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你又拿钱给我,我是不会再要了的哟!”
“赵老师,你又拿钱买东西送我,我是不要的哟!”
“赵老师,政府对我真的是太好了,你前面送给我的粮食和油我都还没有吃完,你把它们带回去送给村里其他有困难的老人吧!”
……
在中坪镇茶店村这四年驻村扶贫期间,这是塘坝组建档立卡户宋贵秀老人这些年,对瓮安县教育局下沉驻村网格员赵远江说得最多的话。
几年的相处,老人把赵老师当成了她最贴心的亲人,赵远江也把老人当成了他心中最放不下的长辈。
老人膝下无儿无女,老伴也死得早。
老人年轻时收养了两个女孩。在老人的艰难拉扯下,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后,一个能力有限,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一个嫁到了邻近的福泉市,家境也很清贫。随着时间的流逝,老人的各种疾病也相继随之而来,不时折磨着老人。小女儿看在眼里,多次来接老人到福泉市与他们一起生活,可老人坚决回绝了她:“你都很困难,我不去!现在国家对我很好,驻村的赵老师对我也好,生病了他就给我买药,差吃了他就给我送粮送肉,还不时拿钱叫我想吃啥就买啥,他对我真是太好了,好多亲生的都不如他对我好!”
一幕又一幕的往事在他脑海中不断漫过。
他看了看左手骨折后被钢板夹着的指头,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把整只手掌裹得像纺织厂里的大纺球,还被一条宽宽的绷带悬挂在胸前。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在天空中的冷风里闪闪烁烁。
“天冷了,今天必须把老人过冬的棉衣棉被送到家里。”
上午九点,中坪镇民政办公室门前三三俩俩的人们进进出出的,他右手提着一床新棉被,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在他身后,驻村网格员王钊右手提着一个红色的编织袋,袋子里装着几件过冬的棉衣和床单。
他们迅速上了车,王钊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右手握着方向机驾着车穿过街道,向三北方向大山里的茶店村驶去,
“赵叔,小心点,路面有些滑。”
“嗯,好的,你也要坐好。”
车窗外,一只孤雁在秋雨中挥动着翅膀穿过低矮的云层。
“都这个季节了,怎么还有大雁呢?”他在心底对自己嘀咕着,“老人这些天还好吗?”
不久,他们来到了塘坝村民组,车停在老人老木屋的竹林下,木门紧闭。
“老人呢?”他轻轻地敲打着木门。
一个邻居走了过来对他说:“赵老师,她小女儿昨天把她接走了。”
“喔,那好,我给他送过去。”
他把王钊送到驻地,继续驾车返回县城向福泉市奔去。好不容易,他找到了老人小女儿的家。
“赵老师,天远地路的,你又给我送来这些东西,过路费和油钱花了不少吧。你看你,怎么又受伤?不在家里好好养伤,还亲自给我送来这些东西,哎……”
“没事的,宋孃。我看到你,我就放心了,记得按时吃药哈。”
“嗯,好的!”
“真没想到,我妈遇到你真是我们一家子的福气了,谢谢你了,赵老师!”
老人心疼地拉着他的手说着话,眼睛里闪着浑浊的泪花。她女儿女婿接过他送来的棉衣棉被,也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车终于起动了,观后镜中,老人一家挥着手:“赵老师,路上注意安全,伤口不能沾水……”
车在山路上不停地颠簸着,有些隐隐作痛的手指又让他想起了2018年夏天的一个晚上。
那天,夜色很深,天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四围的群山把茶店村围得死死的。工作队的驻地里,大家正在讨论思想有些消极的贫困户王顺有(化名)的帮扶问题。讨论结束后,他自告奋勇同几个工作队员打着手机电筒去了王顺有家。经过大家的耐心劝说和引导,王顺有和他妻子终于鼓起勇气对他们说,他一定在指定时间内脱贫。
在回来的路上,由于手机电量耗尽,大家摸着夜色在经过一段田坎路时,一不小心,他摔到了田坎下的地里,腰椎骨断裂三根。好不容易,大家才把他从地里扶回了驻地。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脑海中,塘坝组一百多个村民的面孔不停地晃动着。三天后,他没有听妻子和家人的劝告,独自驾车悄悄回到山里继续帮助困难群众。
大家劝他:“回去养伤吧,你包保的三十九户人家,我们会带他们顺利脱贫致富的。”
“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我还能坚持的。”他委婉谢绝了大家的好意。
车在经过前川小学时,几个胸前戴着红领巾放学回家的小学生匆匆地背着书包在他前方走着。
“小朋友,快上来,我送你们一程。”
一路上,孩子们上上下下的,不停向他致谢道别。他笑了,孩子们也笑了。当最后一个孩子离开他时,孩子的背影又让他的思绪回到了2008年的那个隆冬。
那个冬天,据国家气象局和老人们说,这样持续恶劣的凝冻天气百年难遇,平生没见过。整个天地间,滴水成冰,所有的乡镇停水停电,交通全部进入关闭状态。县委、县政府领导不放心全县老弱病残的独居老人,调动各单位部门组队分赴各地送生活用品。他加入了运输大军,在离县城二十余公里的玉山镇的路上,他看到了沿途背着大包小包放假的高中学生三三俩俩的往家赶,最远的学生住在六十余公里的珠藏镇的各个小村落里。
他给老人们送完生活用品在上厕所时,不小心摔在地上,上身砸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疼得他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来不急去医院检查,就直接驾车沿着珠藏镇方向驶去。路上,有些孩子累得坐在路边的雪地上,脸上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叫他们上了车,孩子们一拨又一拨的被他叫上车,朝前送。从白天到黑夜,他来不及吃一口饭喝一口就这样输送着。在他的记忆中,来回跑了多少次,送了多少学生,他早已记不清楚。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平安离去的背影和耳边那一声声感谢的话语,他笑了。
回到城里,县领导们焦急地坐在指挥中心等着他。
“打你电话又打不通,吓死我们了。”
“乡下都停电了,手机没信号。”
“饿了吧,小赵,快去吃饭!”
“嗯,好的!”
他又向指挥中心汇报完物资配送情况,就去了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锁断裂一根。几天过后,同事们来看他,真没想到,你上《黔南日报》了。他吃惊地回答,你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后来,当大家问起他那天送学生时,他笑着说:“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
二O二O年十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