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记忆的河流

            穿过记忆的河流

                                                    吴 言

    村口的那条长河，不知道它源于何时，从我记事起，它就一直在那里默默地流淌着。听我奶奶说，在她小时候，那条河就已经存在。它不知已经流淌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也不知还要流淌多少个日日夜夜。

在年少上学期间，我每天都要来来回回横跨过这条河流。它早已烙印在我的骨子里，深刻入我的脑海中，就像记住了这个阳光明媚的季节，不再从我记忆的河流里溜走。

长河通过田间的沟渠与其他的河流相互联通。河水一年四季不停地流动，曲曲弯弯，不疾不徐。河水清澈透明，河底的沙石清晰可见。河里的鱼虾，在水里快活地游动，偶尔还会有几条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朵朵水花。时常能见到三五只鸭子悠闲地在河面上飘来飘去，有的把头埋进翅膀下面，有的梳理着自己洁白的羽毛。

放学路上，小伙伴们结伴经过小河，有时还进行打水漂的游戏比赛。捡来碎瓦片或是扁平的石块，看谁的石片弹跳的次数多，比谁的瓦片反弹的距离远。河面立刻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水花，一圈圈水波荡漾出欢快优美的舞姿。

河水灌溉着庄稼，也滋养着我们。长河两岸，是绿油油的庄稼地，一眼望不到边际。秧苗随风起伏，就像母亲温柔的手，轻抚着我的头发。傍晚时分，我常常提着喷水壶给自留地里的茄子、玉米等洒水，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终于，茄子结出了暗紫细长的果实，玉米秸秆长得比我还要高了。有时还到河边钓鲫鱼，或是干脆跳进河里摸螺蛳，做成可口诱人的酱爆螺蛳、小葱鲫鱼等美味佳肴。

夏天来了，河里成了孩子们戏水的天堂，这是一个免费的天然娱乐场，大家相互追逐着，嬉戏着。那时候家里没有空调，也很少有电扇，口袋里又没有几个零花钱，于是，夏日的午后，泡在水里成了最好的纳凉方式，很多人都是在扑腾中自然而然地学会了游泳。先是抓着河边的水草练习憋气换气，然后在浅水处练习划水蹬腿，没过几天就练习得有模有样了。有时候，大人们也一起来游泳，会让孩子们背在他们身上，潜入水下，水灌进耳朵里嗡嗡直响，眼睛都不敢睁开来。

后来，由于岁月的变迁和经济的发展，曾经花草遍野的乡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宽阔的街道，林立的高楼，热闹的人群，使许多地方拥有了另一片繁华的天空。只是在快速发展的同时，也留给了我们一丝遗憾的叹息。当我多年以后再次回到老家，那些记忆中奔流不息的河流已经没有了潺潺的流水，演变成一片干枯的洼地……

我现在居住的小区后面，刚好也有一条长河。站在横跨于河床上的石板小桥，放眼远望，在阳光的照耀下，河面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不时吹来的微风将清波轻轻抚慰，点点涟漪从河面上悄悄升起，渐渐扩大，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波纹随着流动的河水不停地扩散、漂移，直到逐渐恢复平静。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伫立在这条河旁，总会想起孩提时代老家的那条小河，那里留存着我童年的记忆和快乐。我刚来到城里时，会时常去河边散步，只想让自己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寻找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感受到一缕故乡般的温暖。看着随风飞扬的垂柳、河沿盛开的鲜花，仿佛又听到了记忆中那河流缓缓前行的呢喃声。

好久没有回老家走走了，有一天母亲打来电话说，最近老家的那条长河进行了清淤，周边砌上了石栏，河里种上了荷花，煞是好看。我说是不是也在搞五水共治啊，母亲一个劲地说，对对，就是五水共治，有空带着孩子多回家看看！

那年我去绍兴游览时，于会稽山麓拜谒了大禹陵，高大威猛的大禹铜像屹立在峰顶，他的左手持着劳作工具木耜，右手五指张开，孔武有力地伸向前方。后来有人解读说，那伸展的五个手指，就是五水共治的含义。

浙江是著名的江南水乡，因水而名、因水而兴、因水而美。我不知道五水共治和大禹塑像是否有着某种关联，但是，在几千年之后，这个优环境惠民生的治水工程的确又走了一个轮回。

佛家有人生三重境界之说，即：“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莫非这自然界的水也有这般的三重境界，有一个不断反复、螺旋上升、去粗存精、去伪存真的过程，还是说在治水的历史中，本身就蕴含了人们探索自然、洞察世事的返璞归真的规律？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散步经过长河，有时也不免感慨，几百年的时间，在浩瀚的历史河流之中，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众多的人和事，都会化作点点的星辰，闪烁在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