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开了

夜色下的瓮安县城在群山的怀抱中显得有些孤独和寂寞。街道上，一排排大红灯笼在早春二月的微风中轻轻晃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流动着花的清香。

“爸爸，我在家里都呆了二十多天了，想出去走走，你看行吗？”阳台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看了看窗外迷人的夜色，转身对客厅沙发上的中年人说。

电视机里正在直播中央一台新型冠状病毒疫情。

“孩子，你是最听话的。疫情期间，没事是不能外出！你看，外面疫情还有些严重……我们就在阳台上看看外面的夜色好吗？”中年人看了看电视上的新闻联播有些不忍心地对小男孩说。

中年人站起来朝阳台上走了过去，轻轻地坐在小男孩身旁，左手握着小男孩有些冰冷的手，右手爱恋地抚摩着小男孩蓬松的头发。

窗外，街道上闪烁的霓虹映红了县城的上空。一阵风吹来，花香从阳台上父子俩的鼻尖上轻轻划了过去，小男孩动了动身子。他低着头躺在中年人的怀里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绚烂的灯火在小男孩乌黑的瞳孔中跳来跳去，人行道上，几个戴着口罩，手臂上套着红袖章的疫情防控志愿者从鲜红的中国结下匆匆走过。

“爸爸，你看街道上不是也有人在走吗?我们就在楼下小区中的花园里走走，好吗？”小男孩歪着头盯着中年人的眼睛。

“孩子，不知道你注意观察到了没有？你看，那几个在街道上匆匆走过的人，他们手臂上戴的是什么？”

小男孩看了看快要消失在灯火尽头的几个人影，又挠了挠后脑勺。

“爸爸，我想起来了，他们脸上都戴着白色的口罩，手臂上戴着红色的袖章，他们是做什么的呢？”

“孩子，你观察得真仔细，不错！他们脸上和手臂上戴的都被你看清楚了。”中年人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大拇指给小男孩一个大大的点赞。

“那他们在街道上干什么呢？”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你们的保护神，保护大家不受疫魔的伤害呀。”

“爸爸，他们真伟大，我不出去了。等疫情过后，你带我去千年古邑猴场镇看桃花好吗？”

“好的，一定！”

中年人伸出了小手指，小男孩也伸出了小手指。笑声中，两个指头勾得紧紧紧的，两个大拇指也热乎乎地碰在了一起。

“我们唱首歌好吗？”

“好呀！”

“那我们就唱一首《千年古邑》吧。”

小男孩笑着对中年人说。

歌声结束后，他们又唱了一首《爱的奉献》。掌声随着优美的旋律轻轻拍打着，小男孩的心欢快了不少。忽然间，小男孩仿佛感觉冷冷的夜色也温暖了许多，一个劲的猛吸着风里的花香。

“这几天还有一首新歌特别好听，你想听吗？”

“当然想听了！爸爸，你知道我爱唱歌呀！”

“这首歌叫《熟悉的背影》，我也是今天才学会的，我唱给你听听。”

“好的，谢谢爸爸！”

“当战斗的号角吹响/你毅然投身没有硝烟的战场/你把病房当作生死战场/你把患者看作亲人老乡/你用智慧消灭肆虐的病魔……你那熟悉的背影/为生命逆行/你是最亮的星星/正熠熠闪光/你用初心践行/众志成城/你用青春展现大爱无疆。”

优美的歌声和旋律在夜色中轻轻绽放，流淌。

“爸爸，歌词中的‘人’好伟大！”

“是的，他们真的很伟大！为了我们的生命健康，他们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拼死战斗在抗击疫情一线，每时每刻都在与死神搏斗！”

……

“孩子，你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在网上听老师上视频直播课吗？不早了，去睡吧！对了，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听老师讲课，一定要弄懂每一堂课的内容，不懂的地方要多向老师请教。写完作业记得照顾好自己，不能走出家门。”

“爸爸，好的，我记住了！”

夜深了，小男孩回房间睡了。中年人仍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闪烁的灯火和城外隐隐约约的山峰。脑海中，又不断涌现出他年青时从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大山里的学校和孩子们在一起时的美好快乐时光。耳畔中，他仿佛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不时又浮现出他和同事们白天站在学校大门前排查进出的车辆和行人；晚上，又一个个的打电话给班上的学生……

“疫情慢慢退去了，过不了多久，孩子们应该可以回到课堂上了吧。”他想，“前次学校组织向疫区捐款，我捐得太少了。虽然全家就靠这点微薄的工资生活，但节俭一点是完全可以挺过去的！”

“我还能做点什么呢？”空气中，他听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喂，老同学，我们县里不好买口罩，你看能不能帮我买一些……”打完电话，他高兴地回到了卧室。

五天过后，他收到了快递公司打来的电话。接完电话，他也打了一个电话。

“陈校长，我发现我们学校的老师在疫情防控工作岗位上和上课期间缺乏防护口罩，前些天，我托朋友买到了八百个口罩，准备全捐给学校。现在已经收到了，明天早上我就送过去，你看行吗？”

“当然好了，谢谢你，陈远锋老师！你一个人的工资养家就够辛苦的，真的太感谢你了！”

第二天早上，久别的太阳跳出了东山上的松树林，暖烘烘的。瓮安职校的校园里，空荡荡的。墙角下，海棠花开了，一群群蜜蜂嗡嗡地飞来，落在花丛中。操场上，花香阵阵，陈老师和另一个同事从车上搬下一箱口罩朝学校教学楼走去。

教室中，老师戴着白色的口罩站在孤独的讲台上，面对一排排空桌椅，在空中课堂上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孩子们。

2020年3月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