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梅（外五首）

小花梅

身份可疑

名字也那么可疑

故乡更加可疑

活着是他们说不出口的可疑

这人间

急需一场暴风雨

对此我深信不疑

大风

这些被迫丢失故园的孩子

横冲直撞

分不清楚籍贯

他们时不时回来狠狠地拍打我的玻璃窗

有的独自呜咽

有的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此刻，我实在不懂

该用何种方言

安慰他们漫山遍野劲吹的乡愁

现场

那张老弓的确拉到极限

小推车和塑料编织袋搭在弦上

箭镞有些缺钙

一双瘸腿

缓缓地将盛满风霜的皮囊拖进街灯昏黄的光里

影子被重露拍向柏油路面

从内衣口袋掏出半个硬馒头

生活吊在空中

暂时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拾荒者

饥饿隐藏在暗处，足够锋利

剩下不多的日子比石灰岩更坚硬

苦难与贫困倔强地挺立着

她用力挤出塑料瓶子里面的空旷以及大风

就像身体里

越来越荒芜的旧地

那些狠毒的箭镞脱口而出时

有人看见浑浊的双眼有佛陀的慈悲

海燕鸣叫着盘旋，低飞

铁链自白

我的确锁住过自由

我不愿为此狡辩

那些不同毛色的看门狗，它们狂叫着——

暗自较劲

我时常被撕扯得咯咯作响

套进一个女人脖颈或者手脚那么容易

顺从，沉默和恐惧海水般辽阔

我没有料到

我的冰冷被她的体温反复炙烤

黑夜开始燃烧

我终将狗的自由还给了狗

我将自己锈迹斑斑的躯体交给道德以及正义

我的罪过需要审判

我的死亡

必将成为真相的通行证

野草

它们应该活着

但也会像某个人一样死亡

有时活着是为了更有价值地死去

有时死亡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譬如故乡山坡上的野草

从没有真正死去

那些跪下来举过头顶的文明

只剩下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