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沿街的糕点商铺,比平日里忙碌了许多,铺子里醇厚的麻油香气掺着白糖和果脯的甜蜜,一丝一缕地飘到街巷,整个城镇都浸满了打月饼的味道。正是丰收的忙碌时节, 但人们仍要抽出时间,带着刚从田地里收获的食材出进糕点铺,打下些月饼过中秋、庆丰收。
打月饼, 就是去加工月饼,将所需食材(面、油、糖、脯)带到糕点铺,只需付出加工费和等待的时间,其余的就交给糕点铺的师傅了。当下没时间的,放下食材让食材自己排队,等月饼加工好了,付了工费取走。也有不准备食材直接来的,将糕点铺现成的月饼买上一堆。无论是打出来的月饼还是现买的月饼,留下自家吃的, 余下就邻里亲友间互赠,用来传递中秋的问候、抒发丰收的喜慰。我所在的坝上小城,随着时代物质变着花儿丰饶,人们虽不再过量食用甜食,但中秋习俗使然,加工月饼和互赠月饼至今依然在当地盛行,节前见面彼此使用频次最多的问语还是那句:打月饼了吗?
月饼的主类, 也就混糖饼、上红饼、提浆饼几种,其中加工最多、购买最多的,数混糖月饼。经过岁月沉淀,混糖月饼在坝上地区已经成为中秋食品中的典型代表,具有了温暖而亲切的味觉记忆。究其因,不外地域物产和民风性情两个方面,麦子、胡麻、 甜菜都是坝上地区旱田的主产,白面、麻油和白糖,就是以上三种作物加工混糖月饼的原材。 做成的混糖月饼外皮黑红,内里金黄,吃到嘴里,松软酥脆,甜香四溢。比起京津沪港繁复考究的月饼,外相再简单不过、配料也就三两样的炉饼, 多少年来一直能被坝上民众接纳和热爱, 实为容纳和传承了粗犷豪迈的地方饮食文化。
上世纪70年代末,那一年中秋节前,父亲从街坊那里借来吊炉,要在家里自己打月饼。要说打月饼的经验,父亲没有,要说打月饼的过程,也仅仅是父亲在糕点铺看到的一些。在当时,自己家打月饼的也有,但不多。借来的吊炉就是两个对扣的铁饼铛,比起家常饼铛,直径要大、进里要深, 上饼铛用链条固定在房梁,横支一截木棍可以使其左右移动挪位。上饼铛垒炭抹泥做上灶,下饼铛垒灶固定做下灶,烤制前几个小时,上下两灶要同时点火预热,叫温炉。和面要用分次加入晾凉的熟麻油和熬糖水, 加适量小苏打,醒发后团揉成大小一致饼状,饼面撒芝麻放入吊炉,焖烤十分钟左右,月饼就熟了。记得当时,大人们一再安咐:千万不能吃热月饼,吃热月饼容易按住,得晾凉了吃,一旦按住,以后就再也不香月饼吃了。我和两个弟弟忍不住馋,每个人偷吃了好几个刚出炉的热饼,直到小肚子圆鼓。那是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现在回想起来,吃的那个香啊!
如今,文中的吊炉早已被多功能的烤箱取代,混糖饼在当地一年四季也可以买到,即便是在外地, 想混糖月饼吃了,也很容易网购得到。时光荏苒,岁月留痕,混糖月饼作为一个饮食文化符号,深烙在了天南海北的每个坝上人心上,和着这割剪不断的家乡情缘,轻柔地荡漾在每年中秋的团圆和祝福之中。
国泰民安金秋爽,瓜果飘香谷满仓。刚巧,今年的中秋节和丰收节相隔一天,愿混糖月饼愈加香醇悠长,愿我们的生活愈加幸福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