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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文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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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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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军中一行]之六 黑面包

   黑面包

上世纪六七十年前后,老百姓生活还不富裕,能吃上饱饭就是好日子。

人民是可敬可爱的,他们的生活虽然在低标准上徘徊,却总是意气风发,奋斗进取,努力改变着家乡的面貌。

 当兵前,去南方某地,有了解黑龙江的人开玩笑说,你们黑龙江人是“苞米碴子酸菜篓子”云云,我们则回敬说,“苞米碴子酸菜篓子”怎么了?黑龙江人就是靠它为国家奉献了优质的粮食、木材、煤炭、钢铁、石油。就是靠苞米碴子酸菜篓子,喂养了满街跑的娃娃们各个生长得“大红脸蛋子,滚圆腰板子”。

如今到辽南当兵,又听有人说,这里的人们是一肚子的“大地瓜革子粥”云云。(革子粥:带皮儿的细碎玉米粥)

“大地瓜革子粥”又怎么了?

说这话的又是在贬低辽南这个地方!

要我说, 这里的山好,水好,人更好。

对此,我们在辽南巡回演出的日子里,感触最深。

这里山清水秀,风光绮丽,田园锦绣,兰洁槐香。

是的,这里的生活也不富裕,但是“大地瓜革子粥”却是农民最忠实的陪伴,人们靠它渡过饥荒,靠它战天斗地。

你还别说,辽南的大地瓜还真的挺好吃呢!它亦饭亦菜,香甜面软,是我们北方兵的舌幸口福。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的,那就是蚕蛹,我们这些北方来的兵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大的蛹,竟然还可以吃!

老乡把炒好的一盘蚕蛹端上来,我先试着吃了一个,嘿,清香乳嫩, 酥软 可口,越嚼味越浓。于是这一盘蚕蛹就成了最受欢迎的佳肴。

最叫人不能忘怀的就是辽南的人民,他们真的是很拥军啊!

每次演出结束离开时,乡亲们都夹道送别,拿花生,递苹果,有的老大娘还直抹眼泪。

有一个绕不开的话题:辽南的女孩子个个出落得饱满白皙水灵,我们真怀疑她们不吃山珍海味,不喝玉液琼浆,怎么能生长得这么材料?

辽南的女孩子最心仪解放军,如若演出结束你下台送别,总有女孩子上前来拉你的手,向你表示敬意。一次,一个女孩子竟把一只苹果垫着一个约会的纸条砸到手心上……

辽南巡回演出结束以后,我们又排了一套新节目,相继去大连,锦州,辽阳,沈阳,长春,吉林,哈尔滨,牡丹江,齐齐哈尔等城市演出。

大城市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高楼大厦,灯光繁叠。战士们不仅开了眼界,也心生敬畏,更为我们繁荣的祖国而自豪。

每到一处,接待方都非常热情,他们给我们住大宾馆,吃圆桌大餐,我们则反复强调,尽量节俭。

实在说,一个不到20人的战士演出队,能够登上城市的大舞台并受到欢迎,实在不是因为我们的演出水平有多高,只能说明人民群众对解放军的热爱。

在这鱼水深情中,我们这些军人也深受教育:一颗红星头上戴——我们就一定让它放出光彩;鲜艳红旗挂两边——我们就一定让它映衬着的每一个形象都为人民子弟兵争光。

毫不自夸的说,这种荣誉感和形象意识,一直在我的军旅生涯中保持着。

来到河北登上山海关的那天,我还填了一首词:

  《减字木兰花——登关山》

头上高山,

峥嵘突兀入青天,

脚下沧海,

碧波如鳞万顷田。

跋足挥汗,

为打白骨把兵练,

长城烽火,

英雄已过第一关。

文词不成熟,却也有几分豪气,可见当时的心志情态。

这一轮演出后,宣传队一分为二,

执行新的任务。

这个任务是列车执勤。

我们组10来个人,被派到北京至莫斯科国际特快列车上。

把宣传队员派到国际列车上执行任务,也许是考虑其素质比较高一点吧!

我们上的是国际列车,但我们不随车出国,负责的是山海关到哈尔滨三棵树段的勤务。每一个宣传队员负责一节列车,配合一位列车员共同工作。

国际列车上,国内的公务出行者多,普通旅客少,而国外主要是东欧、特别是苏联的旅行者居多。

当时中苏交恶,珍宝岛战役后,两国把脸彻底撕破,虽然这趟列车没有停开,但却是特别的敏感时期,因此由解放军上车执勤,也有安全上的考虑,这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我们都格外谨慎。

我们如常为他们服务,但从不搭话,更无任何交流。

一天有一个苏联女乘客主动和我们的一个执勤战士用汉语打招呼:“你好,解放军同志!”

这个战士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直点头:“好,好!”

珍宝岛事件以后,部队在战士中普及了一些战场俄文用语,如“不许动”“举起手来”“交枪不杀”等。

这个战士后来对大家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学好的几句俄语会话,一时也想不起来,差一点儿对那个向我打招呼问好的苏联女子说出:“不许动,交枪不杀!”来。逗大家乐得前仰后合。

一段时间以来,对苏联国内的状况多有传说,当然有的是媒体传出来的,比如说苏联人民现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老百姓吃不上饭,很多人成为街头流浪汉,喝酒精勾兑的酒,吃发霉的黑面包(也叫列巴),黑得惨不忍睹。

说也巧,那次我去一个软卧间送水,正好有一位苏联旅客正在用餐,我拉开门,一股面香味扑鼻而来,我望着方盘里切成片的黑面包,注目地看了好一会儿。

那个苏联旅客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向我笑了笑。

我急忙一边倒水一边说了句:“Здравствуйте!”(你好!)

他也急忙回我:“спасибо!”(谢谢!)

接着我们俩都对视着笑了。

我倒完水,退出了软卧间。

我一边往乘务室走一边儿想,这黑面包也不像是发霉的面做的啊,相反,其面香味儿还不小呢!可见,社会上宣传的苏联黑面包之凄惨,肯定有不实之处。

忽然,我想起毛主席的一句

话,“你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亲口吃一吃!”

于是我想出一个办法。

我再次去苏联旅客软卧间时,把一个纸包递给了那个苏联人,那个苏联人很惊讶:中国军人竟然送自己礼物!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见是一只中国面包。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他便把自己的黑面包递给了我——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稍作推让,只拿了两片,向他轻轻摆摆手,道声”Спасибо!”(谢谢)就出来了。

我回到乘务室,在乘务员大姐不在时,我便“亲口”吃起这黑面包来。

一入口,我就断定,这不是发霉的黑面做的,接着虽然感到有点酸,但那是许多面包都有的味道,嚼下去,倒有些清香的甜味,这黑面包蜂窝均匀,松软可口,还吃出了南瓜子、芝麻,不粘口,不掉渣。

真相大白了:黑面包,不全是劣质!“水深火热的人民”若吃上此黑面包,还真是一个福分!尽管它比不上精面的白面包,但它有自己的风味!

如此,我贸然与苏联人打一回交道, 这在当时是一个大胆的做法。

若干年后,我又知道了黑面包的更多背景。

苏联卫国战争时期,青年安德烈所在的部队专门发超大的黑面包。在当时,由于战争的影响,苏联经济极度困难,这种黑面包的口感不是很好,但是,在当时不仅战士喜欢它,指挥员也喜欢它,因为黑面包是全麦做的,不仅营养好,而且饱腹感要强于白面包,因此它是战斗力飙升的利器。

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一场战斗的关键时刻,安德烈和战友们还用这些大而硬、像方砖一样、须用肩扛的黑面包,建起一个临时堡垒阻挡了德国人的进攻,安德烈还把啃了一半的面包砸向德国鬼子的头,竟把他给砸死了……

人们说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胜利,也有黑面包的功劳。

因此苏联人一直有这种黑面包情结。如今黑面包经过改良,有软款和硬款两种,口感也有所改善,绝不是什么拿不上台面的劣质食品。

这一次对“黑面包”的大胆侦辨,进一步警示了我自己:认识一种事物,不可轻率,更要避免偏见,一定要从真实出发,探究夲质,哪怕你是一个普通的人,也不可以想当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那是大有害处的。

就像说黑龙江人“苞米碴子酸菜篓子”,说辽南人“一肚子大地瓜革子粥”都是低等、劣质、异味一样,往往并不真实。

亲眼见一见,亲口尝一尝,亲手做一做……也 许,它会给你别样的风光,别样的风味,别样的风情,别样的体验……

这“别样”,也许就是珍贵的价值!

    2021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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