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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远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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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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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岭雾海人家

离开茶旅小镇老林深处那所中学已两年有余,孩子们的读书声依然每天鞭笞着晨起跑步的我:好好生活,努力工作。

在三个月前就约好的。那天下班,他对我说,有时间我想去茶旅小镇看看,听说那里的茶叶不错,“高原明珠”“黄金芽”“白茶”等名茶已畅销到欧美;也听说那里景色不错,泛舟雾海,看日出粉霞,日落追月……蕴含着无穷的诗意。

犹老师爱好写诗,从小到大,他就跟随父母游走在乌江两岸,听了几十年的乌江的喜怒哀乐,抒写了几十年的乌江情。

我把车停在苗岭雾海景点的停车场上,漫山遍野都被雾笼罩着,北边山顶上的欧式大风车在浓雾中时隐时现;离我们不远的欧式红色建筑错落有致地建在道路两旁,各种颜色的花在浓雾中轻轻晃动。推开车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湿润的清新空气,各种茶香、花香酝酿在雾气里,瞬间就征服了我的五脏六腑!对于一个常伏案写作的人来说,那真是人生中难得的享受。

沿着光洁平整的柏油路,妻子和犹老师夫人走在前面,我和犹老师在后,一路聊着,天马行空,所有的疲劳、迷茫、惆怅、彷徨都像被朝露洗净似的,全都消解在浓雾里了……几缕金色的阳光刺穿了浓雾,瞬间就被花海雾海茶海分食了。

景点的游人并不多,有几个晨起的游客在花丛中指指点点,道路两旁除了各种花就是茶的世界,顺着山势,起伏扩张、漫延,茶海中时有采茶工人起起伏伏,忙忙碌碌。

“瞿老师,早啊,今天有空到这里来玩。”

“是呀,你也早啊,忙去哪里?”

在拐弯处,我遇到了曾经的学生家长老付,眉尖上的精气神让我认真审视着他:曾多年霸占在他脸上的那层贫穷已荡然无存。

八年前的一个雨后,天空中挂着一弯彩虹,一头扎在校门前的松林里,一头连在月亮湾的水井中。“咚、咚、咚……”教室门响了,我正在给学生上课。

“是瞿老师吗?我是付秋菊的父亲,我给她送生活费来了。”

“昨天回家你没给她吗?”

“没有,家中实在太穷了,为了他们三姐弟读书,我是把该换成钱的东西都变卖了……”

老付把钱给了他女儿,转身走了,我怜惜地看着他裹在薄膜中那瘦小的背影,穿过操场,消失在松林中那弯彩虹下……操场中只有那四行足迹深印在雨后的泥土里,看上去是如此的狰狞恐怖。老付走了,可我满脑海中却是他脸上的忧伤、贫困、惆怅、不安、羞愧……它们像寒冬中的爬山虎紧紧地抓在萧条的土墙上,任凭风雪暴打。

后来,付秋菊考上了县城里的高中,欣喜的背后是漫无边际的绝望。一个假期,全家人百般辛劳也没赚到她上高中的学费。就这样,她辍学了,跟随姐姐去了浙江,每年像候鸟一样与家人别离又聚合,聚合又别离……

“一会到我家坐坐,我做饭等你们。”

“不了,你这么忙。”

“不行,一定要到家里坐坐,我都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再说,现在我们生活比以前好了……”

老付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喂,多煮四个人的饭,一会瞿老师们到我家来玩,记得宰只鸡,他们是城里人,多做几个素菜,好下饭。”

阳光照射在苗岭雾海中的果水湖上,碧波漾着金光,不时有几条鲤鱼跃出水面,在落水那一瞬间,金黄的鳞片击打着浪花。一群白条鱼在沙滩边上的浪尖上追逐着金甲虫,岸边的草地上矗立着几幢精巧别致的俄罗斯建筑,倒映在水中,各种鲜花组合成的音符在湖心广场上欢唱着……

我们坐在湖心广场的条形椅上,面对湖光,享受花开……

电话响了,是老付打来的。

“瞿老师,吃饭了。”

“好的,马上到。”

我们四人向竹林深处,沿着幽深的彩色小径向老付家走去,原来的破木屋被一栋新修的两层小洋房取代了,院坝周围种有很多花草,几盆三角梅开得特别欢快。

电磁炉的锅中炖着一只土鸡,满屋的清香刺激着口腔四壁,馋涎欲滴。锅的周围摆满了各种菜,根据老付电话中的吩咐而准备。

“今天运气真是太好了,在这里能吃到这么好的菜!”

“是呀,全是绿色环保真正的无公害蔬菜!”

席间,我们同老付一家人边吃边闲聊着。他告诉我,以前这里穷得很,村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跑到外省去打工,有几对年轻夫妇年前出去,年后只有男人一个人回来。说到这里,老付的脸上又浮现出几年前的那些忧郁。

“不会吧,家里的孩子怎么办?”

“真的,这里的男人穷怕了,女人穷哭不回家了。”

“但是,这里现在不同了,全村人都在茶山上工作,大家的生活都变好了。我们家还算穷的,去年我把嫁到外地的两个女儿也叫回来了,孩子们都在茶山上工作,全是技术工,每个月领的工资比在外面打工领的工资还要多一些。这都多亏政府修好了高速路,大力发展生态农业,现在我们这里是下了高速,又上高速(县城西站的高速出口是政府新修的四十米宽的柏油大道,一直连通到茶旅小镇和苗岭雾海旅游景点),二十分钟可到达县城,四十五分钟可到达省城。每逢节假日,游客就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来玩的人可多了!”

“以前我们种到地里的瓜果蔬菜吃不完就烂在地里了,现在这些东西可是城里人的稀罕物,只要摆在路边,一会儿就被游客们抢购一空,价钱还是前些年的好几倍!孩子们能挣到钱了,他们都不准我下地干活,说我种了一辈子的庄稼,辛苦够了,让我享享福。你看,我现在整天就是玩,实在闲不住了就给景点护护花、除除草、施施肥……只需做半天就可以领到八十块钱,而且当天结清,一个月随便干下就可以领到二千多块。”

老付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继续说:“你看,现在全村人基本上都开上了小轿车,我家女儿女婿也都在镇上买了房,每天开车上下班,轻松得很!孙子孙女们也都在镇上读书,离学校又近,方便得很!儿子前天也到城里订了一辆小轿车,应该过几天就能开回家,到时我也到外面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对了,前几天,政府还派人到村里走访统计,对每家每户进行了解宣传,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学厨艺,政府准备在这里开设一期厨师培训班,让学会厨艺的人领证就可在自家开农家乐,真正实现在家门口就能赚到钱……”

“两年不来这里,变化可真大啊!”

“是呀,要不,你们今晚就住在我家,晚上坐在我家屋顶的葡萄架下赏月,那可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哟。”

……

夕阳西下,我们告别了老付一家,穿过那片幽深的竹林,站在半山腰的观光台上,看到群山中的茶海在霞光中泛着绿波,果水湖上早已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湖心广场上的花式音符仍在草尖上跳动,山顶上的欧式风车也没停息,一片片的霞光被吹落在地上,一地金黄。

车行驶在回城的路上,犹老师指着窗外茶海:“看,一片茶叶,富了一方人家!”

注:在《黔南日报》副刊上已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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