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世新语〉之八 镜中岂是生生我，我材定有生生时 ——说达观连载

〈观世新语〉之八

镜中岂是生生我

我材定有生生时

    ——说达观

儿时，家住在农村。在普通农家里，镜子是一件稀罕物，母亲即使在不到鹅卵大的镜片前，也能抖开长发，跪在炕上梳理起来。用后又把那片不规则的镜片珍重地放在小匣子里。

在我们这些孩子收藏的碎陶片、碎玻璃片中，谁能“珍藏”到能照见人的东西，就算是宝贝了。

不久，王家儿子娶媳妇，堂柜上挂起了一面站在门口就可以照见全身的木框方镜，于是他们家便成了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集聚的地方……我那时就想，人会美，肯定与发明镜子有关。

念中学时进了城。一次去最大的百货商店“观光”，在楼口处被一面大镜子照了进去——天呐！怎么是一个扁扁的大头鬼？我吃惊地闪在一边，这才想起有人说过有一种镜子叫“哈哈镜”——啊，原来是哈哈镜！我又情不自禁地站在它面前，看着变幻不定被丑化了的自己，果真忍不住“哈哈”起来。我想，人哪，真会捉弄自己。

人类在镜中发现自我，肯定有个过程: 先是平静的水面，晶亮的石面，后来是光洁的铜面，贴银的玻璃面——人们用它来修饰自己，美化自己，也娱乐自己，嬉戏自己。

可是，曾几何时，镜子进入了人们理念的范畴，把它异化到非其自身的概念中来，把“生活”、“社会”、“历史”、“人言”等也说成是镜子。许多名人借此发挥，提出了“镜考”、“镜戒”、“镜剑”，还有神镜、法镜、幻镜……呜呼，镜子成了奇妙莫测之物。

毫无疑问，这是人类在自我激励，自我反省。唐太宗李世民的“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就是例证。

然而，人们在受益于自己的发现中又往往被其发现所束缚。不是吗？有人对镜中风光的自己沾沾自喜；有人对难堪的摄像自惭形秽；有人对生活曝光诚惶诚恐；有人对社会舆论无所适从；有人对个人鉴定斤斤计较……似乎这些“镜子”己经将自己的形象定型。

诚然，客观世界的反应是真实的，也许是无法避免的。但人绝不是奴性的客体，世间最有灵性的就是人自己。因此，何必面对镜子(管它是物质还是非物质的 )，或冲昏头脑，得意忘形，或进退维谷，声声叠叹呢？

■清淡些，也许你会更醒悟

我们中国人往往推崇清淡，把它作为思想修养的一种超俗境界，那些为美好追求和远大理想而奋斗的人们，其实更讲请淡。他们在社会多棱镜的反射中保持非常不寻常的达观。他们不被利欲所熏，因为他们追求理想和真理，得到了内心的自由和安宁；他们不被权威所迫，因为目标的动力已经形成了必然的趋向；他们不被世风所染，因为伟大的劳动就是一切。这和宋人王希默自号“镜叟”的孤芳自赏，和隋炀帝盘剥人民的“纤毫皆入屏中”以及贪官头上虚假的“明镜高悬”相比，不知要真实多少倍 。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有关名利和得失时，哪怕是一些小事，也有人“淡”不起来。

生活的辩证法就是这样，过分在功利和脸面上显示自己的人，或者害怕丢失什么东西的人，大都是自已制造不幸的人。相反，清淡一些，也许使你在群体里的形象更加真实，更加美好。

生活的经验告诉我们，当你有一点儿成就的时候，便是你应该当心的时候。你对夸奖、赞誉“淡”一些，视为微不足道些，也许这成绩就百分之百的真实。如果你过度兴奋，得意忘形，那成就的价值就与你的自誉成反比。同样，你有了困难，受了委屈，也要同样当心，也要“淡”一些，否则，你叫苦不迭，惊慌失措，就会失去同情者和合作者。

美国林肯政府时代，有一个叫戴波的人，当他辞掉议长的位置来拥护林肯的时候，群众热烈地拥戴他。

当时群众对戴波的行动高兴得举国若狂。不到午夜，就推举戴波作纽约州长，一点钟，就选戴波当上议院议员，天还没亮，就几乎有选举戴波作大总统的趋势。可戴波急忙惋拒:“以我这样小小的年纪，怎么能担当如此重任呢？”

在场的人看到这位年纪虽轻、却能对一片夸奖的狂澜安之若素，无动于衷的气度，更加赞叹不已。

一个淡视功名的人，不是他无血肉无欲望，实则是他看的深远，看的透彻。他们懂得有功不居者，功自然在。而居功自傲者，反而诋毁了功劳，甚至可能引来无端之祸。同样，受到冷落、委屈，也应该看的淡一些，看得远一些。否则，急于“出气”，忙于“复名”，反而加剧了自己的不良处境。达观，宽厚，这才是君子之高风，贤达之亮节。

《新唐书》中记载，唐太宗时，一年，年终考核官员，考功员外郎卢承庆奉命给下级官员评定年度政绩等级，以决定官员们的仕途升迁。有一位运粮官因为运粮沉船事故，卢承庆给他定了个“中下级”，那位运粮官没有讲任何“客观不可抗拒 ”的理由，而坦然处之，轻松走去。后来，卢承庆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又将其改为“中中级”，那位运粮官仍然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卢承庆见其 降而不悲，升而不喜，真乃“宠辱不惊，实为难得”，又认真调查，翻船事故确是风浪急骤而致，非因管理不当所致，便又将其级别改为“中上级”，运粮官仍无所动容，令人钦佩。后来，在吏部考核的时候，卢承庆提拔了这位运粮官。

这则史记，有两个人的达观。运粮官不以“降”悲，不以“升”喜的“宠辱不惊”是达观。功考官不唯政绩之表相论成败，计功过，更是达观！

■自信些，也许你是非你

谁也避不开社会的目光、公众的舆论，它们有时是尖刻的，叫你难堪的。但是，你不要忘了自信，自信是达观的“反应堆”。如果不自信，你的思维就会萎缩，就没有什么达观可言。你须“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日月”(李白)。这不是狂妄，这是向社会的”哈哈镜”挑战。你应该大胆的宣言: 我有独立的人生，我有我的价值。“我不说我是卓越的，但是我与众不同。上帝是用模型造人的，塑造了我以后，他就把那个模型扔掉了”(卢梭)。

有个故事发人深省: 史密斯小姐家境不好，她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她非常羡慕别的姑娘穿着美丽的衣服，戴着漂亮的结花被人邀 请跳舞。这天，她忍不住了去了商店，勉强地买了一个绿色蝴蝶结戴在头上。谁知她高高兴兴跑出商店时，蝴蝶结被人撞掉了，她自己却并没发觉。谁想，她走进人群中表现出从没有过的迷人气质，显得异常美丽起来。奇迹出现了，帅气的有身份的男子邀请她进入舞池，并对她产生了好感。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整个晚上并没有戴着蝴蝶结。她终于醒悟了，原来，她的迷人根本不是服饰的作用，是自信和内在的美被挥发出来的缘故。

一个人的价值往往不能由别人来证实，而首先要有自我来确认。因此，无须自我怀疑，不要自我设置陷阱。你应该像长空的闪电，高山的瀑布，出墙的红杏，开屏的孔雀，大大方方地亮出你自己。像地平线上的朝阳，春雨中的芦笋，待放的山花，八月的云霞，不断地改变着你自己。如此，一切社会目光和社会舆论的摄像都将是陈旧的，泛力的，而你永远是主宰社会聚光的活生生的主人。

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在奥尔良公爵府当书写员时，写出了《亨利第三和他的宫廷》。他把剧本朗读给人听，到处受到喝彩。

这天，总管找到大仲马，很不高兴地通知他，是继续当书写员还是搞文学，请大仲马抉择。

大仲马不卑不亢的回答:“ 我不辞职，至于我的薪水，如果那每月125法郎对于公爵殿下的预算是一种负担的话，那我就放弃不领好了。”

“ 那你怎么过日子呢？”

“ 先生，这是我个人的事儿。”

第二天，他的薪水停发的了。对于一个从穷乡僻壤来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个冒险的抉择。

天无绝人之路。有个大银行家找到大仲马，愿意给他3000法郎，条件是他必须把剧本的手稿存在银行家的金库里。当大仲马跑回家把这笔钱塞到母亲手里时，母亲大吃一惊。

更没有想到，他的剧本被法兰西剧院接受了。

演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最后谢幕时，报出来这个穷光蛋作者的名字，全场观众，包括公爵在内，都站了起来。

第二天大仲马收到了一封信，正是无情对待他的那位管家来的。然而信中却充满了深情，“我亲爱的年轻朋友，不把你的巨大成功给予我的无比欢乐告诉你，我难以入眠……”大仲马从此成为法国著名的作家。

大仲马是自信的，他以自己“为了追求，一切都无所谓”的达观，为那个时代塑造了偶像。

■闪过些，也许你另有天地

有些人一旦介入一个社会空间，就容易形成趋群性。当然这种社会行为特点有很多好处，但也有一定的消极作用。有人为争高低，难解难分，有人为得近利互相争斗，他们的眼界与胸襟全限于此，不懂得“跳出圈子”、“走为上”、“闪过去”的妙处。

有这样一个小故事: 她是乔治亚州一个小镇上17岁的少女，聪明、漂亮又有教养。她担任过学校的啦啦队长，参加各种活动，是全校公认的佼佼者。在一次返校节晚会上，她被选为返校节皇后(获得这个荣誉就可以找到镇上光彩的职业)。可是一个落选姑娘的母亲来到学校，对学校官员们大发雷霆(她曾为建学校出过许多钱)。她蛮横地要求重新统计票数。作弊统计的结果，使这个蛮横的阔女人的女儿当上了返校皇后。群情忿然，而那位少女却坦然地交出了皇冠和玫瑰花，乘汽车离开了小镇……

过了17年，她回来了。她仍旧漂亮，而且取得了事业上的巨大成功。这时大家都想知道，她这些年来在异乡的经历，人们相信那一定是不平凡的。

瓜葛的社会就是这样，竞争容易发生在同一空间。但是达观一些，另辟天地，也许是最好的竞争。在互相争斗的框格中，你可能是不幸者，但是跳出这个圈子，也许你就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开阔地，那里的土壤、水分也许更适合于你生长。正如作家罗兰所说: 天地辽阔，世上有许多地方可供你驰骋，你不必去和任何人比赛先后，只要尽最大可能发挥自己的天赋，就自然会没有人跟得上你。而在努力奔跑的途中，你会由于胸襟开阔而看到美丽平和的世界，使你的人生充满清新的快乐。

德国发现X射线的物理学家伦琴在读高中时，班上一名学生画了一幅老师的漫画，追问到伦琴时，伦琴因没有告密而被学校勒令退学。后来，他在瑞士的苏黎世大学毕了业，在他做德国维尔茨堡大学孔特教授的助手时，却因高中时代的那点儿小事儿而被取消了他晋升讲师的资格。

在痛苦之中，他的妻子开导了他，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吗？他的教授孔特也劝他: “你没有必要待在这个是非之地了。”

于是伦琴到了斯特拉斯大学。伦琴在新的环境里施展才华，独当一面，很快成为同行中的佼佼者。当了讲师，还出人意料地接连晋升为副教授，教授。这是在那个老气横秋、压抑人才的老牌大学做梦也无法想象到的。

不久，伦琴的科研成果达到世界公认的水平，它的磁力线作用产生电流的理论，被命名为“伦琴电说”。一位学者称，他就凭这一点，完全可以“万古流芳”。伦琴因此获得诺贝尔奖，还成了当年那个排挤、压制他的维尔茨堡大学校长。

可以想象，如果伦琴甘愿在原处受窝囊气，企盼那里的“古董”们发善心，他怎么能够“闪过去”，另辟天地、自由驰骋，而成果辉煌地返回故地成为“主宰”呢？

生活的辩证法就是如此。

■坦率些，也许你会更有魅力

造物主创造人类，是把人类的优劣因素搭配给每个人的。十全十美的人没有，有缺陷才有纷争的美，有不足才形成了多彩的人生。如此，自然地在社会镜片前展示你的优点，你是有魅力的；而轻松地在光天化日下坦露不足，也同样是有魅力的。因为，真正的完美是真实自然的，而不是毫无瑕疵的。《红楼梦》中的史湘云在人们面前毫不忸怩地 袒露自己咬舌的缺陷，将“二哥哥”喊成“爱哥哥”、“厄哥哥”反倒使人更觉得她娇媚可爱。 老罗斯福总统把藏不住的大牙和打桩工的姿势变成了一种迷人的幽默，反倒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人。这说明掩饰不会使自己品格完美，实际上袒露自己的不足，恰恰是知识一、智慧、修养、勇气、幽默的体现，是达观的展示，是取得信赖、征服人心的妙法。

好莱坞的一个名演员因受妻子闹离婚的影响，导致扮演角色的失败，因为观众知道他的行为对他扮演的角色不认可，总有一种心理成见。他沮丧绝望，几欲改行另谋生路。后来他决定举办一次记者招待会，向人们解释原因，并把自己生活琐事和愚蠢行径公诸于众。记者们被他的直率和诚恳感动，怀着极大的同情对他做了报道，他由此一举摆脱了忧郁和烦恼，名声也随之大振。

 在生活这面镜子面前，勇敢地将“丑”亮给它，它反射给你的常常是新的思索、智慧和力量。

■果断些，也许你会根本改变命运

达观是一种积极人生观的体现，它不光是看全了，看深了，看透了就算归宿，还要行动。事实上，任何人生的观念都在指导着人的生存行为。达观的人更容易顺应并能动地把握人生的变化，从而在需要自己果断地利用变化、创造机遇的时候，做出惊人的壮举来。

美国人崇敬的英雄华盛顿，有着非凡的天才和胆略。但是，原本的他和普通人一样，没有当上总统的先兆。他和普通人一样有种种嗜好，甚至许多弱点，比如见了女人也动心，也爱赌博，也喜欢通宵跳舞。直到40岁前，他还是个极平凡的人。他的生活圈子就是他的庄园。从当土地测量员开始，到成为富有的庄园主，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成为开国大总统，认为他充其量是在富有中度过后半生。

然而天资聪明，善于思考，处世达观的华盛顿，却在时代需要的时候，果断地做出了倾家当产、破釜沉舟的举动。

他看清了英国殖民地统治的残酷和腐败，以及人们需要解放的趋势，于是他作出符合时机的伟大抉择。

他受命于危难之际，披上大陆军总司令征袍的时候，已顾不上向亲人辞行，而且从此整整六年没有回家。

他和他的人民成功了，华盛顿脱下战袍，当上了美国第一任总统。

机遇就是这样，它闪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发现并抓住它、乘上它的“飞舟”驰向理想的彼岸。只有那些达观不俗的智慧者，才有果断的动作，从天堑的此岸飞跃到彼岸，更有效地开发自己”肉体和心智的能源”，创造出辉煌灿烂的生命。

朋友，在纷纷杂杂的人生中，达观一些吧！不管你面对的社会对你产生了什么样的反照，不管你有所得还是所失，不管你是风光的还是暗淡的，只要达观些，你就会轻松起来，强壮起来，伟岸起来，机遇也就会向你走来。正所谓:

镜中岂是生生我，

我材定有生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