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岛》
内刊会员
海边人家（组诗）
厉敏
罗盘
一艘船
在光滑的海面上独舞
太阳和月亮的聚光灯
交替照耀着舞台
舞剧的情节如同海浪
一浪高过一浪
可是海的舞台太大
船看得到它的边际
却始终到达不了它的边际
海的边际会自然生长
这真是一种苍茫的感觉
唯有心中的罗盘
不会撒谎
它告诉我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它会在回家的路口等我
垂钓者
一块礁石在海的一隅静静等待
等待着与一位垂钓者的千年之约
而垂钓者并不领会这种机缘
只是抛开长长的钓线于海面
专注于一条幻想中的鱼咬住钓钩
浪花依然在礁石边唱起哀歌
只有海风一阵阵拨弄他的心情
午后，黑色的鱼影正从天边游过来
越来越大，越来越沉
一场人与鱼，阴谋与欲望的博弈
在海面上被想象成一个传说
当破碎的鱼影被拉出水面
垂钓者已是白发飘飘
而礁石上那条即将干涸的鱼
竟然是垂钓者自己
美人鱼
童话中的美人鱼可望而不可即
这段距离就是陆地和海洋的落差
有人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美人鱼
为什么她的影子总是忽隐忽现
有人会用坚决的口吻否认
美人鱼只是幻想，从来没人看见
其实，看不见就在看见的对岸
美人鱼是人还是鱼，不容易分辨
海洋这么大，谁肯放弃幻想？
看得见的东西未必都是真的
看不见的东西是因为我们没看见
美的东西总令人遐想
安徒生的美人鱼已活了二百年
即使化成泡沫，很多人还是怀念
文字的美是由情感绘成的
情感也许比视觉更敏锐。美人和鱼
终于融为一体，这是对现实的反叛
此时，看不见可能比看见更美丽
赶海人
船驶入只有蓝色的纬度
旷野里就只剩下这几个执着的人
一心要寻找关于鱼的答案
答案就在蔚蓝色土地里藏着
但不知道鱼的块根生长在那块地里
海，这么大的一个谜语
即使神给你暗示
那手指的方向也足够你思索大半生
夜的蛛网渐渐将船缚住
船在海风中盲目地摇摆
船长的手指轻触忽近忽远的酒杯
脸色顿时在黄酒中艳若桃花
“我看见一群鱼聚集在天边，像一片晚霞”
船长把酒和脸色一饮而尽
梦如黑云般从船头涌上来
过跳板
你挑着一坛黄酒和铺盖走向码头
船像一匹高头大马昂首岸边
你曾无数次从跳板走向甲板
跨过跳板就像跨过一片狭长的雷区
可今天过这跳板如深陷沼泽
这窄窄的距离被海夸大
周围的景物形同虚设
你不知道是船在海岸边起伏
还是海岸在船头颠簸
你的身影在跳板上恍惚
“我的魂灵没有跟上，丢哪儿了”
跳板上，你脚下的路扑朔迷离
海边人家
就这样，一天天的日子
被海浪翻读着醒来又被它席卷着睡去
海很荒凉，但美就在荒凉
没有一幅街景或牧归的画面
能如大海这样持久悬挂在苍穹下
你的石屋早就站成了礁石的韵味
沉郁顿挫。你把海读成杜诗的苍凉
你用号子开凿大海幽深的栈道
南风开始吹了，鱼群的花朵次第盛开
这古老的歌谣在内心的峡谷灿若星辰
你在波峰采莲，采田田的诗意入梦
粗瓷碗中渴望绽放的鱼影飘动
醒来你已和鱼围坐一起，用筷子
愉快交谈。你渐渐变成了鱼
而鱼们却用庄子的口吻讲述起寓言
海滩
海滩向海倾斜成斜坡
它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姿态深入海
这其实是一种态度抑或情感
海滩朴素得如同坦荡的胸怀
潮水在它的胸膛上吞吐
咸涩的语言，诉说不完大海的心曲
而海滩如一间干干净净的房间
它的往事每天都被海浪抹去
海滩上的几件事物并无多少变化
环形的港湾，依次排列的几块礁石
清爽的沙子、卵石，还有螃蟹的洞穴
如简易的装饰，一直都这样摆设
而海滩上曾经演绎的情景任你猜想：
也许某个汛期，大黄鱼堆积如山
也许突发的海难，让海空失色
狰狞的海怪成群上岸，也许……
这是自然的史书，风和海浪每天
将看过的一页撕去。岁月的沙漏
只流向未来。今天仅能存活一天
未来才是追逐的方向，而太阳永远
从明天升起
虚拟的航程
趁着风雨，我想学遁海之术
在暮霭沉沉的海底，披上鱼的鳞甲
或上或下，日行千里
待到彼岸，搭起鱼的骨架，枕涛声入眠
醒来却被日色围困，飞舞的苍蝇
绕着腥味歌唱，锋利的阳光已切入我的肌肤
我想退入海中，可潮水已裹着夜色逃跑
我无法起立，四肢在昨夜被流水换走
我被房间和日子囚禁。夜色意外地溢进窗口
一片鱼影闪过我的心头，又飘然而逝
这真是人生的玄机，心中的那片海
一定离想象不远，即使街道上有车水马龙
我的航程还很遥远。狮子张着口守在草丛
蚂蚁扛着行李迁徙，现实沾着血和破损的器官
脱掉欲望的衣衫，让肌肤与海水和解。遁海之术
得从悬崖起步，纵身一跳是最轻松的角度
渔村记忆
渔村的记忆是一种腥味
这种记忆飘入嗅觉融入内脏
鱼的身影编织成古老的歌谣
这用肠胃解读的美味文字
千百年来在人们的口头流传不衰
这些海上捕获的腥味词句
来自大海的词典，洋溢海的气息
它们所过之处无不流淌海的情调
这些原始而新鲜的文字
经过刀斧的剖析和炉火的煎熬
每一篇琅琅上口，符合大众的口味
晾晒或者腌制能使韵味更持久
渔汛时节，是渔人的激情岁月
鲜亮的文字不断从船头涌入
然后，整个渔村迎来抒情的季节
这是大海的颂歌，生活的颂歌
只有一生伴随大海的写手
才能写出大海的深情，成为一名
激情飞扬的海的歌者
作者简介：厉敏，笔名岸岛，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星星》《作品》《江南》等，曾获浙江省首届青年诗歌奖、全国校园诗人奖、全国海洋文学奖等。著有诗集《汪洋之舟》《穿越动荡的午夜》《心灵的视角》等。
联系地址：浙江省舟山市定海区桔园北区44幢204室（厉敏）
邮编：316000
电话：1386720277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