着李连杰的高超功夫,照猫画虎的瞎练一番,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在省城上大学时,学校每个周末都会在礼堂放映电影,好多脍炙人口影响深远的经典影片都是在那个时期看的。最令人难忘的几部电影是《霍元甲》《高山下的花环》《小花》《庐山恋》《咱们村的退伍兵》《喜盈门》等,那个时候正是电影事业最为辉煌的黄金时代,这些影片充分满足了那个时代人们饥渴的文化生活需求,填补了文革十年形成的文化空白。每一部电影的放映,都会引起万人空巷的轰动。那时的我,不止找机会追逐着观看每一部电影,而且订阅了《大众电影》等杂志,带着贪婪的神情津津有味地阅读里面的电影剧本,梦想着将来成为一个写电影演电影的人。

参加工作后,正是八十年代的后期,单位的一帮年轻人下班后无事可干,便成群结队成了电影院的常客。单身的那几年是看电影最多的时期,几乎每天都要去看。那会,偌大的县城里除了一家电影院外,再没有别的学习娱乐活动场所,图书馆没有,公园没有,舞厅更没有,满大街有的是各种风味的小饭馆儿。那些年里,我们频频光顾的地方除了看电影就是电影散场后去的饭馆儿,饭馆儿吃的最多的菜是过油肉,吃的最多的主食是刀削面,喝的最多的汤是紫菜蛋花汤,可以说是物质文化双“丰收”。

结婚时,因经济实力不允许,电视、冰箱、洗衣机“三大件”只能选择添置其中的一件。左右权衡,觉得当时还数电视机有用,便选择购买了一台国产黄河牌彩色电视机。下班回家吃过饭后,打开电视机,十几个频道的节目任人选看。那时电视上正在播放火爆全国的50集长篇电视连续剧《渴望》,刘慧芳、宋大成、王沪生......等人的情感纠葛以及那个年代的际遇深深吸引了人们的眼球。记得那部电视剧每天中午和晚上各演一集,人们吃过饭放下饭碗,连碗都顾不上洗,便端坐在沙发凳子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互相见了面的问候语和聊天内容也变成了“看《渴望》来么?”,刘慧芳、宋大成、王沪生成了那个时候人们嘴里耳熟能详的人物,陪着我度过了多少个“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的无聊日子。

彩色电视机的普及,电视频道的增多,极大地冲击了电影院的放映,没几年县城电影院便关门大吉了。曾火爆流行乡下二十多年的乡村电影也早就销声匿迹了,偶尔公家组织在村子里放映一场公益电影,也吸引不了多少人去看。当年备受人尊敬的第一代乡村电影放映员大多退休回家,后来的人都转行做了其他工作。

别了,我的乡村电影,给我童年少年时期留下无数欢乐时光电影仍然时时在我的梦境里放映,激起一串串清脆的笑声......

作者简介:白建平,笔名清水浅白,山西省岢岚县人,工商银行员工,作品散见《中国金融文学》《金融文坛》《山东散文》《中国乡村》《山西日报》《忻州日报》等,累计在各类媒体发表作品1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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