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饶北河情思

故乡饶北河情思

文：詹泉洲

饶北河分别发源自山清水秀常年花果飘香的上善百圳和新丰九村，沿途不断汇聚各条溪涧泉水，缓缓汇入黄冈河。以前饶北河上中下游皆可行船，但石头多。明朝弘治八年（1495年），饶平县令杨宏“募民疏凿石头溪，凡两月功成，名曰“杨公溪”。根据中国著名作家碧野的回忆，饶洋洋较埠在历史上长期是较为繁忙的码头，那时每逢墟日，人山人海，船载货物上落，十分繁忙。后来，随着汤溪水库的修建，汤溪水库水域的村庄搬迁不少。而饶北河也少见行船了。

春天的饶北河是平静而温婉的，洋溢着春天的喜悦。农历十二月月底，家家户户忙着过年。家家户户都把家里的东西搬出来洗。床板、蚊帐、桌椅甚至门板都要搬到溪里洗干净，再在溪岸上晒干。那个时候的饶北河河水清澈见底，十分干净，河水弥漫着草香，散发着淡淡的小鱼的香香的微腥味，给人微醉的感觉。村民挑着芹菜、葫蒜等来到溪边，洗得更加绿绿的、嫩嫩的、水灵灵的，然后挑到饶洋墟去卖，换回年货。小孩们赶着鹅、鸭等来到小河里，鸭子往往一只跟着一只，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排，一看到水，鹅们、鸭们一只只扎进水里，自由地畅游，发出鹅鹅鹅、嘎嘎嘎的声音。而孩子们则在沙滩上翻筋斗、狂奔。整个小河，洋溢着节日到来前的忙碌、喜庆的气息。而有的家庭，已经不准小孩将鸭子赶出来了。他们将番薯、稀饭等混成食物糊糊，一调羹一调羹地往鸭子的嘴里灌，灌得鸭子饱饱的，过一段时间再灌。鸭子吃得好吃得多，肥得快也重得快。一转眼的几天功夫，每只鸭子能重好几斤。这样，春节前就能卖个好价钱。田里的麦苗，在不断地拨节长高。田里的紫云英，开得灿烂，开得骄人。惊蛰时节，大地一片生机勃勃，我在《漫忆儿时饶北春天》诗里写道：《其一》：“往年惊蛰今重至，千万春虫漫唱晴。隐隐春雷随地滚，声声蛙鼓接天鸣。珍膏润土时时喜，老树抽青夜夜争。牛背顽童箫笛远，邀吾登顶上山行。”《其二》：“惊蛰仓庚鸣应候，仲春林茂鸟喧晨。麦苗拔节吟诗早，油菜开花奏韵醇。仙雨时逢千笋动，蛙虫令至万腰伸。谁家稚子追鱼急，岸上村翁举盏频。”

夏天的饶北河是奔腾喧嚣的，充满野性的，也是盛满狂欢情愫的。读郦道元的《三峡》时，对里面的一段总是异常向往：“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夏天的水涨起来了，三峡长江，行船疾驰。读这一段，每每都想起，我老家的饶北河，能有这样的水流就好了。其实，在夏天的洪水季节，饶北河也往往是波涛滚滚的。每逢发洪水，两岸的村庄，就有很重的防洪任务。一旦决堤，往往会给两岸的庄稼、村民的财产，造成重大的损失。因此，每到洪水季节，上级总会逐级发通知，要求大家做好防洪工作。记得小时候，饶北河上经常有竹筏，船夫在竹筏上，熟练地操作，竹筏顺着洪流疾驰而去，速度飞快，颇有大河上行船的感觉。山里的大量的竹排、木材，就这样走向海边，走向国内其他地方，走向世界。我的村子洋较埔与磐石楼的河面，解放前长期是没有架桥梁的。一旦遇到发洪水，来洋较埔斗墟的人，回不到对岸，就有水性好的弄潮儿，将需要过渡的人，放到打谷子用的大木仓里，然后在水中用力将其推向对岸。听上一辈老人家说，那个时候的洋较埔，是两省三县高度密集交往的墟镇，经常会有各方奇人来到此处。有一年夏天，有一个外来的武林高手来到洋较埔，遇到了洪水的季节。他想到对岸去，怎么办呢？只见他往河中扔进了几条竹子，然后双脚尖踩着竹子，飞速而过，飞到了对岸。堤上看热闹的很多，大家纷纷喝彩。

饶北河的夏天是比较狂野的，而夏天里大部分时间的饶北河，都是比较冷静和理性的。它也因此成为了儿童的乐园，成为了我童年时的乐园。还记得，边放牛，边用竹子在溪水里鞭打溪白与鲫鱼，连续的用劲的抽打，常常将鱼儿打得在水面上翻白。有时，我也会在小河边的水草里摸鲫鱼，经常会摸到大鲫鱼，那可是不小的收获。我写过一首《儿时饶溪》，可以说很真实地反映了昔时饶北河在儿童的心目中，就是一个欢乐的海洋：“饶溪九曲向南流，绿树浓阴处处幽。飞上翻身溪白仔，往前破水老耕牛。捣衣少女飘歌脆，戏浪顽童击水稠。常见小虾牵脚趾，赤鮻几阵任沉浮。”

秋冬季节的饶北河洋溢着丰收的气息。毕竟，饶北河的夏天洪水季是很短暂的，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河水是比较浅的。因此，两边的沙滩，就成为村民们开荒种地的好地方。在那饥肠辘辘的岁月里，沙滩上的耕耘，往往能换来一定的收成。当时，我的父亲在沙滩上开了很大块的荒地，他用沙滩上捡到的石头，砌起了半个大人高的石头墙，将开好的园子用石头墙围起来。父亲在沙滩上的园子里，种上了种类繁多的菜，甚至种上了高粱、狗尾黍、番薯等。青菜是常年可以采摘的，而一到秋冬季节，种下的庄稼就陆陆续续地可以收割了。饶北河洋溢着丰收的气息，笑意也常常洋溢在父亲的脸上。每年的春节前，父亲总能够挑着好多成色很好的芹菜，到饶洋墟去卖，而且几趟来回，换回油盐，换回大米，换回年货，迎接过年。为了庄稼的丰收，为了青菜的收成，我们全家几个人，一年到晚都在忙碌着，特别是我的父亲和二姐，每天都要给青菜、给庄稼浇水。沙滩上的沙泥，温度往往是很高的。特别是在夏天，如果不及时浇水灌溉，庄稼、青菜，很快就会枯干的。

冬天的饶北河冷峻而理性。寒风呼啸，饶北河畔的一个个小村庄的人家里，经常都会有酒香飘出来。那是村民们用自己家产的粮食，自家酿出的米酒。这种香，往往飘得很远。那个时候，我们全家大小，在寒冷冬日的晚餐，都往往各自能喝上一小杯的米酒。而我大学毕业回家乡教书时，也经常买点菜，与父亲小酌。《忆寒日与老父对酌》诗曰：“饶河声变调，脚冷冻如麻。又暖三钱酒，汤残日影斜。”

很怀念旧时的饶北河，很怀念远逝的父母，很怀念那些远逝的乡亲们。

2020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