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兿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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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文学
2020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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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虫监狱

一、我是谁

我叫钱天,我的人生主题一直都是睡觉,直到毕业之后才改成了啃老,不过现在是睡觉加啃老,因为我失业了。

这一天,我睡得正沉,眼皮却被不断闪烁的白光刺激得难受。

实在受不了了,我带着满肚子的起床气睁开了眼,和每次醒来一样,我习惯先动动眼珠子,扫视下四周,等等七魂六魄到齐。

我发现天花板变成了透明的,像水晶一样。透过水晶我看到了一颗类似于太阳的东西不停地东升西落,大概每一秒钟就升落一次,就是它把我刺激醒的。

之所以说是类似于太阳的东西,是因为它看上去像太阳,但没太阳那么刺眼,而且太阳转的没那么快。

这景象让我着实吃了一惊,清醒了许多,使劲回忆,我昨天出去了?住进某种主题宾馆了?否则怎么会有透明房子这么高级的地方?

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我离开过我的小床,更别说走出我的门口了。

我从来不出门,除了迎接外卖小哥和去柜员机取钱,因为我门口虽然留了钥匙,但是外卖小哥不进室内,而包租婆只认现金,认为手机支付是骗人的。

于是我赶紧看看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也变了,然后发现我置身在一个完全透明的长方形大厅内,天上的假太阳东升西落,速度飞快。

不过差点吓死我的是,除了眼球和嘴巴我的全身哪也动不了了!

而且,眼角的余光告诉我,我处于赤身裸体的状态,四周一片洁白,空无一人,和我的身体一样干净。

我斜着眼睛瞥到,旁边泛着微光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圆形钟表,可是表盘上面却不是数字,而是年月日三个繁体汉字,而且格数特别多。最上边十二点的位置是一个问号,秒针每走动一下,下面的数字日历就过去一天。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可是我无论怎么挣扎,身体一动也动不了,我害怕得大叫起来;

很快,有两个人形物体出现在我的床前。

之所以说是人形物体,是因为我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人,只能用余光瞥见他们具有一些人形的特征,而且走路声音虽然有明显的回音,但是节奏跟人走路没听出什么区别。

这个时候,我听见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道:

“把床立起来,枕巾。”

这声音似曾相识,我确信具备某些熟人的特征,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的床缓缓地由水平变成了直立。

这样我终于看清我眼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有着少女的脸庞和大妈的身材的女士,猛一看像一个白色的大浴盆立在那里,这浴盆外面还裹着一层棉被。就叫她被子婶吧。目测这被子婶的两扇屁股很大,落座的话,一个双人沙发肯定不够;

被子婶的脸看上去很面熟,像我认识的某位女性,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在我皱着眉狞着眼,苦苦思索到底像谁的时候,她的脸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一下把我吓得够呛,不过这新的一张脸依然是似曾相识……

好吧,我不敢盯着被子婶的脸看了,只好去打量旁边的那个人。

旁边这个,是一个两腿修长、腰身瘦长、双臂纤长的女人,可是我去盯着她的脸看时,差点没吓死!

因为她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对似有似无的眼窝儿,好像一个人在脸上戴上了丝袜,可是一张血红欲滴的嘴唇却分外清晰,令人不寒而栗。

之所以说是女人,当然是从身材和发型来推断大概是。

看我被惊吓的差不多了,被子婶突然咯咯地笑了,她说,“你好呀,第001号犯人!”

犯人?什么犯人?犯什么人?我眼珠子左转右转,没发现有别人。

“别四处乱找了,就说你呢,钱天!”那个红嘴唇突然发出了声音。

“可是,我不是犯人呀!”顾不得害怕,我得先替自己申辩。

“你不是犯人,难道是被子婶?”那个红嘴唇似乎也笑了,本来该是眼角的部分出现了一点皱纹,就是人类笑起来才有的那种。

“可是,我除了睡觉就是写小说,从来不出门,没干过坏事啊!”我继续解释。

“真的没干过?”被子婶严肃地问道;

“我……我……没有吧!”我被问得头皮发麻,有点支支吾吾。

“老实交代!犯了什么事!否则就永远别想出去!”红嘴唇诈唬道。

“难道是,我偶尔在电脑上看点不可描述的电影?”我思索着。“还是踩死过蟑螂?再或者我给过外卖小哥一次差评??还是我当过键盘侠?”

“看他害怕的样子,真好笑!”红嘴唇笑了起来,发出哮喘的声音“你做的坏事就是不做好事!”。

“好吧,别逗他了,该进入正题了,褥子姐!”被子婶提醒道。

“嗯嗯,好吧。”

褥子姐苍白而细长的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份文件,我看见封面上有几个字:懒虫监狱,第001号犯人管理细则。

褥子姐一本正经地宣读起条文来。

“第001号犯人,首先郑重告知,我们是您的管理员,但你只有三次机会见到我们,分别在你的青年、中年和老年……”

我惊恐万状,皱着眉听了半天,终于理出了点头绪。

原来,这是懒虫监狱,专门收押我这种“懒癌入骨”的犯人。

墙上的钟表是我的刑期,不过秒针走一下可不是一秒,而是一天时间,分针走一步就是一个月时间,时针走到头我就刑满释放了。

听到这里,我舒了一口气,虽然我心里一点都不服气,因为我很有很多理想和抱负,绝对不是一个懒人,更何况什么“懒癌入骨”,真是可笑。

考虑那个秒针在不停地走动,咔嚓咔嚓,一会就是一圈,现在那个分针也走了好几格了,这样下去,不到一天时间,就走完了,我就可以出狱了。

我的心情也就好了很多,就开始考虑自己是谁,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问题,这是我的职业病,因为我到今天为止,依然是个写小说的,帆帆的阻止并没有成功。

即便我还没有发表过任何一篇千字小文,可是我必须坚持我的这个伟大理想,因为我是需要凭着这个很快要成为大作家的说法,定期从我爸妈那里拿到作家培养费的。

我的爸妈需要他们的儿子有出息,因为他们自认为没出息。

虽然他们希望培养一个人民教师,但是显然培养一个作家更利于家庭和睦。

这个时候,我就问道:“被子婶,我的手脚为什么不能动啊!太虐待犯人了吧!”

“你的胳膊被舒适锁锁着,腰身被惰性绳捆着,腿脚被拖延拷拷着,动不了的!钱犯!”,红嘴唇抢答道。

“可是,我的手腕和脚踝感觉不到有东西呀!”我疑惑地问。

“这些东西你看不到,都是我们大(dai)王的意念”。被子婶一侧身,一抱拳,冲着空气说道,看来他对大王很恭敬。

“婶子,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突然惊呼道。

“嗯,你确实光着呢,我们看得一清二楚,你确实对我们坦诚相见了。”红嘴唇又抢答了。

“我的天,这,这多难为情!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要不是有肩膀挡着,肯定就红到后脚跟了。

“不用害羞,我们俩什么没见过!你想啥我们都知道。”被子婶波澜不惊地说。

“可是,我的不能看!你们见别人的我不管!”我恼羞成怒地说。

听到这句话,红嘴唇和被子婶面面相觑,突然哈哈大笑,震得我的肚皮都颤动起来。

“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啊!”被子婶笑呵呵地看着我,那目光像慈母看着犯了傻事的孩子,更像注定无法在一起的幽怨恋人。

“钱天,你每天晚上上两次厕所,两点一次,五点一次,对不?”红嘴唇问道。

“是,是啊,你怎么知道!”我有点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睡觉的时候经常光着腚?”红嘴唇追问。

“啊!是……是吧!”我开始感到害怕了,难道我的出租屋里面有监控?!这个变态的包租婆!

“你,你是不是经常看岛国动作片?!”说着红嘴唇的无相之脸也泛起来红色。

“我的天,你们偷窥我!”我恼羞成怒,这次都红到后脚跟了。

“哼哼,我们还需要偷窥你!你看完动作片,每次都把枕巾弄脏,褥子上也哪哪都是,对不对!”红嘴唇突然给了我一个灵魂拷问。

“我我我,我闭眼!”我实在没词了。

“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看看被子婶的脸,看看她是谁!?”红嘴唇怒道。“真是个白眼狼!关起来真不冤!”

没办法,我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仔细看着被子婶。

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吓尿了,原来,洋洋站在了我的面前。

严格地说,是洋洋的脸出现在了被子婶的脸上!

洋洋是我大学时候的暗恋对象!

这时我才意识到,被子婶的面容虽然不停变换,面容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原来全是我曾经爱过的女孩”,我脱口说出。

“哼,我看是你YY过的女孩还差不多!”红嘴唇抱起肩膀,鄙夷地说道“喜欢过那么多,你付出过什么行动?一点都没有吧!?”

而我却顾不得注意那个性感红唇了,回忆一点点地出现,逐渐占据了我的脑海。

原来,被子婶的脸上,有小学时候暗恋过的李红,初中时暗恋过的阿雁,高中喜欢过的小玲,大学差点塞过情书的洋洋,可是却偏偏没有同居过的帆帆……

我不禁问道:“为什么没有帆帆?”

红嘴唇刚一张嘴要说话,被子婶打断她,说道,“那是被抑制了,爱的深切的人就进入了你的潜意识,只属于你自己,我看不到,也就无法在我的脸上出现”。

“这下知道我们是谁了吧?!”红嘴唇气不过地问道。

“你们,你们就是我用过的被子褥子,就是,是我的被窝?!”

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终于认出了对方,气氛马上缓和了不少。

可是大家反而都不说话了,气氛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

突然,褥子姐干笑了几声,说道:“你知道吗,被子婶顶着你这么多张脸,每天不是在化妆就是在化妆的路上,她生怕哪张脸给你化不好了!”。

“去去去,别拿我开涮!你还不是一样,不是在洗澡就是在洗澡的路上!”被子婶还击。

“有必要天天洗澡吗?为啥?打完球洗一次不就很好了吗?”我不解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天天想着我的脸YY!把褥子弄脏了也不洗,四年大学就洗过一次被子,还是学校统一消毒时,宿管阿姨给洗的!”被子婶唠叨起来,有点像我妈。

“你看看把我身上弄得!”,红嘴唇一边附和着被子婶的话,一边转过身,背对着我。

这时我才发现,褥子姐背部的衣服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形污渍,跟我大学毕业卖被子时,褥子上的那个人形污渍一模一样,最后我求了收被子的大爷好几次,这大爷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头尖捏着褥子角,闻了又闻,最后还是没收,气得我当时就扔掉了。

没想到这个人形污渍现在还完美地保存在褥子姐的身上。

正回忆着,我突然发现被子婶的脸变成了我小舅妈,我又被吓到,惊呼“这个不可以有!”

“怎么不可以有,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红嘴唇揶揄道,“等会还有你高中的英语老师赵小凤呢!”

“两位大大,杀了我吧!我当时年少,胡思乱想而已!弄死我吧,真的!我也是有自尊的”我又紧闭了双眼。

“你个败类!你也有自尊!”突然一声雷暴一样震耳,却半男不女的声音,把我的脑袋都要震破了。

我赶紧睁眼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又站起来一个方方正正的薄片人,长着细胳膊细腿儿,就像切片后的海绵宝宝,不过身上的花纹看上去像枕巾。

“你你,你是我的枕巾?!”我战战兢兢地问道,着实被它的怒火吓到了。没想到这么小的一块毛巾一样的家伙,有这么大的能量。

“对她就是你的枕巾妹!”红嘴唇确实喜欢抢答。

可是枕巾妹根本没听到我说话,掐着腰岔着腿,看上去像一块方方的橡皮插在圆规上,这圆规义愤填膺地质问道:

“上帝赐予你生命是让你睡觉睡扁脑袋的吗?”

“父母赐予你身体发肤是让你啃老肯出骨头的吗?”

“时间赐予你青春年华是让你看片儿看成男主角的吗?”

我能感受到这枕巾妹真是一块方钢,方方正正,估计脑回路都是直角的,这几句灵魂拷问,实在让我舌头僵硬,呆若木鸡,浑身通红。

正在我无地自容到极点的时候,被子婶打圆场:“算了算了,枕巾妹,他知道错了。我们该走了,让他休息吧。他不睡觉,大王也没法吸取他的时间,都浪费掉了。关灯吧!”

听到棉被婶让她关灯,这枕巾妹依然余怒未消“我这暴脾气,真是想抽你丫的!”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背上污渍更多,而且还油滚滚的。

结果当枕巾妹跳起来按了一下幽白墙壁上的一个按钮之后,那个太阳又出现了,我的世界又恢复了闪烁,如果我当时就知道那是懒虫大王的脉冲吸时环,正是通过它把我的时间快速吸走的,我绝对不让关灯,把时间全部浪费掉也不关!

关灯后,我的身体开始往后躺下去,原来的我的床要复位了,我突然像一个要被执行枪决的犯人来到了自己的最后时刻,大惊失色的喊道:“别走呢,婶子,姐姐,妹妹!我还有话要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枕巾妹一张正义脸真是让人讨厌,好像我是临死的大汉奸。

“我就是想问问,我的刑期到底是多少?是不是时针走一圈就可以了!”

“那是年针,文盲!让你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宅在宿舍,天天逃课,生活费都花在逃课费上了!”听她这话,我真不知道枕巾妹到底有多讨厌。

“是的,转够了一圈就可以了。”被子婶说。

“可是我发现终点是一个问号呀,或者说没有终点吧!”我依然胆战心惊,感觉心成了一个窟窿,完全没底。

“哎呀,我们都不知道这些,因为你是我们第一个犯人!问别的部门吧!”红嘴唇不耐烦了。

“放心吧”被子婶停顿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像是在思考,然后说道“肯定是一圈,上帝也不过才一圈,只不过那个圈大一些罢了。”

“哦,好的”听到确实是一圈,我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不少,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最后一个问题,我还能再见到你们三次,对吧!”我忐忑地问。

“还有两次,你不识数啊!”枕巾妹火爆地说。“你的青年已经过去了!”

“我的青年已经过去了?什么叫青年已经过去了!?”我再次惶恐起来。

可是他们不再跟我说话。

只是又按了一下按钮,从我的上方,飘飘忽忽落下来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布料,像一片洁白的羽毛。那个布料落下后正好盖住我脖子以下的整个身体,包括脚尖。

然后她们便离开了。

她们走的时候,我听到红嘴唇说道:“就这样走了?不怕有人来救他?”

“他是一个宅男,谁来救他?他的房子吗?”枕巾妹依然很不屑。

“据我所知,他也是一个有那么多理想的人呢!”红嘴唇叹了口气。

“哈哈哈,笑掉我大牙,他那个叫理想,顶多叫妄想!”枕巾妹说。

“他还有那么多兴趣爱好呢!”红嘴唇依然表示担心。

“’哪个爱好坚持下去了!除了岛国动作片。”枕巾妹显然全然不顾我的颜面。

“他还有那么多技能!”红嘴唇还是担忧。

“什么技能?动作片主演?还是开外卖盒不用刀?”枕巾妹看来是我上辈子的冤家。

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逐渐分不清是谁说的,但是无端地觉得被子婶情绪低落,一语未发……

二、我从哪里来

枕巾妹最后的一声回音消失之后,我不仅不烦了,反而开始怀念这声音,因为,我的孤独开始了……

这个屋子依然是空无一物,想把目光停留在某个物体上都不可能,因为一切透明,看不到任何内容。

陪伴我的只有那表针的咔擦声,我只能把屋顶当做大屏幕,把表盘当做唯一的风景。

这个时候,我多想那表针走快点,可是又怕走快了,我的生命缩短得也快,又盼望它走慢点……

“难捱寒风锥刺骨,心忧炭贱愿天寒!”我突然想起一句诗,似乎不太对,但却是我此刻最真实的心情,我是真心领悟到了卖炭翁的苦涩。

我想睡过去,可是头顶的太阳不断刺激,无法安眠,想醒着,可是一清醒就听到生命在快速流逝的声音,一秒钟咔嚓一声,卡擦一声我的人生就缩短了一天啊!

人生总共才两三万天,呀,我明白了!

我的一生,也只够那个钟表的年针转动一圈的!

也就是说,年针转动一圈之时,就是我生命结束之时!

我从未有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重要性,时间的紧迫性!

可是这个时候,我在惊恐中突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然后是肠胃的蠕动声,甚至大脑回路的运转声,然后是皮肤上皱纹伸长的声音,脸上的寿斑生长的声音……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后来又以为自己的脑子坏掉了,可是我仔细听时,分明又听到了胡子伸长的声音……

这才感觉到嘴唇痒痒的,用余光看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胡子已经很厚了,下巴上的胡子已经刺挠我的脖子了!

我再一看那个钟表,我的天,已经一半了!我赶紧大声呼喊,在大脑里手刨脚蹬,死命挣扎。

迷迷糊糊中,棉被婶她们又来了,可是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面容了,几乎一直停留在了洋洋的模样上。

“婶子,您的脸怎么一直是洋洋了?”我现在甚至分不清我是在跟棉被说话,跟婶子说话,还是在跟我曾经的女神洋洋说话。

“死人不归我们管,无法显示在被子婶的脸上!”枕巾妹没好气地说。

我的天,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被子婶的脸上每少一个面容,就是有一个人死掉了!

呀,那真实的时间过去多久了?我的脑海被这个问题彻底充满。

“那我的父母呢?”我问道。

“他们是第一波去世的,亏你还记得!”枕巾妹一如既往的义愤。

这个时候我两眼噙满泪水,悔恨交加,在他们看来,是在痛失爱子的心情下去世的吧,瞬间成了失独老人!没想到我竟然这样体味到了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父母的模样了,只记得父亲的脸方方正正的,留着白头发,每次见我脸上都是一行字“欢迎使用,请插卡,请注意尾随人员……”

而我妈,印象就更模糊了,只记得我妈的脸是红色的,圆圆的也方方的,每次见我时脸上只有一个圆圈,圆圈里面永远是一个我到如今也认不清的字“開”……

“我们第一次见面后,到现在月针走过了720格,你算算是多少时间。”被子婶满眼疼爱地说道,那种疼爱更像是妻子对丈夫的。

“我的天,60年过去啦?”我惊恐地问道。

“对啊,所以,很多人死去,是正常的”被子婶安慰我说,“他们都是活过了平均寿命,无疾而终,不必伤心。”

听到不必伤心,我觉得我已经不是心上有伤了,而是伤上有心,伤大于心了。

我哭着喊着说道:“求求您,求求您!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宅啦!我一定努力奋斗,好好写作!戒掉小电影,真心地把帆帆追回来!”。

一听到帆帆,被子婶把脸扭到了一边。

“这个得跟大王说!我们是无权干涉的,这一切都是大王的意念!”褥子姐也不忍心看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在她面前哭喊,也或者是她受不了一个老头管她叫姐。

“那您帮我求求大王吧!姐姐好姐姐!”我显然没有意识到管褥子姐叫姐姐的后果,她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不是大王,是DAI王!另外说大王的时候,绝对不能用“吧”这个字结尾!”现在听起来枕巾妹的呵斥竟然也能如此动听。

“枕巾妹,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您,您帮转交给大王!好吗,要啥都可以,我真的生不如死,我要疯了!”我继续哭喊。

“我们大王,不要钱,只要时间。再说你没钱,那是你父母的钱,带熬不了你的心。”枕巾妹最后做了一个总结,这个总结十分冰冷,就像冬天里的玻璃。

就这样,他们关了灯,并排走掉了。这次走的时候,鸦雀无声。

三、我要到哪里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觉得我的眼珠也失去了转动的力气,我决定就这样死掉,放弃一切挣扎……

这个时候,被子婶却又来了。

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如果我知道她是杀掉了褥子姐和枕巾妹之后,来给我告密的,我一定早一步杀死自己,免得她灰飞烟灭。

这时,被子婶的脸上只剩下我第一次参加工作时,喜欢的那个我老板的千金了,她比我小九岁。

这次,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他妈真的是个色狼,真的不值得拯救!

这么多年来,我抱着被子婶,压着褥子姐,枕着枕巾妹,YY了多少姑娘啊!竟然连十几岁的都不放过!

我可是正经的全日制本科生啊,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呀,祖国的未来呀!!

我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一百岁的老人,胡子盖住了整个胸膛,连肚脐也忽隐忽现。头发变成了厚厚的颈枕,环绕在我的脖子周围,盖住了我的耳朵。

可是一看到被子婶,我就像见到了我妈,我老泪纵横鼻涕丝涟地哀求自己的妈妈,求她救救我。

被子婶一反常态,非常小声地告诉我,这里的一切都由懒虫大王的意念控制,谁也根本动不了一分一毫,要想获救,只能靠自己!

我问那到底该怎么办?

“就是你自己把这张遮羞布掀起来,挣脱这些绳索,那么这只钟表就会倒着转动,被吸收走的所有时间就会还给你……”

话没说完,耳边突然响起了雷暴一样的声音,“被子婶监狱长,你竟敢向犯人泄露机密!你的生命被终结了!”

话音未落,被子婶的脸突然开始抽搐,身体开始变软,融化,变成一堆枇杷糖浆一样的东西,这糖浆上不断地站起来,再瘫下去,站起来,再瘫下去,身上不断地地幻化出我这一生爱过的人,李红,小雁,玲玲,淘淘,洋洋……

耳边响起地狱里才有的黑色的风声,和空灵的惨叫声……

被子婶很快消失了,我正式进入死期……

死亡不可怕,等待死亡才可怕。

被子婶用自己的生命向我传达了活下去的信号,她为什么为我献出生命?

我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我天天晚上抱着她?可是每次抱着她我都是把她想象成别的女人……

我又想,虽然我想的是别的女人,可是我的感情却是真挚的,难道她误会了?

可是,既然我的心是假的,那能让被子婶感觉到真挚吗?

那么,感觉不到真挚她有可能为我而死吗?

这个不解谜团让我的脑袋进入了无限死循环,我的大脑开始急剧萎缩,可是越萎缩我越停不下来……

我身上的皱纹又如同细小的蛇一样嘶嘶地爬上我每一寸皮肤,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弱,我的眼窝开始陷下去,肚子开始瘪下去,内脏在一点点地融化,腿越来越细,膝关节越来越大,眉毛越来越长,渐渐盖住了我的双眼……

这副惨状,让我想到了我奶奶肺癌去世前的那个晚上,昏黄的灯光下,她老人家已经变成一具骷髅,只剩下一张干巴巴皱巴巴的皮包裹着,两只眼睛变成两个黑点,大腿骨已经断掉,腿和根部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整个身体缩小成了婴儿的大小,蓝色的泡沫从她的嘴里咕嘟着冒出来……

我突然明白我正在变成我奶奶的模样,我突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怖……

我在这个可怕的关于死亡的等待之中,在我为了被子婶必须活下去的求生欲望之下,回忆起被子婶说过的每一个字……

“只能靠自己!”我突然领悟了什么。

此时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驱动我那个已经干瘪成核桃的大脑,想起了我年轻力壮的往昔,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时前。

那时,我还身高一米八三,齿白唇红,剑眉虎目,鼻挺面方,胸肌发达,而且某物巨大,帆帆因此而爱上了我,甚至跟我睡了整整两年。

那时,我还有着崇高的理想,我要考研考博,当物理学家,后来父母觉得国家设立硕士学位一定是个骗局,失去了信心,不再提供资金支持;

然后,我又想开发太阳能充电宝专利,当一个发明家,直到父母意识到这才是一场骗局,帮我还清贷款后,还试图跟我划清界限。

后来,我又想注册公司给煤矿送货,成为我们县首屈一指的大老板,这让父母怀疑他们俩是亲生兄妹,就彻底断了我的非生活用资金。

再后来我又想写小说,成为一个作家,然后就每天宅在公寓里,帆帆负责家务和侍寝,我负责被退稿。

这让我意识到,我确实有着丰富的奋斗传统,我不是一个死而不鸣的人,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我要召唤我的理想,我的兴趣,我的技能,我要用他们战胜这个懒床!

刚想到这里,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好多只手在晃动,耳边似乎也有一些声音在越来越清晰:

“主公,主公,快醒醒,不要睡,不要睡,否则就再也醒不了了!”

我努力睁开变成黑点的眼睛,看到模模糊糊的好几个人影,他们围住我的床,弯下腰低下头,睁大眼睛伸出手,让那些手掌在我的黑点前急切地摇晃着……

我突然有了一些力量,眼睛也大了许多,这时我才看清,这些脸都是一个模样,也就是说统统齿白唇红,剑眉虎目,鼻挺面方……

啊,哪来这么多的我?!这下我吓得不轻,可是几十年了,终于看到了活生生的人,身上倍感活力,真想跟他们每个人都激吻一番,哪怕他们都长着我的脸!

看到我活了过来,这些“我”们好像自己活过来一样兴奋,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地互相击掌。

“我们是来救您的,主公!”一个留着洁白如丝的爆炸头,看上去像爱因斯坦一样的我说道。

听到有人救我,我感觉自己突然年轻了几十岁岁,变成了一个中年人。

根据爱因斯坦的介绍,我才知道,他们是我的理想,兴趣,和技能,是被被子婶的死激发,还有我的悔恨和决心召唤出来的。

“可是,理想,兴趣和技能,不是该三个人吗,怎么会这么多呢?”我盯着眼前几十个我问道。

“啊哈,他们都是分身!”没等爱因斯坦说话,旁边一个看上去像艾佛森一样的我就抢答了。

原来,我的理想分身出来很多的复制品,包括我小时候想当的警察、中学时想当的科学家、大学时的导演、刘德华模样的歌手、甚至还有林肯模样的总统、还有马云模样的老板、特斯拉模样的发明家……

可是我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一个宅男模样的家伙,正在人群的后面,一副猥琐模样。

我没有过当宅男的理想呀!我疑惑道。

发现我满脸狐疑,爱因斯坦说道:“主公,是这样,我是您的理想,您就叫我理想哥吧。我给您介绍下,那个宅男,虽然不是您的理想,可是他其实就是您现在的本我!”

听到这里我有点绝望,难道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目光呆滞,头发蓬乱,鼻毛龇出,谁不揍他就会觉得天理难容的瘪三儿,就是我?

“是的,主公,就是您!”艾佛森显然具备读心术。

“好吧,那您是?”我望着艾佛森以及他旁边的几个我,问道。

“这是兴趣哥”,理想哥说道,“兴趣,快给主公打个招呼!”

原来,兴趣哥也分身出来很多,有街头篮球手、霹雳舞男、抽象画家、咏春高手等。

“那旁边这个呢?”我又盯着一个满脸孤独,十分弱小,一身外卖小哥打扮的我,问道。

结果没人应答。

我的目光转了一圈,现在感觉脖子似乎也能动一点了,可是扫视了一大圈,这么多我,却没一个回答我的。

我又问了一遍,“快说,不说的话,我继续闭眼等死,让你们都消失!”

“别别别,主公,我是您的技能!”那个孤零零的我,满脸委屈地回答说,“您可别因为我就让大家都消失,那我们回到您的脑子里后,会被他们扒了皮的!”

“那你为什么孤零零的,不领着团队来救我?”我像质问叛徒一样义愤填膺地说。

“我……我……我没有分身,主公”技能哥两眼噙着泪,十分委屈地回答。

我大发雷霆,咆哮起来,“我都快死了,我死了你们全都得消失!大家都拼命来救我,把自己的分身都带来!你却就来了一个!还是个送外卖的!”

技能哥被我伤了自尊,急眼了,突然吼道“我是第一个跑过来救您的!我是跑得最快的!主公,请您别怀疑我的真心!但是我没有分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需要问您自己!。”

我被当众回怼,领教了外卖小哥不能随便欺负的道理。脸上又变成了国旗的颜色,因为我一想,我还真是没有什么技能可以分出来的。

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技到穷时直跺脚。

“是的主公,您现在跺脚还来得及!”兴趣哥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能读的他偏读。

“好吧好吧,不说这些了,我们要一致对外,不要内讧,先研究怎么救我吧!”

收到了主公的指令,大家顿时有了组织。

于是,我把营救主公的伟大计划交给了理想哥全权处置,因为我觉得爱因斯坦应该更聪明一点。

而我却继续躺着,等着恢复正常的大眼睛。

同时盯着天花板,思考被子婶的那个死循环,那是个伟大的哲学问题,既然有人帮忙了,那我的人生价值绝对不能浪费在逃跑这种小事上。

毋庸置疑,被子婶是个伟大的人,我应该思考伟大,并走向伟大,宅男和懒货都这样评价自己,我也不例外。

很快,理想哥就向我报告,他已经有了完美的逃跑计划。

我一听顿时飘飘然,“快说快说,让朕听听!”我突然有了众星捧月的帝王之感。

理想哥用爱因斯坦一样的伟大智慧告诉我,他的计划就是把一切都交给我来出处理!

我一听鼻子都气歪了,这叫救我吗!

可是理想哥又告诉我,这里的一切他们都动不了,只有我才能动!

我无奈,只好从伟大的思考中走出来,问这个跟我长着同一张脸的白毛老头,那我该怎么办?

“第一步,掀开您身上的遮羞布!第二,……”理想哥说道。

“怎么掀开?”我急躁地问道,打断了他的话。

“别着急,主公,容我说完!”理想哥用百岁老人一样的迟缓语气说着,仿佛他们救的不是生命,而是扔在地上废快递袋子。

“好吧,快说!”我显然没有那死到临头还不急不躁的修养。

“第二步,我们给您打一针强心针,让您获得发自内心的力量,

第三,您用自己的力量挣脱舒适锁,扯断惰性绳,扭碎拖延拷,

第四,您自己站起来,只要您屁股以上离开懒床,墙上的索命钟就会停下来,

第五,您发自内心地对着懒虫大王说一声:我用我的所有时间发誓,再也不睡懒觉啦!那个索命钟就会倒着转起来,直到退回到您今天早上的时间。”

“啊哈,原来这么简单!”我如遇救星般地笑出声来,“那就快给我打强心针吧!”

“哎不对,强心针在哪里?懒虫大王又在哪里?”我虽然老了,但是还不糊涂。“别再耍我吧!”

“岂敢岂敢,主公!强心针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根,就藏在我们的心里,时机成熟我们就会打开心扉,把它拿出来,注射进您的心里!另外,您对着上面的那个太阳说话,懒虫大王就能听见!”理想哥简直无所不知,真是对得起爱因斯坦的发型。

“呀,那懒虫大王不会知道你们正在救我吧?”我警觉道。

“主公不必惊慌,只要我们不动任何东西,懒虫大王就不会知道”理想哥继续说道。

“好的,收到!那就赶快给我打强心针吧!”我命令道。

“可是,您的心脏被遮羞布盖着,我们的针尖无法穿透遮羞布!”技能哥神出鬼没地来了一句,看来关于技能的东西,他也懂一点。

“不会吧,这布料这么薄,盖在我的身上就像什么都没盖一样!”我表示怀疑,主要是怀疑技能哥。

“这是懒虫大王最强的意念力,谁也无能为力!”爱因斯坦打消了我的怀疑。

“那该怎么办?”我差点哭出来,再次陷入绝望,“你们是在玩我吗?用你们的生命加上我的生命玩一个该死的游戏吗?”

“别着急,主公,”爱因斯坦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需要兴趣哥来解决。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说完,用眼睛望着艾佛森。

“哪里哪里,我其实也不行,这个需要我的龙凤胎妹妹才行!”兴趣哥一耸肩,一摊手。

“别啰嗦了,快点吧!”原来爱因斯坦也会着急。

这样,兴趣哥一弯腰,然后一个后背就站了起来,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背影留着波浪长发,戴着我从未见过的黑色贝雷帽,穿着紧身的皮衣皮裙,黑亮黑亮的光差点晃瞎了我的眼,导致我完全看不清东西。只注意到她的肤很白,背很窄,腰很细,臀很翘,腿很长,看上去凹凸有致,风情万种,让我想起了动作片的女主角,难道是苍老师?

我也奇怪我都快被晃瞎了眼睛,还看得这么清楚,我也说不清为什么。

等这个黑色美女转过身,才发现她竟然也长着跟我一样的脸,只不过整过容,确实让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刚看过的动作片里的女主角。

然后兴趣哥神出鬼没地从这个黑色美女的身后冒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向我介绍“主公,这就是您最喜欢的爱好,您叫她爱好姐就可以啦!”

我刚擦了下鼻血,还没等我跟我的爱好打个招呼,兴趣哥就给爱好姐施了一个眼色,让她开始。

这时,所有的人,也就是所有的我,都闪退一旁,激动地看着爱好姐开始扭动妖艳的舞姿,猜想她会怎么拯救我。

我当然更激动,想象着动作片里的拯救画面,虽然感觉上像是自己弄自己,心里很是抗拒,可是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

结果,还没等我想出一个完整画面,爱好姐就说道“好了!”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心脏已经露了出来,因为那个遮羞布似乎短了许多,连我的脚尖也露了出来!

“马上进行第二步!”没等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理想哥已经发号施令。

这时候兴趣哥的心脏突然打开一个心形的口子,里面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只一尺多长的大针筒伸了出来,他说了一声我先来救主公!噌地一声救跳到了我的床上,双手使劲往下一砸,就把十几厘米长的针尖扎进了我的心脏……

半晌,我皱着眉,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发现一切如常,自己的身体还是动不了,只不过大家都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像斗败的公鸡。

原来,这针尖根本扎不动我的身体!

“不应该呀!”理想哥用爱因斯坦的语调慢悠悠地说道,“难道我的理论还能出错??”

大家也面面相觑,一筹莫展,我看到绝望像黑色的海水,从地面升起来,慢慢漫过大家的脚面,膝盖,漫过我的床,以及其他我的腰……

当绝望漫过头顶,大家开始窒息般地挣扎的时候,懒虫大王的追捕大军杀过来了!

因为遮羞布一动,懒虫大王的第一根脑神经就像被扎了一下,疼得他一抽搐,马上意识到我在逃跑,就命令监狱卫队杀过来抓捕。

所有的我都从绝望里惊醒,慌乱不堪。

我定睛一看,说大家别慌,还得由我来解决!

原来,那些卫队士兵,他们虽然有大有小,但全是我似曾相识的家伙。

小一些的有我自己睡过的床,躺过的沙发,坐过藤摇椅,趴过的办公桌,凡是我睡过的物件,都长着细长的胳膊和细长的腿,操着各种武器,看上去像一群大大小小的海绵宝宝,长着很长的獠牙,唱着摇篮曲,向我扑来!

而那些体型巨大的怪兽竟是我和帆帆一起去过的宾馆大楼,这大楼长着十八条粗壮机械腿,每个窗户里面都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爪子里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

这些武器有鲁班七号的枪,有李白的剑,有绝地求生的枪……

这个巨大怪兽在巨大的催眠音乐的伴奏下,震天动地地向我冲过来。

还好这些武器我都了解,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我觉得还算有底。

可是,我发现,我的分身这个时候显得就太少了,总共加起来,不够一个排,而怪兽要多得多。毕竟我快三十岁了,睡过不少床,椅子,桌子,以及一切能够让人睡的东西,加起来怎么也够一个师了。

一个排对一个师,这仗怎么打?

情急之下,我突然喊道“作家呢?应该有一个作家才对!作家,那个长得像我的作家呢!”

大家都面面相觑,似乎在说什么作家?哪里冒出来的作家?

“我在这!”从大家的身后,墙角的位置,传来一个声音。

大家都转过身,定睛观瞧,才发现,在忽明忽暗的角落里,一个人蹲在那里,留着王小波式的蓬乱长发,穿着灯芯绒的外套,目光望着远方,一直在那里发呆。

“找他作甚?一个呆子。主公!我们赶紧想其他办法吧,敌人再有几分钟,哦不,是几个月就冲过来了!”爱因斯坦满心怀疑地问道。

“你懂什么!他是我最后的一个理想,是我发自内心的力量!我刚刚想明白,只有他才能给我打进强心针!”

“那就赶紧吧!作家!”所有的我都七嘴八舌地说道。

“请叫我的名字,否则我绝不起来。”王小波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好吧,真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王小波同志,请赶紧拯救我们伟大的主公吧!”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目光焦急而真诚。

“伟大个屁,他连我的完整名字都不知道,我叫王小波-马尔克斯!”这个呆子真是难对付,怪不得是一个作家,清高的很,好在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赶紧的赶紧的,什么马克思什么小波!”爱好妹已经快抓狂了,恨不能自己把心脏掏出来先。

因为怪兽们已经冲进了我的透明大房间,我们只能兵分两路,爱因斯坦也就是理想哥、艾佛森也就兴趣哥、还有技能哥和爱好妹做我的贴身四大护法,其他分身分成两队,高举针筒去把怪兽们一针一针地扎死!

所有的我都是无所畏惧的战士,都拿出了必死的决心,为王小波-马尔克斯争取时间。

一时间透明房子里面,胳膊大腿满天飞,脑袋屁股满地滚,好不血腥……

我闭着眼不敢看这血腥场面,因为每一条胳膊都是我的,没一条腿不是我的,就连那些滚到我身边甚至床上的脑袋,也是我的!

甚至飞起来的牙齿,带着鲜血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撞在水晶上,砸出美丽的红色花朵,那血和牙也是我的……

透明房子很快就成了红色油漆泼过的房子。

当我们快用我的鲜血将整个房子漆成红色时,王小波-马尔克斯同志终于一个箭步窜到我的床上,举起双手,用刺客刺向昏君的力量和准头儿,一针刺进了我的心脏……

随着我的一声惨叫,我的脑袋和双脚同时弹离了床板,只留下屁股还留在上面。

我终于能离开这张该死的床了!

这个时候,我的那些分身们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一只怪兽的刀尖已经刺向了我的心脏,可是就在我身体离开床的那一瞬间,这一切定格,慢慢地化作一阵黑色粉末,像黑火药一样释放出各色光芒,在哀嚎中迅速散去……

我抬头看时,墙上的夺命种已经停止了转动,按照爱因斯坦所说,我还要喊出我的那句誓言,我本来完全不相信誓言这种东西,因为我是物理系毕业的,知道誓言其实是在说以后的事,也就是未来。

可是如果未来能被预言,那么未来就没有意义,如果未来不能被预言,那誓言就没有意义,这是量子力学告诉我的。

不过我转念又一想,不就是一句誓言嘛,就当哄帆帆开心了,于是我振臂高呼:

“懒虫大王,我钱天以我所有的时间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睡懒觉啦!我打败你啦!哈哈!”

这个时候,透明的房顶上,出现一只巨大的肚子在蠕动,这个肚子来自相扑运动员。

不过这肚子竟然还有头有尾,类似一只肥硕的毛毛虫,不过没有毛,白白的身体上是一环一环的肉,那些肉随着虫子的蠕动不断地颤动。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懒虫大王!”

“看上去真的像一个虫子!”

“我看像一只母猪的肚子!”

“这要是一头猪就算吃了就睡,也得养一百年吧……”

……

所有的我都抬头望着这个慢慢蠕动着的大王,七嘴八舌地揶揄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庞然大物。

“下次我一定把你们都吃光光!”那虫子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用爆炸一样的声音说道。

大家都吓得蹲在了地上,因为那场面十分的吓人,那嘴实在是太大了,看上去可以装下一座大楼。而且仔细看的话,里面竟全是一些随手丢弃的生活垃圾,有我随手扔掉的香蕉皮,脏兮兮的卫生纸,嚼过的口香糖,用过的套子,各种外卖盒子,未熄灭的烟头,还有各种骨头,各种飞虫在胡乱飞行,隔着玻璃都能闻到剧烈的臭味。

当大家正在惊慌间,懒虫大王却慢慢滴融化了,像一只棉花糖,慢慢地消失了,只撂下一句预言回荡在所有我的耳朵里:

“I will be back!”

这令人不寒而栗的预言彻底消失之后,钟表的表针开始往回转动,我的身体也终于恢复了自由活动的能力!

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听着自己身上皱纹退去的嘶嘶声,胡子缩短的嚓嚓声,还有大脑又重新吸收水分的咕噜声,心有余悸地说“返老还童真好!”

说着,我两臂一伸,变成一个大写的“Y”的形状,往后躺了下去,跟我平时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一直觉得“起床不就是为了再次躺下的么”……

可是我却突然听到理想哥的惊呼“不能躺下,否则又被困住了!”

听到这一句,我的脑子嗡了一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只看到理想哥用32倍速的慢镜头一样的动作,向我伸出了肩膀、伸出了上臂,伸出了下臂,手掌,手指……

脸上的表情用更慢的节奏出现,慢慢地瞪圆我的虎目,倒竖我的剑眉,张开我红红的嘴唇,露出我洁白的牙齿 ……

耳边是他慢镜头一样的声音“不-----能------躺------下-------------”

这动作如此缓慢,这声音如此沉重,让我感觉自己的一生在我的眼前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当理想哥的五指在我的眼前完全舒展开,当大家都变成了一个扑向我的姿势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噗通的一声,一个身体又躺在了懒虫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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