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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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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 云 与 苏 轼

朝 云 与 苏 轼

                                                  汪国华

    900多年前,朝云与苏轼演绎了颇具现代风情的爱情却又大别于今天情爱的故事。

一个女人洞亮了一个名人的生命,一个名人又璀璨了一个女人的情韵。

34岁,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最风华,最美好的时刻。是的,朝云很满足,她的身边伴着自己最尊敬、最心爱的人,有着他的最倾心的爱的抚慰、赞美和关照。然而,人生无奈,她染上了瘴疫。这是岭南特有的一种传染病黄茅瘴。如果不在岭南,她怎会浸渍上这黄茅瘴疾,如果不是苏翁被贬惠州,她又怎会来这南夷之地,而如果不是她独立尽心“随予南下”,一心只有苏翁,又怎会前来这南蛮之地,饱受艰辛呢?

她34岁的生命有着戏剧般的奇遇。年幼时父母双亡,使她在恐惧中度过了几多日月,被亲戚卖进青楼,那时还小,倘无接客的摧残,不觉刻骨铭心的痛苦。只有成年后懂事时,才越想越后怕。要不是38岁的杭州通判苏轼把那年才12岁的她从青楼之中赎出来领回他家,她定在这地狱般的卖身苦难中煎熬,她怎能不崇敬感激苏轼!在东坡家里,她虽是侍女,却如东坡的学子,侍奉只是业余,认字、写字、读书解文,却成了她的本职,使她这个孤儿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她怎能不崇敬感激苏翁!16岁那年她开始侍寝东坡成为如夫人,她报恩情绪渗透在她的情爱之中,而这爱,在艰难的锤炼中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越来越浩瀚无涯。乌台诗案她惊恐担忧;黄州贬谪她用心慰藉;在金陵她哀幼子殇夭之悲;东南西北八州奔波,她厉风尘之劳,这一切算得了什么,一颗心只记挂在苏轼身上,为他苦而苦,为他忧而忧,为他喜而喜,为他们互相深爱而倾心尽意……

而当年少的宋哲宗把做了他八年的老师赶出京城还感到苏轼的反意,还不能满足他身边那些小人的心愿时,这位糊涂的皇帝不但夺去苏翁双学士的职衔,竟把苏翁从北方的定州贬到南方的英州。已经58岁的东坡不得不千里奔波。这是又一场灾难。是否是职位在下的老师对当皇帝的学生形成一种精神的压力,使虽当皇帝却时时处在一种学生的阴影下而不能自如的哲宗总是怕自己被老师指责,担心老师总在反对他,因而产生的一种清洗老师以解脱自己的强烈心愿呢?而这种心愿却又被小人利用,从而达成“上下一致”对付这个累遭贬谪而依然快活的有着太高知名度的苏轼。在这个特定的国度里,知名度太高有时不能不说也是一种灾难的导火线。

而这种苦难却又一次磨亮了苏轼人生的色彩,更锤炼了朝云爱的忠贞,心的坚韧。于是,苗条玲珑、秀美淡雅而显得分外年青的32岁的朝云,坚定地要伴着58岁的苏翁去经受再一次的磨难。32岁,正是少妇丰韵最佳徐娘情味浓烈之季,正是人生美好的时期。而她要用自己最美好的情韵去抚平饱受坎坷的苏轼的创伤,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一个女子的痴爱往往是一个男子价值的最好体现。东坡一生三位妻子爱之深切,至于其他女子的慕爱自然也不在一般,得意时不说,就说他58岁流放惠州,惠州有一16岁的美丽女子温超超一直不肯嫁人,闻东坡前来,高兴地对人说:“这是我的夫婿啊!”每夜听到苏轼吟诗诵读,就徘徊在东坡的窗前,东坡发觉推开窗,她就越墙逃走。东坡跟着找到她,她便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东坡。东坡说“我给你做个媒吧”。可是不久,东坡又被贬到海南,做媒之事未能办成。东坡再到惠州,超超已离开人世。是否那时的女子比现在的女子多了些纯朴,多了些浪漫,多了些性情意韵,而少了些世故利碌,看轻了点金钱官爵呢?想想我们身边一有风吹草动、一见政治风波就把山盟海誓抛到九霄云外,一有高官厚碌、金钱满贯就以“心”相许的故事还少吗?作为东坡,苦难之中,有这样的奇遇,是一种幸福。作为这样的国度,有这样美丽的故事,纯真的情窦,浪漫的意蕴,值得骄傲。而身边有朝云这样痴心相爱,精心相侍的春风女子相依相偎,更是人生的最大的欣慰。东坡为此而感激涕淋,为此而爱之弥深。古人把“举案齐眉”、“相敬若宾”看作是夫妻间的最高境界,东坡朝云可谓达到了此种境界。

境界是人造就的。而人是由心境把持的。朝云是东坡选中的,年龄的界限并没有在他们中间变成银河。相知相通跨越了世俗的见识,而渗透其中的佛道禅意为他们的跨越搭起了天桥。东坡一生对佛的研究,禅的参悟颇多独到之处,交往的人士中,道僧不在几个。而那千古名文前后《赤壁赋》,更是满蓄着禅的哲味。朝云对于佛经也有独立的参悟力。12岁她被东坡从青楼赎出后,从杭州转辗到徐州,有一位来自泗水滨的女尼,教朝云《金刚经》,女尼便惊奇发现,朝云的悟性高,学得特快,理解特强。朝云弥留之间,遗下的是《金刚经》中的四句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提出的一个要求:把我葬在栖禅寺松林中,面对大圣塔。可见佛道禅理维持着她对生活的独立看法。在惠州之时,东坡曾多次在诗文中把自己比作维摩,把朝云比作散花天女。《朝云诗》写道:“不似杨枝别乐天,恰似通德伴伶玄。伯仁络秀不同老,天女维摩总解禅。经卷药炉新活计,五衫歌扇旧因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阳云雨仙。”《赠朝云》上阕是这样的:“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著点,更髻鬟生彩,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天女维摩之典,足见两人相通的禅意境界,互慰的哲思基础。于是朝云34年历程写下的生命之歌,不是她单一的生命情绪所能言尽;而东坡的生存历程中又能少了朝云的影子?当两个生命不可单独分割时,生命的力量便超越了时空,超越了生死。他们本身就有了禅意,蕴着哲思。

如今,大圣塔下,栖禅林中,六如亭内,朝云墓前,如潮游人,仰首瞻望,低头默思,人情世故,最该如何相处,那几副楹联颇可探究:

不增不减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

从南海来时,经卷药炉,百尺江楼飞柳絮

自东坡去后,夜灯仙塔,一亭湖月冷梅花

最难明月夜

犹似短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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