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组诗）

第五只麻雀

一只在店铺前埋头觅食

还有一只在干净的方砖上悠闲地练习舞步

像个胜利的王者

树荫下的两只蹦跳着嬉戏

轰然而过的车辆，以及行人

没有带来丝毫惊慌

它们熟练地在法国梧桐与郁金香之间

滑行，或者翻飞

这个下午天空布满积雨云

几片黄叶偷偷跳下枝头

靠近绿化带的站牌旁

第五只麻雀忽然觉得更多的悲凉和愧疚滚滚而来

我深爱着一个人缓慢地走进夕阳

田野里寂静下来。村庄的线条更加清晰

亲人们的坟茔以及墓碑又一次回到父亲眼底

遍地麦茬像留守的斗士

它们举着锋利的刀剑 

父亲很早以前就与头顶的大雪达成妥协

那些刺眼的白色

是一种危险的隐喻

终年不化

遗忘并不算疾病。孤独与麦田你进我退

父亲开始忙着清理体内几亩生活里横生的枝节

有时像个无助的孩子

而我，还没有适应悄悄转变的身份

不灭的熔岩

摊开那张皱皱巴巴旧得发黄的纸

横七竖八的折痕

像一道道壕沟

这些断断续续的木质纤维里面

埋伏着他的青春

深处还有隆隆的枪炮声，以及喊杀声

摸上去坑坑洼洼的阵地上

冲锋号一遍一遍地吹

身体已将所有弹片炼成不灭的熔岩

蛐蛐

似乎没有口口相传的那些苦难。叫声

落进耳朵里的余音

摔出一点点落寞

跑进屋子里的这几只

更多时候躲在沙发背后或者别的地方发呆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

偷偷喊一两嗓子

像是为引起我的关注。或者警醒我

又像经常独自在黑暗里行走的人一样

本能地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