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颗杏子

   村子最东边住着老杨头一家，这老杨头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孝顺。

   早些年，大冬天的，他那八十岁的老母非嚷嚷着要吃一口西瓜，砸吧着嘴念叨了好几天。那时候冰箱没那么普及，反季水果也不常见，这老杨头硬是从村里赶到县上，再搭乘火车去市区买了一个西瓜回来，把老太太乐得逢人就夸生了个好儿子。

    这不，前年老太太坐门口拉家常，回忆起以前自家那棵大杏树，每到夏天满树黄橙橙的大甜杏都快要把枝子压断了，惹得附近的小孩天天在自家围墙下转悠，就等着大风一刮，这熟透的杏子扑楞楞往下掉。

     这往事不可追忆，追忆完就有后遗症。老太太日思夜想非要吃一口那大甜杏，这可把老杨头难坏了。他寻遍了附近村子，都没有收获。好在他千辛万苦托人买了一棵小杏苗，回来就种院子里，哄老太太明年就可以吃到。老太太听了也乐呵，一笑，满脸褶子堆得都看不见眼睛了。

      转眼一年过去了，这小杏苗在老杨头的精心照料下竟也长的一人多高，满树绿叶闪闪发亮，但就是没结一颗杏子。

    老杨头安慰老太太说再等一年，明年绝对会让她吃到大甜杏。老太太嘴里呡着商店买回来的杏干，眯着眼看着小杏树，又陷入了回忆中……

       你还别说，这第二年，小杏树不知是因为老杨头的悉心照料还是老太太的殷切期盼，竟开花了。细小的枝头粉白的花，看着就欣喜。

    终于盼来了夏天，小杏树还真结了杏子，不过就六颗。老杨头不知道数了多少遍，现在闭着眼都能摘下它们。刚好这老杨头家就六口人，一人一颗刚好。这么一想，老杨头心里美滋滋的。

   这天老杨头摘了那颗枝头最早熟的杏子给老太太尝，这老太太舍不得吃，给了三岁的小重孙，小重孙砸吧着嘴两下就吃完了。当然这个场面，老杨头没看到。

    晚饭的时候，老杨头说近期有个老朋友家盖房子，他要去帮几天忙。树上那五颗杏子分别让老伴儿，儿子儿媳，小孙子一人一颗吃了，最下面那颗有点青黄的给他留着，他回来吃。

   过了几天，老杨头帮完忙回来，发现那五颗杏子居然全都在树上，这就让他惊讶了。

   他连忙跑去问老伴儿怎么没吃自己的那颗杏子呀，老伴儿说她去了本想摘，可想着老杨头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就舍不得吃，想留给他回来吃。

    老杨头又跑去问儿子，儿子说想起自己的妻子怀自家宝儿那会儿，特别喜欢吃杏子，所以想留给她吃。

    老杨头又跑去问儿媳，儿媳说自己也想吃，但是她想留给宝儿，宝儿吃了比她自己吃还要甜。

   老杨头又拉过来院子里玩耍的小孙子问，小孙子说他想把他的杏子给祖奶奶吃，因为祖奶奶说过她喜欢吃杏子，而且上次爷爷给祖奶奶的杏子让他吃了。

    老杨头一动不动地站在杏树下，许久，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