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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明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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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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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甜甜的年味

想起小时候,腊八刚过,农村的年味就渐渐浓起来。

大人们盘算着扫窑糊墙、碾米磨面,挑水拾柴,做豆腐泡豆芽,杀鸡煮肉、缝补浆洗的大事,忙了白天忙晚上,似乎“年”就在眼前,于是脑子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孩子们则自在多了,大点的跟着大人忙,小点的则东家转西家串,掐着指头数天天,心心念念想着过年能穿花花绿绿的新衣,能吃上向往已久的瓜子糖果或其他零嘴,心里美得要开花哩。

怪不得孩子对“年”如此期盼,原来一年好吃的似乎齐刷刷非得到过年才肯亮相。中国年,是孩子的年。我家的孩子多,我爸我妈年前二十来天已俨然过年的节奏,他们显得 比平时结实比平时精神了许多,也忙了许多,专是为孩子们过个有吃有穿的新年的想法就足以使他们忘记暂时的疲劳。

我爸我妈早早预盘着哪天拉水,哪天劈柴,哪天扫窑,哪天磨面碾米,哪天捏花馍蒸软馍摊黄黄,这些都是白天要干的活,而且耗费人力,几天下来,窑掌的几个大瓷瓮蓄满了水,板架柱上的瓦瓮装满了面米,笸篮簸箕摞起了一层层的软馍黄黄。做豆腐泡豆芽,新衣服新鞋以及一些零碎的活计则安排在晚上,夜深人静,无干无扰,我妈说,晚上有时比白天还出活,因为我妈和她的缝纫机总是在晚上踢踢踏踏,停不下来,不仅自家的活,还有村人邻里托的活,每件活都为着过年,都是些急活。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经过一夜发酵,两大瓷盆白面涨得顶起了盆盖,我知道,我妈即将表演她的绝活--蒸花馍,花馍,在老家有个洋气的名字,叫面花,就是妇女们发挥自己的美好想象用灵巧的双手为白面馍馍赋予鱼虫鸟兽等各种造型,心手相授代代相传,堪称时代性与艺术性的完美融合。我妈提前预备好各种小而精的工具与辅料:小剪子、小擀杖、小梳子、小黑豆、红辣面,个个精致干净、细小匀称。过年了,我妈说首先得认认真真按人口捏一盘“供儿”,因为大年初一每家每户男人要庄庄重重端着“供儿”赶早儿到祠堂去祭祖,敬告先祖一年来的收成,祈求来年一切平安顺利,“供儿”有时也成为男人们“品头评足”妇女茶饭手艺的主要参考,瞧着我妈揉面捏花那股认真劲儿,我想,我妈捏的圆圆实实的“供儿”一定是顶好的。我妈还要给孩子们捏老虎、兔子、鸡,她放份量不同的红辣面然后揉出颜色轻重不一的红面团,持小擀杖压平揉好的白面团、红面团,用小剪子剪出老虎的胡须、兔子与鸡的尾巴,用小梳子压出这些动物身体某个部位的纹理,最后以小黑豆点缀出活灵活现的眼睛。我妈捏的老虎有跑的有坐的,我妈说跑的是下山虎,坐的叫卧虎,都是虎虎生威的意思。看着这些虎头虎脑的老虎,还有逼真的兔子与鸡,平时馋嘴的我们轻易舍不得随便咬上一口,只有傻傻的拿在手里,满心欣赏的份。

腊月二十九,年跟前最后一次集市,比往常要热闹好几倍。这一天,县城周边十里八乡的人好像约好了,争先恐后来赶赴这个集。我爸是我家负责赶集的,因为我爸不仅是家里唯一挣钱的,花钱的事以及花多花少理所应当由他作主,还因我爸会骑自行车,来回十里多路,不浪费时间,赶集回来还有很多活计等着他干。这一天,我爸主要采买家里“自给自足”之外的油盐酱醋及糖果之类物品。吃过早饭,我爸从窑里推出他心爱的“飞鸽”,拿出气管子,拧开车胎气门芯盖,接上气管子的出气孔,一只脚踩住气管子底部托柄,两只手握住气管部子头上的把手,几下子就让前后车胎鼓起来,之后,我爸跟着“飞鸽”赶集去了。

我们几个小孩子于是展开丰富的想象,猜想我爸今天会买回来啥好吃的?白糖!二哥不假思索地说,我和两个妹妹都捂着嘴笑了,二哥脑子里一定画了个平时偷偷用馍馍夹白糖吃的憨态。不对,肯定有饼干!两个妹妹想吃饼干了。记得舅舅一次从外地来看我妈,带给我们一包饼干,长方形的饼干表面好像用针扎出许多小眼眼,轻轻咬上一口,脆脆的,比我妈蒸的馍馍酥多了甜多了。一定有洋糖!从小喜吃甜食的我自信满满,嘴里好像要流出蜜了,我想,我爸一定会满足我这个小小愿望的,也会满足二哥和两个妹妹的愿望的。

果不其然,临近中午,我爸在我们的猜想与期盼中满载而归,“飞鸽”的头上和尾巴上挂满了大包小包,我们的“猜想”和各种调味品都装在大黄挎包里,我们高兴地把“猜想”倒在炕上翻来翻去,花花绿绿,真多!谁也没在意“飞鸽”头上挂着的小竹笼里有什么,倒是我爸双手捂住小竹笼口好生炫耀,“孩子们,猜猜这里有什么好东西?”于是,我们放下手中的“猜想”,又开始新的猜想,核桃、梨儿、苹果,你一言我一语。这时,我爸变戏法似的从竹笼里拿出一颗桔红色圆溜溜的小东西,我们一片惊讶,齐声喊:柿子!还是我眼疾手快,第一个从我爸手中抢到了柿子,大大的咬一口,“哎呀,冰死我咧,还有冰碴!”“馋嘴猫!”正在贴窗花的我妈哈哈大笑,立即吩咐帮她干活的姐姐端来一盆清水,将一个个硬梆梆的冻柿子置入其中,然后将盆子放在锅台上,我妈说化去冰的柿子才又软又甜。

三十晚上,热热的土炕上,全家人围坐一起,正儿八经准备守岁熬年。我妈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件玫红的新棉袄,还有几件罩衫,桃红的和纯蓝的,又轻又暖的新棉袄穿在两个妹妹身上,两个小人立时在明亮的电灯下显得又高又白,又好像忽然长大了许多。桃红的罩衫是姐姐和我的,纯蓝的是二哥的,这些新衣服是我妈熬了几个晚上一针一线赶出来的,穿在我们身上真好看。我爸用平常端饭的大木盘子盛满了瓜子花生饼干还有糖果放于我们中间,最后拿出了一小盆红里透黑的柿子,我们好像商量好似的都先抢到柿子,一人一个,一人一口,我妈没有说错,化去冰的柿子真软真甜,我们沉浸在甜甜的年味中,我爸我妈沉浸在孩子们的一片笑声中。

关于小时候过年的记忆,就是这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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