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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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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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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云起时

坐看云起时

 

秋日的海滩,凉意已经很深了,涨潮的海水卷起千堆雪,进退间一浪高过一浪地涌向岸边的沙滩。

岸边的一块岩石上,张素心静静地坐着,眼神迷离地凝望着一排排涌来的澎湃海浪。海风拂过她花白的长发,让眼前的画面多了几许沧桑的美感。

人生就如这涨潮的海水,退一寸,涨一尺,进退间已是漫卷而来。有时候后退是为了更进一步的前行。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目光望向浩渺的海天相接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张素心,一个朴素而平凡的名字,与她端庄、高雅的气质倒也贴切。虽然已经是六旬老人了,按照常规,应该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老太太了,而她——张素心,看上去却是那么成熟、稳重、年轻,特别是她那一头花白的长发,既舒展着女性的妩媚,又充满着岁月的沧桑,仿佛一瓶久藏的陈酿,时间越久,越是展示着不俗的魅力。总而言之,她是一位有故事的女人。

六十多岁的年纪应该是儿孙满堂、颐养天年的时光,而她却孤独地一个人居住在大海边的一幢掩映在万亩松林中的楼房里。对大海的依恋仿佛生命深处的呼唤,白天的空闲时间她就一个人坐在海边,默默地与大海对话;夜晚独处一室,倾听林海深处松涛阵阵。这种生活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欣慰,她享受着这样的生活,幸福并快乐着。

独坐海边的时候,或者夜晚谛听着窗外阵阵松涛的时刻,她的思绪就会陷入沉思与回忆中,她当下的生活剩下的唯有沉思和回忆了。她在回忆往昔恍若一梦的荒唐生活,沉思这滚滚红尘中的蹉跎人生。

时光追溯到上个世纪80年代,那个时候的张素心只有20多岁,正是青春好年华,一张超凡脱俗的脸蛋,两条长及腰部的粗黑的辫子,让她成为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漂亮姑娘。那时,她的名字叫张黛。

1982年,高中毕业的张黛在一所山村中学任代课教师。自上个世纪80年开始,代课教师这个职业存在了几十年,当时由于国家正式在册的公办教师名额很少很少,基本都分配在县城的中小学了,乡村中小学特别是山村学校,教师编制缺口很大,于是便诞生了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这两种中国特殊时代的特殊的工种。这其中代课教师地位最低,只有通过考试才能转为民办教师,而民办教师要转为公办教师更是要经历千辛万难,工作年限、职称、论文、评优等一道道关口令人始终处于奋斗状态,不少民办教师奋斗了半辈子,转正后几年的时光就到了退休的年龄,运气不好的刚领到那份沉甸甸的十分可观的公办工资不久就告别了未来十分美好的人生。人生如登山,一步一个坎。这是张黛作为代课教师几年后最深刻的体会。

为了彻底代课教师的尴尬处境,张黛基本常年居住在那所离家很远的山村小学,除了教学,就是拼命地学习,终于在她工作的第二年荣幸地通过考试,进入民办教师的行列。但是,民办转公办的道路遥遥无期,想想前辈们用半辈子的奋斗去争取一个正式编制,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感,难道自己也要像他们那样用眼前这美好的青春去换取两鬓斑白的退休生活?

也许命运在偶然的时刻会特别关照一个人,让她在瞬间从人生的谷底攀升到顶峰。

在张黛由代课教师转为民办教师的第三年,全地区计划从民办教师中统招一批公办教师,条件是所有40岁以下的民办教师都可参加专业考试,根据考试成绩排出名次,前100名作为政审对象,政审权利在各学校校长。张黛在这次考试中取得了第十名的好成绩,只要政审过关,也就是说只要她所在的这所山村小学的校长同意,她就一步登天成为一名正式的公办教师了。想想自己平时的工作成绩,再看看那位平日看来和蔼可亲的老校长,他确实也找不出难为自己的理由。然而,几天后老校长与她的那次谈话或者说是谈判,让她不得不用一场交易去实现看来唾手可得的美好。这对于一位25岁对未来充满美好向往的姑娘来说,或许有些残酷。

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秋风飒飒,远山含黛,阳光照耀着这所山村小学的校园里,一缕阳光斜着照进老校长简陋的办公室,张黛与校长的谈话就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中开始了。

校长先是对张黛取得的考试成绩表示赞赏,对她这几年的工作表示肯定。然后就是祝贺她即将转为正式公办教师调离山村小学。张黛以为校长无非是走个程序,说几句客套话而已。正当她想开口向校长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意时,校长却挥手制止了她。年过半百的老校长突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姑娘啊,你命好,赶上这么个好机会,用了几年的时光即将完成许多老民办一辈子要走的路,这也是你努力的结果。但是,有些事情看着就要成了,肉就要吃到嘴里了,但毕竟还差点火候。比如你最后政审这一关,就在我手里掐着呢,你转不转正,就在我一句话之间。我也不是为难你姑娘,我很看重你,你的才华,你的聪明,还有你的为人,我也明白你将来前途无量,但是你也要懂得感恩,要帮我一个忙……”。

接下来张黛仿佛在梦中一样听完了老校长想要表达的意思,明白了他所谓的感恩的所指,那就是老校长唯一的儿子,也是正式工身份,在县城一所中学的后勤工作,已经30多岁了,由于身患癫痫时常发作,至今也没有结婚成家。老校长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张黛答应做他的儿媳妇,她马上就可以办手续成为公办教师,调离这所条件简陋的山村学校。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以自己的青春甚至一生做赌注,去换来一个正式工的编制。这让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张黛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也让她过早地体验到了人性的可怕,平日看来和蔼可亲的老校长的内心竟有着如此自私黑暗的一面。

可她毕竟要面对活生生的现实,在校长给她的三天限期内做出一个关乎她终生命运的抉择,真的有些残酷。父母家人当然不想看到她做出那个决定,用母亲的话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跳火坑,滚热的身子往凉水里跳。三天的时光,她像经历了三年、三十年的煎熬,白天黑夜就像在梦里一样,选择的艰难折磨着她的精神和肉体。当三天后的那个早晨,她满脸憔悴地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里,说出“我听从你的安排”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觉得她的心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任人宰割的躯壳。

校长的意见明确而坚决,在张黛办好手续正式调离山村学校前必须与他儿子结婚。他深信到嘴边的肉绝不能跑了这个道理。

办理转正手续、办理结婚登记、筹备婚礼、举办婚礼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张黛却觉得所有这些都与她无关,仿佛这是在办别人的事情一样。

新婚之夜,客人散去之后,校长夫妇一起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委屈你了,好姑娘!

然而那个新婚之夜的经历,却像梦魇一样纠缠了她一生。

本来还算英俊的新郎也算一表人材,如果没有癫痫,或许慢慢也能培养出感情吧?新房内的张黛看着眼前的新郎,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但是接下来所经历的过程,却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无限的恐惧。

起初新郎赵尔军还是很温柔地和她说话,温存地为她脱去衣服,她在他的温存中也有了激情的冲动,随着她的雪白无暇的肉体在灯光下一寸寸的显露,她的娇羞让自己无地自容;她的美艳性感令他激情万丈呼吸急促。当他的双手颤抖着摸上那双如玉般洁白的乳房时,她的全身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吞噬着,那双属于女人的山峰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激情勃发。而新郎赵尔军的在一声声急促的呼吸中,像吸食一只熟透了的柿子一样忘情地吸吮着她的乳房,激情的火山在瞬间即将喷发,此时的赵尔军突然发出一生恐怖的尖叫,牙齿死死咬住山之峰巅,口中突出串串白沫,而张黛也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尖叫,一缕鲜红的血流蜿蜒着在她雪白的胸腹流淌……

这个新婚之夜让一对新人同时住进了医院:新郎赵尔军因激情过度而引发癫痫发作;张黛因此而失去一只女人引以为傲的峰尖,从此她完美的躯体留下了一个永恒的残缺。

 

张黛最终调入县城的一所小学工作。虽然环境变了,身份变了,但张黛的日子却过的麻木不堪。她只有全身心投入工作,用工作来麻醉自己枯萎的灵魂。她住在县城学校的单人宿舍里,每个周末回家一次,面对自己的丈夫赵尔军,就像陌路人一般,那个新婚之夜给她留下的阴影,给她身体造成的伤害始终噩梦一样挥之不去。赵尔军也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小心翼翼地顺着张黛,尽量不惹她生气。

这样的日子在不紧不慢中流逝着。张黛由一周回一次家,逐渐到到半月回一次家,再到一月回一次家。赵尔军毕竟也是男人,过度的寂寞让他养成了酗酒的习惯,每天将自己喝的大醉方才入睡,这样以来更加刺激了他的病情,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

日子在煎熬中匆匆流逝着。张黛以她的勤奋和努力,终于在她32岁这一年冬天,被任命为这所县城实验小学的校长。

从一名代课老师、到民办教师、再到成为公办教师,直至成为这所在小县城里最瞩目的实验小学的校长,张黛用了整整12年的时间。这12年的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只有她自己的内心最清楚。

接到任命后不久的一次学校聚会上,在同事们的祝贺声和推杯换盏中,张黛第一次放飞自我,多少心酸多少苦楚,让她百感交集,喝得酩酊大醉。

送她回宿舍的是校办主任孙笠,一位与张黛基本同龄的男人,与张黛几乎同时调入县立实验小学。两人平时并不是来往很多,但每每从他看张黛的眼神中,总是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今晚他主动提出送张黛回宿舍,是他这个办公室主任的职责所在,按照常理并不不妥,所以同事们也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和猜测。

这个冬日的夜晚很冷很冷,风也很大,聚会结束后孙笠扶着几乎无法站立的张黛走出酒店,在风中等了好长时间才打到一辆出租车。到宿舍后张黛就吐得一塌糊涂,孙笠周到的处理了一切,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张黛,等待着她醒来。

张黛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孙笠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明白自己喝多了。

   “不好意思,我喝多了,失态了,谢谢你照顾我”。

   “别这样客气,我很愿意这样照顾你”。

这让张黛明显感觉到孙笠话语中的几分特别。她正要说什么,孙笠却接着说:“我就不叫你张校长了,我觉得我们是同龄人,一起调进学校,你个人生活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我很同情你”。

张黛惊讶地说不出话,他的话又一下子触痛了她内心深处的那根敏感的神经。

   “真想不到你这么关注我”。张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于是,在这个寒冷无比的冬夜,在学校这间单身宿舍内,张黛向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讲述了自己的过往,当然,孙笠也说出了与妻子离婚的事实。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两个心灵相通的中年男女不知不觉间就相拥在一起,彼此索取着更进一步的了解和探索。但当孙笠即将褪去张黛黑色的蕾丝乳罩的最后时刻,张黛奋力挣脱了他,迅速地整理好衣服。

   “不,不行,我不能这样,我心里接受不了”。张黛说出这句话,两人就陷入了沉默。其实,张黛除了自己毕竟是有丈夫的人,有着伦理的束缚,更重要的是它不想孙笠看到她肉体上的残缺,那是她今生永远的痛。

就在这个激情澎湃的冬夜,在遥远的乡村,醉酒的赵尔军迷迷糊糊地倒在了一条乡间小路的沟渠边,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经成为一具僵硬的躯壳。

张黛是在第二天半上午的时候才得到的消息。她永远记得婆婆那哀怨的眼神和对她说出的恶狠狠的话“这回你满意了吧?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处理完赵尔军的后事,张黛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也许从此与这一家人的所有渊源都该结束了吧?婆婆的话始终萦绕在她耳边,他不能说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这样有些违心,但是从心底来说,她确实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她哪怕赔上一生的光阴,也不愿看到赵尔军走的这样匆忙。而这一切源头确实与自己难辞其咎,更愧疚的是,赵尔军醉倒寒夜之际,作为有夫之妇的她却在与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尽管没有迈出最后的底线,但是动机和目的起码是不道德的。想到这些,张黛内心充满了愧疚。如果之前的日子是赵尔军一家对不起她张黛,那么现在变为她对不起赵尔军一家了。

张黛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孙笠的追求,她想自己就这样孤独终生吧,事业就是自己后半生的追求了。孙笠理解了张黛的内心,他考取了律师资格证,调离了学校,去了司法局工作。

人们常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张黛的人生正是应了这个说法。在她做实小校长5年后,张黛在37岁的时候被调入县教育局任普教科长。

角色的转变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又有了无限意义,自己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值得了。

机关的工作不同于学校,机关工作要胸怀大局,讲究方法,具备宏观调控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要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张黛的角色转变像无师自通,短短半年时间就将自己分管的业务搞得井井有条,深得局长的赞赏,在不少公众场合高调赞扬张黛的工作。内行人一看就明白,这是一个信号:张黛又该提升了。

秋日的一个夜晚,局长将张黛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道:张黛,你也知道了,李副局长再有2个月就退休了,我认为你是接替老李的最佳人选,但是,这个程序完全在我的手上,人要懂得感恩,我很喜欢你,你不但人长得漂亮、有气质,还有能力,聪明能干,前途无量啊。机会要自己把握 ……”

听着这些话,是那么熟悉,仿佛二十年前老校长的话重现在她耳边。她明白,自己又到了一个生死攸关的选择路口了。

正在她陷入思考的时候,局长已经站在她的身后,鼻息中粗重的呼吸掠过她的脖颈,进而一只胖乎乎的大手按上了她的那只残缺了峰尖的乳房。她顿时大叫一声,本能地用胳膊肘向身后那个胖胖的海绵一样的躯体捣去,只听到彭地一声闷响,局长仰面倒在瓷砖地上,接着,一滩黑乎乎的血从他脑后渗出,向洁白的地面氤氲开来……

局长抢救无效死亡,井然有序充满希望的新生活在瞬间定格,张黛镇定自若地走进公安局,如实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张黛开始了在看守所的生活。不久,孙笠来到看守所见

到了张黛。

张黛吃惊的望着他,孙笠说道:我是作为一名律师来见你的,我要做你的辩护律师为你辩护,你把那天的情况详细给我说清楚” 。

欲哭无泪,唯有感激,在那间窄小的会见室里,张黛向孙笠讲述了那天的全部经过。孙笠最后对她说:你不会死的,好好等着我。

等待审判的过程是那么漫长,在看守所浑浑噩噩呆了一年半后,张黛最终以过失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

张黛的自由岁月停留在了39岁的时光里。此后的20年牢狱生活,是她终生不愿再提起的空白时光。

张黛是在59岁那年出狱的。没有家人的出现,只有孙笠接她出狱。她失去公职,失去了一切的经济来源,唯有父母去世后留下的老房子,由于拆迁补偿,她得到一笔拆迁款,在海边的林子里购置了一个小单元的楼房。与此同时,她也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张素心,张黛的名字连同她的过去一起埋葬在岁月的深处了。

她经过短暂的休整,慢慢适应着现代社会的生活。孙笠也退休了,几十年他一直单身,没有再娶。张黛是他精神上的伴侣,经常去监狱看她,出狱后经常问寒问暖,但这一切,张黛表现得很淡漠,她好像看透世间一切的大彻大悟者,平平淡淡地生活着。平时到一家企业餐厅做做饭,或者到保洁公司做做清洁工,靠这些微薄的工资维持着简单的生活。但是她非常喜欢大海,一年四季,只要有空闲,就会一个人来到海边,张望着潮起潮落,一如她跌宕起伏的人生。

孙笠多次向她提及婚事,说是我们都到这个岁数了,在一起是一种陪伴,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她说:老孙啊,我残缺的身子今生不想展示给任何男人了,让我一个人抱残守缺,给我留点尊严吧。

孙笠无语,心中明白身体上的残缺对她的伤害有多么严重,她今生永远也走不出那个阴影了。

张黛65岁的时候被查出乳腺癌,发病的正是那只残缺的乳房。医院建议她做全乳切除术,她坚决不同意,只是找中医保守治疗。孙笠多次劝她尽早做手术,她对他说:你知道吗,以前的那个残缺是我一生的痛,那不单单是肉体上的残缺,而是灵魂的阴影,现在又让我完全切除它,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我宁死也不做!”

但是癌细胞不会屈服于她的执拗,它们以快速的分裂吞噬着她的肉体,从乳房到肺部直至五脏六腑,最后直达大脑。临终的前2天,张黛让孙笠用轮椅推着她来到海边,静静地看着澎湃的海水。

她说,想想我这一生就像这大海,起起落落,自从离开那个地方后,我就想着天天看到海,海是我的知音呢,能听懂我的话,海水又苦又咸,它吞下了多少酸甜苦辣,包容了多少世道不公,海是人的榜样呢。我走了后,就把骨灰撒到海里吧,让我天天在海的身边,在海的怀抱里,我觉得舒坦又有安全感……

两天后,张黛离开了这个让她或悲或喜的尘世,结束了她悲悲喜喜的一生。

在一个落日如血的傍晚,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手捧一个骨灰盒,来到海边,将一把把骨灰洒向大海。

   澎湃的海水涌向岸边,卷起那一粒粒粉末,又退回到大海深处,仿佛在迎接逝者的融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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