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平
家乡在晋西北地区的一个山区小村,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子靠山临河,千百亩沙石滩沟梁地,只能种植一些耐寒耐旱的杂粮作物。儿时的记忆里,玉米、莜麦、土豆、小米是老百姓的主粮,白面大米只有在过年时节才能捞着吃一回。水果副食只在上学时的课本里听老师讲过。书本里描述的苹果呀、梨子呀、葡萄呀、点心呀、蛋糕呀这些从来没见过的东西的香甜滋味,逗引得我们一帮乡村少年垂涎欲滴。
初秋时节,我们几个上山给学校背柴火的男孩子,围坐在深山里的一颗山梨树下,人人嘴里嚼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山梨果,山梨果酸涩,渣多汁水少,实在是不好吃。吃它只为湿润一下瘦弱少年砍柴出力流汗后变得焦渴冒烟的喉咙。“呸呸呸”的吐渣声带出了对书本中描述的苹果呀葡萄呀甘甜滋味的无限向往。
家乡因地理环境制约和气候条件所限,千百年来,没有过大规模种植果树的历史。村子里有的人家在自家房前屋后的空地上种上一棵杏树、李子树,也不刻意去管护,遇风调雨顺的年节,一树繁花过后,枝头上便结满了青果蛋子。青果子长到指头肚大小的时候,调皮的孩子们便忍不住出手了,他们趁着大人不在家,偷偷爬上树,没几天功夫,一树青果子便让一群馋嘴的孩子嚯嚯完了。待到初秋果子成熟的时候,满树青叶中只剩最高梢头上的几个红脸果子了。大人们边叱怨边踩着高高的梯子,把那几颗侥幸漏网的果子摘下来,摘下来的果子还不够一人分一颗的。有一年,果熟开花时节,遭遇了一场倒春寒,花落过后,连青果子都不见了踪影。一气之下,大人便以果树占地遮阳不结果为由,抡起斧头把果树砍倒了。
从此,乡村孩子在村子里连一颗青果子都见不到了。但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天性乐趣,他们长着一双善于发现的慧眼,总能从大自然的怀抱中得到各色馈赠。田野地畔、沟梁土峁、深山老林一年四季出产的各种野果年年季季滋养着一群看似瘦弱而精气神十足的的乡村少年。
家乡的春天来得有点晚。立春过后,当中部平原地区鲜花怒放,绿色海洋肆无忌惮地漫山遍野铺展开来的时候,小河里的河冰才差不多全部消融,挣脱束缚的河水哗啦啦地唱着“春来了,春来了”的歌声奔向远方。河边的沙滩、山坡的向阳处冒出了点点浅浅绿意,一些不知名的小草早早地苏醒过来,羞答答地开出几朵碎米一样的无名小花。这时,村边山梁上生产队早年栽下的十几棵杏树像玉树临风的春姑娘一样,褪去灰褐色的冬装,穿上了粉白的风披,三五成群的蜜蜂围绕着满树千万朵舒展嫩蕊的花朵,嗡嗡嗡地唱着春天的赞美诗。沟底、路旁的老榆树也开出一嘟噜一嘟噜的榆钱儿花。背阴处的槐花开得稍微迟点,它们抓住三月的尾巴,才会在满树绿叶中飘出一缕一缕的清香。把榆钱儿、槐花捋下来,放在嘴里嚼,像水果一样甘甜爽口,拿回家让妈妈做成榆钱槐花饼,粗涩的玉米饼里也有了香甜的味道。
待繁花落尽,青果现身的初夏,放学后的孩子们,提着小篮,一溜烟地奔向田野。山梁上几个少年急匆匆地走过,目的地就是生产队的那一小片杏树林。不一会儿,来到树下的少年像猴儿一样蹭蹭地蹿到杏树上,自顾自先摘几颗青绿的果子塞到嘴里。青杏酸涩的味道让一个个馋嘴孩子冒出龇牙咧嘴,倒抽冷气的表情。树下,不会爬树的几个女孩儿嘟着嘴,焦急地直跺脚,伸出双手,“给我几颗,给我几颗”地喊叫着,树上的男孩故意不搭理,吐着舌头,向女孩儿出着怪相。女孩喊得急了,男孩便把从嘴里咬出来的心型状还未形成硬核的白色杏核扔到女孩头上,惹来女孩的一通笑骂,调皮的男孩哈哈大笑地回应着。待自个吃得牙酸舌涩,衣服口袋里装得满满的,男孩才一个个跳下树来,把摘来的青杏倒在一个篮子里,男孩女孩人人有份,按人头一人一份平均分开,然后给家里喂养的兔子胡乱扯几把野草,把篮子塞满,一路嬉笑打闹着,迎着夕阳的余晖,向飘起炊烟的家里走去。
这个时候,河滩边的甜茅根也从地面钻出了锥尖似的芽,用小铲把茅根挖出来,像竹节一样的茅根,在河水里洗洗干净,嚼在嘴里,冰甜凉爽,听村里的赤脚医生说,茅根寒凉而味甘,有清热利尿的功效。我们不管这些,只用来偷嘴解馋。庄稼地里的的狼婆也顶着茁绿的碎叶,长成了绿漫漫的一片。几场春雨过后,土里的根便孕育成肥厚粗壮的一根小肉棒了,用铲子挖出来,在衣角上擦去泥土,嚼在嘴里也是甜丝丝的,有一股胡萝卜的味道。狼婆草本是家中养的几只兔子最爱吃的草,这时就顾不了它们了。我们把这些甜根子掏挖回来,用水洗干净,装在口袋里上学时当“水果”嚼。
夏秋两季,田野里、树林里可吃的野果就多了。山坡、地塄畔、灌木丛中,野草莓、沙窝窝、地稍瓜、山丹丹、榛子、马茹茹、油瓶瓶、酸枣、面果果、刺梨、山梨、山杏、山樱桃等只有我们当地乡下孩子才知道名称的这些野果,排着队次第成熟了。这时上学的孩子们都放了暑假,大地田野成了他们的第二课堂,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的身影。你别以为他们成天在贪玩,除了玩耍,他们还要帮着家里做营生。乡下的孩子不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娇贵,除了上学,家里养的猪呀、鸡呀、兔呀,大人们天天下地劳动,没工夫去拔草喂养它们,它们吃的草菜需要孩子们去地里掏挖。每天,孩子们成群结队,背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大口袋,走遍村里的山峁沟梁,蹚过村外的河渠坝堰,在挖野菜、割猪草的空当,捎带着尝遍了草地、灌木、树枝上长着的各种野果。
在大自然这个环境里,乡村的孩子们个个都是天才。不用老师教,也不用大人说,那种野果能吃,那种野菜有毒,个个知晓,好像是从娘肚子里天生带来的本事。家乡的山坡上长满了一种叫做马茹茹(学名:金樱子)的灌木丛,带刺的枝条上长着一身细碎的绿叶,春季在果实顶端开着耀眼的黄花。把这种花的花瓣摘下来,用白糖腌制,又香又甜,可做加工月饼的馅料。只是,那个年代,村里的人们少吃没穿,有糖吃的人家满村里也找不出几户。马茹茹花谢以后长出来的果实是绿色的,十天半月以后,果子由绿变浅变红,待到初秋成熟后,果实就变成深红色了,果粒似樱桃般大小,粒粒晶莹剔透,像一颗颗红玛瑙一样缀在有刺的枝头。摘一颗下来,放嘴里咬,只外面一层薄薄的果皮,里面是带有白色绒毛包裹着长在一起的几粒不规则的果核。马茹茹果皮纯甜,没有一丝酸涩的味道。孩子们把好吃又好看的马茹茹摘回来,吃不完的用妈妈的针线串起来,挂在手腕脖子上,当项链手链玩,刚做成的果链可比现在的珍珠项链漂亮多了。马茹茹是一种多年生灌木,一长一大蓬,浑身长满刺,枝叶是一种很好的饲草。牛羊虽然喜欢吃它的枝叶,但枝条上坚硬锋利的尖刺还是让它们敬而远之,轻易不去招惹它。那时,有缺吃少穿的勤快人家,会戴着羊皮做的手套,把马茹茹果从带刺的枝条上捋回来,晒干,背到村里的磨坊,连皮带核磨成面,浅红色的面用开水拌着吃,甜丝丝的,比加了糖的炒面都要甜,除了甜还有一股清香的果味,一点都不难吃,我们小孩子都喜欢拿到学校里当干粮吃。
夏末初秋,南面大山里的山杏果也成熟了。村里的人家全部出动了。天刚蒙蒙亮,大人们便赶着驴,拿着镰刀斧头长木杆,驮着布口袋,向离村二十几里地的南山进发。翻过几道梁,找到地方后,把毛驴拴到有草的地方让驴吃草歇息。抬眼四望,满山坡的山杏树,够忙活一阵了。大人们在仰头瞅着杏树,看杏果的稠密,看是否值得在它身上下功夫。山杏树大都长在山坡的荒草灌木丛生的地方,要把山杏果打下来,先得清一下场地。得先用镰刀、斧头把树周围的杂草灌木丛砍倒,在树冠范围内清出一片空地来,大人们拿起长木杆,照着树枝噼里啪啦一顿乱敲,黄黄的熟透了的山杏便像下冰雹一般从树上落下来,树下的女人和跟着来看热闹的孩子戴着草帽忙着把落在地上的山杏果捡拾到口袋里。每家每户敲打过十几颗树后,带来的口袋便装的满满的了。大人小孩靠着背阴的树干坐下来,吃过干粮,喝过水,把装满山杏的口袋绑扎在驴背上,身疲力乏地牵着毛驴下山。我们一群在村里的孩子看到大人们赶着毛驴进了村,欢呼雀跃着回到自家院子里,搭手帮大人把装满山杏的口袋从毛驴身上卸下倒出来。这时家家院子里堆起了小山一样的山杏。我们围着杏堆兴奋地跳着。大人们偎坐在门槛上,嘴里抽着旱烟锅,看着我们高兴的在杏果堆里刨来扒去,对我们说,山杏果肉苦涩,不能吃,果核有用能卖钱。我们小孩子不管大人们说的这些,只顾从杏堆里挑拣果大、好看的杏往嘴里塞,用嘴一咬,果真,苦涩的果肉布满舌头和上下颚,没有一点香甜的滋味。院子里顿时响起了呸呸呸的声音,大人们看着我们,笑呵呵地说,看你们还馋嘴不?打回来的山杏果在院子里晾晒几天,待果肉果核分离后,把果核挑拣出来,卖到县城的药材公司,药材公司用机器把果核里的果肉再分出来,能加工成一种止咳平喘的药用来治病,硬硬的果壳被药材公司卖给供销社,听说是加工木炭的好原料。
上学后,山杏果核还给我们这些学生娃派了一个大用处。学校要学珠算课了,有的孩子家穷,买不起现成的算盘,我们便把便把山杏核两面鼓起来的地方磨穿,用细木棍串起来,大人们找来村里的木匠按照算盘的模样做成框子,把框子用刷家具剩下的油漆涂刷一遍。十几串用细木棍串起来的杏核当算珠,一列算珠七颗杏核,上档两颗,下档五颗,和买来的算盘一模一样。有心灵手巧的孩子在将杏核装到框里前,用墨水把杏核染成红的、蓝的、黑的,把算珠的个位、十位、百位、千位、万位用不同颜色的杏核标注出来,一架五颜六色的杏核算盘便做成了,孩子们的这件杰作比买来的“真”算盘都好看好用,连老师看了都赞不绝口。
这个时候,村外河畔边的玉米长成了碧绿的青纱帐。中午时分,小河的水在夏日暖阳的照拂下,如温泉般温暖。吃过午饭,我们一群孩子瞒着大人,穿过晒得脚底发烫的沙土铺成的公路,钻进一望无际的玉米林。把地畔边缺肥少水,长的面黄肌瘦没长出玉米棒的玉米杆拔出来,用牙啃掉外面的硬皮,像吃甘蔗那样嚼着玉米杆芯。多年以后,吃过甘蔗后,想起小时候吃的玉米杆,觉得两者的甘甜滋味不相上下。村里农忙时节,生产队喂养的牛驴骡大牲畜没人放牧,饲养员从村外用玉米、莜麦、豌豆混杂种植的饲草地里割回几大捆来,用铡草刀铡成二寸长的段放进草料槽里喂养牲口。这种饲草中混杂的玉米杆由于未施用化肥,在旱坡上长成,植株瘦弱矮小,玉米杆叶浅黄。我们发现这种玉米杆嚼起来更加清甜爽口,汁水还多。待饲养员给牲口加过饲草回家后,我们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偷偷溜进饲草房,坐在草料堆上,边啃咬着玉米杆,边捂着嘴吃吃吃地偷笑。
深秋时节,听村里的放羊大爷说,小河对面的深山沟里有一种树,结的果子面面的、甜甜的,叫面果果,每年的中秋节前后成熟。我们一群男孩子心动了。瞅个礼拜天,央求着放羊大爷把我们带到那儿。大爷用手给我们指明方位,羊鞭一甩,吼一嗓子酸溜溜的爬山调,赶着羊群从对面的草坡上爬去。我们几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在一个叫做“毛大胆”的孩子王带领下,爬过一个山凹,翻上一个向阳的山坡后,几十株长满了小红果的树便站在了我们面前。抬头仰望,树枝上布满了坚硬的刺,一爪一爪的果子长在刺的旁边。果子太繁密了,离远一点看的话,整棵树就像一个大大的用星星点点的红布做成的大红灯笼挑在空中。站在树下,我们迫不及待地从垂下来的枝条上摘几颗果子放在嘴里,果子面面的,不用嘴咬,舌头一顶,上下颚一挤,香甜的果肉便和几瓣坚硬的果核分离了。我们拣树干粗壮,果实稠密的树爬上去,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树枝上坚硬的刺,不一会儿,每个人都摘了满满的一篮子。走出山沟,和对面草坡上的放羊大爷打声招呼,兴高采烈地满载而归。
村头,有几个和我们一起玩耍长大的女孩在眼巴巴地等着我们。她们看到我们挎着篮子蹚过河,边向我们招手,边小跑着迎过来。在早上进山时,她们看到我们提着篮子,跟着放羊大爷,便问明了我们要去山里摘面果果,想跟着我们一起去,但她们胆小,不敢趟河,不敢爬山,只能遗憾地跺脚噘嘴,一脸生气的样子。我们几个“男子汉”慷慨地对她们说,你们就在村里等我们的吧,摘回来给你们分着吃。我们进山后,她们几个就没去其它地方玩,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眼巴巴地看着山口的方向,等着我们。看到我们每人提着满满的一篮子面果果走到她们跟前,个个兴奋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我们几个男孩子大方地把她们上衣、裤子的口袋都给装得满满的,连她们的小手绢里都包了一包。十几个孩子提着篮子,挺着鼓鼓囊囊的身子,像得胜归来的战士一样,嘻嘻哈哈地走过村庄的街道。
初冬季节,北方的农村村村户户庄禾进场,颗实归仓。寒风吹过,田野顿失生机。这时田地、山坡、树林草木枯黄,落叶飘零,一派萧条肃杀的景象。此时,家乡的山里还有一种蛰伏了一个夏天一个秋天的野果才慢腾腾地出场了,这种其貌不扬的野果就是大人不屑一顾的醋溜溜了。
家乡人口中的醋溜溜果,其实就是那漫山遍野生长着的沙棘树,说是树,确切点说是一种多年生的灌木,它们一丛连着一丛地生长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在一片片山坡上蔓延开来,长的密不透风。沙棘的叶子狭长细小,叶子正面是青绿色的,背面身披灰色绒毛,棕灰色的枝干上遍布棘刺。成熟后的果实一颗颗密密匝匝地长在枝干细条上,远远望去,似一串串红色的、黄色的玛瑙,在冬季光秃秃的山岭上招摇显摆。
每年的春天,沙棘树开始长出嫩嫩的叶子,抽出新的枝条。到了夏天,沙棘树开始结出绿色的果实,圆圆的,豌豆粒般大小,一粒粒挤在一起。在阳光的照射和深绿色叶子的映衬下,犹如一串串碧绿的圆宝石。十天半月后,醋溜溜果就会从淡淡的绿色中泛出微黄,轻轻的,浅浅的颜色,仿佛小姑娘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黄纱。冬天,一场小雪过后,万木凋零,灰褐色的山坡上,唯有那一丛丛的沙棘在寒风中傲立,枝头上一簇簇红玛瑙似的果实在洁白的冰雪世界里绽放着可爱的笑脸,形成冬季里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离村不远的山梁地上就长着大片的沙棘林,学校放寒假后,正是醋溜溜果熟透的季节,满山坡沙棘枝条上红的黄的醋溜溜果放射着着诱人的眼神。那时的农村一进入冬天,除了土窖里储藏的土豆、萝卜和大白菜外,孩子们就没见过啥新鲜蔬菜和稀罕水果,只有山上的野果才能勾掉那肚子里的馋虫。到了这个季节,山上的各色野果也早已踪迹全无,唯有那满坡的醋溜溜果红的耀眼,甜的迷人。这时几个孩子相伴着爬上山坡岭崖,走进一大片的沙棘林,瞅着醋溜溜果长的又大又圆的一株,不顾棘刺扎手,折下一小段枝条来,用手摘几颗醋溜溜果放入口中,用嘴里的上下颚把醋溜溜果压破,醋溜溜果破裂迸溅出来的汁水又酸又甜,满口生津,那酸甜爽口的味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几个人贪吃到牙齿快酸掉,才大张着嘴,吐着被果汁染红的舌头,费力地把一株长满醋溜溜果的枝条折断,然后一人拖着一大枝,扛在肩上,拿回家中,放在房顶上。经过几日暖阳的暴晒后,这时的醋溜溜果才会把残余的酸涩味彻底去掉。有条件的人家,则把那醋溜溜果一颗颗摘下来,清洗干净,用白糖伴着吃,或者包纱布里把醋溜溜果汁挤压出来,装瓶里,过年时倒出盆里来加上糖精,兑上开水,晾凉,便成了那时候的高级饮料了,那香甜的感觉可是现在任何一种水果饮料比不了的。遇天气特别冷的日子,孩子们将配制好的醋溜溜果汁倒入一个个酒盅里,插一根小木棍,放在院子里窗台上冻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哈哈,一个个黄亮晶莹的冰棒便冻成了。这时,我们迫不及待地捏着小木棍把醋溜溜冰棒取出来,放在嘴里,冰凉香甜,不比城里买的那高级冰棒差。几个小孩围坐在家中烧的通红的火炉旁,谈天说地吃着自制的醋溜溜冰棒,真有点围着火炉吃西瓜的感觉。
吃过醋溜溜果后,到了吃饭时,贪嘴的我们才知道这时的牙齿啥东西都不能碰了,满嘴的牙全部酸倒了,平常能咬动核桃的坚硬牙齿此刻变得松软无力,连嫩嫩的豆腐也咬不动了。吃饭只好用舌头把饭搅拌一下,囫囵吞枣般的咽下肚子里。
近几年,家乡人依托丰富的沙棘资源建成了饮料厂、制药厂、茶厂。每当初冬季节,醋溜溜果红透山梁时,满山坡采摘醋溜溜果的人犹如一只只勤劳的蜜蜂,在一株株沙棘枝头不停地忙碌采摘。傍晚时,山坡小路上人背车载,满是运送醋溜溜果的人群,大路旁,红红的醋溜溜果把一摆溜的队伍蜿蜒成一条幸福的红色长龙。
家乡的野果,甜蜜了我的儿时清贫岁月。家乡的那群少年,在那一颗颗、一串串野果的滋养下,长大成人。我们怀揣着梦想,一个个走出家乡,像野果的种子一样遍布在全国各地。过年时,我们一群光屁股玩耍长大的人从四面八方相聚在家乡的土炕上,品尝着饭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和国产进口水果,这时我们都会谈起儿时的吃过的野果,笑语盈盈的谈笑声把儿时的一串串的趣事和一颗颗野果酸甜甘爽的滋味从脑海里翻腾出来。
儿时的野果, 香香甜甜的野果,浓了亲情,续了乡愁,永驻心田的野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