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任,你怎么又去给我买鸡蛋了,前次你给我买的我都还没有吃完呀。哎!你真是,又让你破费了。”
“王叔,离上次给你送鸡蛋又是一个多月了,我估计前面给你买的你吃完了。今天我在村子走访排查人口时,看到范婶婶家有些鸡蛋,我就顺便给你买了些带来了。”
“你真是一个有心人,自从你们县教育局驻村工作队来帮扶我后,每次都让你破费,我都不知道怎么去感谢你了。”
“又花不了几个钱,有什么关系嘛,这点钱我还是省得出来的,王叔,没事的!对吧,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只要你身体健康就是最好的,你说呢?”
王叔是瓮安四中的任林老师这些年在茶店村扶贫工作中包保的低保贫困户。因他下身瘫痪多年,个人生活长年都难以自理,全靠自家几个兄弟姐妹、嫂子和邻居们照顾。几年的相处,任老师和他们一家已经结下了很深的友谊。只要一见面,王叔就会亲切的叫任老师一声“小任,你又来了”;任老师“哎”答应他后,会高兴地回应他一声“王叔,你还好吗?”。
五月的阳光洒在王叔老红砖瓦屋前的院子里,王叔坐在任老师给他从县残联申请领回安装好闪着光的轮椅上,脸上幸福的笑意仍在金色的阳光下荡漾着。任老师提着装有鸡蛋的口袋走进他的厨房,打开盛有半盒谷糠的纸箱盖,细碎的谷糠里躺着两颗白色的鸡蛋。
任老师从口袋里取出三十个鸡蛋整整齐齐地放在箱子里,又把原来的那两个鸡蛋放在最上面。然后,又转身朝窗户下的米桶走去。几缕阳光透过树荫穿过玻璃窗户,屋子里一下又明亮了许多。任林蹲下身子低着头揭开米桶盖,一股有些霉变的味道从桶里散发出来。他摇晃着米桶,低头仔细看了看桶底,几只黑色的米虫在光滑的桶壁上悠闲地爬着。
“王叔。这些米再以不能吃了,我给你把它倒了!”
“小任,多淘洗几次还是可以吃的,倒了多浪费。不要倒,不要倒,倒了太可惜了。”
“这怎么能吃嘛,王叔,我把它送给邻居喂鸡吧。”
“小任,可以吃的,不要倒!”
任老师提起米桶走出屋子,不由分说地朝王叔家的邻居家走去。细碎的米粒洒在院子的水泥地上,很快就被四散奔来的鸡群分食光去。任老师看了看欢快跳跃的鸡群,笑了笑,然后驾车朝茶店村委会奔去。
办公室内,电脑显示器亮着光,那台兄弟打印机正在把一张张A4纸吞进肚子又吐出来。
“王村长,我包保的茶店组王连海(化名)叔叔家没米吃了,村里还有救济粮吗?”
“没有了,早就发完了。”
“那该怎么办呢?我去给他买点吧。”
“任老师,你先别忙,我打电话到镇民政办公室问问。”
王村长拿起了手机,很快,通话结束了。王村长摆了摆手告诉他,镇民政也没粮食了。
“我去哪里给他买些呢?”任老师有些无奈地走出办公室,边走边在心里轻声问自己。
村委会的院子里,几个驻村网格员不停地忙碌着各自的事儿,鲜红的五星红旗在他们头顶上空呼啦啦地响着,几片白云慢悠悠地从他眼前飘过。
“对,昨天我在村里检查安全饮水时,不是看到周华安(化名)家刚买了两袋大米吗?何不叫他卖一些给我。”
一想到周华安家的两袋大米,任老师两眼又闪起几丝光芒,一脚油门,他又跑回到村里。
“周哥,我看到你昨天买了两袋米,你看看能不能卖一些给我?”
“任老师,你拿去做什么呀?”
“买去吃啥。”
“我知道你是买去吃,可你们有伙食堂呀。是不是又是给王叔买的?”
“不是!”
“真的不是?”
“那我就不卖了!”
“你就买五十斤米给我嘛?”
“不卖!就是不卖!”
……
好不容易,任老师终于从周华安家买到五十斤大米。当任老师提着米桶走出他家屋子向他道别时,周华安大声笑着对任老师说:“任老师,你真以为我傻呀,我知道你又是给王叔买的。”任老师笑着没回答就匆忙离开了他家向王叔家奔去。
五月的花香在空气中静静地流淌。当任老师把米倒进王叔家的米桶走出小屋又是那句:“王叔,有困难记得打我的电话。”王叔坐在轮椅上有些激动,两手使劲地握着两边的扶手想站起来,但最终他没有成功。
“王叔,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对了,不要太省了,我看你家灶上屋顶上挂的那块腊肉都很久了,想吃想吃,不要留着。”
“好的,小任。”
阳光下,王叔坐在轮椅上看着任老师远去的车影,两手握着两旁的扶手,眼睛有些湿润。
一个月后,检查组来了。
反馈会上,检查结果是大部份网格员都有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但是,群众对工作队的满意度都还不错。所以,大部份网格员只是被检查组口头点了下名叫尽快整改就算了。然而,任老师确没有那样的好运,他包保的王叔家确实出了问题。检查结果显示:“王叔已经有很多长时间没吃过肉了,必须作出书面说明并及时整改。”
会议结束后,任老师走出村委会的大门上,看着天空中漂落的雨线叹了一口气:“前两天我去他家,他家屋顶上不是都挂有腊肉吗?怎么会没肉吃呢?”驻村工作队队长走了过来,问了他包保的王叔家的情况,他详细作了汇报后就一头扎进了停放在村委会院坝中的车里。
在去王叔家的路上,雨刮片在前挡风琉璃上不停地来回晃动,琉璃上的雨水在雨刮片的作用下静静地流淌着。任老师看着外面的雨线显得有些疑惑不解:“王叔家明明有肉,怎么说好久没肉吃了呢?”他轻踩了一下油门脚踏板,车穿过村口那两家小卖部,又过了一段水泥路,就进了王叔家的院子。
任老师冒着雨水进了王叔住的小屋。电视机前,王叔正在看央视抗美援朝纪录片。
“小任,你来了,快坐!”
“你别管,王叔。”
任老师没有看王叔,边擦脸颊上的雨水边只顾抬头看灶台上的屋顶。空空的屋顶上,只有两根还有些油污的铁钩呆呆地悬在那里,那块肉早已不见踪影。
“王叔,那块肉呢?”
“肉呀,前几天好像被猫拖走了。”
“哎,王叔,我叫你把它煮来吃了,可是你就是不听。你看嘛,节约给猫吃了吧。”
“你应该好久没吃肉了吧?”
“是的,已经好久了。我想,像我这种整天没有劳动力的人,只要有油吃,有饭吃,有衣穿就行,肉吃不吃都没关系的。对了,小任,是不是检查组的来我家检查时,我说没肉吃你是不是被他们惩罚了?”
“没有,没有,王叔你别往那些地方想。如果你真的没有肉吃,政府、村里,还有我们工作队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担心嘛,你的生活,我们会照顾的。”
任老师看着王叔有些激动的样子,故作轻松地和他聊着。王叔看到他那没事的样子,有些紧张的心也放松了不少。
第二天傍晚,任老师驾车又来到王叔家,两手从车后备箱里取出一箱牛奶和一块猪肉。金色的霞光从西山上空洒在小院里,院落里的三角梅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任老师走进小屋。
“王叔,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想吃就吃,别省哈。”
“好的,小任,谢谢你了!”
王叔坐在轮椅上点了点头,微笑着对任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