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鲜汤

               白鸽鲜汤

                                              周胤铮

   “外婆，我不想吃饭。”望着木桌上仅有的一碗冬瓜糊，六岁的小益嘟着嘴，放下刚刚拿起的竹筷。

“要吃的，要吃的，不吃会饿肚子的。”外婆一边说着，一边将冒着热气的米饭扒拉进嘴里。“等你外公的船到了，就有鱼虾吃了。”

“可是，我想吃肉，我好久没有吃到肉了。”虽然很不情愿，但咕咕叫的肚子催促着小益重新端起碗筷。

“嗯……晚饭，我给你做道荤货。”外婆允诺道。

到了傍晚五点辰光，玩了一下午的小益赶着饭点回家。刚踏进家门，一股四溢的浓香从灶头飘来，瞬间就把他肚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小益吞咽着口水，好奇地望着喷着热气的大锅盖，问：“外婆，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呀！”

外婆掀开锅盖，从蒸架上端出一碗黑黝黝的、热气滚滚的汤，故作神秘地说：“小益，先凉一会儿，等下你尝尝，可好吃了。”

小益迫不及待地舀起一调羹，徐徐地吹了吹，就把汤水吸入口中，细细品味。哇，好鲜的味道，比清炖新鲜梅鱼还鲜！小益赶紧端起饭碗，一大口米饭，一调羹鲜汤，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没一会儿，汤碗见了底，满满两大碗米饭通通进了小益的肚子。原本瘪瘪的小肚子，现在鼓得像一座小山。

“外婆，这是什么汤呀，真好吃。”刚刚光顾着喝汤，现在吃得饱饱的小益，又想起了之前心中的问号。

“这呀，叫白鸽鲜汤，是用鸽子肉熬的汤。”外婆边收拾碗筷，边回答。

“鸽子哪里来的呀？”小益有点疑惑。

“你看后边竹林里不是有飞来飞去的鸽子嘛，今天刚好有一只飞进屋里，我关上门窗抓到的。”外婆指了指屋后小坡上的竹林，“咕咕”的鸽子声正从林子里传来。

“可是，这汤里没有鸽子的肉和骨头呀？”小益有点不信。

“鸽子个头小，肉很少，烧汤时都化成汤水了，鸽子的骨头，我烧好汤，夹出来扔给狗吃了。”外婆又解释道。

“哦，是这样呀。”小益还是有点不解，咋汤里一点肉丝和骨头都没有呢？

“对了，小益，之前忘了和你说了，这白鸽鲜汤太鲜了，不能经常喝，一次性喝太多的话，晚上睡觉有可能会掉头发。”

“啊！外婆怎么不早说呀，我喝了一大碗呀！”

那天晚上，小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检查下自己的头发，看看有没有掉下来，直到很晚才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小益第一件事情就是撅着屁股，在枕头上、草席上找头发。还好，还好，没有发现掉落的头发。

外婆对小益说：“是你年纪轻，火气好，我呀，昨晚就掉了好多头发，你看！”外婆摊开粗糙的手掌，手中俨然有几根白头发。

虽然有掉头发的风险，小益还是缠着外婆去抓鸽子，又烧了几回白鸽鲜汤。可是，这些鸽子仿佛都和外婆说好了似的，都是等小益出去和小伙伴玩耍时，才乱飞到屋里，被外婆抓住。小益想，该不会是鸽子怕我吧。

过了几日，外公捕鱼回来，带来了好多海货，有虾、有鱼、有蟹、有螺，还拎着一只灰色的大鸽子。外公说，他在路边看到这只鸽子被网给绊住了，就把它抓了回来，给小益玩。

小益瞅了瞅鸽子，想了想，说：“外婆，我不要玩，您再给我烧白鸽鲜汤吃吧，这只鸽子又肥又大，味道肯定更加好！”

“什么白鸽鲜汤呀？”外公摸着丈二脑袋，疑惑不解。

“就是用鸽子肉熬的汤，黑黑的，但很鲜，外公没吃过吗？”小益很神气地向外公介绍这道美食。

“黑黑的汤，莫不是……”外公刚要说出口。

外婆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就是酱油汤啦！”

后来，外婆就教小益煮白鸽鲜汤：在一碗水里放一小调羹酱油，加一点味精，稍微搅一搅。土灶起火烧饭时，放在蒸架上蒸。等灶饭煮熟了，拿出来，凉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再后来，小益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就被爸妈接到城里去住了。小益按照外婆教的方法，试着在煤气灶上煮白鸽鲜汤。可是，始终做不出外婆家土灶做出来的那股香味和鲜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