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中一行]之三 苹果，苹果！

  【我的军中一行】之三

   苹果，苹果！

列车到达终点站城子坦已经是深夜，离部队驻地营房还有很远一段路需要徒步。

城子坦是大连市的一个海边古镇，车站不大，比绥化车站小多了。

站台上，灯光并不是很亮，从车厢里叽里轱辘下了车的新兵们，谁也看不清谁。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新兵，其大头鞋的踏步声，点名报数声，打破了小站的宁静。

部队行动从不拖泥带水，新兵们很快就被带上去营房的路。

没走多久，离小车站的光亮就越来越远，只有铁轨边深邃的信号灯，像侦探的眼睛一样过滤着从它们身边走过的每一个新兵。

辽东半岛海边的冬天别具一格的寒冷，湿气借海风冷飕飕地透人腹背。

排长不住地招呼着：“跟上，跟上啊，走一会儿就暖和了……”

这些刚刚穿上军装不尚行军的新兵们，一个跟一个地穿过横垅地和被白雪覆盖了的小路，鱼贯式地前行——为缩短行程，先头领路的老兵，选择了操直跋涉。

望着远处乏力的灯光和头上高悬的冷月，油然升出一种“秦时风雪，汉时边关”的悲壮之情。

到达营房，新兵们按指示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是大房间，每一个房间住一个排的兵，南北板床通铺，板床下是地龙，用来烧火取暖。

板床上是稻草，当床垫。新兵们迅速打开背包，在稻草上铺好褥子，就抓紧时间睡下，不一会，鼾声就此伏彼起了。

我的年岁较大，躺下后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我现在身下的板床和我高中住校的板床一模一样，而且现在睡的位置也差不多与学校一样，真是 “天各一方，曾似相识”。

我想起了亲人，想起了站台上送行的同学们。我的好朋友跟着列车跑的情形，在我的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由于昨晚半夜才到军营，第二天早上起床号响起时，没有要求新兵马上起床，而且告知全天放假，可以去军人服务社买脸盆、牙膏、牙刷等一些用品，也可以在营房内走走，但不可单独行动。

大部分新兵都起床了的时候，仍有几名新兵蒙着被。开饭时，还有两名没起床，排长问是否有病不舒服，如果是，可以报病号饭。最后，大家还是都起床了，其中那两个小一点的新兵，眼圈儿是红的。

吃罢早饭， 排长说：“你们去军人服务社可以买点苹果尝尝，这里的国光苹果很好吃，还便宜，吃了就不想家了！”排长说完，笑着瞅了瞅两个小兵和急着写家信的几名新兵。

一个一直抽着烟的新兵听到排长的话，使劲儿地抽了两口，扔掉烟蒂，召唤几个新兵跟他出去了，不一会儿，新兵们也都奔军人服务社而去。

军人服务社不大，主要是为营房内军人服务。两位漂亮的大姐姐店员，热情招呼着新兵（后来得知其中个头高一点儿的、挺秀气的长着一双笑眼的大姐是王政委的妻子，那个挺白净、特有气质的大姐，是窦 副政委的妻子）。

不一会儿，大家都满载而归。特别是从绥化来的新兵们，采购的用品，几乎都一样：每个人买的牙膏牙刷都竖插在上衣兜里，或横插在棉帽遮上，都捧着一个脸盆，脸盆里几乎都装满了苹果。

啊，苹果！你知道我们家乡那儿不产苹果，这些农村的孩子也很少能吃到苹果，特别这又香甜又爽脆的国光苹果，一些人见都没有见过，而这里只要7分钱一斤！

你看吧，整个南北通铺上的新兵们，都守着脸盆，咔嚓咔嚓地吃起苹果来，差不多人人脸上都泛着得意的满足的神色。看到这一 情景，我禁不住地在心里叹道：“是嘛，他们还都是孩子！”

我开始佩服起我们的排长来，这个安徽1965年的老兵总是笑意洋洋的，他本应在做士兵工作的时候，读语录，讲政治，但他却没有，而是以一个“苹果”的招呼就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我几乎悟出了一个理儿来：人们的初级情感和浅层觉悟往往和胃觉有关呐！

从苹果作用胃觉到思想情感，使我推及到其他。

——一位河南老兵说，香烟是“相思草”。

——一位伊春老兵说，白酒是“销魂汤”。

可不，军人服务社不仅苹果便宜，香烟也便宜：大前门牌3毛5分钱，迎春牌2毛8分钱，大建设牌2毛4分钱 ，蝶花牌2毛钱，勤俭牌8分钱……当几年兵，大部分军人都会抽烟。

我也就是在部队学会抽烟的，而且抽得很凶。有时，有什么心事，抽上几口烟儿就化解了许多，正所谓“烟消云散”。

说到酒，这是后话。我结识一位与我同年特招入伍的朋友小陈，他是杭州籍兵，是西湖望江楼的青年名厨。他在机关中灶食堂掌勺，同时分管首长的特殊食材。

有三四次，傍晚，小陈就塞给我（那时我是宣传队长）和电影组长齐永海一个大纸包，不用说，是沟帮子烧鸡。于是，我们便找个背静地方，弄一瓶果酒或低度白酒，喝个“小脸儿通红、心跳加速、忘乎所以”后，才偷偷回宿舍睡觉。

 每每 那一宿，什么喜怒哀乐的心事儿都没有了，包括对自己心中最亲近人的思念……

    2021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