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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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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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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铃儿声声

若天气晴好、时间充裕,我大多选择步行上下班,三分之二的路线会经过鸳鸯河边的步道,步道紧贴鸳鸯河公园,临着河坝弯弯曲曲地用橡胶铺就,以前河沿上裸露的滩地,在公园建设时,都被严实地绿化了,夏秋两季,花草摇曳、树影斑驳。

有一年雨水充沛,道边的植物葱郁墨绿,紧跟着,不论是人工种植还是野生的各种草儿们,比赛似的拔节生长,目测过去,草密的地方高过了膝盖。有风吹过草丛,草们就左摇右摆窸窣声响,很有“和风吹草轻”的诗意。

一日,刚走了不久,忽然,道边的一片草丛里传出了蝈蝈的叫声,久违的叫声令我骤然停步急促寻找,仔细聆听这蝈鸣。

在坝上地区,把蝈蝈叫做“秋铃儿”,概是缘于它是夏沉秋起时节最为活跃的鸣虫吧。坝上的蝈蝈多为山青蝈蝈,体色绿灰,肚色白黄,常常栖息在灌木杂草以及山地、田野之中,山青蝈蝈虽然算不上爱虫者的青睐之物,但在我的童年,却是新奇和欢乐的。

对蝈蝈不可抵御的喜爱,源于我小时候每年在杏树山上抓捕蝈蝈和抓捕成功后的喂养。我抓蝈蝈大多选在晴朗的正午,带着个小布袋独自上山,在一棵棵山杏树下聆听、寻觅。凭着经验,烈日暴晒下,蝈蝈的叫声最欢。那时,杏树山上蝈蝈较着劲儿仿佛比赛一般,鸣叫声此起彼伏,当我的脚步接近时,它们一律噤声不鸣,但也不怎么跳蹦,即使跳蹦,也是带动着栖息着的树枝或草叶轻微摇动,晃动的幅度很小,不蹦的时候,也就腾挪几下换换方位。我只要屏气息声,忍住日晒,不管不顾地让汗滴从脸上淌到地上,过不了许久,蝈蝈就会再次得意忘形地欢叫,循着叫声,小心翼翼的拨开树枝,它藏匿起来的位置曝露无遗:一只几乎和杏树叶颜色一样、绿中透褐的蝈蝈正在撅着双腿鸣唱,叫声起来的时候,它的前翅极速摩擦,发出“括括括”的响声,清脆悦耳。按住咚咚的心跳,我还需要一动不动地等着它再鸣叫几个回合,等它对周围环境彻底放松警惕时,瞬间将布袋机巧地扣下,一只雄壮嘹亮的蝈蝈就成为了囊中之物。蝈蝈带回家后,父亲会用新折的柳枝,帮我编出一个两头尖、肚子圆的笼子,给它一个和在树枝一样栖息的居所,里面放上刚摘下来、沾过水的黄色倭瓜花当食物,适应新环境后,蝈蝈就会再度扯开嗓子鸣叫起来。

白天我把蝈蝈笼子挂在窗外,晚上再收到屋子里,整个秋天,在清晨睡意昏沉的被窝里,在放学临到家门口的路边上,我都会听到“秋铃儿”清脆而又不倦的鸣叫。

几十年以后,在人流嘈杂、车流鼎沸中,在县城腹地这片类似于原野的草丛中,我听到了多年来没有听到过的“秋铃儿”鸣叫,热辣阳光下拙朴山林中秋虫合鸣的记忆瞬间开闸,令我一下子呆愣在原地、激动了好大一会儿。以后的日子,路过那片草丛时,我又多次听到了好几只不同蝈蝈的鸣叫,有的沉稳,有的欢快,有的舒缓,有的清越,我还特意用一个周日的上午蹲守在那儿,不动声色、蹑手蹑脚地盯住一只蝈蝈,一遍遍地听它鸣叫,直到腰酸腿疼才作罢。

又一日,当我照例在步道上寻觅那片草丛和蝈鸣时,已经空无一物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被园林工人仔细清割过的平整草坪,随着被割掉的野草,蝈蝈和它们的鸣叫也都一起消失了。一时间,和前段时日初听蝈蝈叫声时一样,我又一次呆愣住了,站立踅摸了很久,才不情愿地慢慢走开。很矛盾地想着:究竟是蝈蝈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栖息安身的地方,还是杂草过于疯长以至于园林工人最终将它锄掉、丢失了蝈蝈的家园?

后来,我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在公园步道的每片草坪中寻觅,却再没能见到蝈蝈的踪影,再没有听到美妙的蝈鸣,就仿佛它们随着阵阵的风儿,一下子飘失掉了。

转年秋天,我和几个外地朋友游玩县城南郊的大青山,不觉间离开队伍,独自走上了一条不是山路的野径,几分钟后,进入了一片蓬勃的杏林,和着清爽的山风,几声蝈蝈的鸣叫隐约飘来,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周遭的蝈鸣就此起彼伏、热烈稠密起来,一刻不停歇。

当时,天空晴朗、山野苍翠,一只只隐匿在绿色中的可爱的“秋铃儿”们,在无拘无束的田野里,在密叠茂盛的杏林中,正展开歌喉、尽情欢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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