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峁沟岔,阳光普照,雨露滋润,林木葱茏。谁说不是,延安的夏竟悄没声息地来了。
五点刚过,天色已渐渐发亮,身居高楼,尤其是蛰伏于凤凰山麓,大可不必隐身其中,屋内完全不用辛劳窗帘故意遮挡,任由微白的光亮一点一点透过厚重的窗子自由地在屋内漂移,六点到来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开始起床,先用力地推开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气便扑面而来,也许是昨晚天空偷偷飘落的雨滴,空气里才多了些许丝丝凉意,多了些许点点温润,但这种凉意连同这种温润确是延安夏天所拥有的清新凉爽的快感,而绝非其它季节如深秋,如冬季,如早春,那般令人悚然的“高处不胜寒”的凉意了。
哦,我要告诉你的恰是这清爽的早晨便是延安人最钟情于夏的情致所在。走进这样的早晨,或邀约伙伴摆开阵势打一场羽毛球、或牵着爱犬缓步小路活动筋骨,或三五成群逛早市淘点新鲜物品,或是行色匆匆赶公交或步行的上班族,你大可不必手摇芭蕉扇,头顶太阳伞,更不必担心会大汗淋漓,热气逼人,如果你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恐怕还得备上一件薄薄的外衫,以避冲风偶患感冒之苦。
昼夜温差大,是延安地域独有的气侯特色,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如此,这也许该是敦厚的老天爷对延安人的极大眷顾吧。然而,只有这夏天的温差最合时宜,最解延安人的心意。居此二十余年的我曾以此为荣,以此为傲,也惯以这样的口吻邀约那些身处“流火”中的朋友来延安避暑,体验这延安独有的夏日。这个夏天,游人如织,延安红色游更为党的百年华诞增色无数,郁郁葱葱的宝塔山、枣园,庄严静穆的延安革命纪念馆、杨家岭七大会议旧址,我想,这些络绎不绝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无疑会对延安夏天别样的温差体验极深,他们应当最有发言权。
延安的气温于早于午会达到两个峰值,往往超越十几、二十几度的跨度,虽然中午骄阳似火,温度达到了一天中最高值,钢铸的彩虹桥在烈日下愈发鲜艳夺目,稳稳地连接着堤岸两旁的行人,奔流不息的延河水从桥下淙淙流过,滋润着河边的花草,那些人工种植的薰衣草,以及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在中午时是绝对敌不过三十几度的高温的,她们顺从地耷拉下小小的头颅,甘拜烈日之下风。每天坚持晨练于此的人们,这会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有那躺卧在池塘水里的映日荷花开得才叫别样红呢。花儿们在想,挨过如此寂寞的三四个小时,只待傍晚时分,略带点热气的微微轻风便会缓缓吹来,然后,大人、孩子,徜徉其间,你言我语,嬉戏赏花,好不热闹,花丛中不时伴有小狗欢快的“汪汪”声,顿时惬意的凉爽又占了上风,快速地冲走白天的热燥。
七月流火,还有人用“火炉子”来形容长江中下游四座城市的夏天,那里“烈日炎炎似火烧”让外地人望而却步。清代大学者王鸿绪所作《三伏曰》:“长安三伏苦午热,日赤尘红气酷烈。闲曹谢客不出门,汲水瓷缸贮清冽。平头摇扇尚流汗,一卷横看肱欲折。”说的是老北京热不可耐的夏天。十年前,我曾见识了上海夏天的火热,热浪滚滚、汗流浃背,纵使脸上凹凸的痘痘也挂不住顺头而下的半颗汗珠,整个人如同在蒸笼里来了一把桑拿,全身上下无处不是汗,连平时很少出汗的双脚也被汗珠给粘住了。倒是室内空调二十四小时不断地排放冷气,才不至使我这个北方人受热窒息,真是冰火两重天。而在延安,许多人夏天居家使用空调制冷的日子并不多,一锅绿豆汤即可消暑,而在我,二十余年家里竟不曾给空调以立足之地。
延安温差大的优势使人身体始终处于循环往复的舒适之中,中午的高温在清晨和晚间会得到稀释,会快速降下来,不至使人头昏脑胀,情绪焦躁不安。不仅如此,延安的特色水果在夏天还大大满足了人们的口福。如果说延安特有土壤及温差光照条件下出产的苹果足够延安人秋季、冬季、春季大饱口福,那么,西瓜、小瓜、桃儿、杏儿,等等,则是夏天对延安人无私的恩赐,傍晚时分,近郊新鲜的水果会“突突突”地善解人意运至小区楼下,邻居们奔走相告,争先恐后,挑拣水果,直至称心如意,也许,此刻,一家人正围坐一起,吃着甘之如饴的西瓜、小瓜,咬着或硬或软的桃儿、啃着或酸或甜的杏儿,那个美呀,确是出自延安人内心的表白。
延安的夏,与延安的冬相比,其实很短暂,要具体算起来,也不过凑上七八两个月,而真正的高温天气,也不过半月之久,为七月后半月,及待八月初立秋后,气温倏忽间迅速下降,夏天便又悄悄地走了。延安的夏,因其短暂,延安人才倍加珍惜,才会卯足劲儿变着花样地尽情享受这份独有的短暂的幸福。
延安的夏,确是令人舒适令人陶醉的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