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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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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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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故事

  释迦牟尼说过:无论你遇见谁,他(她)都是你生命中该

出现的人,绝非偶然。

我认为这是一句很有意思也很有道理的话。浑浑噩噩走过大半生,在知天命的季节里,我时常琢磨这句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回忆着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些人,他们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我生命的不同阶段出现,有的只是擦肩而过,有的是相伴一程又各奔东西,有的至今还朝夕相处,我不知道这些人是否会在哪个时间段又突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更不知道又会与哪些人偶遇或者重逢。这让我觉得生活很有意思,充满了希望。但也有几个人我敢确定今生却是再也无法重逢或者偶遇了。这几个人中就包括瑛。

瑛是我高中时的同学, 瑛不是那种称得上漂亮的女孩,但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清丽气质,确切地说是有着像台湾女作家三毛那种超凡脱俗的意味,似一首朦胧绝妙的诗,永远给人一种清新之感。这不知是她刻意地模仿三毛呢,还是某种生命的相似,总之有一点,瑛极崇拜三毛。瑛常穿黑衣服,一头行云流水般的长发潇潇洒洒地披在肩上,俏丽的瓜子脸上写满纯真与顽皮,这与她那满身肃穆的黑衣极不相称,但瑛却自我感觉良好。瑛除了非常喜爱三毛,确切地说爱读三毛的书,搜集三毛的照片、语录以及从报刊杂志的片言只语中模仿三毛的生活习惯,她还极爱写诗。瑛是情感丰富的女孩,像所有做着白马王子梦的妙龄少女一样,诗和三毛是瑛的上帝。记得又一次瑛的诗被一名爱搞恶作剧的男同学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朗读了一句:“我俯视天下的男孩,笑笑。”男孩们便不自然地大笑,心中大有被侮辱一般的感觉,但又无不佩服瑛的胆识与才气。

关于瑛的情况我这里只想透露这些,但这些只言片语却在瑛的生命中显得无足轻重。下面发生在冬季的故事或许是这些只言片语的延续,或许是瑛生命中的注定。

高中毕业后我们这班同学各奔东西,彼此少有见面的机会,虽然生活的空间并非遥远。所谓世界很大也很小,有时就在你身边的人却不得相见,而在天涯海角的陌生人却又能奇迹般地相识。毕业后的第一年冬天,我意外地遇到了瑛。

那年冬天我在一家机关里从事文字工作。那天下午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雪花轻盈地飘舞着,我坐在办公室那间小屋内读着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窗外寒气逼人,屋内火炉正吐着通红色火焰,窗户上静静地流淌着蒸气汇成的水流。我坐在火炉旁正望着扉页上三毛的照片出神,这时便传来了敲门声,随之便走进来一个人。我抬头看时便迷失了自我——这究竟是梦境呢,还是现实。站在我面前的瑛黑衣黑裤黑马靴,那头美丽的长发上点缀着朵朵洁白的雪花,一张可爱的瓜子脸上荡着纯真的笑。我用力揉着眼睛,不禁脱口而出:“三毛!”“谢谢你,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我。”瑛笑着过来夺过我手中的书,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看我,突然就捂着嘴大笑起来,那声音极是美妙动听,我这才意识到瑛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了,她已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女人了。

待她停止了笑,我才问她:“你怎么找来的?”她没有回答我,却问我道:“崇拜三毛吗?”“不崇拜,但欣赏她对生活的那种洒脱与执着。”我说。“只是欣赏而已。”停了一会我强调说。“我特崇拜,我总觉得有一天我会真正见到她的,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这是瑛又一次对我说这话。当时我并没在意,就打哈哈道:“那等你某一天在遥远的太平洋上的某个岛屿遇到她一起去浪迹天涯吧。”瑛笑而不语。这是毕业后我与瑛的第一次会面。此后,瑛便谜一般消失了。

花开花落,时光便在冥冥之中无声地消逝。由于故事总发生在冬季,中间便有大段空白时间无从知晓,这使我的这篇东西显得有点不连贯。

转眼又是冬季。雪花飘飘时我便觉得瑛又会突然出现。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应验了。那天上午我正在埋头写稿子,打字员怡喊我过去听电话。听筒里果然是瑛的声音,说是今晚是她生日,邀我参加,接着给了我一个地址。我正想说点什么电话便挂断了。听着“嘟嘟”的声音,我站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听筒。

黄昏时分我沿着堆满积雪的街道步行来到瑛的住处,这才发现瑛的住处其实离我们机关只不到一里地的距离。我又一次感到世界其实很小。

我来到瑛的住处时,客厅里已挤满了人,都是我们高中时的同学。一别二载,互道寒暄后便按程序进行着生日仪式,这其间有一个重要人物便是和瑛共同吹灭生日蜡烛的一位男孩——瑛的男友军,这是唯一的一位陌生人。这是一个十足书生气的小伙子,同我握手时充满一脸的自负感。当他同瑛一起站在蜡烛前时,我心中便掠过一丝莫名的惆怅,确切地说是嫉妒。我不能掩饰自己,对瑛,我是有一丝好感的,只不过有缘无份,此事古难全啊!互道祝贺时,我举杯向瑛道贺,蓦然觉得瑛比以前更成熟、更富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了。我说:“瑛,你更像三毛了。”瑛便又一次重复了上个冬天的话“我会见到她的,我一直觉得我们会成为好朋友。”我不禁一惊,顿觉瑛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东西。

告别时,瑛向大家分发一份精美的卡片,每张卡片上都有一句凄美动人的诗。我那张上写的是:“踏尽红尘何处是吾乡”,其他的有“浩然相对,今夕何年”“禅心已失人间爱”“楼高日尽”……军的那张写的是:“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总之,句句都充满着难以诉说的凄凉感。我说不清她究竟是抄来的还是杜撰的,直到后来我读了三毛遗著《滚滚红尘》之后方才醒悟,那些诗均出自该剧本每一场的标题。

这个冬天就这样过去了。随后,瑛又失去了音信。尽管她的住处离我们机关很近,但我却又不愿走近。这是因为军的存在。这是年轻人心中难以诉说的秘密。

这年冬天,也就是我毕业后的第三个冬天,我陷于了生活的低谷。由于某种原因,我从机关来到了一所山区中学任教。带着辛酸我离开了心爱的事业单位,心中时时充满对生活的失望与迷惘。一个天空飘着淡淡雪花的日子,我正低头在街道上走着,突然背后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时便见到了军。

“你好。”

“你好。”

“瑛好吗?”稍停后,我追问道。

“她见到三毛了。”军满脸忧伤地说。

“你说什么?”当时三毛已飘然仙逝,我以为军在开玩笑。在一幢新落成的大楼前面,军淡淡地想我讲述了瑛的离去。

那天夜里,军接到瑛的电话,说是想见他一面。军说很晚了,有什么事吗?瑛说也没什么事,就挂断了。瑛第二次给军打电话时,军便说:“瑛你真会拿我开心,你可太像任性的三毛了。”瑛说:“我正想去见她呢。”说完便放下耳机。军也没当回事。

这夜雪下得很大。第二天一早,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军踏着积雪敲响了瑛的门,里面却寂然无声。当军撬门而入时,便见瑛静静地睡在床上,面带微笑,床头放着一个盛安眠片的空瓶子……

听着军的诉说,我会想起瑛多次说着同样的话。是的,她终于见到了三毛。

那个冬日的上午,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太阳从云缝中露出脸,温暖地照着街道。我想生命就是这样神秘,活着和离去同样有着它的理由,这是上苍的安排。不过,活着该多好啊?我该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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