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惠渠边是故乡

我从秦岭南麓醒来

唤醒我的

是那个秋天的理想

其实我没想那么伟大

我只是想找一捧清泉

洗一洗遮住我女人美丽容颜的尘垢

我只是想

有一条小溪流过我家门旁

当我坐在檐下的矮凳上喝着大碗茶时

可以看见我家的小崽崽在溪水边捉鱼逗虾

我从洛水河畔醒来

催醒我的

是来自故乡悠长的愿望

我没有想名垂青史

我只是看不得日光下蔫巴巴的庄稼

和那一对渴得没有力气谈恋爱的狗娃儿

还有几千年来掩在盖头底下

红得像嫁妆似的一朵朵泪花

这

是我的家乡

河图洛书是父亲为我置下的

第一份遗产

始祖仓颉也曾将第一枚文字

刺在我的背上

我没有想

像他们那样辉煌

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们

被挑水的扁担

压弯了脊梁

我知道愚公移山只是传说

谁让我的骨头里

偏偏有他的基因在生长

打开这个日子

我打开了积蓄了几千年的烦恼与渴望

三十公里的路程

我穿着草鞋

揣着窝窝头

走过飞舞的雪花

走过蚊子与流萤

走过神仙洞

走过龙山崖

走过饥饿与疲惫

走过死亡与彷徨

走过梁源金色的麦浪

走过枫树火红的秋霜

当又一个冬天开始轮回

母亲

洛惠渠

我把它给您带来啦

我喜欢看您映在水中的热泪盈盈的笑容

和您鬓角优雅的白发

喜欢您用干干净净的手

摸着我的头

我用我粗笨的黑碗

舀起第一捧清泉

洗涤被钢钎磨损的疼痛

洗涤被汗水渍旧的衣裳

洗涤悬挂在峭壁上的颤粟

洗涤失去战友的哀伤

欢呼声在历史的走廊里又一次回响

我不拒绝回首与你深情地对望

虽然我的目光已不像年轻时那么清亮

注入我眼眸的

都是洛惠渠畔幸福的阳光

                 2019.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