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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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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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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蟹笼

                         欢喜蟹笼

                                                      鱼享

    生活在东海边的小岛上,福利多多。空闲时候可以去海边,吹那怎么也吹不厌烦的海风,看那怎么也看不厌的船来船往,也可以做点“动手”的活动,比如,放蟹笼。

放蟹笼首先要看潮水。“初一月半早夜平,潮水落出吃点心”,父辈们都能随口来几句有关潮汐规律的谚语,我们却需要在手机上查看。一般来说,清明后到中秋前,是温度最合适的季节。从涨潮到潮水涨到最高,是最合适的时间。但这规律仿佛又不是百分百的,还要看放蟹笼的位置,秀山的小欢喜码头是涨潮时收获多,南峰的求龙山咀却是落潮时收获多。还有“大水来”“小水来”的区别,可能是蟹们被潮水赶着过来的意思。但又好像不全是。有一次在“大水来”,又缝涨潮,我们在江南渔村码头边,衣服都被潮水泼溅湿了,蟹笼里却空无一物。好在我们是属于“兴起”派,想去了就去,不在意收获多少。我的一个同事的老公算得上是放蟹笼发烧友,他找到了一个固定的位置,也总结出了大致规律,有时早上4点是最合适的时间,他也会准时出发,乐此不疲。

发明蟹笼的人真是位人才。直径一米左右的一个圆笼子,笼子边上系着一条又长又结实的绳子,钢筋的骨架,由黄色绿色的尼龙线编织,据说这种颜色能更好地引起螃蟹的注意。笼子前后对称地有两个往里凹的洞,在笼子正中间吊着一个装饵食的能漏水的小笼子。大家都说,最有吸引力的饵食是青占鱼。那位同事家冰柜里常年冰有青占鱼,因为那是她的放蟹笼发烧友老公的“常年下饭”。找一个沿岸的地方(最起码海水能没过笼子的),就可以放蟹笼了,我们常去的是高亭的大浦门、秀山的小欢喜码头。

最潇洒的是扔蟹笼。迎着海风和潮水,一手拎着笼子,一手捏紧绳子一端,双脚分开站稳当,深呼吸,抛,笼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我老公能抛出“十万八千里”,显示出他男子汉的力量。我嘛,只能保证把笼子抛进海里。儿子最臭了,竟然连绳子一起抛了出去,把整个蟹笼进贡给了大海。我们的车子后备箱正好可以装6个笼子,我们一开始就买了6个,现在只剩下4个了。

然后,就是耐心地等待,等待螃蟹发现我们的笼子,闻到青占鱼的香,乖乖钻进笼子来,进来了,就出不去啰,这就是发明蟹笼的人的高明之处。等待的时间,我喜欢呆坐,看来往的船,拉着汽笛的渡轮,飞速行驶的激起千堆雪的高速轮,渔监船也经常驶过,检查有没有偷捕的,守护着大海的休养生息。海鸥喜欢逐浪,海面上还偶尔有漂浮物。“海水无风时,波涛安悠悠。鳞介无小大,遂性各沉浮。”也喜欢看云,云一会来了,一会散了,在天空里,爱怎么画,就怎么画。还还奇怪地会想到“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更无须欢,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这样的诗句。有时也练几招瑜伽,上次我还把刚学会的太极操练了一遍。打着太极等收蟹笼,如果发个抖音,是不是能吸粉无数。

我老公喜欢走来走去,去看看别的钓鱼人,别的放蟹笼人,最喜欢的是和停泊在岸边的船上的渔民或者码头上干活的工人聊天。彼此递一根烟,一根烟还没抽完,他们就像多年老友一样了。他们大声地说着话,竹屿港、岱衢洋、大目洋、猫头洋,稻蓬礁、鲞蓬礁……一连串的曾经听闻却依然神秘的名词从他们话语间飞过来。“前港金,后港银,要饭吃开稻蓬,要吃下饭开鲞蓬”,他们谈论得最多的,还是这片海域曾经的丰盛和传说故事。神奇的“一天三潮”的南浦航道,我也是从他们的聊天里第一次听到。他们是我的乡土文学教师,我时常呆坐着,却又不知不觉地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有时还忍不住跑过去追问“然后呢”。

我老公也很喜欢他们,说他们不一样,在山海之间劳作着,喜怒哀乐,毫不掩饰,这也许就是生活原本的模样。聊着笑着,僵硬的肌肉和神经都放松下来,戒备心早了无踪迹。朋友们曾开玩笑说,我用6只蟹笼绑住了老公曾想去打麻将的心。其实他们不知道,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半小时左右,就可以收蟹笼了。嗨呦嗨呦,把笼子拉上来,有时笼子里是空的,啥也没有,我们也不灰心。有时有螃蟹,不是梭子蟹,是被我们称为“石钳阁”的蟹,个子小小的,肉质特别鲜美紧实。有时“石钳阁”特别小,我们就把它扔回大海。钻进蟹笼来的,可不只是蟹,虾一般比蟹多。笼子一收上来,首先看到的是虾跳跃着,银色透明的水白虾,鲜红的“红丝头虾”,两只眼睛突出来,晶亮晶亮。在岸上的盆里呆一会,红色淡了,慢慢地变白,没了光泽。离开了大海,立刻就水土不服了。有时还有“强盗虾”,脑袋和钳子特别大,同在蟹笼里,却还不忘去夹别的虾。寄居蟹也会爬进来,背着个螺壳,慌慌张张地爬。有一次,还有几条小泥鱼钻进来,活蹦乱跳的,挺好玩。邻居小费他们更厉害,有几次在她衢山的妈妈家边海塘放,都有沙鳗钻进来,那个羡慕嫉妒哦,惹得我们每次收笼子时都要念叨一下“沙鳗来一条”。

二、三个小时,放收五、六次,大海是慷慨的,或多或少,总有收获。如同自己种的菜吃得特别放心,自己放蟹笼的收获也觉得特别鲜美。蟹虾上桌,老公倒了杯酒,慢慢品味。可能是久没喝酒了吧,一杯下肚,竟然有了几分醉意,拉着我的手,道起了老古。我要收拾餐桌了,他却好像屁股被粘在椅子上了,离不开餐桌了。这些蟹虾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夏夜华灯初上时,因为它们,让一个中年男人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差点泪流满面,简直“都是放蟹笼惹的祸”……

我在东海边的小岛上,我们去放蟹笼,你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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