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晓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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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巷藩客
引子
广州与公元前214年建城，2200年城址没有什么变化，留下各朝代的古迹和精神文化遗产，大多与海外贸易相关。西汉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第六十九》中记载：“番禺(广州古称)亦其一都会也，珠玑、犀、瑇瑁、果、布之凑”，是西汉全国繁荣的九个商业都市之一。东汉史学家班固也说：“番禺因近海，多犀像、毒冒（玳瑁）、珠玑、银、铜、果、布之凑。”从此开始，可以想象，当时的广州随着秦的收复，汉武帝的再收复，内地客商来此经商，“多取富焉。”
经商取富到广州的认知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不仅是中国人，外国人也通过海道来广州取富。外国商人从来没停止到广州进行贸易。贸易的大宗商品就是珠玑、毒冒、珊瑚、砗磲、琥珀、珍珠，香料。这些国际商人，一路沿着唐朝时开辟了以南海海道为主要通道的 “广州通海夷道”，从广州这个中外商品集散地购买所需要的商品，再从广州出发，经过南海到越南到马六甲、印尼、马拉西亚、泰国、再到印度、斯里兰卡、巴基斯坦、伊朗、伊拉克、阿曼、巴林，出霍尔木兹海峡进入阿曼湾、亚丁湾和东非海岸，沿岸国一百多国家，这条世界上最重要的海上交通线，使广州成为南中国海和海外交通的重要门户，长达一万四千公里，广州城（外国人当时称汉府Khanfu）成为闻名四海的东方大港口城市,聚集了来自西亚、南亚、东南亚的各国商人。
因为海路开辟；因为唐朝的开放国策；因为当时中国的物产丰富；世界第一的丝绸、陶瓷、纸张……他们带来了价值很高的珠宝、香料等来广州，这条贸易海道也成为“南海丝绸之路”、“南海陶瓷之路”、“南海香料之路”、“南海珠宝之路”。
我们今天在这里讲的是唐朝海上丝绸之路的广州故事，是从唐朝初年，唐朝大将李靖收复岭南开始，不知道从哪朝天子执政的时候，广州专门划归并建立了“藩坊”——外国人聚居区。这是中国贸易史上划时代的大事件。其意义远远超过了贸易本身。外国人的权益得到保障，他们在这里经商，贩卖珠宝或香料，因此形成了专卖玛瑙玉石珍珠的玛瑙巷，上溯到一千四百多年来，这个名称从未改变。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第一章 同态复仇热巴合受罚
晚唐时期的广州藩坊。
怀圣寺，是阿拉伯人先知穆罕默德的母舅宛格斯在唐太宗贞观年间622年建造的伊斯兰教礼拜堂，它坐落在广州西城小海（珠江）岸边。围绕着怀圣寺，来自西亚阿拉伯半岛的大食人、波斯人居多，也有来自南亚的天竺人、狮子国人、及东南亚的昆仑人、林邑人、真腊人、骠国人等。因为都来从南海乘船到广州，第一站是光塔码头，光塔是建在怀圣寺里的导航塔，通体白色，便于乘船在海上航行的人识别。藩坊就坐落码头岸边。
夏日的骄阳似火，中西合璧的广州“藩坊”，高大的门楼下，一个大食商人被绑在木梯上，另一个大食人手持藤条鞭挞，被打的大食商人一声不吭。
人们从竖着玛瑙巷巷子牌的一巷、二巷、三巷、四巷、五巷纷纷走过来，看这一场审判。之所以有这么多玛瑙巷是因为珠宝品种的不同，比如一巷专卖玛瑙玉石；二巷专卖砗磲玳瑁琥珀；三巷专卖珍珠金饰等等。围观的人中，都是穿着不一样的各国珠宝商人，广州人叫他们蕃商。他们要亲眼看看违背他们认可的规则受到的处罚。人群中有一个大食同族人问另外一个大食人：“那是热巴合，不是专兑换钱币的人么？他犯了什么罪？”另一个说：“，他不光兑换钱币，还专靠放高利贷为生，借贷人没还上钱，他以为在阿拉伯，就把把人家的耳朵给割了下来。”“哪个人被割耳朵？”“塞米阿呀！”
提起塞米阿，居住在藩坊的大食人都知道，他的先祖可是有名的玉石哈桑，海上来的藩客没有不知道他的，专门卖玛瑙玉石，这个玛瑙巷，当初还是他命名的呢！怎么后代贫穷到借高利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里画着问号。还是先前的那位大食人说：“听判官怎么说？”只见判官冷峻的眼神朝着人群大喊：“被害人家属!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挤到前面说：“到了，判官大人，我是被害人的弟弟阿里”判官：“放高利贷违背圣训，惩罚鞭挞二十鞭。已刑罚完毕，还要‘以耳抵耳’由被害人家属来执行，以平心中的怒气。古兰经说：‘如果你们要报复，就应当依照你们所受的伤害而报复’，虽然你们让人同情，但不能超过限度，只能是以耳还耳。”阿里坚定的说：“知道了，判官，我们将同样的痛苦返还给他”。
被鞭鞑的高利贷者热巴和看着阿里拿着刀一点一点走近，脸都吓白了，他大叫：“我认罪，我愿加倍赔偿血金。”判官：“停，听见没有？热巴和后悔了，他要赔偿血金抵罪。并加倍赔偿”。判官转向被害人塞米阿：“你是否愿意他加倍赔偿血金来抵偿。”这时，人们看到，被害人塞米阿头缠着白色的绷带，来到现场，情绪激动地大声喊着：“不！因为穷困，我们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了钱，我们忍受着痛苦和侮辱，一定要把同样的痛苦奉还给他。让他带着没有双耳的脑袋走遍四方，饱尝人们的冷嘲热讽”。判官说：“好!血金赔偿十个迪尔汗，割掉热巴和的双耳。热巴合，你犯了法，你对我的判决是否有意见？”热巴和：“判官依据真理行事，依据安拉的经典和伊斯兰教的法度，我没意见。”判官大声说：“执行。”
塞米阿头上包着白布，阿里走向高利贷者，热巴和低垂着头，一会，大叫声伴随着割掉的耳朵合着鲜血掉到一个盘子上。执鞭行刑的人说：“他昏过去了”。急忙倒一盆水泼了过去。热巴合醒了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到：“我的耳朵呢？”判官：“因为你割了别人的耳朵，所以也割了你的耳朵。”判官又说：“不要以为远离我们的国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蕃坊不是法外之地，真主至大，想要犯科，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他的审判。”
判官叫着塞米阿：“来，我们本来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塞米阿，你的耻辱已被洗刷，先人的诗句要记住‘要学椰枣树，高大不记仇。投之以卵石，报之以佳果’。”
藩坊坊长赛义德一直在旁边监督，广州都督府的巡官来到面前，请赛义德到都督府去会见新任职的市舶使。赛义德和判官说：“我们一起去都督府会见新都督和新任市舶使。”判官向着围观的人群说：“”把热巴合扶起来送他回家。”人群中有几个大食人将热巴合扶起来，用乳香灰捂住伤口止血，用葛布缠住他的两个耳朵，包上头。热巴合没有了往日凶神恶煞般逼债的威风，被人架着走开。
在广州都督府，韦正贯都督第一次见到了身穿唐朝官服大食人，赛义德用的都是中国礼节，作揖打拱跪拜很到位，他正要给韦贯义跪拜，韦正贯扶住了他，上前拉着赛义德的手，请他坐在自己对面，对赛义德说：“请坊长官到此，有两件事，首要之事是传皇帝圣旨”
听到这句话，赛义德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其他都督府的官员都跪接圣旨，只见皇宫黄衣使者读到：“皇帝圣旨：南海蕃舶本以慕华而来，固在接以恩仁，使其感悦。……其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常加存问，除舶脚收市进奉外，任其往来流通，自为贸易，不得重加税率。”宣圣旨完毕，韦正贯让众官员都起身，他说：“文学官，给坊长解释。”文学官：“好！我皇帝陛下说，从南海来的船舶藩客本来都是因羡慕中华而来，所以他要求地方官要对待他们要爱护他们，给他们以恩惠，让藩客心情快乐，各地方官要多加问候他们，使他们到了中国，如同到家一样，藩船上岸后，除了交税、宫市收购和进贡朝廷，都可以自行决定将货物卖给谁，广州这里有墟市，乡下有草市，还有，内地县乡都可以去卖。各级长官不许加重税率。”赛义德：“皇帝陛下远在京城，如此关心我藩商，让人感动。”韦正贯：“皇帝委托我等地方官吏关心蕃客，多加问候，本府有做的不周之处，敬请坊长多加包涵，还要把皇帝的关怀传达到来华蕃商。”
赛义德不无感慨的说：“大海不宽，此岸连彼岸，皇帝以仁德之心，关怀蕃商，唯有蕃客海船多来广州，扩大交易，报答皇帝厚恩”。韦正贯：“依照皇帝的旨意，本都府对藩客的人头税重新规定为每年每人一个迪尔汗。”赛义德：“这个没有问题，今年的藩客人头税过一个月收齐，交到府上。”
韦正贯心中高兴，赛义德如此有号召力，执行能力如此之强，感谢上任都督选藩坊长选对了。 “还有，朝廷派李敬实李大人做都监统领市舶使，直接与藩商打交道”。
李敬实从屏帐后面出来和赛义德见面，起身拱手施礼：“幸会坊长官，有关蕃商前来贸易之事还请坊长官多费心思。”赛义德答礼：“幸会,请大人多多指教。”
韦正贯：“从此市舶贸易之事，由李大人直接和坊长官接洽办理。”李敬实却说：本都监兼市舶使，韦大人与我同时监管。”韦正贯：“都监过谦，我配合都监大人就是。”赛义德：“都督对蕃客照顾有加，这个数额比原来的少了许多。”韦正贯关切地问：“一个迪尔汗不会给蕃客造成困难？”赛义德说不会，主要是人口的统计比较难，因为流动量挺大的，又上内地做生意的。韦正贯说只要是居住半年以上的藩客就要收税。收到税后，藩坊长的手下办差人员可留百分之二十作为俸禄。赛义德表示满意。三人一边说话，差役过来给每人倒一杯茶，边喝边聊。
在藩坊长的职责里，有这么一条，除了本坊的一切事务管理外，还有就是联络藩船来华贸易事宜。李敬实问道：“坊长官，最近可有藩商货船到港？”
赛义德回说：“报市舶使，大食舶主和狮子国舶主还有波斯舶主，最近能来三条船。大食的船都是从波斯湾西拉夫港口装好货物发船来的。”李敬实是宫中太监，因醇厚守正，被皇帝派到广州任市舶使，他从未和外国客商直接打交道，没听说过什么西拉夫港口？为了不让赛义德看出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装作很不经意的问道：“所有的大食和波斯商船都从西拉夫港口出发的？”赛义德告诉李敬实，是波斯湾的西拉夫港口，西拉夫是一个中转站，从大食来的船和从大唐去的船都到西拉夫卸货、装货。广州就是西拉夫商人的汇集之地，这是藩坊里的藩客们都知道的。
李敬实这次接上了，他说：“啊！海外船舶来广州多多益善。这也是当朝皇帝的意思。藩坊里各国的客商运来香药、珠宝和火油都大受欢迎，至于回去的货物，根据以往的经验，主要是瓷器、丝绸和铁器、纸张，本使已责成专人各地联络，为大商提供交易方便。”赛义德说：“我已在五个月前投书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来广州。有的直接到泉州去了，那也有礼拜寺，不过比我们的怀圣寺建的要晚”。
韦正贯插话到：“舶船到后，由监军主管海舶进奉，监军李敬实，公正不阿，清廉无私。”赛义德：“我请二位到舍下赏光做客”。韦正贯：“多谢美意，我和监军一准去。”赛义德：“按照我国的规矩，我发请帖。诚请二位。”韦正贯赞到：“藩坊长快成中国通了。”
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贫穷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主要是贫穷的原因不同，有出身贫寒，未能翻身；有因未成年时双亲不在；有因意外事故；有因做生意亏本而贫穷。塞米阿简陋的家，没有了父母，只有兄弟二人，他们是住唐四代土生藩客，在广州长大，他的原乡只是在长辈们的叙述中，留下的产业中，能寻找到曾经的不简单。他们住的房子是砖瓦的，进到房子里，家具简陋。屋子里很显眼门厅墙上，挂着一副高鼻深目的藩客骑着马在沙漠行走的画。画的年代久远，质地有些发黄，他们是按照当地人的传统，敬拜先人，才没有收起来的。哥俩在家琢磨着生计。
哥哥塞米阿被高利贷者热巴合割掉的双耳伤口还没好，他和弟弟阿里说：“弟弟，现在我俩仅有的财产就是这十个银币”。这十个银币是热巴合赔偿的血金钱。
阿里倔强的说：“不，哥哥，我们还有这幅画。”阿里手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塞米阿：“画里有我们的先祖，有这幅画，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阿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紧缠绷带的头：“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到街市上去看看。”
从都督府出来，赛义德藩坊长来到塞米阿的家，他走进来和兄弟俩说：“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的济世税还有钱。”塞米阿起身和坊长说：“坊长能明断，让我兄弟惩治恶人。”阿里接过赛义德的话头说：“谢谢坊长官，我们不需要麻烦您，我们还年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真主会护佑我们。把钱给最需要帮助的人吧！”赛义德听了阿里的话，直夸阿里：“好样的年轻人，阿里，真有志气，对所有的人都讲善良和仁慈，时常感恩真主，真主会启迪你智慧的头脑，财富会跟着你来。因为你是玉石哈桑的后代。”
塞米阿：“我们曾祖父的故事，坊长也许知道的比我们多。”赛义德：“你们父母还在的时候，我就常来你家看这幅画，想到大食人到东方经历的所有艰辛，但是直到广州，才知道这个生命选择值得。”
阿里：“坊长官您先坐着，我要到街市上去看看货”。赛义德：“以你不寻常的眼光，会拿到让你腰缠万贯的货物的。你祖上的荣耀定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我们等着玛瑙巷的命名者的后代在广府创造荣光”。塞米阿：“真主保佑，借坊长官吉言，我兄弟二人时刻记着祖上的这份荣光，不会让它在我们手里断掉”。
赛义德满意的笑了。
过了几日，赛义德准备在家中请客，他发了请帖，还是用沉香木制的带着香味的请帖，他很隆重的邀请大都督韦正贯和李敬实到家中做客。
院落里有椰枣树，是他从大食带来的，尽管广州的食物很丰富，从稻米主食到鸡鱼肉菜品种很多，他还是愿意吃他们的传统食品揶枣。所以，从大食国带来了树苗，栽种成功，吃着很方便。院落里有几个大的陶缸，上面种着茉莉和米兰鲜花，院落里还有一颗玉兰树，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有紫色和白色的睡莲。房间里挂满了刺绣和壁画、中国瓷器，唐三彩，有女奴来会走动着。地下铺精美的波斯地毯。作为坊长，他首先得是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赛义德经过多年的打拼，他是藩坊里的人们眼里成功的人。
韦正贯和李敬实带着礼物走进来。
赛义德面露喜色，热情的敞开怀抱：“都督与李都监前来寒舍，欢迎二位！”
李敬实送上茶叶：“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贵教有禁忌，不能带酒。”他从布袋里拿出三十串茶叶。赛义德：“茶叶以稀为贵，多谢！”李敬实：“到了广州，才知道大家都喝茶。”赛义德说：“茶叶自带一种清香，解暑清脑，藩坊里的藩客喝茶的也挺多，晚上夜市，喝茶提神醒脑，防范暑气侵袭。是好东西。”
按照主人的安排，赛义德请二位坐在客厅地毯上的条几上，三人坐定，由女奴端来杯子，一会儿，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金黄的椰枣，每人面前一杯羊奶。
韦正贯：“贵国饮食与我国大相径庭。”赛义德：“今天二位是贵客，特请蕃坊有名厨匠来用本地食材做。”李敬实：“华夷合璧，别有风味。”
赛义德端起一杯羊奶：“这是我自家养的羊，我族人喜欢吃羊奶，羊肉。而广州鱼虾较多”。
女奴端上来一盘肉。
赛义德说：“这是水牛肉，加以香料焖煮。主随客便，我这个筷子用的不好，切勿见笑！”韦正贯：“哪里！”
李敬实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徐徐的放在口里，赞美道：“香气袭人啊!自从胡椒进来后，肉的香气被唤出来。还有其他香料吧？”赛义德：“就是肉桂、丁香、乳香，豆蔻，都放在肉锅里，广州只有水牛肉，火候要到，否则只脆不烂。”
女奴又端上来一盘，冲着三人说：“厨匠说了，这是用一百条鱼的鱼舌头做成的最精致的菜，请慢用。”
韦正贯和李敬实两人对看了一下，啧啧称赞：“味道就是不一样”。
赛义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叫：“厨匠，来赏你。”厨匠回说：“大人，还有烤全羊没上呢？稍等！”
等一会儿功夫，上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只烤全羊。把整个案几都占满了。
赛义德吃的痛快，兴奋地和厨匠说：“来，说说，你的烤全羊怎么做的？”
厨匠说：“大人你看，羊肚里面加上广州的白米饭，加眉豆，香料还是用的葱、胡椒、乳香。羊烤熟了，里面的饭也就熟了。肉香，饭香，诸位大人会吃的更开心呢？”韦正贯：“这倒是没见过的烤羊吃法。”李敬实：“皇宫里也没见过这种吃法呢！”赛义德别提多高兴了，饭菜好吃，夸奖受用：“多谢夸奖！略表我的心意！我的女奴也会跳美妙的舞蹈，来给大人跳一个天竺舞。”
女奴起舞，赛义德敲着菜碟助兴。
李敬实：“坊长官在此间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赛义德：“啊！这几个女奴是我在天竺和拜占庭市场上买来的。随船跟我到广州。大人喜欢可以送给大人”。李敬实赶紧摆手：“这等尤物，消受不得。”
正谈笑间，有一大食人来报：“大人，信鸽飞来了，脚上绑着一封信”。
赛义德拆开信，说：“是大食舶快到了”。李敬实：“谢谢款待！”韦正贯：“谢谢坊长的家宴！”赛义德：“哪里！，比起都府的阅货宴差得多。但是只是表达了我的心意。二位慢走。”
二位走出门外，差役牵马过来，将都督和李敬实扶上马。二人和赛义德告别离去。
李敬实：“都督，你说那个鱼舌头，你吃出什么了？”韦正贯大笑：“哈哈哈!哪里是什么鱼舌头？分明是普通的鱼，切得细一点就是了，不好当面揭穿。”李敬实：“这个厨匠真敢扯谎啊! ”韦正贯：“赛义德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为了显示他们的别具一格不同凡响。”李敬实：“他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韦正贯：“监军使，你来后，都府不参与市舶之事了，也好对下属有个约束。”
李敬实：“也好。各司其职。”
第一章 同态复仇热巴合受罚
晚唐时期的广州藩坊。
怀圣寺，是阿拉伯人先知穆罕默德的母舅宛格斯在唐太宗贞观年间622年建造的伊斯兰教礼拜堂，它坐落在广州西城小海（珠江）岸边。围绕着怀圣寺，来自西亚阿拉伯半岛的大食人、波斯人居多，也有来自南亚的天竺人、狮子国人、及东南亚的昆仑人、林邑人、真腊人、骠国人等。因为都来从南海乘船到广州，第一站是光塔码头，光塔是建在怀圣寺里的导航塔，通体白色，便于乘船在海上航行的人识别。藩坊就坐落码头岸边。
夏日的骄阳似火，中西合璧的广州“藩坊”，高大的门楼下，一个大食商人被绑在木梯上，另一个大食人手持藤条鞭挞，被打的大食商人一声不吭。
人们从竖着玛瑙巷巷子牌的一巷、二巷、三巷、四巷、五巷纷纷走过来，看这一场审判。之所以有这么多玛瑙巷是因为珠宝品种的不同，比如一巷专卖玛瑙玉石；二巷专卖砗磲玳瑁琥珀；三巷专卖珍珠金饰等等。围观的人中，都是穿着不一样的各国珠宝商人，广州人叫他们蕃商。他们要亲眼看看违背他们认可的规则受到的处罚。人群中有一个大食同族人问另外一个大食人：“那是热巴合，不是专兑换钱币的人么？他犯了什么罪？”另一个说：“，他不光兑换钱币，还专靠放高利贷为生，借贷人没还上钱，他以为在阿拉伯，就把把人家的耳朵给割了下来。”“哪个人被割耳朵？”“塞米阿呀！”
提起塞米阿，居住在藩坊的大食人都知道，他的先祖可是有名的玉石哈桑，海上来的藩客没有不知道他的，专门卖玛瑙玉石，这个玛瑙巷，当初还是他命名的呢！怎么后代贫穷到借高利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里画着问号。还是先前的那位大食人说：“听判官怎么说？”只见判官冷峻的眼神朝着人群大喊：“被害人家属!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挤到前面说：“到了，判官大人，我是被害人的弟弟阿里”判官：“放高利贷违背圣训，惩罚鞭挞二十鞭。已刑罚完毕，还要‘以耳抵耳’由被害人家属来执行，以平心中的怒气。古兰经说：‘如果你们要报复，就应当依照你们所受的伤害而报复’，虽然你们让人同情，但不能超过限度，只能是以耳还耳。”阿里坚定的说：“知道了，判官，我们将同样的痛苦返还给他”。
被鞭鞑的高利贷者热巴和看着阿里拿着刀一点一点走近，脸都吓白了，他大叫：“我认罪，我愿加倍赔偿血金。”判官：“停，听见没有？热巴和后悔了，他要赔偿血金抵罪。并加倍赔偿”。判官转向被害人塞米阿：“你是否愿意他加倍赔偿血金来抵偿。”这时，人们看到，被害人塞米阿头缠着白色的绷带，来到现场，情绪激动地大声喊着：“不！因为穷困，我们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了钱，我们忍受着痛苦和侮辱，一定要把同样的痛苦奉还给他。让他带着没有双耳的脑袋走遍四方，饱尝人们的冷嘲热讽”。判官说：“好!血金赔偿十个迪尔汗，割掉热巴和的双耳。热巴合，你犯了法，你对我的判决是否有意见？”热巴和：“判官依据真理行事，依据安拉的经典和伊斯兰教的法度，我没意见。”判官大声说：“执行。”
塞米阿头上包着白布，阿里走向高利贷者，热巴和低垂着头，一会，大叫声伴随着割掉的耳朵合着鲜血掉到一个盘子上。执鞭行刑的人说：“他昏过去了”。急忙倒一盆水泼了过去。热巴合醒了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到：“我的耳朵呢？”判官：“因为你割了别人的耳朵，所以也割了你的耳朵。”判官又说：“不要以为远离我们的国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蕃坊不是法外之地，真主至大，想要犯科，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他的审判。”
判官叫着塞米阿：“来，我们本来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塞米阿，你的耻辱已被洗刷，先人的诗句要记住‘要学椰枣树，高大不记仇。投之以卵石，报之以佳果’。”
藩坊坊长赛义德一直在旁边监督，广州都督府的巡官来到面前，请赛义德到都督府去会见新任职的市舶使。赛义德和判官说：“我们一起去都督府会见新都督和新任市舶使。”判官向着围观的人群说：“”把热巴合扶起来送他回家。”人群中有几个大食人将热巴合扶起来，用乳香灰捂住伤口止血，用葛布缠住他的两个耳朵，包上头。热巴合没有了往日凶神恶煞般逼债的威风，被人架着走开。
在广州都督府，韦正贯都督第一次见到了身穿唐朝官服大食人，赛义德用的都是中国礼节，作揖打拱跪拜很到位，他正要给韦贯义跪拜，韦正贯扶住了他，上前拉着赛义德的手，请他坐在自己对面，对赛义德说：“请坊长官到此，有两件事，首要之事是传皇帝圣旨”
听到这句话，赛义德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其他都督府的官员都跪接圣旨，只见皇宫黄衣使者读到：“皇帝圣旨：南海蕃舶本以慕华而来，固在接以恩仁，使其感悦。……其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常加存问，除舶脚收市进奉外，任其往来流通，自为贸易，不得重加税率。”宣圣旨完毕，韦正贯让众官员都起身，他说：“文学官，给坊长解释。”文学官：“好！我皇帝陛下说，从南海来的船舶藩客本来都是因羡慕中华而来，所以他要求地方官要对待他们要爱护他们，给他们以恩惠，让藩客心情快乐，各地方官要多加问候他们，使他们到了中国，如同到家一样，藩船上岸后，除了交税、宫市收购和进贡朝廷，都可以自行决定将货物卖给谁，广州这里有墟市，乡下有草市，还有，内地县乡都可以去卖。各级长官不许加重税率。”赛义德：“皇帝陛下远在京城，如此关心我藩商，让人感动。”韦正贯：“皇帝委托我等地方官吏关心蕃客，多加问候，本府有做的不周之处，敬请坊长多加包涵，还要把皇帝的关怀传达到来华蕃商。”
赛义德不无感慨的说：“大海不宽，此岸连彼岸，皇帝以仁德之心，关怀蕃商，唯有蕃客海船多来广州，扩大交易，报答皇帝厚恩”。韦正贯：“依照皇帝的旨意，本都府对藩客的人头税重新规定为每年每人一个迪尔汗。”赛义德：“这个没有问题，今年的藩客人头税过一个月收齐，交到府上。”
韦正贯心中高兴，赛义德如此有号召力，执行能力如此之强，感谢上任都督选藩坊长选对了。 “还有，朝廷派李敬实李大人做都监统领市舶使，直接与藩商打交道”。
李敬实从屏帐后面出来和赛义德见面，起身拱手施礼：“幸会坊长官，有关蕃商前来贸易之事还请坊长官多费心思。”赛义德答礼：“幸会,请大人多多指教。”
韦正贯：“从此市舶贸易之事，由李大人直接和坊长官接洽办理。”李敬实却说：本都监兼市舶使，韦大人与我同时监管。”韦正贯：“都监过谦，我配合都监大人就是。”赛义德：“都督对蕃客照顾有加，这个数额比原来的少了许多。”韦正贯关切地问：“一个迪尔汗不会给蕃客造成困难？”赛义德说不会，主要是人口的统计比较难，因为流动量挺大的，又上内地做生意的。韦正贯说只要是居住半年以上的藩客就要收税。收到税后，藩坊长的手下办差人员可留百分之二十作为俸禄。赛义德表示满意。三人一边说话，差役过来给每人倒一杯茶，边喝边聊。
在藩坊长的职责里，有这么一条，除了本坊的一切事务管理外，还有就是联络藩船来华贸易事宜。李敬实问道：“坊长官，最近可有藩商货船到港？”
赛义德回说：“报市舶使，大食舶主和狮子国舶主还有波斯舶主，最近能来三条船。大食的船都是从波斯湾西拉夫港口装好货物发船来的。”李敬实是宫中太监，因醇厚守正，被皇帝派到广州任市舶使，他从未和外国客商直接打交道，没听说过什么西拉夫港口？为了不让赛义德看出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装作很不经意的问道：“所有的大食和波斯商船都从西拉夫港口出发的？”赛义德告诉李敬实，是波斯湾的西拉夫港口，西拉夫是一个中转站，从大食来的船和从大唐去的船都到西拉夫卸货、装货。广州就是西拉夫商人的汇集之地，这是藩坊里的藩客们都知道的。
李敬实这次接上了，他说：“啊！海外船舶来广州多多益善。这也是当朝皇帝的意思。藩坊里各国的客商运来香药、珠宝和火油都大受欢迎，至于回去的货物，根据以往的经验，主要是瓷器、丝绸和铁器、纸张，本使已责成专人各地联络，为大商提供交易方便。”赛义德说：“我已在五个月前投书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来广州。有的直接到泉州去了，那也有礼拜寺，不过比我们的怀圣寺建的要晚”。
韦正贯插话到：“舶船到后，由监军主管海舶进奉，监军李敬实，公正不阿，清廉无私。”赛义德：“我请二位到舍下赏光做客”。韦正贯：“多谢美意，我和监军一准去。”赛义德：“按照我国的规矩，我发请帖。诚请二位。”韦正贯赞到：“藩坊长快成中国通了。”
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贫穷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主要是贫穷的原因不同，有出身贫寒，未能翻身；有因未成年时双亲不在；有因意外事故；有因做生意亏本而贫穷。塞米阿简陋的家，没有了父母，只有兄弟二人，他们是住唐四代土生藩客，在广州长大，他的原乡只是在长辈们的叙述中，留下的产业中，能寻找到曾经的不简单。他们住的房子是砖瓦的，进到房子里，家具简陋。屋子里很显眼门厅墙上，挂着一副高鼻深目的藩客骑着马在沙漠行走的画。画的年代久远，质地有些发黄，他们是按照当地人的传统，敬拜先人，才没有收起来的。哥俩在家琢磨着生计。
哥哥塞米阿被高利贷者热巴合割掉的双耳伤口还没好，他和弟弟阿里说：“弟弟，现在我俩仅有的财产就是这十个银币”。这十个银币是热巴合赔偿的血金钱。
阿里倔强的说：“不，哥哥，我们还有这幅画。”阿里手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塞米阿：“画里有我们的先祖，有这幅画，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阿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紧缠绷带的头：“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到街市上去看看。”
从都督府出来，赛义德藩坊长来到塞米阿的家，他走进来和兄弟俩说：“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的济世税还有钱。”塞米阿起身和坊长说：“坊长能明断，让我兄弟惩治恶人。”阿里接过赛义德的话头说：“谢谢坊长官，我们不需要麻烦您，我们还年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真主会护佑我们。把钱给最需要帮助的人吧！”赛义德听了阿里的话，直夸阿里：“好样的年轻人，阿里，真有志气，对所有的人都讲善良和仁慈，时常感恩真主，真主会启迪你智慧的头脑，财富会跟着你来。因为你是玉石哈桑的后代。”
塞米阿：“我们曾祖父的故事，坊长也许知道的比我们多。”赛义德：“你们父母还在的时候，我就常来你家看这幅画，想到大食人到东方经历的所有艰辛，但是直到广州，才知道这个生命选择值得。”
阿里：“坊长官您先坐着，我要到街市上去看看货”。赛义德：“以你不寻常的眼光，会拿到让你腰缠万贯的货物的。你祖上的荣耀定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我们等着玛瑙巷的命名者的后代在广府创造荣光”。塞米阿：“真主保佑，借坊长官吉言，我兄弟二人时刻记着祖上的这份荣光，不会让它在我们手里断掉”。
赛义德满意的笑了。
过了几日，赛义德准备在家中请客，他发了请帖，还是用沉香木制的带着香味的请帖，他很隆重的邀请大都督韦正贯和李敬实到家中做客。
院落里有椰枣树，是他从大食带来的，尽管广州的食物很丰富，从稻米主食到鸡鱼肉菜品种很多，他还是愿意吃他们的传统食品揶枣。所以，从大食国带来了树苗，栽种成功，吃着很方便。院落里有几个大的陶缸，上面种着茉莉和米兰鲜花，院落里还有一颗玉兰树，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有紫色和白色的睡莲。房间里挂满了刺绣和壁画、中国瓷器，唐三彩，有女奴来会走动着。地下铺精美的波斯地毯。作为坊长，他首先得是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赛义德经过多年的打拼，他是藩坊里的人们眼里成功的人。
韦正贯和李敬实带着礼物走进来。
赛义德面露喜色，热情的敞开怀抱：“都督与李都监前来寒舍，欢迎二位！”
李敬实送上茶叶：“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贵教有禁忌，不能带酒。”他从布袋里拿出三十串茶叶。赛义德：“茶叶以稀为贵，多谢！”李敬实：“到了广州，才知道大家都喝茶。”赛义德说：“茶叶自带一种清香，解暑清脑，藩坊里的藩客喝茶的也挺多，晚上夜市，喝茶提神醒脑，防范暑气侵袭。是好东西。”
按照主人的安排，赛义德请二位坐在客厅地毯上的条几上，三人坐定，由女奴端来杯子，一会儿，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金黄的椰枣，每人面前一杯羊奶。
韦正贯：“贵国饮食与我国大相径庭。”赛义德：“今天二位是贵客，特请蕃坊有名厨匠来用本地食材做。”李敬实：“华夷合璧，别有风味。”
赛义德端起一杯羊奶：“这是我自家养的羊，我族人喜欢吃羊奶，羊肉。而广州鱼虾较多”。
女奴端上来一盘肉。
赛义德说：“这是水牛肉，加以香料焖煮。主随客便，我这个筷子用的不好，切勿见笑！”韦正贯：“哪里！”
李敬实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徐徐的放在口里，赞美道：“香气袭人啊!自从胡椒进来后，肉的香气被唤出来。还有其他香料吧？”赛义德：“就是肉桂、丁香、乳香，豆蔻，都放在肉锅里，广州只有水牛肉，火候要到，否则只脆不烂。”
女奴又端上来一盘，冲着三人说：“厨匠说了，这是用一百条鱼的鱼舌头做成的最精致的菜，请慢用。”
韦正贯和李敬实两人对看了一下，啧啧称赞：“味道就是不一样”。
赛义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叫：“厨匠，来赏你。”厨匠回说：“大人，还有烤全羊没上呢？稍等！”
等一会儿功夫，上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只烤全羊。把整个案几都占满了。
赛义德吃的痛快，兴奋地和厨匠说：“来，说说，你的烤全羊怎么做的？”
厨匠说：“大人你看，羊肚里面加上广州的白米饭，加眉豆，香料还是用的葱、胡椒、乳香。羊烤熟了，里面的饭也就熟了。肉香，饭香，诸位大人会吃的更开心呢？”韦正贯：“这倒是没见过的烤羊吃法。”李敬实：“皇宫里也没见过这种吃法呢！”赛义德别提多高兴了，饭菜好吃，夸奖受用：“多谢夸奖！略表我的心意！我的女奴也会跳美妙的舞蹈，来给大人跳一个天竺舞。”
女奴起舞，赛义德敲着菜碟助兴。
李敬实：“坊长官在此间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赛义德：“啊！这几个女奴是我在天竺和拜占庭市场上买来的。随船跟我到广州。大人喜欢可以送给大人”。李敬实赶紧摆手：“这等尤物，消受不得。”
正谈笑间，有一大食人来报：“大人，信鸽飞来了，脚上绑着一封信”。
赛义德拆开信，说：“是大食舶快到了”。李敬实：“谢谢款待！”韦正贯：“谢谢坊长的家宴！”赛义德：“哪里！，比起都府的阅货宴差得多。但是只是表达了我的心意。二位慢走。”
二位走出门外，差役牵马过来，将都督和李敬实扶上马。二人和赛义德告别离去。
李敬实：“都督，你说那个鱼舌头，你吃出什么了？”韦正贯大笑：“哈哈哈!哪里是什么鱼舌头？分明是普通的鱼，切得细一点就是了，不好当面揭穿。”李敬实：“这个厨匠真敢扯谎啊! ”韦正贯：“赛义德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为了显示他们的别具一格不同凡响。”李敬实：“他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韦正贯：“监军使，你来后，都府不参与市舶之事了，也好对下属有个约束。”
李敬实：“也好。各司其职。”
第一章 同态复仇热巴合受罚
晚唐时期的广州藩坊。
怀圣寺，是阿拉伯人先知穆罕默德的母舅宛格斯在唐太宗贞观年间622年建造的伊斯兰教礼拜堂，它坐落在广州西城小海（珠江）岸边。围绕着怀圣寺，来自西亚阿拉伯半岛的大食人、波斯人居多，也有来自南亚的天竺人、狮子国人、及东南亚的昆仑人、林邑人、真腊人、骠国人等。因为都来从南海乘船到广州，第一站是光塔码头，光塔是建在怀圣寺里的导航塔，通体白色，便于乘船在海上航行的人识别。藩坊就坐落码头岸边。
夏日的骄阳似火，中西合璧的广州“藩坊”，高大的门楼下，一个大食商人被绑在木梯上，另一个大食人手持藤条鞭挞，被打的大食商人一声不吭。
人们从竖着玛瑙巷巷子牌的一巷、二巷、三巷、四巷、五巷纷纷走过来，看这一场审判。之所以有这么多玛瑙巷是因为珠宝品种的不同，比如一巷专卖玛瑙玉石；二巷专卖砗磲玳瑁琥珀；三巷专卖珍珠金饰等等。围观的人中，都是穿着不一样的各国珠宝商人，广州人叫他们蕃商。他们要亲眼看看违背他们认可的规则受到的处罚。人群中有一个大食同族人问另外一个大食人：“那是热巴合，不是专兑换钱币的人么？他犯了什么罪？”另一个说：“，他不光兑换钱币，还专靠放高利贷为生，借贷人没还上钱，他以为在阿拉伯，就把把人家的耳朵给割了下来。”“哪个人被割耳朵？”“塞米阿呀！”
提起塞米阿，居住在藩坊的大食人都知道，他的先祖可是有名的玉石哈桑，海上来的藩客没有不知道他的，专门卖玛瑙玉石，这个玛瑙巷，当初还是他命名的呢！怎么后代贫穷到借高利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里画着问号。还是先前的那位大食人说：“听判官怎么说？”只见判官冷峻的眼神朝着人群大喊：“被害人家属!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挤到前面说：“到了，判官大人，我是被害人的弟弟阿里”判官：“放高利贷违背圣训，惩罚鞭挞二十鞭。已刑罚完毕，还要‘以耳抵耳’由被害人家属来执行，以平心中的怒气。古兰经说：‘如果你们要报复，就应当依照你们所受的伤害而报复’，虽然你们让人同情，但不能超过限度，只能是以耳还耳。”阿里坚定的说：“知道了，判官，我们将同样的痛苦返还给他”。
被鞭鞑的高利贷者热巴和看着阿里拿着刀一点一点走近，脸都吓白了，他大叫：“我认罪，我愿加倍赔偿血金。”判官：“停，听见没有？热巴和后悔了，他要赔偿血金抵罪。并加倍赔偿”。判官转向被害人塞米阿：“你是否愿意他加倍赔偿血金来抵偿。”这时，人们看到，被害人塞米阿头缠着白色的绷带，来到现场，情绪激动地大声喊着：“不！因为穷困，我们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了钱，我们忍受着痛苦和侮辱，一定要把同样的痛苦奉还给他。让他带着没有双耳的脑袋走遍四方，饱尝人们的冷嘲热讽”。判官说：“好!血金赔偿十个迪尔汗，割掉热巴和的双耳。热巴合，你犯了法，你对我的判决是否有意见？”热巴和：“判官依据真理行事，依据安拉的经典和伊斯兰教的法度，我没意见。”判官大声说：“执行。”
塞米阿头上包着白布，阿里走向高利贷者，热巴和低垂着头，一会，大叫声伴随着割掉的耳朵合着鲜血掉到一个盘子上。执鞭行刑的人说：“他昏过去了”。急忙倒一盆水泼了过去。热巴合醒了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到：“我的耳朵呢？”判官：“因为你割了别人的耳朵，所以也割了你的耳朵。”判官又说：“不要以为远离我们的国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蕃坊不是法外之地，真主至大，想要犯科，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他的审判。”
判官叫着塞米阿：“来，我们本来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塞米阿，你的耻辱已被洗刷，先人的诗句要记住‘要学椰枣树，高大不记仇。投之以卵石，报之以佳果’。”
藩坊坊长赛义德一直在旁边监督，广州都督府的巡官来到面前，请赛义德到都督府去会见新任职的市舶使。赛义德和判官说：“我们一起去都督府会见新都督和新任市舶使。”判官向着围观的人群说：“”把热巴合扶起来送他回家。”人群中有几个大食人将热巴合扶起来，用乳香灰捂住伤口止血，用葛布缠住他的两个耳朵，包上头。热巴合没有了往日凶神恶煞般逼债的威风，被人架着走开。
在广州都督府，韦正贯都督第一次见到了身穿唐朝官服大食人，赛义德用的都是中国礼节，作揖打拱跪拜很到位，他正要给韦贯义跪拜，韦正贯扶住了他，上前拉着赛义德的手，请他坐在自己对面，对赛义德说：“请坊长官到此，有两件事，首要之事是传皇帝圣旨”
听到这句话，赛义德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其他都督府的官员都跪接圣旨，只见皇宫黄衣使者读到：“皇帝圣旨：南海蕃舶本以慕华而来，固在接以恩仁，使其感悦。……其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常加存问，除舶脚收市进奉外，任其往来流通，自为贸易，不得重加税率。”宣圣旨完毕，韦正贯让众官员都起身，他说：“文学官，给坊长解释。”文学官：“好！我皇帝陛下说，从南海来的船舶藩客本来都是因羡慕中华而来，所以他要求地方官要对待他们要爱护他们，给他们以恩惠，让藩客心情快乐，各地方官要多加问候他们，使他们到了中国，如同到家一样，藩船上岸后，除了交税、宫市收购和进贡朝廷，都可以自行决定将货物卖给谁，广州这里有墟市，乡下有草市，还有，内地县乡都可以去卖。各级长官不许加重税率。”赛义德：“皇帝陛下远在京城，如此关心我藩商，让人感动。”韦正贯：“皇帝委托我等地方官吏关心蕃客，多加问候，本府有做的不周之处，敬请坊长多加包涵，还要把皇帝的关怀传达到来华蕃商。”
赛义德不无感慨的说：“大海不宽，此岸连彼岸，皇帝以仁德之心，关怀蕃商，唯有蕃客海船多来广州，扩大交易，报答皇帝厚恩”。韦正贯：“依照皇帝的旨意，本都府对藩客的人头税重新规定为每年每人一个迪尔汗。”赛义德：“这个没有问题，今年的藩客人头税过一个月收齐，交到府上。”
韦正贯心中高兴，赛义德如此有号召力，执行能力如此之强，感谢上任都督选藩坊长选对了。 “还有，朝廷派李敬实李大人做都监统领市舶使，直接与藩商打交道”。
李敬实从屏帐后面出来和赛义德见面，起身拱手施礼：“幸会坊长官，有关蕃商前来贸易之事还请坊长官多费心思。”赛义德答礼：“幸会,请大人多多指教。”
韦正贯：“从此市舶贸易之事，由李大人直接和坊长官接洽办理。”李敬实却说：本都监兼市舶使，韦大人与我同时监管。”韦正贯：“都监过谦，我配合都监大人就是。”赛义德：“都督对蕃客照顾有加，这个数额比原来的少了许多。”韦正贯关切地问：“一个迪尔汗不会给蕃客造成困难？”赛义德说不会，主要是人口的统计比较难，因为流动量挺大的，又上内地做生意的。韦正贯说只要是居住半年以上的藩客就要收税。收到税后，藩坊长的手下办差人员可留百分之二十作为俸禄。赛义德表示满意。三人一边说话，差役过来给每人倒一杯茶，边喝边聊。
在藩坊长的职责里，有这么一条，除了本坊的一切事务管理外，还有就是联络藩船来华贸易事宜。李敬实问道：“坊长官，最近可有藩商货船到港？”
赛义德回说：“报市舶使，大食舶主和狮子国舶主还有波斯舶主，最近能来三条船。大食的船都是从波斯湾西拉夫港口装好货物发船来的。”李敬实是宫中太监，因醇厚守正，被皇帝派到广州任市舶使，他从未和外国客商直接打交道，没听说过什么西拉夫港口？为了不让赛义德看出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装作很不经意的问道：“所有的大食和波斯商船都从西拉夫港口出发的？”赛义德告诉李敬实，是波斯湾的西拉夫港口，西拉夫是一个中转站，从大食来的船和从大唐去的船都到西拉夫卸货、装货。广州就是西拉夫商人的汇集之地，这是藩坊里的藩客们都知道的。
李敬实这次接上了，他说：“啊！海外船舶来广州多多益善。这也是当朝皇帝的意思。藩坊里各国的客商运来香药、珠宝和火油都大受欢迎，至于回去的货物，根据以往的经验，主要是瓷器、丝绸和铁器、纸张，本使已责成专人各地联络，为大商提供交易方便。”赛义德说：“我已在五个月前投书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来广州。有的直接到泉州去了，那也有礼拜寺，不过比我们的怀圣寺建的要晚”。
韦正贯插话到：“舶船到后，由监军主管海舶进奉，监军李敬实，公正不阿，清廉无私。”赛义德：“我请二位到舍下赏光做客”。韦正贯：“多谢美意，我和监军一准去。”赛义德：“按照我国的规矩，我发请帖。诚请二位。”韦正贯赞到：“藩坊长快成中国通了。”
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贫穷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主要是贫穷的原因不同，有出身贫寒，未能翻身；有因未成年时双亲不在；有因意外事故；有因做生意亏本而贫穷。塞米阿简陋的家，没有了父母，只有兄弟二人，他们是住唐四代土生藩客，在广州长大，他的原乡只是在长辈们的叙述中，留下的产业中，能寻找到曾经的不简单。他们住的房子是砖瓦的，进到房子里，家具简陋。屋子里很显眼门厅墙上，挂着一副高鼻深目的藩客骑着马在沙漠行走的画。画的年代久远，质地有些发黄，他们是按照当地人的传统，敬拜先人，才没有收起来的。哥俩在家琢磨着生计。
哥哥塞米阿被高利贷者热巴合割掉的双耳伤口还没好，他和弟弟阿里说：“弟弟，现在我俩仅有的财产就是这十个银币”。这十个银币是热巴合赔偿的血金钱。
阿里倔强的说：“不，哥哥，我们还有这幅画。”阿里手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塞米阿：“画里有我们的先祖，有这幅画，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阿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紧缠绷带的头：“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到街市上去看看。”
从都督府出来，赛义德藩坊长来到塞米阿的家，他走进来和兄弟俩说：“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的济世税还有钱。”塞米阿起身和坊长说：“坊长能明断，让我兄弟惩治恶人。”阿里接过赛义德的话头说：“谢谢坊长官，我们不需要麻烦您，我们还年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真主会护佑我们。把钱给最需要帮助的人吧！”赛义德听了阿里的话，直夸阿里：“好样的年轻人，阿里，真有志气，对所有的人都讲善良和仁慈，时常感恩真主，真主会启迪你智慧的头脑，财富会跟着你来。因为你是玉石哈桑的后代。”
塞米阿：“我们曾祖父的故事，坊长也许知道的比我们多。”赛义德：“你们父母还在的时候，我就常来你家看这幅画，想到大食人到东方经历的所有艰辛，但是直到广州，才知道这个生命选择值得。”
阿里：“坊长官您先坐着，我要到街市上去看看货”。赛义德：“以你不寻常的眼光，会拿到让你腰缠万贯的货物的。你祖上的荣耀定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我们等着玛瑙巷的命名者的后代在广府创造荣光”。塞米阿：“真主保佑，借坊长官吉言，我兄弟二人时刻记着祖上的这份荣光，不会让它在我们手里断掉”。
赛义德满意的笑了。
过了几日，赛义德准备在家中请客，他发了请帖，还是用沉香木制的带着香味的请帖，他很隆重的邀请大都督韦正贯和李敬实到家中做客。
院落里有椰枣树，是他从大食带来的，尽管广州的食物很丰富，从稻米主食到鸡鱼肉菜品种很多，他还是愿意吃他们的传统食品揶枣。所以，从大食国带来了树苗，栽种成功，吃着很方便。院落里有几个大的陶缸，上面种着茉莉和米兰鲜花，院落里还有一颗玉兰树，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有紫色和白色的睡莲。房间里挂满了刺绣和壁画、中国瓷器，唐三彩，有女奴来会走动着。地下铺精美的波斯地毯。作为坊长，他首先得是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赛义德经过多年的打拼，他是藩坊里的人们眼里成功的人。
韦正贯和李敬实带着礼物走进来。
赛义德面露喜色，热情的敞开怀抱：“都督与李都监前来寒舍，欢迎二位！”
李敬实送上茶叶：“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贵教有禁忌，不能带酒。”他从布袋里拿出三十串茶叶。赛义德：“茶叶以稀为贵，多谢！”李敬实：“到了广州，才知道大家都喝茶。”赛义德说：“茶叶自带一种清香，解暑清脑，藩坊里的藩客喝茶的也挺多，晚上夜市，喝茶提神醒脑，防范暑气侵袭。是好东西。”
按照主人的安排，赛义德请二位坐在客厅地毯上的条几上，三人坐定，由女奴端来杯子，一会儿，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金黄的椰枣，每人面前一杯羊奶。
韦正贯：“贵国饮食与我国大相径庭。”赛义德：“今天二位是贵客，特请蕃坊有名厨匠来用本地食材做。”李敬实：“华夷合璧，别有风味。”
赛义德端起一杯羊奶：“这是我自家养的羊，我族人喜欢吃羊奶，羊肉。而广州鱼虾较多”。
女奴端上来一盘肉。
赛义德说：“这是水牛肉，加以香料焖煮。主随客便，我这个筷子用的不好，切勿见笑！”韦正贯：“哪里！”
李敬实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徐徐的放在口里，赞美道：“香气袭人啊!自从胡椒进来后，肉的香气被唤出来。还有其他香料吧？”赛义德：“就是肉桂、丁香、乳香，豆蔻，都放在肉锅里，广州只有水牛肉，火候要到，否则只脆不烂。”
女奴又端上来一盘，冲着三人说：“厨匠说了，这是用一百条鱼的鱼舌头做成的最精致的菜，请慢用。”
韦正贯和李敬实两人对看了一下，啧啧称赞：“味道就是不一样”。
赛义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叫：“厨匠，来赏你。”厨匠回说：“大人，还有烤全羊没上呢？稍等！”
等一会儿功夫，上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只烤全羊。把整个案几都占满了。
赛义德吃的痛快，兴奋地和厨匠说：“来，说说，你的烤全羊怎么做的？”
厨匠说：“大人你看，羊肚里面加上广州的白米饭，加眉豆，香料还是用的葱、胡椒、乳香。羊烤熟了，里面的饭也就熟了。肉香，饭香，诸位大人会吃的更开心呢？”韦正贯：“这倒是没见过的烤羊吃法。”李敬实：“皇宫里也没见过这种吃法呢！”赛义德别提多高兴了，饭菜好吃，夸奖受用：“多谢夸奖！略表我的心意！我的女奴也会跳美妙的舞蹈，来给大人跳一个天竺舞。”
女奴起舞，赛义德敲着菜碟助兴。
李敬实：“坊长官在此间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赛义德：“啊！这几个女奴是我在天竺和拜占庭市场上买来的。随船跟我到广州。大人喜欢可以送给大人”。李敬实赶紧摆手：“这等尤物，消受不得。”
正谈笑间，有一大食人来报：“大人，信鸽飞来了，脚上绑着一封信”。
赛义德拆开信，说：“是大食舶快到了”。李敬实：“谢谢款待！”韦正贯：“谢谢坊长的家宴！”赛义德：“哪里！，比起都府的阅货宴差得多。但是只是表达了我的心意。二位慢走。”
二位走出门外，差役牵马过来，将都督和李敬实扶上马。二人和赛义德告别离去。
李敬实：“都督，你说那个鱼舌头，你吃出什么了？”韦正贯大笑：“哈哈哈!哪里是什么鱼舌头？分明是普通的鱼，切得细一点就是了，不好当面揭穿。”李敬实：“这个厨匠真敢扯谎啊! ”韦正贯：“赛义德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为了显示他们的别具一格不同凡响。”李敬实：“他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韦正贯：“监军使，你来后，都府不参与市舶之事了，也好对下属有个约束。”
李敬实：“也好。各司其职。”
第一章 同态复仇热巴合受罚
晚唐时期的广州藩坊。
怀圣寺，是阿拉伯人先知穆罕默德的母舅宛格斯在唐太宗贞观年间622年建造的伊斯兰教礼拜堂，它坐落在广州西城小海（珠江）岸边。围绕着怀圣寺，来自西亚阿拉伯半岛的大食人、波斯人居多，也有来自南亚的天竺人、狮子国人、及东南亚的昆仑人、林邑人、真腊人、骠国人等。因为都来从南海乘船到广州，第一站是光塔码头，光塔是建在怀圣寺里的导航塔，通体白色，便于乘船在海上航行的人识别。藩坊就坐落码头岸边。
夏日的骄阳似火，中西合璧的广州“藩坊”，高大的门楼下，一个大食商人被绑在木梯上，另一个大食人手持藤条鞭挞，被打的大食商人一声不吭。
人们从竖着玛瑙巷巷子牌的一巷、二巷、三巷、四巷、五巷纷纷走过来，看这一场审判。之所以有这么多玛瑙巷是因为珠宝品种的不同，比如一巷专卖玛瑙玉石；二巷专卖砗磲玳瑁琥珀；三巷专卖珍珠金饰等等。围观的人中，都是穿着不一样的各国珠宝商人，广州人叫他们蕃商。他们要亲眼看看违背他们认可的规则受到的处罚。人群中有一个大食同族人问另外一个大食人：“那是热巴合，不是专兑换钱币的人么？他犯了什么罪？”另一个说：“，他不光兑换钱币，还专靠放高利贷为生，借贷人没还上钱，他以为在阿拉伯，就把把人家的耳朵给割了下来。”“哪个人被割耳朵？”“塞米阿呀！”
提起塞米阿，居住在藩坊的大食人都知道，他的先祖可是有名的玉石哈桑，海上来的藩客没有不知道他的，专门卖玛瑙玉石，这个玛瑙巷，当初还是他命名的呢！怎么后代贫穷到借高利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里画着问号。还是先前的那位大食人说：“听判官怎么说？”只见判官冷峻的眼神朝着人群大喊：“被害人家属!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挤到前面说：“到了，判官大人，我是被害人的弟弟阿里”判官：“放高利贷违背圣训，惩罚鞭挞二十鞭。已刑罚完毕，还要‘以耳抵耳’由被害人家属来执行，以平心中的怒气。古兰经说：‘如果你们要报复，就应当依照你们所受的伤害而报复’，虽然你们让人同情，但不能超过限度，只能是以耳还耳。”阿里坚定的说：“知道了，判官，我们将同样的痛苦返还给他”。
被鞭鞑的高利贷者热巴和看着阿里拿着刀一点一点走近，脸都吓白了，他大叫：“我认罪，我愿加倍赔偿血金。”判官：“停，听见没有？热巴和后悔了，他要赔偿血金抵罪。并加倍赔偿”。判官转向被害人塞米阿：“你是否愿意他加倍赔偿血金来抵偿。”这时，人们看到，被害人塞米阿头缠着白色的绷带，来到现场，情绪激动地大声喊着：“不！因为穷困，我们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了钱，我们忍受着痛苦和侮辱，一定要把同样的痛苦奉还给他。让他带着没有双耳的脑袋走遍四方，饱尝人们的冷嘲热讽”。判官说：“好!血金赔偿十个迪尔汗，割掉热巴和的双耳。热巴合，你犯了法，你对我的判决是否有意见？”热巴和：“判官依据真理行事，依据安拉的经典和伊斯兰教的法度，我没意见。”判官大声说：“执行。”
塞米阿头上包着白布，阿里走向高利贷者，热巴和低垂着头，一会，大叫声伴随着割掉的耳朵合着鲜血掉到一个盘子上。执鞭行刑的人说：“他昏过去了”。急忙倒一盆水泼了过去。热巴合醒了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到：“我的耳朵呢？”判官：“因为你割了别人的耳朵，所以也割了你的耳朵。”判官又说：“不要以为远离我们的国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蕃坊不是法外之地，真主至大，想要犯科，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他的审判。”
判官叫着塞米阿：“来，我们本来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塞米阿，你的耻辱已被洗刷，先人的诗句要记住‘要学椰枣树，高大不记仇。投之以卵石，报之以佳果’。”
藩坊坊长赛义德一直在旁边监督，广州都督府的巡官来到面前，请赛义德到都督府去会见新任职的市舶使。赛义德和判官说：“我们一起去都督府会见新都督和新任市舶使。”判官向着围观的人群说：“”把热巴合扶起来送他回家。”人群中有几个大食人将热巴合扶起来，用乳香灰捂住伤口止血，用葛布缠住他的两个耳朵，包上头。热巴合没有了往日凶神恶煞般逼债的威风，被人架着走开。
在广州都督府，韦正贯都督第一次见到了身穿唐朝官服大食人，赛义德用的都是中国礼节，作揖打拱跪拜很到位，他正要给韦贯义跪拜，韦正贯扶住了他，上前拉着赛义德的手，请他坐在自己对面，对赛义德说：“请坊长官到此，有两件事，首要之事是传皇帝圣旨”
听到这句话，赛义德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其他都督府的官员都跪接圣旨，只见皇宫黄衣使者读到：“皇帝圣旨：南海蕃舶本以慕华而来，固在接以恩仁，使其感悦。……其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常加存问，除舶脚收市进奉外，任其往来流通，自为贸易，不得重加税率。”宣圣旨完毕，韦正贯让众官员都起身，他说：“文学官，给坊长解释。”文学官：“好！我皇帝陛下说，从南海来的船舶藩客本来都是因羡慕中华而来，所以他要求地方官要对待他们要爱护他们，给他们以恩惠，让藩客心情快乐，各地方官要多加问候他们，使他们到了中国，如同到家一样，藩船上岸后，除了交税、宫市收购和进贡朝廷，都可以自行决定将货物卖给谁，广州这里有墟市，乡下有草市，还有，内地县乡都可以去卖。各级长官不许加重税率。”赛义德：“皇帝陛下远在京城，如此关心我藩商，让人感动。”韦正贯：“皇帝委托我等地方官吏关心蕃客，多加问候，本府有做的不周之处，敬请坊长多加包涵，还要把皇帝的关怀传达到来华蕃商。”
赛义德不无感慨的说：“大海不宽，此岸连彼岸，皇帝以仁德之心，关怀蕃商，唯有蕃客海船多来广州，扩大交易，报答皇帝厚恩”。韦正贯：“依照皇帝的旨意，本都府对藩客的人头税重新规定为每年每人一个迪尔汗。”赛义德：“这个没有问题，今年的藩客人头税过一个月收齐，交到府上。”
韦正贯心中高兴，赛义德如此有号召力，执行能力如此之强，感谢上任都督选藩坊长选对了。 “还有，朝廷派李敬实李大人做都监统领市舶使，直接与藩商打交道”。
李敬实从屏帐后面出来和赛义德见面，起身拱手施礼：“幸会坊长官，有关蕃商前来贸易之事还请坊长官多费心思。”赛义德答礼：“幸会,请大人多多指教。”
韦正贯：“从此市舶贸易之事，由李大人直接和坊长官接洽办理。”李敬实却说：本都监兼市舶使，韦大人与我同时监管。”韦正贯：“都监过谦，我配合都监大人就是。”赛义德：“都督对蕃客照顾有加，这个数额比原来的少了许多。”韦正贯关切地问：“一个迪尔汗不会给蕃客造成困难？”赛义德说不会，主要是人口的统计比较难，因为流动量挺大的，又上内地做生意的。韦正贯说只要是居住半年以上的藩客就要收税。收到税后，藩坊长的手下办差人员可留百分之二十作为俸禄。赛义德表示满意。三人一边说话，差役过来给每人倒一杯茶，边喝边聊。
在藩坊长的职责里，有这么一条，除了本坊的一切事务管理外，还有就是联络藩船来华贸易事宜。李敬实问道：“坊长官，最近可有藩商货船到港？”
赛义德回说：“报市舶使，大食舶主和狮子国舶主还有波斯舶主，最近能来三条船。大食的船都是从波斯湾西拉夫港口装好货物发船来的。”李敬实是宫中太监，因醇厚守正，被皇帝派到广州任市舶使，他从未和外国客商直接打交道，没听说过什么西拉夫港口？为了不让赛义德看出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装作很不经意的问道：“所有的大食和波斯商船都从西拉夫港口出发的？”赛义德告诉李敬实，是波斯湾的西拉夫港口，西拉夫是一个中转站，从大食来的船和从大唐去的船都到西拉夫卸货、装货。广州就是西拉夫商人的汇集之地，这是藩坊里的藩客们都知道的。
李敬实这次接上了，他说：“啊！海外船舶来广州多多益善。这也是当朝皇帝的意思。藩坊里各国的客商运来香药、珠宝和火油都大受欢迎，至于回去的货物，根据以往的经验，主要是瓷器、丝绸和铁器、纸张，本使已责成专人各地联络，为大商提供交易方便。”赛义德说：“我已在五个月前投书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来广州。有的直接到泉州去了，那也有礼拜寺，不过比我们的怀圣寺建的要晚”。
韦正贯插话到：“舶船到后，由监军主管海舶进奉，监军李敬实，公正不阿，清廉无私。”赛义德：“我请二位到舍下赏光做客”。韦正贯：“多谢美意，我和监军一准去。”赛义德：“按照我国的规矩，我发请帖。诚请二位。”韦正贯赞到：“藩坊长快成中国通了。”
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贫穷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主要是贫穷的原因不同，有出身贫寒，未能翻身；有因未成年时双亲不在；有因意外事故；有因做生意亏本而贫穷。塞米阿简陋的家，没有了父母，只有兄弟二人，他们是住唐四代土生藩客，在广州长大，他的原乡只是在长辈们的叙述中，留下的产业中，能寻找到曾经的不简单。他们住的房子是砖瓦的，进到房子里，家具简陋。屋子里很显眼门厅墙上，挂着一副高鼻深目的藩客骑着马在沙漠行走的画。画的年代久远，质地有些发黄，他们是按照当地人的传统，敬拜先人，才没有收起来的。哥俩在家琢磨着生计。
哥哥塞米阿被高利贷者热巴合割掉的双耳伤口还没好，他和弟弟阿里说：“弟弟，现在我俩仅有的财产就是这十个银币”。这十个银币是热巴合赔偿的血金钱。
阿里倔强的说：“不，哥哥，我们还有这幅画。”阿里手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塞米阿：“画里有我们的先祖，有这幅画，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阿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紧缠绷带的头：“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到街市上去看看。”
从都督府出来，赛义德藩坊长来到塞米阿的家，他走进来和兄弟俩说：“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的济世税还有钱。”塞米阿起身和坊长说：“坊长能明断，让我兄弟惩治恶人。”阿里接过赛义德的话头说：“谢谢坊长官，我们不需要麻烦您，我们还年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真主会护佑我们。把钱给最需要帮助的人吧！”赛义德听了阿里的话，直夸阿里：“好样的年轻人，阿里，真有志气，对所有的人都讲善良和仁慈，时常感恩真主，真主会启迪你智慧的头脑，财富会跟着你来。因为你是玉石哈桑的后代。”
塞米阿：“我们曾祖父的故事，坊长也许知道的比我们多。”赛义德：“你们父母还在的时候，我就常来你家看这幅画，想到大食人到东方经历的所有艰辛，但是直到广州，才知道这个生命选择值得。”
阿里：“坊长官您先坐着，我要到街市上去看看货”。赛义德：“以你不寻常的眼光，会拿到让你腰缠万贯的货物的。你祖上的荣耀定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我们等着玛瑙巷的命名者的后代在广府创造荣光”。塞米阿：“真主保佑，借坊长官吉言，我兄弟二人时刻记着祖上的这份荣光，不会让它在我们手里断掉”。
赛义德满意的笑了。
过了几日，赛义德准备在家中请客，他发了请帖，还是用沉香木制的带着香味的请帖，他很隆重的邀请大都督韦正贯和李敬实到家中做客。
院落里有椰枣树，是他从大食带来的，尽管广州的食物很丰富，从稻米主食到鸡鱼肉菜品种很多，他还是愿意吃他们的传统食品揶枣。所以，从大食国带来了树苗，栽种成功，吃着很方便。院落里有几个大的陶缸，上面种着茉莉和米兰鲜花，院落里还有一颗玉兰树，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有紫色和白色的睡莲。房间里挂满了刺绣和壁画、中国瓷器，唐三彩，有女奴来会走动着。地下铺精美的波斯地毯。作为坊长，他首先得是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赛义德经过多年的打拼，他是藩坊里的人们眼里成功的人。
韦正贯和李敬实带着礼物走进来。
赛义德面露喜色，热情的敞开怀抱：“都督与李都监前来寒舍，欢迎二位！”
李敬实送上茶叶：“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贵教有禁忌，不能带酒。”他从布袋里拿出三十串茶叶。赛义德：“茶叶以稀为贵，多谢！”李敬实：“到了广州，才知道大家都喝茶。”赛义德说：“茶叶自带一种清香，解暑清脑，藩坊里的藩客喝茶的也挺多，晚上夜市，喝茶提神醒脑，防范暑气侵袭。是好东西。”
按照主人的安排，赛义德请二位坐在客厅地毯上的条几上，三人坐定，由女奴端来杯子，一会儿，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金黄的椰枣，每人面前一杯羊奶。
韦正贯：“贵国饮食与我国大相径庭。”赛义德：“今天二位是贵客，特请蕃坊有名厨匠来用本地食材做。”李敬实：“华夷合璧，别有风味。”
赛义德端起一杯羊奶：“这是我自家养的羊，我族人喜欢吃羊奶，羊肉。而广州鱼虾较多”。
女奴端上来一盘肉。
赛义德说：“这是水牛肉，加以香料焖煮。主随客便，我这个筷子用的不好，切勿见笑！”韦正贯：“哪里！”
李敬实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徐徐的放在口里，赞美道：“香气袭人啊!自从胡椒进来后，肉的香气被唤出来。还有其他香料吧？”赛义德：“就是肉桂、丁香、乳香，豆蔻，都放在肉锅里，广州只有水牛肉，火候要到，否则只脆不烂。”
女奴又端上来一盘，冲着三人说：“厨匠说了，这是用一百条鱼的鱼舌头做成的最精致的菜，请慢用。”
韦正贯和李敬实两人对看了一下，啧啧称赞：“味道就是不一样”。
赛义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叫：“厨匠，来赏你。”厨匠回说：“大人，还有烤全羊没上呢？稍等！”
等一会儿功夫，上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只烤全羊。把整个案几都占满了。
赛义德吃的痛快，兴奋地和厨匠说：“来，说说，你的烤全羊怎么做的？”
厨匠说：“大人你看，羊肚里面加上广州的白米饭，加眉豆，香料还是用的葱、胡椒、乳香。羊烤熟了，里面的饭也就熟了。肉香，饭香，诸位大人会吃的更开心呢？”韦正贯：“这倒是没见过的烤羊吃法。”李敬实：“皇宫里也没见过这种吃法呢！”赛义德别提多高兴了，饭菜好吃，夸奖受用：“多谢夸奖！略表我的心意！我的女奴也会跳美妙的舞蹈，来给大人跳一个天竺舞。”
女奴起舞，赛义德敲着菜碟助兴。
李敬实：“坊长官在此间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赛义德：“啊！这几个女奴是我在天竺和拜占庭市场上买来的。随船跟我到广州。大人喜欢可以送给大人”。李敬实赶紧摆手：“这等尤物，消受不得。”
正谈笑间，有一大食人来报：“大人，信鸽飞来了，脚上绑着一封信”。
赛义德拆开信，说：“是大食舶快到了”。李敬实：“谢谢款待！”韦正贯：“谢谢坊长的家宴！”赛义德：“哪里！，比起都府的阅货宴差得多。但是只是表达了我的心意。二位慢走。”
二位走出门外，差役牵马过来，将都督和李敬实扶上马。二人和赛义德告别离去。
李敬实：“都督，你说那个鱼舌头，你吃出什么了？”韦正贯大笑：“哈哈哈!哪里是什么鱼舌头？分明是普通的鱼，切得细一点就是了，不好当面揭穿。”李敬实：“这个厨匠真敢扯谎啊! ”韦正贯：“赛义德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为了显示他们的别具一格不同凡响。”李敬实：“他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韦正贯：“监军使，你来后，都府不参与市舶之事了，也好对下属有个约束。”
李敬实：“也好。各司其职。”
第一章 同态复仇热巴合受罚
晚唐时期的广州藩坊。
怀圣寺，是阿拉伯人先知穆罕默德的母舅宛格斯在唐太宗贞观年间622年建造的伊斯兰教礼拜堂，它坐落在广州西城小海（珠江）岸边。围绕着怀圣寺，来自西亚阿拉伯半岛的大食人、波斯人居多，也有来自南亚的天竺人、狮子国人、及东南亚的昆仑人、林邑人、真腊人、骠国人等。因为都来从南海乘船到广州，第一站是光塔码头，光塔是建在怀圣寺里的导航塔，通体白色，便于乘船在海上航行的人识别。藩坊就坐落码头岸边。
夏日的骄阳似火，中西合璧的广州“藩坊”，高大的门楼下，一个大食商人被绑在木梯上，另一个大食人手持藤条鞭挞，被打的大食商人一声不吭。
人们从竖着玛瑙巷巷子牌的一巷、二巷、三巷、四巷、五巷纷纷走过来，看这一场审判。之所以有这么多玛瑙巷是因为珠宝品种的不同，比如一巷专卖玛瑙玉石；二巷专卖砗磲玳瑁琥珀；三巷专卖珍珠金饰等等。围观的人中，都是穿着不一样的各国珠宝商人，广州人叫他们蕃商。他们要亲眼看看违背他们认可的规则受到的处罚。人群中有一个大食同族人问另外一个大食人：“那是热巴合，不是专兑换钱币的人么？他犯了什么罪？”另一个说：“，他不光兑换钱币，还专靠放高利贷为生，借贷人没还上钱，他以为在阿拉伯，就把把人家的耳朵给割了下来。”“哪个人被割耳朵？”“塞米阿呀！”
提起塞米阿，居住在藩坊的大食人都知道，他的先祖可是有名的玉石哈桑，海上来的藩客没有不知道他的，专门卖玛瑙玉石，这个玛瑙巷，当初还是他命名的呢！怎么后代贫穷到借高利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里画着问号。还是先前的那位大食人说：“听判官怎么说？”只见判官冷峻的眼神朝着人群大喊：“被害人家属!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挤到前面说：“到了，判官大人，我是被害人的弟弟阿里”判官：“放高利贷违背圣训，惩罚鞭挞二十鞭。已刑罚完毕，还要‘以耳抵耳’由被害人家属来执行，以平心中的怒气。古兰经说：‘如果你们要报复，就应当依照你们所受的伤害而报复’，虽然你们让人同情，但不能超过限度，只能是以耳还耳。”阿里坚定的说：“知道了，判官，我们将同样的痛苦返还给他”。
被鞭鞑的高利贷者热巴和看着阿里拿着刀一点一点走近，脸都吓白了，他大叫：“我认罪，我愿加倍赔偿血金。”判官：“停，听见没有？热巴和后悔了，他要赔偿血金抵罪。并加倍赔偿”。判官转向被害人塞米阿：“你是否愿意他加倍赔偿血金来抵偿。”这时，人们看到，被害人塞米阿头缠着白色的绷带，来到现场，情绪激动地大声喊着：“不！因为穷困，我们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了钱，我们忍受着痛苦和侮辱，一定要把同样的痛苦奉还给他。让他带着没有双耳的脑袋走遍四方，饱尝人们的冷嘲热讽”。判官说：“好!血金赔偿十个迪尔汗，割掉热巴和的双耳。热巴合，你犯了法，你对我的判决是否有意见？”热巴和：“判官依据真理行事，依据安拉的经典和伊斯兰教的法度，我没意见。”判官大声说：“执行。”
塞米阿头上包着白布，阿里走向高利贷者，热巴和低垂着头，一会，大叫声伴随着割掉的耳朵合着鲜血掉到一个盘子上。执鞭行刑的人说：“他昏过去了”。急忙倒一盆水泼了过去。热巴合醒了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到：“我的耳朵呢？”判官：“因为你割了别人的耳朵，所以也割了你的耳朵。”判官又说：“不要以为远离我们的国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蕃坊不是法外之地，真主至大，想要犯科，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他的审判。”
判官叫着塞米阿：“来，我们本来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塞米阿，你的耻辱已被洗刷，先人的诗句要记住‘要学椰枣树，高大不记仇。投之以卵石，报之以佳果’。”
藩坊坊长赛义德一直在旁边监督，广州都督府的巡官来到面前，请赛义德到都督府去会见新任职的市舶使。赛义德和判官说：“我们一起去都督府会见新都督和新任市舶使。”判官向着围观的人群说：“”把热巴合扶起来送他回家。”人群中有几个大食人将热巴合扶起来，用乳香灰捂住伤口止血，用葛布缠住他的两个耳朵，包上头。热巴合没有了往日凶神恶煞般逼债的威风，被人架着走开。
在广州都督府，韦正贯都督第一次见到了身穿唐朝官服大食人，赛义德用的都是中国礼节，作揖打拱跪拜很到位，他正要给韦贯义跪拜，韦正贯扶住了他，上前拉着赛义德的手，请他坐在自己对面，对赛义德说：“请坊长官到此，有两件事，首要之事是传皇帝圣旨”
听到这句话，赛义德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其他都督府的官员都跪接圣旨，只见皇宫黄衣使者读到：“皇帝圣旨：南海蕃舶本以慕华而来，固在接以恩仁，使其感悦。……其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常加存问，除舶脚收市进奉外，任其往来流通，自为贸易，不得重加税率。”宣圣旨完毕，韦正贯让众官员都起身，他说：“文学官，给坊长解释。”文学官：“好！我皇帝陛下说，从南海来的船舶藩客本来都是因羡慕中华而来，所以他要求地方官要对待他们要爱护他们，给他们以恩惠，让藩客心情快乐，各地方官要多加问候他们，使他们到了中国，如同到家一样，藩船上岸后，除了交税、宫市收购和进贡朝廷，都可以自行决定将货物卖给谁，广州这里有墟市，乡下有草市，还有，内地县乡都可以去卖。各级长官不许加重税率。”赛义德：“皇帝陛下远在京城，如此关心我藩商，让人感动。”韦正贯：“皇帝委托我等地方官吏关心蕃客，多加问候，本府有做的不周之处，敬请坊长多加包涵，还要把皇帝的关怀传达到来华蕃商。”
赛义德不无感慨的说：“大海不宽，此岸连彼岸，皇帝以仁德之心，关怀蕃商，唯有蕃客海船多来广州，扩大交易，报答皇帝厚恩”。韦正贯：“依照皇帝的旨意，本都府对藩客的人头税重新规定为每年每人一个迪尔汗。”赛义德：“这个没有问题，今年的藩客人头税过一个月收齐，交到府上。”
韦正贯心中高兴，赛义德如此有号召力，执行能力如此之强，感谢上任都督选藩坊长选对了。 “还有，朝廷派李敬实李大人做都监统领市舶使，直接与藩商打交道”。
李敬实从屏帐后面出来和赛义德见面，起身拱手施礼：“幸会坊长官，有关蕃商前来贸易之事还请坊长官多费心思。”赛义德答礼：“幸会,请大人多多指教。”
韦正贯：“从此市舶贸易之事，由李大人直接和坊长官接洽办理。”李敬实却说：本都监兼市舶使，韦大人与我同时监管。”韦正贯：“都监过谦，我配合都监大人就是。”赛义德：“都督对蕃客照顾有加，这个数额比原来的少了许多。”韦正贯关切地问：“一个迪尔汗不会给蕃客造成困难？”赛义德说不会，主要是人口的统计比较难，因为流动量挺大的，又上内地做生意的。韦正贯说只要是居住半年以上的藩客就要收税。收到税后，藩坊长的手下办差人员可留百分之二十作为俸禄。赛义德表示满意。三人一边说话，差役过来给每人倒一杯茶，边喝边聊。
在藩坊长的职责里，有这么一条，除了本坊的一切事务管理外，还有就是联络藩船来华贸易事宜。李敬实问道：“坊长官，最近可有藩商货船到港？”
赛义德回说：“报市舶使，大食舶主和狮子国舶主还有波斯舶主，最近能来三条船。大食的船都是从波斯湾西拉夫港口装好货物发船来的。”李敬实是宫中太监，因醇厚守正，被皇帝派到广州任市舶使，他从未和外国客商直接打交道，没听说过什么西拉夫港口？为了不让赛义德看出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装作很不经意的问道：“所有的大食和波斯商船都从西拉夫港口出发的？”赛义德告诉李敬实，是波斯湾的西拉夫港口，西拉夫是一个中转站，从大食来的船和从大唐去的船都到西拉夫卸货、装货。广州就是西拉夫商人的汇集之地，这是藩坊里的藩客们都知道的。
李敬实这次接上了，他说：“啊！海外船舶来广州多多益善。这也是当朝皇帝的意思。藩坊里各国的客商运来香药、珠宝和火油都大受欢迎，至于回去的货物，根据以往的经验，主要是瓷器、丝绸和铁器、纸张，本使已责成专人各地联络，为大商提供交易方便。”赛义德说：“我已在五个月前投书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来广州。有的直接到泉州去了，那也有礼拜寺，不过比我们的怀圣寺建的要晚”。
韦正贯插话到：“舶船到后，由监军主管海舶进奉，监军李敬实，公正不阿，清廉无私。”赛义德：“我请二位到舍下赏光做客”。韦正贯：“多谢美意，我和监军一准去。”赛义德：“按照我国的规矩，我发请帖。诚请二位。”韦正贯赞到：“藩坊长快成中国通了。”
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贫穷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主要是贫穷的原因不同，有出身贫寒，未能翻身；有因未成年时双亲不在；有因意外事故；有因做生意亏本而贫穷。塞米阿简陋的家，没有了父母，只有兄弟二人，他们是住唐四代土生藩客，在广州长大，他的原乡只是在长辈们的叙述中，留下的产业中，能寻找到曾经的不简单。他们住的房子是砖瓦的，进到房子里，家具简陋。屋子里很显眼门厅墙上，挂着一副高鼻深目的藩客骑着马在沙漠行走的画。画的年代久远，质地有些发黄，他们是按照当地人的传统，敬拜先人，才没有收起来的。哥俩在家琢磨着生计。
哥哥塞米阿被高利贷者热巴合割掉的双耳伤口还没好，他和弟弟阿里说：“弟弟，现在我俩仅有的财产就是这十个银币”。这十个银币是热巴合赔偿的血金钱。
阿里倔强的说：“不，哥哥，我们还有这幅画。”阿里手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塞米阿：“画里有我们的先祖，有这幅画，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阿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紧缠绷带的头：“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到街市上去看看。”
从都督府出来，赛义德藩坊长来到塞米阿的家，他走进来和兄弟俩说：“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的济世税还有钱。”塞米阿起身和坊长说：“坊长能明断，让我兄弟惩治恶人。”阿里接过赛义德的话头说：“谢谢坊长官，我们不需要麻烦您，我们还年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真主会护佑我们。把钱给最需要帮助的人吧！”赛义德听了阿里的话，直夸阿里：“好样的年轻人，阿里，真有志气，对所有的人都讲善良和仁慈，时常感恩真主，真主会启迪你智慧的头脑，财富会跟着你来。因为你是玉石哈桑的后代。”
塞米阿：“我们曾祖父的故事，坊长也许知道的比我们多。”赛义德：“你们父母还在的时候，我就常来你家看这幅画，想到大食人到东方经历的所有艰辛，但是直到广州，才知道这个生命选择值得。”
阿里：“坊长官您先坐着，我要到街市上去看看货”。赛义德：“以你不寻常的眼光，会拿到让你腰缠万贯的货物的。你祖上的荣耀定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我们等着玛瑙巷的命名者的后代在广府创造荣光”。塞米阿：“真主保佑，借坊长官吉言，我兄弟二人时刻记着祖上的这份荣光，不会让它在我们手里断掉”。
赛义德满意的笑了。
过了几日，赛义德准备在家中请客，他发了请帖，还是用沉香木制的带着香味的请帖，他很隆重的邀请大都督韦正贯和李敬实到家中做客。
院落里有椰枣树，是他从大食带来的，尽管广州的食物很丰富，从稻米主食到鸡鱼肉菜品种很多，他还是愿意吃他们的传统食品揶枣。所以，从大食国带来了树苗，栽种成功，吃着很方便。院落里有几个大的陶缸，上面种着茉莉和米兰鲜花，院落里还有一颗玉兰树，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有紫色和白色的睡莲。房间里挂满了刺绣和壁画、中国瓷器，唐三彩，有女奴来会走动着。地下铺精美的波斯地毯。作为坊长，他首先得是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赛义德经过多年的打拼，他是藩坊里的人们眼里成功的人。
韦正贯和李敬实带着礼物走进来。
赛义德面露喜色，热情的敞开怀抱：“都督与李都监前来寒舍，欢迎二位！”
李敬实送上茶叶：“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贵教有禁忌，不能带酒。”他从布袋里拿出三十串茶叶。赛义德：“茶叶以稀为贵，多谢！”李敬实：“到了广州，才知道大家都喝茶。”赛义德说：“茶叶自带一种清香，解暑清脑，藩坊里的藩客喝茶的也挺多，晚上夜市，喝茶提神醒脑，防范暑气侵袭。是好东西。”
按照主人的安排，赛义德请二位坐在客厅地毯上的条几上，三人坐定，由女奴端来杯子，一会儿，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金黄的椰枣，每人面前一杯羊奶。
韦正贯：“贵国饮食与我国大相径庭。”赛义德：“今天二位是贵客，特请蕃坊有名厨匠来用本地食材做。”李敬实：“华夷合璧，别有风味。”
赛义德端起一杯羊奶：“这是我自家养的羊，我族人喜欢吃羊奶，羊肉。而广州鱼虾较多”。
女奴端上来一盘肉。
赛义德说：“这是水牛肉，加以香料焖煮。主随客便，我这个筷子用的不好，切勿见笑！”韦正贯：“哪里！”
李敬实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徐徐的放在口里，赞美道：“香气袭人啊!自从胡椒进来后，肉的香气被唤出来。还有其他香料吧？”赛义德：“就是肉桂、丁香、乳香，豆蔻，都放在肉锅里，广州只有水牛肉，火候要到，否则只脆不烂。”
女奴又端上来一盘，冲着三人说：“厨匠说了，这是用一百条鱼的鱼舌头做成的最精致的菜，请慢用。”
韦正贯和李敬实两人对看了一下，啧啧称赞：“味道就是不一样”。
赛义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叫：“厨匠，来赏你。”厨匠回说：“大人，还有烤全羊没上呢？稍等！”
等一会儿功夫，上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只烤全羊。把整个案几都占满了。
赛义德吃的痛快，兴奋地和厨匠说：“来，说说，你的烤全羊怎么做的？”
厨匠说：“大人你看，羊肚里面加上广州的白米饭，加眉豆，香料还是用的葱、胡椒、乳香。羊烤熟了，里面的饭也就熟了。肉香，饭香，诸位大人会吃的更开心呢？”韦正贯：“这倒是没见过的烤羊吃法。”李敬实：“皇宫里也没见过这种吃法呢！”赛义德别提多高兴了，饭菜好吃，夸奖受用：“多谢夸奖！略表我的心意！我的女奴也会跳美妙的舞蹈，来给大人跳一个天竺舞。”
女奴起舞，赛义德敲着菜碟助兴。
李敬实：“坊长官在此间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赛义德：“啊！这几个女奴是我在天竺和拜占庭市场上买来的。随船跟我到广州。大人喜欢可以送给大人”。李敬实赶紧摆手：“这等尤物，消受不得。”
正谈笑间，有一大食人来报：“大人，信鸽飞来了，脚上绑着一封信”。
赛义德拆开信，说：“是大食舶快到了”。李敬实：“谢谢款待！”韦正贯：“谢谢坊长的家宴！”赛义德：“哪里！，比起都府的阅货宴差得多。但是只是表达了我的心意。二位慢走。”
二位走出门外，差役牵马过来，将都督和李敬实扶上马。二人和赛义德告别离去。
李敬实：“都督，你说那个鱼舌头，你吃出什么了？”韦正贯大笑：“哈哈哈!哪里是什么鱼舌头？分明是普通的鱼，切得细一点就是了，不好当面揭穿。”李敬实：“这个厨匠真敢扯谎啊! ”韦正贯：“赛义德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为了显示他们的别具一格不同凡响。”李敬实：“他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韦正贯：“监军使，你来后，都府不参与市舶之事了，也好对下属有个约束。”
李敬实：“也好。各司其职。”
第一章 同态复仇热巴合受罚
晚唐时期的广州藩坊。
怀圣寺，是阿拉伯人先知穆罕默德的母舅宛格斯在唐太宗贞观年间622年建造的伊斯兰教礼拜堂，它坐落在广州西城小海（珠江）岸边。围绕着怀圣寺，来自西亚阿拉伯半岛的大食人、波斯人居多，也有来自南亚的天竺人、狮子国人、及东南亚的昆仑人、林邑人、真腊人、骠国人等。因为都来从南海乘船到广州，第一站是光塔码头，光塔是建在怀圣寺里的导航塔，通体白色，便于乘船在海上航行的人识别。藩坊就坐落码头岸边。
夏日的骄阳似火，中西合璧的广州“藩坊”，高大的门楼下，一个大食商人被绑在木梯上，另一个大食人手持藤条鞭挞，被打的大食商人一声不吭。
人们从竖着玛瑙巷巷子牌的一巷、二巷、三巷、四巷、五巷纷纷走过来，看这一场审判。之所以有这么多玛瑙巷是因为珠宝品种的不同，比如一巷专卖玛瑙玉石；二巷专卖砗磲玳瑁琥珀；三巷专卖珍珠金饰等等。围观的人中，都是穿着不一样的各国珠宝商人，广州人叫他们蕃商。他们要亲眼看看违背他们认可的规则受到的处罚。人群中有一个大食同族人问另外一个大食人：“那是热巴合，不是专兑换钱币的人么？他犯了什么罪？”另一个说：“，他不光兑换钱币，还专靠放高利贷为生，借贷人没还上钱，他以为在阿拉伯，就把把人家的耳朵给割了下来。”“哪个人被割耳朵？”“塞米阿呀！”
提起塞米阿，居住在藩坊的大食人都知道，他的先祖可是有名的玉石哈桑，海上来的藩客没有不知道他的，专门卖玛瑙玉石，这个玛瑙巷，当初还是他命名的呢！怎么后代贫穷到借高利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里画着问号。还是先前的那位大食人说：“听判官怎么说？”只见判官冷峻的眼神朝着人群大喊：“被害人家属!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挤到前面说：“到了，判官大人，我是被害人的弟弟阿里”判官：“放高利贷违背圣训，惩罚鞭挞二十鞭。已刑罚完毕，还要‘以耳抵耳’由被害人家属来执行，以平心中的怒气。古兰经说：‘如果你们要报复，就应当依照你们所受的伤害而报复’，虽然你们让人同情，但不能超过限度，只能是以耳还耳。”阿里坚定的说：“知道了，判官，我们将同样的痛苦返还给他”。
被鞭鞑的高利贷者热巴和看着阿里拿着刀一点一点走近，脸都吓白了，他大叫：“我认罪，我愿加倍赔偿血金。”判官：“停，听见没有？热巴和后悔了，他要赔偿血金抵罪。并加倍赔偿”。判官转向被害人塞米阿：“你是否愿意他加倍赔偿血金来抵偿。”这时，人们看到，被害人塞米阿头缠着白色的绷带，来到现场，情绪激动地大声喊着：“不！因为穷困，我们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了钱，我们忍受着痛苦和侮辱，一定要把同样的痛苦奉还给他。让他带着没有双耳的脑袋走遍四方，饱尝人们的冷嘲热讽”。判官说：“好!血金赔偿十个迪尔汗，割掉热巴和的双耳。热巴合，你犯了法，你对我的判决是否有意见？”热巴和：“判官依据真理行事，依据安拉的经典和伊斯兰教的法度，我没意见。”判官大声说：“执行。”
塞米阿头上包着白布，阿里走向高利贷者，热巴和低垂着头，一会，大叫声伴随着割掉的耳朵合着鲜血掉到一个盘子上。执鞭行刑的人说：“他昏过去了”。急忙倒一盆水泼了过去。热巴合醒了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到：“我的耳朵呢？”判官：“因为你割了别人的耳朵，所以也割了你的耳朵。”判官又说：“不要以为远离我们的国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蕃坊不是法外之地，真主至大，想要犯科，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他的审判。”
判官叫着塞米阿：“来，我们本来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塞米阿，你的耻辱已被洗刷，先人的诗句要记住‘要学椰枣树，高大不记仇。投之以卵石，报之以佳果’。”
藩坊坊长赛义德一直在旁边监督，广州都督府的巡官来到面前，请赛义德到都督府去会见新任职的市舶使。赛义德和判官说：“我们一起去都督府会见新都督和新任市舶使。”判官向着围观的人群说：“”把热巴合扶起来送他回家。”人群中有几个大食人将热巴合扶起来，用乳香灰捂住伤口止血，用葛布缠住他的两个耳朵，包上头。热巴合没有了往日凶神恶煞般逼债的威风，被人架着走开。
在广州都督府，韦正贯都督第一次见到了身穿唐朝官服大食人，赛义德用的都是中国礼节，作揖打拱跪拜很到位，他正要给韦贯义跪拜，韦正贯扶住了他，上前拉着赛义德的手，请他坐在自己对面，对赛义德说：“请坊长官到此，有两件事，首要之事是传皇帝圣旨”
听到这句话，赛义德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其他都督府的官员都跪接圣旨，只见皇宫黄衣使者读到：“皇帝圣旨：南海蕃舶本以慕华而来，固在接以恩仁，使其感悦。……其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常加存问，除舶脚收市进奉外，任其往来流通，自为贸易，不得重加税率。”宣圣旨完毕，韦正贯让众官员都起身，他说：“文学官，给坊长解释。”文学官：“好！我皇帝陛下说，从南海来的船舶藩客本来都是因羡慕中华而来，所以他要求地方官要对待他们要爱护他们，给他们以恩惠，让藩客心情快乐，各地方官要多加问候他们，使他们到了中国，如同到家一样，藩船上岸后，除了交税、宫市收购和进贡朝廷，都可以自行决定将货物卖给谁，广州这里有墟市，乡下有草市，还有，内地县乡都可以去卖。各级长官不许加重税率。”赛义德：“皇帝陛下远在京城，如此关心我藩商，让人感动。”韦正贯：“皇帝委托我等地方官吏关心蕃客，多加问候，本府有做的不周之处，敬请坊长多加包涵，还要把皇帝的关怀传达到来华蕃商。”
赛义德不无感慨的说：“大海不宽，此岸连彼岸，皇帝以仁德之心，关怀蕃商，唯有蕃客海船多来广州，扩大交易，报答皇帝厚恩”。韦正贯：“依照皇帝的旨意，本都府对藩客的人头税重新规定为每年每人一个迪尔汗。”赛义德：“这个没有问题，今年的藩客人头税过一个月收齐，交到府上。”
韦正贯心中高兴，赛义德如此有号召力，执行能力如此之强，感谢上任都督选藩坊长选对了。 “还有，朝廷派李敬实李大人做都监统领市舶使，直接与藩商打交道”。
李敬实从屏帐后面出来和赛义德见面，起身拱手施礼：“幸会坊长官，有关蕃商前来贸易之事还请坊长官多费心思。”赛义德答礼：“幸会,请大人多多指教。”
韦正贯：“从此市舶贸易之事，由李大人直接和坊长官接洽办理。”李敬实却说：本都监兼市舶使，韦大人与我同时监管。”韦正贯：“都监过谦，我配合都监大人就是。”赛义德：“都督对蕃客照顾有加，这个数额比原来的少了许多。”韦正贯关切地问：“一个迪尔汗不会给蕃客造成困难？”赛义德说不会，主要是人口的统计比较难，因为流动量挺大的，又上内地做生意的。韦正贯说只要是居住半年以上的藩客就要收税。收到税后，藩坊长的手下办差人员可留百分之二十作为俸禄。赛义德表示满意。三人一边说话，差役过来给每人倒一杯茶，边喝边聊。
在藩坊长的职责里，有这么一条，除了本坊的一切事务管理外，还有就是联络藩船来华贸易事宜。李敬实问道：“坊长官，最近可有藩商货船到港？”
赛义德回说：“报市舶使，大食舶主和狮子国舶主还有波斯舶主，最近能来三条船。大食的船都是从波斯湾西拉夫港口装好货物发船来的。”李敬实是宫中太监，因醇厚守正，被皇帝派到广州任市舶使，他从未和外国客商直接打交道，没听说过什么西拉夫港口？为了不让赛义德看出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装作很不经意的问道：“所有的大食和波斯商船都从西拉夫港口出发的？”赛义德告诉李敬实，是波斯湾的西拉夫港口，西拉夫是一个中转站，从大食来的船和从大唐去的船都到西拉夫卸货、装货。广州就是西拉夫商人的汇集之地，这是藩坊里的藩客们都知道的。
李敬实这次接上了，他说：“啊！海外船舶来广州多多益善。这也是当朝皇帝的意思。藩坊里各国的客商运来香药、珠宝和火油都大受欢迎，至于回去的货物，根据以往的经验，主要是瓷器、丝绸和铁器、纸张，本使已责成专人各地联络，为大商提供交易方便。”赛义德说：“我已在五个月前投书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来广州。有的直接到泉州去了，那也有礼拜寺，不过比我们的怀圣寺建的要晚”。
韦正贯插话到：“舶船到后，由监军主管海舶进奉，监军李敬实，公正不阿，清廉无私。”赛义德：“我请二位到舍下赏光做客”。韦正贯：“多谢美意，我和监军一准去。”赛义德：“按照我国的规矩，我发请帖。诚请二位。”韦正贯赞到：“藩坊长快成中国通了。”
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贫穷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主要是贫穷的原因不同，有出身贫寒，未能翻身；有因未成年时双亲不在；有因意外事故；有因做生意亏本而贫穷。塞米阿简陋的家，没有了父母，只有兄弟二人，他们是住唐四代土生藩客，在广州长大，他的原乡只是在长辈们的叙述中，留下的产业中，能寻找到曾经的不简单。他们住的房子是砖瓦的，进到房子里，家具简陋。屋子里很显眼门厅墙上，挂着一副高鼻深目的藩客骑着马在沙漠行走的画。画的年代久远，质地有些发黄，他们是按照当地人的传统，敬拜先人，才没有收起来的。哥俩在家琢磨着生计。
哥哥塞米阿被高利贷者热巴合割掉的双耳伤口还没好，他和弟弟阿里说：“弟弟，现在我俩仅有的财产就是这十个银币”。这十个银币是热巴合赔偿的血金钱。
阿里倔强的说：“不，哥哥，我们还有这幅画。”阿里手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塞米阿：“画里有我们的先祖，有这幅画，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阿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紧缠绷带的头：“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到街市上去看看。”
从都督府出来，赛义德藩坊长来到塞米阿的家，他走进来和兄弟俩说：“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的济世税还有钱。”塞米阿起身和坊长说：“坊长能明断，让我兄弟惩治恶人。”阿里接过赛义德的话头说：“谢谢坊长官，我们不需要麻烦您，我们还年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真主会护佑我们。把钱给最需要帮助的人吧！”赛义德听了阿里的话，直夸阿里：“好样的年轻人，阿里，真有志气，对所有的人都讲善良和仁慈，时常感恩真主，真主会启迪你智慧的头脑，财富会跟着你来。因为你是玉石哈桑的后代。”
塞米阿：“我们曾祖父的故事，坊长也许知道的比我们多。”赛义德：“你们父母还在的时候，我就常来你家看这幅画，想到大食人到东方经历的所有艰辛，但是直到广州，才知道这个生命选择值得。”
阿里：“坊长官您先坐着，我要到街市上去看看货”。赛义德：“以你不寻常的眼光，会拿到让你腰缠万贯的货物的。你祖上的荣耀定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我们等着玛瑙巷的命名者的后代在广府创造荣光”。塞米阿：“真主保佑，借坊长官吉言，我兄弟二人时刻记着祖上的这份荣光，不会让它在我们手里断掉”。
赛义德满意的笑了。
过了几日，赛义德准备在家中请客，他发了请帖，还是用沉香木制的带着香味的请帖，他很隆重的邀请大都督韦正贯和李敬实到家中做客。
院落里有椰枣树，是他从大食带来的，尽管广州的食物很丰富，从稻米主食到鸡鱼肉菜品种很多，他还是愿意吃他们的传统食品揶枣。所以，从大食国带来了树苗，栽种成功，吃着很方便。院落里有几个大的陶缸，上面种着茉莉和米兰鲜花，院落里还有一颗玉兰树，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有紫色和白色的睡莲。房间里挂满了刺绣和壁画、中国瓷器，唐三彩，有女奴来会走动着。地下铺精美的波斯地毯。作为坊长，他首先得是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赛义德经过多年的打拼，他是藩坊里的人们眼里成功的人。
韦正贯和李敬实带着礼物走进来。
赛义德面露喜色，热情的敞开怀抱：“都督与李都监前来寒舍，欢迎二位！”
李敬实送上茶叶：“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贵教有禁忌，不能带酒。”他从布袋里拿出三十串茶叶。赛义德：“茶叶以稀为贵，多谢！”李敬实：“到了广州，才知道大家都喝茶。”赛义德说：“茶叶自带一种清香，解暑清脑，藩坊里的藩客喝茶的也挺多，晚上夜市，喝茶提神醒脑，防范暑气侵袭。是好东西。”
按照主人的安排，赛义德请二位坐在客厅地毯上的条几上，三人坐定，由女奴端来杯子，一会儿，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金黄的椰枣，每人面前一杯羊奶。
韦正贯：“贵国饮食与我国大相径庭。”赛义德：“今天二位是贵客，特请蕃坊有名厨匠来用本地食材做。”李敬实：“华夷合璧，别有风味。”
赛义德端起一杯羊奶：“这是我自家养的羊，我族人喜欢吃羊奶，羊肉。而广州鱼虾较多”。
女奴端上来一盘肉。
赛义德说：“这是水牛肉，加以香料焖煮。主随客便，我这个筷子用的不好，切勿见笑！”韦正贯：“哪里！”
李敬实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徐徐的放在口里，赞美道：“香气袭人啊!自从胡椒进来后，肉的香气被唤出来。还有其他香料吧？”赛义德：“就是肉桂、丁香、乳香，豆蔻，都放在肉锅里，广州只有水牛肉，火候要到，否则只脆不烂。”
女奴又端上来一盘，冲着三人说：“厨匠说了，这是用一百条鱼的鱼舌头做成的最精致的菜，请慢用。”
韦正贯和李敬实两人对看了一下，啧啧称赞：“味道就是不一样”。
赛义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叫：“厨匠，来赏你。”厨匠回说：“大人，还有烤全羊没上呢？稍等！”
等一会儿功夫，上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只烤全羊。把整个案几都占满了。
赛义德吃的痛快，兴奋地和厨匠说：“来，说说，你的烤全羊怎么做的？”
厨匠说：“大人你看，羊肚里面加上广州的白米饭，加眉豆，香料还是用的葱、胡椒、乳香。羊烤熟了，里面的饭也就熟了。肉香，饭香，诸位大人会吃的更开心呢？”韦正贯：“这倒是没见过的烤羊吃法。”李敬实：“皇宫里也没见过这种吃法呢！”赛义德别提多高兴了，饭菜好吃，夸奖受用：“多谢夸奖！略表我的心意！我的女奴也会跳美妙的舞蹈，来给大人跳一个天竺舞。”
女奴起舞，赛义德敲着菜碟助兴。
李敬实：“坊长官在此间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赛义德：“啊！这几个女奴是我在天竺和拜占庭市场上买来的。随船跟我到广州。大人喜欢可以送给大人”。李敬实赶紧摆手：“这等尤物，消受不得。”
正谈笑间，有一大食人来报：“大人，信鸽飞来了，脚上绑着一封信”。
赛义德拆开信，说：“是大食舶快到了”。李敬实：“谢谢款待！”韦正贯：“谢谢坊长的家宴！”赛义德：“哪里！，比起都府的阅货宴差得多。但是只是表达了我的心意。二位慢走。”
二位走出门外，差役牵马过来，将都督和李敬实扶上马。二人和赛义德告别离去。
李敬实：“都督，你说那个鱼舌头，你吃出什么了？”韦正贯大笑：“哈哈哈!哪里是什么鱼舌头？分明是普通的鱼，切得细一点就是了，不好当面揭穿。”李敬实：“这个厨匠真敢扯谎啊! ”韦正贯：“赛义德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为了显示他们的别具一格不同凡响。”李敬实：“他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韦正贯：“监军使，你来后，都府不参与市舶之事了，也好对下属有个约束。”
李敬实：“也好。各司其职。”
第一章 同态复仇热巴合受罚
晚唐时期的广州藩坊。
怀圣寺，是阿拉伯人先知穆罕默德的母舅宛格斯在唐太宗贞观年间622年建造的伊斯兰教礼拜堂，它坐落在广州西城小海（珠江）岸边。围绕着怀圣寺，来自西亚阿拉伯半岛的大食人、波斯人居多，也有来自南亚的天竺人、狮子国人、及东南亚的昆仑人、林邑人、真腊人、骠国人等。因为都来从南海乘船到广州，第一站是光塔码头，光塔是建在怀圣寺里的导航塔，通体白色，便于乘船在海上航行的人识别。藩坊就坐落码头岸边。
夏日的骄阳似火，中西合璧的广州“藩坊”，高大的门楼下，一个大食商人被绑在木梯上，另一个大食人手持藤条鞭挞，被打的大食商人一声不吭。
人们从竖着玛瑙巷巷子牌的一巷、二巷、三巷、四巷、五巷纷纷走过来，看这一场审判。之所以有这么多玛瑙巷是因为珠宝品种的不同，比如一巷专卖玛瑙玉石；二巷专卖砗磲玳瑁琥珀；三巷专卖珍珠金饰等等。围观的人中，都是穿着不一样的各国珠宝商人，广州人叫他们蕃商。他们要亲眼看看违背他们认可的规则受到的处罚。人群中有一个大食同族人问另外一个大食人：“那是热巴合，不是专兑换钱币的人么？他犯了什么罪？”另一个说：“，他不光兑换钱币，还专靠放高利贷为生，借贷人没还上钱，他以为在阿拉伯，就把把人家的耳朵给割了下来。”“哪个人被割耳朵？”“塞米阿呀！”
提起塞米阿，居住在藩坊的大食人都知道，他的先祖可是有名的玉石哈桑，海上来的藩客没有不知道他的，专门卖玛瑙玉石，这个玛瑙巷，当初还是他命名的呢！怎么后代贫穷到借高利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里画着问号。还是先前的那位大食人说：“听判官怎么说？”只见判官冷峻的眼神朝着人群大喊：“被害人家属!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挤到前面说：“到了，判官大人，我是被害人的弟弟阿里”判官：“放高利贷违背圣训，惩罚鞭挞二十鞭。已刑罚完毕，还要‘以耳抵耳’由被害人家属来执行，以平心中的怒气。古兰经说：‘如果你们要报复，就应当依照你们所受的伤害而报复’，虽然你们让人同情，但不能超过限度，只能是以耳还耳。”阿里坚定的说：“知道了，判官，我们将同样的痛苦返还给他”。
被鞭鞑的高利贷者热巴和看着阿里拿着刀一点一点走近，脸都吓白了，他大叫：“我认罪，我愿加倍赔偿血金。”判官：“停，听见没有？热巴和后悔了，他要赔偿血金抵罪。并加倍赔偿”。判官转向被害人塞米阿：“你是否愿意他加倍赔偿血金来抵偿。”这时，人们看到，被害人塞米阿头缠着白色的绷带，来到现场，情绪激动地大声喊着：“不！因为穷困，我们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了钱，我们忍受着痛苦和侮辱，一定要把同样的痛苦奉还给他。让他带着没有双耳的脑袋走遍四方，饱尝人们的冷嘲热讽”。判官说：“好!血金赔偿十个迪尔汗，割掉热巴和的双耳。热巴合，你犯了法，你对我的判决是否有意见？”热巴和：“判官依据真理行事，依据安拉的经典和伊斯兰教的法度，我没意见。”判官大声说：“执行。”
塞米阿头上包着白布，阿里走向高利贷者，热巴和低垂着头，一会，大叫声伴随着割掉的耳朵合着鲜血掉到一个盘子上。执鞭行刑的人说：“他昏过去了”。急忙倒一盆水泼了过去。热巴合醒了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到：“我的耳朵呢？”判官：“因为你割了别人的耳朵，所以也割了你的耳朵。”判官又说：“不要以为远离我们的国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蕃坊不是法外之地，真主至大，想要犯科，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他的审判。”
判官叫着塞米阿：“来，我们本来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塞米阿，你的耻辱已被洗刷，先人的诗句要记住‘要学椰枣树，高大不记仇。投之以卵石，报之以佳果’。”
藩坊坊长赛义德一直在旁边监督，广州都督府的巡官来到面前，请赛义德到都督府去会见新任职的市舶使。赛义德和判官说：“我们一起去都督府会见新都督和新任市舶使。”判官向着围观的人群说：“”把热巴合扶起来送他回家。”人群中有几个大食人将热巴合扶起来，用乳香灰捂住伤口止血，用葛布缠住他的两个耳朵，包上头。热巴合没有了往日凶神恶煞般逼债的威风，被人架着走开。
在广州都督府，韦正贯都督第一次见到了身穿唐朝官服大食人，赛义德用的都是中国礼节，作揖打拱跪拜很到位，他正要给韦贯义跪拜，韦正贯扶住了他，上前拉着赛义德的手，请他坐在自己对面，对赛义德说：“请坊长官到此，有两件事，首要之事是传皇帝圣旨”
听到这句话，赛义德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其他都督府的官员都跪接圣旨，只见皇宫黄衣使者读到：“皇帝圣旨：南海蕃舶本以慕华而来，固在接以恩仁，使其感悦。……其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常加存问，除舶脚收市进奉外，任其往来流通，自为贸易，不得重加税率。”宣圣旨完毕，韦正贯让众官员都起身，他说：“文学官，给坊长解释。”文学官：“好！我皇帝陛下说，从南海来的船舶藩客本来都是因羡慕中华而来，所以他要求地方官要对待他们要爱护他们，给他们以恩惠，让藩客心情快乐，各地方官要多加问候他们，使他们到了中国，如同到家一样，藩船上岸后，除了交税、宫市收购和进贡朝廷，都可以自行决定将货物卖给谁，广州这里有墟市，乡下有草市，还有，内地县乡都可以去卖。各级长官不许加重税率。”赛义德：“皇帝陛下远在京城，如此关心我藩商，让人感动。”韦正贯：“皇帝委托我等地方官吏关心蕃客，多加问候，本府有做的不周之处，敬请坊长多加包涵，还要把皇帝的关怀传达到来华蕃商。”
赛义德不无感慨的说：“大海不宽，此岸连彼岸，皇帝以仁德之心，关怀蕃商，唯有蕃客海船多来广州，扩大交易，报答皇帝厚恩”。韦正贯：“依照皇帝的旨意，本都府对藩客的人头税重新规定为每年每人一个迪尔汗。”赛义德：“这个没有问题，今年的藩客人头税过一个月收齐，交到府上。”
韦正贯心中高兴，赛义德如此有号召力，执行能力如此之强，感谢上任都督选藩坊长选对了。 “还有，朝廷派李敬实李大人做都监统领市舶使，直接与藩商打交道”。
李敬实从屏帐后面出来和赛义德见面，起身拱手施礼：“幸会坊长官，有关蕃商前来贸易之事还请坊长官多费心思。”赛义德答礼：“幸会,请大人多多指教。”
韦正贯：“从此市舶贸易之事，由李大人直接和坊长官接洽办理。”李敬实却说：本都监兼市舶使，韦大人与我同时监管。”韦正贯：“都监过谦，我配合都监大人就是。”赛义德：“都督对蕃客照顾有加，这个数额比原来的少了许多。”韦正贯关切地问：“一个迪尔汗不会给蕃客造成困难？”赛义德说不会，主要是人口的统计比较难，因为流动量挺大的，又上内地做生意的。韦正贯说只要是居住半年以上的藩客就要收税。收到税后，藩坊长的手下办差人员可留百分之二十作为俸禄。赛义德表示满意。三人一边说话，差役过来给每人倒一杯茶，边喝边聊。
在藩坊长的职责里，有这么一条，除了本坊的一切事务管理外，还有就是联络藩船来华贸易事宜。李敬实问道：“坊长官，最近可有藩商货船到港？”
赛义德回说：“报市舶使，大食舶主和狮子国舶主还有波斯舶主，最近能来三条船。大食的船都是从波斯湾西拉夫港口装好货物发船来的。”李敬实是宫中太监，因醇厚守正，被皇帝派到广州任市舶使，他从未和外国客商直接打交道，没听说过什么西拉夫港口？为了不让赛义德看出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装作很不经意的问道：“所有的大食和波斯商船都从西拉夫港口出发的？”赛义德告诉李敬实，是波斯湾的西拉夫港口，西拉夫是一个中转站，从大食来的船和从大唐去的船都到西拉夫卸货、装货。广州就是西拉夫商人的汇集之地，这是藩坊里的藩客们都知道的。
李敬实这次接上了，他说：“啊！海外船舶来广州多多益善。这也是当朝皇帝的意思。藩坊里各国的客商运来香药、珠宝和火油都大受欢迎，至于回去的货物，根据以往的经验，主要是瓷器、丝绸和铁器、纸张，本使已责成专人各地联络，为大商提供交易方便。”赛义德说：“我已在五个月前投书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来广州。有的直接到泉州去了，那也有礼拜寺，不过比我们的怀圣寺建的要晚”。
韦正贯插话到：“舶船到后，由监军主管海舶进奉，监军李敬实，公正不阿，清廉无私。”赛义德：“我请二位到舍下赏光做客”。韦正贯：“多谢美意，我和监军一准去。”赛义德：“按照我国的规矩，我发请帖。诚请二位。”韦正贯赞到：“藩坊长快成中国通了。”
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贫穷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主要是贫穷的原因不同，有出身贫寒，未能翻身；有因未成年时双亲不在；有因意外事故；有因做生意亏本而贫穷。塞米阿简陋的家，没有了父母，只有兄弟二人，他们是住唐四代土生藩客，在广州长大，他的原乡只是在长辈们的叙述中，留下的产业中，能寻找到曾经的不简单。他们住的房子是砖瓦的，进到房子里，家具简陋。屋子里很显眼门厅墙上，挂着一副高鼻深目的藩客骑着马在沙漠行走的画。画的年代久远，质地有些发黄，他们是按照当地人的传统，敬拜先人，才没有收起来的。哥俩在家琢磨着生计。
哥哥塞米阿被高利贷者热巴合割掉的双耳伤口还没好，他和弟弟阿里说：“弟弟，现在我俩仅有的财产就是这十个银币”。这十个银币是热巴合赔偿的血金钱。
阿里倔强的说：“不，哥哥，我们还有这幅画。”阿里手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塞米阿：“画里有我们的先祖，有这幅画，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阿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紧缠绷带的头：“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到街市上去看看。”
从都督府出来，赛义德藩坊长来到塞米阿的家，他走进来和兄弟俩说：“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的济世税还有钱。”塞米阿起身和坊长说：“坊长能明断，让我兄弟惩治恶人。”阿里接过赛义德的话头说：“谢谢坊长官，我们不需要麻烦您，我们还年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真主会护佑我们。把钱给最需要帮助的人吧！”赛义德听了阿里的话，直夸阿里：“好样的年轻人，阿里，真有志气，对所有的人都讲善良和仁慈，时常感恩真主，真主会启迪你智慧的头脑，财富会跟着你来。因为你是玉石哈桑的后代。”
塞米阿：“我们曾祖父的故事，坊长也许知道的比我们多。”赛义德：“你们父母还在的时候，我就常来你家看这幅画，想到大食人到东方经历的所有艰辛，但是直到广州，才知道这个生命选择值得。”
阿里：“坊长官您先坐着，我要到街市上去看看货”。赛义德：“以你不寻常的眼光，会拿到让你腰缠万贯的货物的。你祖上的荣耀定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我们等着玛瑙巷的命名者的后代在广府创造荣光”。塞米阿：“真主保佑，借坊长官吉言，我兄弟二人时刻记着祖上的这份荣光，不会让它在我们手里断掉”。
赛义德满意的笑了。
过了几日，赛义德准备在家中请客，他发了请帖，还是用沉香木制的带着香味的请帖，他很隆重的邀请大都督韦正贯和李敬实到家中做客。
院落里有椰枣树，是他从大食带来的，尽管广州的食物很丰富，从稻米主食到鸡鱼肉菜品种很多，他还是愿意吃他们的传统食品揶枣。所以，从大食国带来了树苗，栽种成功，吃着很方便。院落里有几个大的陶缸，上面种着茉莉和米兰鲜花，院落里还有一颗玉兰树，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有紫色和白色的睡莲。房间里挂满了刺绣和壁画、中国瓷器，唐三彩，有女奴来会走动着。地下铺精美的波斯地毯。作为坊长，他首先得是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赛义德经过多年的打拼，他是藩坊里的人们眼里成功的人。
韦正贯和李敬实带着礼物走进来。
赛义德面露喜色，热情的敞开怀抱：“都督与李都监前来寒舍，欢迎二位！”
李敬实送上茶叶：“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贵教有禁忌，不能带酒。”他从布袋里拿出三十串茶叶。赛义德：“茶叶以稀为贵，多谢！”李敬实：“到了广州，才知道大家都喝茶。”赛义德说：“茶叶自带一种清香，解暑清脑，藩坊里的藩客喝茶的也挺多，晚上夜市，喝茶提神醒脑，防范暑气侵袭。是好东西。”
按照主人的安排，赛义德请二位坐在客厅地毯上的条几上，三人坐定，由女奴端来杯子，一会儿，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金黄的椰枣，每人面前一杯羊奶。
韦正贯：“贵国饮食与我国大相径庭。”赛义德：“今天二位是贵客，特请蕃坊有名厨匠来用本地食材做。”李敬实：“华夷合璧，别有风味。”
赛义德端起一杯羊奶：“这是我自家养的羊，我族人喜欢吃羊奶，羊肉。而广州鱼虾较多”。
女奴端上来一盘肉。
赛义德说：“这是水牛肉，加以香料焖煮。主随客便，我这个筷子用的不好，切勿见笑！”韦正贯：“哪里！”
李敬实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徐徐的放在口里，赞美道：“香气袭人啊!自从胡椒进来后，肉的香气被唤出来。还有其他香料吧？”赛义德：“就是肉桂、丁香、乳香，豆蔻，都放在肉锅里，广州只有水牛肉，火候要到，否则只脆不烂。”
女奴又端上来一盘，冲着三人说：“厨匠说了，这是用一百条鱼的鱼舌头做成的最精致的菜，请慢用。”
韦正贯和李敬实两人对看了一下，啧啧称赞：“味道就是不一样”。
赛义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叫：“厨匠，来赏你。”厨匠回说：“大人，还有烤全羊没上呢？稍等！”
等一会儿功夫，上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只烤全羊。把整个案几都占满了。
赛义德吃的痛快，兴奋地和厨匠说：“来，说说，你的烤全羊怎么做的？”
厨匠说：“大人你看，羊肚里面加上广州的白米饭，加眉豆，香料还是用的葱、胡椒、乳香。羊烤熟了，里面的饭也就熟了。肉香，饭香，诸位大人会吃的更开心呢？”韦正贯：“这倒是没见过的烤羊吃法。”李敬实：“皇宫里也没见过这种吃法呢！”赛义德别提多高兴了，饭菜好吃，夸奖受用：“多谢夸奖！略表我的心意！我的女奴也会跳美妙的舞蹈，来给大人跳一个天竺舞。”
女奴起舞，赛义德敲着菜碟助兴。
李敬实：“坊长官在此间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赛义德：“啊！这几个女奴是我在天竺和拜占庭市场上买来的。随船跟我到广州。大人喜欢可以送给大人”。李敬实赶紧摆手：“这等尤物，消受不得。”
正谈笑间，有一大食人来报：“大人，信鸽飞来了，脚上绑着一封信”。
赛义德拆开信，说：“是大食舶快到了”。李敬实：“谢谢款待！”韦正贯：“谢谢坊长的家宴！”赛义德：“哪里！，比起都府的阅货宴差得多。但是只是表达了我的心意。二位慢走。”
二位走出门外，差役牵马过来，将都督和李敬实扶上马。二人和赛义德告别离去。
李敬实：“都督，你说那个鱼舌头，你吃出什么了？”韦正贯大笑：“哈哈哈!哪里是什么鱼舌头？分明是普通的鱼，切得细一点就是了，不好当面揭穿。”李敬实：“这个厨匠真敢扯谎啊! ”韦正贯：“赛义德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为了显示他们的别具一格不同凡响。”李敬实：“他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韦正贯：“监军使，你来后，都府不参与市舶之事了，也好对下属有个约束。”
李敬实：“也好。各司其职。”
第一章 同态复仇热巴合受罚
晚唐时期的广州藩坊。
怀圣寺，是阿拉伯人先知穆罕默德的母舅宛格斯在唐太宗贞观年间622年建造的伊斯兰教礼拜堂，它坐落在广州西城小海（珠江）岸边。围绕着怀圣寺，来自西亚阿拉伯半岛的大食人、波斯人居多，也有来自南亚的天竺人、狮子国人、及东南亚的昆仑人、林邑人、真腊人、骠国人等。因为都来从南海乘船到广州，第一站是光塔码头，光塔是建在怀圣寺里的导航塔，通体白色，便于乘船在海上航行的人识别。藩坊就坐落码头岸边。
夏日的骄阳似火，中西合璧的广州“藩坊”，高大的门楼下，一个大食商人被绑在木梯上，另一个大食人手持藤条鞭挞，被打的大食商人一声不吭。
人们从竖着玛瑙巷巷子牌的一巷、二巷、三巷、四巷、五巷纷纷走过来，看这一场审判。之所以有这么多玛瑙巷是因为珠宝品种的不同，比如一巷专卖玛瑙玉石；二巷专卖砗磲玳瑁琥珀；三巷专卖珍珠金饰等等。围观的人中，都是穿着不一样的各国珠宝商人，广州人叫他们蕃商。他们要亲眼看看违背他们认可的规则受到的处罚。人群中有一个大食同族人问另外一个大食人：“那是热巴合，不是专兑换钱币的人么？他犯了什么罪？”另一个说：“，他不光兑换钱币，还专靠放高利贷为生，借贷人没还上钱，他以为在阿拉伯，就把把人家的耳朵给割了下来。”“哪个人被割耳朵？”“塞米阿呀！”
提起塞米阿，居住在藩坊的大食人都知道，他的先祖可是有名的玉石哈桑，海上来的藩客没有不知道他的，专门卖玛瑙玉石，这个玛瑙巷，当初还是他命名的呢！怎么后代贫穷到借高利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里画着问号。还是先前的那位大食人说：“听判官怎么说？”只见判官冷峻的眼神朝着人群大喊：“被害人家属!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挤到前面说：“到了，判官大人，我是被害人的弟弟阿里”判官：“放高利贷违背圣训，惩罚鞭挞二十鞭。已刑罚完毕，还要‘以耳抵耳’由被害人家属来执行，以平心中的怒气。古兰经说：‘如果你们要报复，就应当依照你们所受的伤害而报复’，虽然你们让人同情，但不能超过限度，只能是以耳还耳。”阿里坚定的说：“知道了，判官，我们将同样的痛苦返还给他”。
被鞭鞑的高利贷者热巴和看着阿里拿着刀一点一点走近，脸都吓白了，他大叫：“我认罪，我愿加倍赔偿血金。”判官：“停，听见没有？热巴和后悔了，他要赔偿血金抵罪。并加倍赔偿”。判官转向被害人塞米阿：“你是否愿意他加倍赔偿血金来抵偿。”这时，人们看到，被害人塞米阿头缠着白色的绷带，来到现场，情绪激动地大声喊着：“不！因为穷困，我们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了钱，我们忍受着痛苦和侮辱，一定要把同样的痛苦奉还给他。让他带着没有双耳的脑袋走遍四方，饱尝人们的冷嘲热讽”。判官说：“好!血金赔偿十个迪尔汗，割掉热巴和的双耳。热巴合，你犯了法，你对我的判决是否有意见？”热巴和：“判官依据真理行事，依据安拉的经典和伊斯兰教的法度，我没意见。”判官大声说：“执行。”
塞米阿头上包着白布，阿里走向高利贷者，热巴和低垂着头，一会，大叫声伴随着割掉的耳朵合着鲜血掉到一个盘子上。执鞭行刑的人说：“他昏过去了”。急忙倒一盆水泼了过去。热巴合醒了过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歇斯底里的叫到：“我的耳朵呢？”判官：“因为你割了别人的耳朵，所以也割了你的耳朵。”判官又说：“不要以为远离我们的国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蕃坊不是法外之地，真主至大，想要犯科，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他的审判。”
判官叫着塞米阿：“来，我们本来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塞米阿，你的耻辱已被洗刷，先人的诗句要记住‘要学椰枣树，高大不记仇。投之以卵石，报之以佳果’。”
藩坊坊长赛义德一直在旁边监督，广州都督府的巡官来到面前，请赛义德到都督府去会见新任职的市舶使。赛义德和判官说：“我们一起去都督府会见新都督和新任市舶使。”判官向着围观的人群说：“”把热巴合扶起来送他回家。”人群中有几个大食人将热巴合扶起来，用乳香灰捂住伤口止血，用葛布缠住他的两个耳朵，包上头。热巴合没有了往日凶神恶煞般逼债的威风，被人架着走开。
在广州都督府，韦正贯都督第一次见到了身穿唐朝官服大食人，赛义德用的都是中国礼节，作揖打拱跪拜很到位，他正要给韦贯义跪拜，韦正贯扶住了他，上前拉着赛义德的手，请他坐在自己对面，对赛义德说：“请坊长官到此，有两件事，首要之事是传皇帝圣旨”
听到这句话，赛义德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其他都督府的官员都跪接圣旨，只见皇宫黄衣使者读到：“皇帝圣旨：南海蕃舶本以慕华而来，固在接以恩仁，使其感悦。……其岭南、福建及扬州蕃客，宜委节度观察使常加存问，除舶脚收市进奉外，任其往来流通，自为贸易，不得重加税率。”宣圣旨完毕，韦正贯让众官员都起身，他说：“文学官，给坊长解释。”文学官：“好！我皇帝陛下说，从南海来的船舶藩客本来都是因羡慕中华而来，所以他要求地方官要对待他们要爱护他们，给他们以恩惠，让藩客心情快乐，各地方官要多加问候他们，使他们到了中国，如同到家一样，藩船上岸后，除了交税、宫市收购和进贡朝廷，都可以自行决定将货物卖给谁，广州这里有墟市，乡下有草市，还有，内地县乡都可以去卖。各级长官不许加重税率。”赛义德：“皇帝陛下远在京城，如此关心我藩商，让人感动。”韦正贯：“皇帝委托我等地方官吏关心蕃客，多加问候，本府有做的不周之处，敬请坊长多加包涵，还要把皇帝的关怀传达到来华蕃商。”
赛义德不无感慨的说：“大海不宽，此岸连彼岸，皇帝以仁德之心，关怀蕃商，唯有蕃客海船多来广州，扩大交易，报答皇帝厚恩”。韦正贯：“依照皇帝的旨意，本都府对藩客的人头税重新规定为每年每人一个迪尔汗。”赛义德：“这个没有问题，今年的藩客人头税过一个月收齐，交到府上。”
韦正贯心中高兴，赛义德如此有号召力，执行能力如此之强，感谢上任都督选藩坊长选对了。 “还有，朝廷派李敬实李大人做都监统领市舶使，直接与藩商打交道”。
李敬实从屏帐后面出来和赛义德见面，起身拱手施礼：“幸会坊长官，有关蕃商前来贸易之事还请坊长官多费心思。”赛义德答礼：“幸会,请大人多多指教。”
韦正贯：“从此市舶贸易之事，由李大人直接和坊长官接洽办理。”李敬实却说：本都监兼市舶使，韦大人与我同时监管。”韦正贯：“都监过谦，我配合都监大人就是。”赛义德：“都督对蕃客照顾有加，这个数额比原来的少了许多。”韦正贯关切地问：“一个迪尔汗不会给蕃客造成困难？”赛义德说不会，主要是人口的统计比较难，因为流动量挺大的，又上内地做生意的。韦正贯说只要是居住半年以上的藩客就要收税。收到税后，藩坊长的手下办差人员可留百分之二十作为俸禄。赛义德表示满意。三人一边说话，差役过来给每人倒一杯茶，边喝边聊。
在藩坊长的职责里，有这么一条，除了本坊的一切事务管理外，还有就是联络藩船来华贸易事宜。李敬实问道：“坊长官，最近可有藩商货船到港？”
赛义德回说：“报市舶使，大食舶主和狮子国舶主还有波斯舶主，最近能来三条船。大食的船都是从波斯湾西拉夫港口装好货物发船来的。”李敬实是宫中太监，因醇厚守正，被皇帝派到广州任市舶使，他从未和外国客商直接打交道，没听说过什么西拉夫港口？为了不让赛义德看出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装作很不经意的问道：“所有的大食和波斯商船都从西拉夫港口出发的？”赛义德告诉李敬实，是波斯湾的西拉夫港口，西拉夫是一个中转站，从大食来的船和从大唐去的船都到西拉夫卸货、装货。广州就是西拉夫商人的汇集之地，这是藩坊里的藩客们都知道的。
李敬实这次接上了，他说：“啊！海外船舶来广州多多益善。这也是当朝皇帝的意思。藩坊里各国的客商运来香药、珠宝和火油都大受欢迎，至于回去的货物，根据以往的经验，主要是瓷器、丝绸和铁器、纸张，本使已责成专人各地联络，为大商提供交易方便。”赛义德说：“我已在五个月前投书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来广州。有的直接到泉州去了，那也有礼拜寺，不过比我们的怀圣寺建的要晚”。
韦正贯插话到：“舶船到后，由监军主管海舶进奉，监军李敬实，公正不阿，清廉无私。”赛义德：“我请二位到舍下赏光做客”。韦正贯：“多谢美意，我和监军一准去。”赛义德：“按照我国的规矩，我发请帖。诚请二位。”韦正贯赞到：“藩坊长快成中国通了。”
幸福的生活都是相似的，贫穷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主要是贫穷的原因不同，有出身贫寒，未能翻身；有因未成年时双亲不在；有因意外事故；有因做生意亏本而贫穷。塞米阿简陋的家，没有了父母，只有兄弟二人，他们是住唐四代土生藩客，在广州长大，他的原乡只是在长辈们的叙述中，留下的产业中，能寻找到曾经的不简单。他们住的房子是砖瓦的，进到房子里，家具简陋。屋子里很显眼门厅墙上，挂着一副高鼻深目的藩客骑着马在沙漠行走的画。画的年代久远，质地有些发黄，他们是按照当地人的传统，敬拜先人，才没有收起来的。哥俩在家琢磨着生计。
哥哥塞米阿被高利贷者热巴合割掉的双耳伤口还没好，他和弟弟阿里说：“弟弟，现在我俩仅有的财产就是这十个银币”。这十个银币是热巴合赔偿的血金钱。
阿里倔强的说：“不，哥哥，我们还有这幅画。”阿里手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塞米阿：“画里有我们的先祖，有这幅画，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阿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紧缠绷带的头：“哥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到街市上去看看。”
从都督府出来，赛义德藩坊长来到塞米阿的家，他走进来和兄弟俩说：“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的济世税还有钱。”塞米阿起身和坊长说：“坊长能明断，让我兄弟惩治恶人。”阿里接过赛义德的话头说：“谢谢坊长官，我们不需要麻烦您，我们还年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真主会护佑我们。把钱给最需要帮助的人吧！”赛义德听了阿里的话，直夸阿里：“好样的年轻人，阿里，真有志气，对所有的人都讲善良和仁慈，时常感恩真主，真主会启迪你智慧的头脑，财富会跟着你来。因为你是玉石哈桑的后代。”
塞米阿：“我们曾祖父的故事，坊长也许知道的比我们多。”赛义德：“你们父母还在的时候，我就常来你家看这幅画，想到大食人到东方经历的所有艰辛，但是直到广州，才知道这个生命选择值得。”
阿里：“坊长官您先坐着，我要到街市上去看看货”。赛义德：“以你不寻常的眼光，会拿到让你腰缠万贯的货物的。你祖上的荣耀定能在你身上发扬光大。我们等着玛瑙巷的命名者的后代在广府创造荣光”。塞米阿：“真主保佑，借坊长官吉言，我兄弟二人时刻记着祖上的这份荣光，不会让它在我们手里断掉”。
赛义德满意的笑了。
过了几日，赛义德准备在家中请客，他发了请帖，还是用沉香木制的带着香味的请帖，他很隆重的邀请大都督韦正贯和李敬实到家中做客。
院落里有椰枣树，是他从大食带来的，尽管广州的食物很丰富，从稻米主食到鸡鱼肉菜品种很多，他还是愿意吃他们的传统食品揶枣。所以，从大食国带来了树苗，栽种成功，吃着很方便。院落里有几个大的陶缸，上面种着茉莉和米兰鲜花，院落里还有一颗玉兰树，花香弥漫了整个院落，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有紫色和白色的睡莲。房间里挂满了刺绣和壁画、中国瓷器，唐三彩，有女奴来会走动着。地下铺精美的波斯地毯。作为坊长，他首先得是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赛义德经过多年的打拼，他是藩坊里的人们眼里成功的人。
韦正贯和李敬实带着礼物走进来。
赛义德面露喜色，热情的敞开怀抱：“都督与李都监前来寒舍，欢迎二位！”
李敬实送上茶叶：“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贵教有禁忌，不能带酒。”他从布袋里拿出三十串茶叶。赛义德：“茶叶以稀为贵，多谢！”李敬实：“到了广州，才知道大家都喝茶。”赛义德说：“茶叶自带一种清香，解暑清脑，藩坊里的藩客喝茶的也挺多，晚上夜市，喝茶提神醒脑，防范暑气侵袭。是好东西。”
按照主人的安排，赛义德请二位坐在客厅地毯上的条几上，三人坐定，由女奴端来杯子，一会儿，上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金黄的椰枣，每人面前一杯羊奶。
韦正贯：“贵国饮食与我国大相径庭。”赛义德：“今天二位是贵客，特请蕃坊有名厨匠来用本地食材做。”李敬实：“华夷合璧，别有风味。”
赛义德端起一杯羊奶：“这是我自家养的羊，我族人喜欢吃羊奶，羊肉。而广州鱼虾较多”。
女奴端上来一盘肉。
赛义德说：“这是水牛肉，加以香料焖煮。主随客便，我这个筷子用的不好，切勿见笑！”韦正贯：“哪里！”
李敬实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徐徐的放在口里，赞美道：“香气袭人啊!自从胡椒进来后，肉的香气被唤出来。还有其他香料吧？”赛义德：“就是肉桂、丁香、乳香，豆蔻，都放在肉锅里，广州只有水牛肉，火候要到，否则只脆不烂。”
女奴又端上来一盘，冲着三人说：“厨匠说了，这是用一百条鱼的鱼舌头做成的最精致的菜，请慢用。”
韦正贯和李敬实两人对看了一下，啧啧称赞：“味道就是不一样”。
赛义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叫：“厨匠，来赏你。”厨匠回说：“大人，还有烤全羊没上呢？稍等！”
等一会儿功夫，上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是一只烤全羊。把整个案几都占满了。
赛义德吃的痛快，兴奋地和厨匠说：“来，说说，你的烤全羊怎么做的？”
厨匠说：“大人你看，羊肚里面加上广州的白米饭，加眉豆，香料还是用的葱、胡椒、乳香。羊烤熟了，里面的饭也就熟了。肉香，饭香，诸位大人会吃的更开心呢？”韦正贯：“这倒是没见过的烤羊吃法。”李敬实：“皇宫里也没见过这种吃法呢！”赛义德别提多高兴了，饭菜好吃，夸奖受用：“多谢夸奖！略表我的心意！我的女奴也会跳美妙的舞蹈，来给大人跳一个天竺舞。”
女奴起舞，赛义德敲着菜碟助兴。
李敬实：“坊长官在此间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赛义德：“啊！这几个女奴是我在天竺和拜占庭市场上买来的。随船跟我到广州。大人喜欢可以送给大人”。李敬实赶紧摆手：“这等尤物，消受不得。”
正谈笑间，有一大食人来报：“大人，信鸽飞来了，脚上绑着一封信”。
赛义德拆开信，说：“是大食舶快到了”。李敬实：“谢谢款待！”韦正贯：“谢谢坊长的家宴！”赛义德：“哪里！，比起都府的阅货宴差得多。但是只是表达了我的心意。二位慢走。”
二位走出门外，差役牵马过来，将都督和李敬实扶上马。二人和赛义德告别离去。
李敬实：“都督，你说那个鱼舌头，你吃出什么了？”韦正贯大笑：“哈哈哈!哪里是什么鱼舌头？分明是普通的鱼，切得细一点就是了，不好当面揭穿。”李敬实：“这个厨匠真敢扯谎啊! ”韦正贯：“赛义德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为了显示他们的别具一格不同凡响。”李敬实：“他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吧！”韦正贯：“监军使，你来后，都府不参与市舶之事了，也好对下属有个约束。”
李敬实：“也好。各司其职。”
第二章 生意路阿里财商入佳境
阿里离开家，巷子里的珍珠玛瑙邸店每一家他都太熟悉了，巷子还是那个巷子，只是少了自己父亲“玉石哈桑”的老招牌，父亲出海遇难，母亲寻夫不到，跳海殉夫，留下他哥俩。生意经完全不懂，一排排翡翠玉石摆在店铺上，各种香料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阿里看了看，让他自己做生意，他的手里只有这几个钱，他都摇了摇头。
他又来到米市，问稻米的价格，他摇了摇头。
逛了一天，阿里没有找到自己可以经营的产品，但是也算没白逛，他在心里盘算着各种产品的价格和自己的承受能力。他把希望寄托在墟市上。
清晨，他和哥哥草草的吃了早饭，和哥哥说，今天上墟市。哥哥安慰他：不急，总能找到心仪的产品。
墟市上人声鼎沸，卖什么的都有，他一走进墟市，看见一个女孩拿着一大束扶桑在卖，女孩吆喝着：“卖花卖花一文钱二十朵啊！”阿里看到一个卖蒲葵扇的人，面前摆了一大堆蒲葵扇，他站住了，问卖扇人：“这个多少钱一把？”
卖扇人：“一文钱十把。”
阿里的眼睛亮了：“有多少？”
卖扇人：“你要多少？”
阿里：“我先回去，一会再来。”
阿里一阵风似的跑回家
阿里和哥哥说：“哥哥，我找到一个好货。”塞米阿：“什么货？”阿里：“蒲葵扇，一文钱十个。我们到内地去过，人们都是用的纸糊的扇子，没见到蒲葵扇，你想天气这样热，蒲葵扇轻便、廉价，用的人多，他们怎么也要有个扇风减温的工具啊！”塞米阿说：“蒲葵扇便宜有用，但是我们卖给谁呀？本地人出产，他不会花钱买这种东西”。阿里算了笔账： “哥哥你想，一文钱十个蒲葵扇，八个迪尔汗银币相当五百文钱，能买五千个蒲葵扇，到内地能卖到二千五百个钱，是不是赚的很多？搭去内地的船，到内地去卖。”塞米阿：“到内地？武大叔会帮助我们的。”
塞米阿说的武大叔，是个船夫。是他们父亲在世时的好朋友，因为父亲经常去内地，搭乘武大叔的船，一来二去，武大叔也经常来阿里家和父亲聊天，谈生意经。武大叔最喜欢阿里，他觉得阿里心地善良、机灵、通变。塞米阿太直，倔强，不会通变。他们父母去世后，武大叔来过家里几次，嘘寒问暖，带些吃食，每次都叹气而回，没有父母庇护的兄弟俩怎么生活呢？
说干就干，阿里买了五千把蒲葵扇，武大叔和阿里忙着里外搬运，塞米阿在旁边要动手。阿里拦住：“等你把伤养好了吧！”货物都搬上船。
武大叔大声的兴奋地：“开船了！”
船离开了码头，塞米阿和阿里摇着手势暂别。武大叔：“按照以往的速度，经过半个月的航行，到洛阳时，正值早上，会赶上白天的集市”。阿里：“那样一点都不耽搁，把货卖掉。大叔，您歇着，我来划。”
阿里抢过大叔手里的桨用力的划，武大叔睡觉，二人替换着，沿途的风物景象，让阿里很开心，他一心想着到洛阳卖掉五千把蒲葵扇，赚到了钱，小钱变大钱，最后挂起“玉石哈桑”的招牌，操起父辈的玛瑙玉石生意，恢复先祖的荣耀，他越想越兴奋，格外来劲，和大叔抢着划船，晚上都不停。经过几个白天和黑夜，船已在运河里航行，偶尔会听到岸上寺庙里的钟声。
阿里觉得黑夜里行船特别的快，不知道是走了多少天，早晨，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能听得到，东方露出一抹淡白色的云彩，武大叔揉着惺忪的眼睛：“快到洛阳了，我们阿里运气好，赚了钱，说不定能碰到牡丹仙子。”阿里：“到洛阳，我们同族人很多。洛阳没有蕃坊？”武大叔：“你以为广州有蕃坊，洛阳也会有藩坊，它没有，他的藩客也很多，但和广州比，两种繁华，不同韵味。都是最美的城市，你到地方品品看。”阿里：“大叔常来洛阳贩运？”武大叔：“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常常坐我的船去中原贩货，光和他洛阳就来过几次了。不过，你父亲来回带去的可都是珠宝。”阿里说：“珠宝好带，堆小价高，不像我的货，装了一船。”武大叔：“是啊！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头脑精明的人，可惜呀！这次我给你送货，如果赚不到钱，我不收你的船费。算是我对你父亲的一点情义吧！回去的货物下船要看好了？”阿里：“大叔的情意我领，可惜我本钱不够。如果够的话，到岸再看了。”
洛阳码头 。
岸边人来人往，从运河上搬运货物的人很多，吆喝声，马叫声熙熙攘攘。阿里上岸，往下搬货。
有一个客商来过问：“这个扇子怎么卖啊？”
客商蹲下拿着一把蒲葵扇煽起来。阿里：“一文钱五把。”客商问：“有多少？”
阿里说：“五千把”。客商：“我都要了”。阿里听客商说都要，他想一下了船就全卖了，怎么这么容易啊？他略微沉吟一下，和客商说：“我只能卖给你两千把，剩余的有人定了，给你两千把吧！”客商：“好!两千就两千，一手钱一手货，立马交验”。客商数钱，把钱交给阿里，招呼人搬走葵扇。
阿里索性就在在岸上等着，守株待兔。一会又来一个客商：“多少钱？”
阿里：“一文钱三把？”客商：“我要一千把”。阿里说：“好！”给客商把货搬到一旁。又来一位客商，和阿里讨价还价，阿里说一文钱两把，低于这个价就不卖了。客商：“一文钱两把？我都要了”阿里回过头来看看武大叔，只见武大叔点点头，阿里说：“好，两千把，一文钱两把，一千文钱。”客商叫着：“付账了。”从褡裢里掏出钱，看着阿里，他有些好奇，：“咦！你不是藩客么？蕃客一般都卖香料、玛瑙玉石，你卖蒲扇？”阿里：“货离乡贵，北方的人们需要这把扇子，卖香料的人多了，我卖的别人大概都没想到的”。说完，把钱装在包袱里。客商：“说的有道理，下次再带些南货，北边没见识过的”。阿里：“啊！下次还是在岸边，希望见到您。”
阿里回到船上。
武大叔看着阿里和人做交易的全程，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头一次出门就赚到钱，有你的！小伙子，真有眼光，这么快货就出手了。”阿里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喜悦：“一切赞美归于真主，乌鸦最识好椰枣，我只不过得到了乌鸦嘴里的椰枣。”阿里：“大叔你一路上辛苦，先给您船费，我去草市看看。”武大叔推辞着：“我说了，不要你的船钱，等你发达了，再给我船钱。快去快回，回去载人到广州的。预约的人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阿里：“多谢大叔！您也要养家糊口，把来回的船费都收好了，我马上回来。”
阿里沿着熙熙攘攘的河岸，来到一座寺庙前，看着烧香拜佛的人们，看到集市上的人们贩卖的南货稻谷、茶叶、水果、家织布的，看到前面的摊位上，有波斯父女卖胡饼，他上前买了几个胡饼，揣在怀里。来到了一个卖神像的摊位，看了爱不释手，一口气买了十个弥勒佛像。
傍晚，武大叔与人预约的乘船人都到了，是两个商人模样的人，他正在准备开船，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叫到：“船家，去广州么？”武大叔答应：“到广州！”只见一个波斯老人背着包袱领着两个女孩在岸上问。阿里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波斯老人，他说：“我三人去广州。”武大叔说：“行！上船吧！”说毕，武大叔把他三人引进船篷里，武大叔看见老人似乎不太舒服，指着船蓬中间地方，说：“坐这吧！”两个女孩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看穿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个穿着翠绿色绸布裙装，头上梳着辫子，插着玳瑁发梳，手里还抱着琵琶。另一个身穿天蓝色细布裙，手里拎着两个包裹。她二人坐在老人身旁，安顿好包裹。波斯老人回过武大叔的话：“是的，头脑有些发胀。”武大叔：“到广州可有熟人”？波斯老人：“有几个，早年去过广州，我住在洛阳，遇到不幸，妻子病故，我和女儿准备在广州乘船回国，这是妻子的最后交代。”武大叔看着波斯老人一脸愁容，安慰他：“死生有命，把不幸都扔到江里去，把心放宽一点，苦也一天，乐也一天，何苦难为自己”。波斯老人：“船家大风大浪经历多了，如此豁达快乐。”
武大叔吆喝一声：“开船了！”长音未落，只见一个大汉匆忙的跑来，叫到：“船家，等等我。”武大叔：“上船”。只见大汉飞身一跳上了船。往波斯老人这里看了看。坐在阿里的对面。
波斯老人脸上冒出大量汗珠，有些坐不住，女孩说：“父亲，你躺在船上好了。”
阿里把自己的衣服脱下，铺在老人的座位上，说：“躺在上面吧！”老人投一感激的眼神，动作艰难的躺下。武大叔：“你是波斯人，也说大食语。”波斯老人：“我们说大食语，但没皈依伊斯兰教。我们有自己的拜火教。”武大叔：“啊！拜火教徒。广州也有。”阿里：“蕃坊里还有婆罗门教，景教、祆教，各类教徒也多的很，先知说：你们有你们的宗教，我也有我的宗教。”
波斯老人听了阿里的话，看着阿里，赞许的点了点头。后上船的大汉一句话也不说，听着他们在说话。
船向前行，一会，太阳要落山了，武大叔停止了划船，阿里朝着西方跪在船里闭上眼睛祈祷，嘴里念叨着。
一会儿天就黑了，阿里拿着自己备好的水葫芦示意姑娘拿给他的父亲，姑娘双手合十表示谢谢，一会儿，老人翻身，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小女儿：“父亲，父亲！”一摸额头，哎呀叫出声来，另一个女儿也赶紧扶着老者，老者慢慢的躺下，两个女儿吓的哭了起来。
小女儿似乎有主意，劝着另一个女孩说：“别哭，哭是救不了父亲的。父亲最愿意听我弹琴，你把琴取来。”
大女儿把琴拿来，小女儿弹起琵琶，老者慢慢睁开了眼睛。
阿里醒了揉揉眼睛，来到老者的跟前，摸摸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粒小药丸，扶起老者吃下小药丸，又扶着老者躺下，旁边刚刚上船的大汉的头往波斯老人这边不停的看着，还是没言语。
阿里：“你放心吧！我父亲留给我的救命药丸，吃下去就会好的。”大女儿感激的点点头：“那么珍贵的药丸，愿我的父亲吃下去就好病。没有父亲，谁来照顾我姐妹两人”。说完，赶紧将要留下来的眼泪擦掉。阿里：“姑娘莫担心，你父亲是感受风寒，又心急不舒，吃下去会好的，我父亲留给我兄弟两的这些药丸就是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时候吃的，今天派上用场，愿真主保佑平安到达广州”。
船行一夜，老人没什么动静。安稳的睡着。天亮了，河里的水波光粼粼，船踏着波光，迎着朝日前行，阿里做晨拜。波斯老人翻了翻身，起来对阿里说：“感谢你的药丸，灵药啊！”阿里：“父亲让我们兄弟闯荡海上，怕我们生病，留下这药丸，我和哥哥走到哪都将父亲的药丸带到哪里，从不生病”。
波斯老人：“与其留下药丸，不如留下药方。”武大叔说：“你错了，老人家，留下药丸你才能吃到，留下药方你的病就麻烦了。”波斯老人：“也说得是。年轻人叫什么来着？今年多少岁？”阿里：“叫阿里，今年十九岁。”波斯老人对阿里很有兴趣，问道：“来广州多少年了？”阿里：“我出生的时候就在广州，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做生意赔光，到洛阳卖蒲葵扇，没想到却是出奇的好卖。”波斯老人：“经商的要意就是靠贩运，靠大海之舟和沙漠之舟骆驼。有大本钱做大生意，小本钱做小生意，聚少成多。”阿里：“我拿着和哥哥仅有的几个银币，赚到了三倍的价钱。”武大叔连连向阿里使眼色，不想让阿里继续说下去。但阿里说的是大食语，别人听不明白。波斯老人：“你的智慧得到发挥，这个才是开始，年轻人，你和财富结缘的日子快到了。”
船里坐着的另外两个商人，一商人：“他们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道，都说什么呢？看来都不会说唐话。”另一商人：“未必，看他们都不是从海外初来，都是在中国呆了几年或很多年的。我一看就看出来。”商人说：“你怎么看出来的？”另一商人回说：“带着两个女儿，一看就是拖家带口的。在洛阳住了很多年的。”
船在江里行，一会儿，阿里兴奋地大叫起来：“光塔，光塔”。武大叔：“到广州了。我们在光塔码头上岸。”
阿里搀着波斯老人下船，沿着河岸走，一会到了蕃坊，老人抬头看了看“藩坊”的高大门楼，一路上看到成排的珠宝玉石店，香料店。大汉也下船，奇怪的是他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下船后，阿里看见他在远处跟着他们，阿里心里犯起了疑惑。
阿里：“老人家，蕃坊有旅馆，专门给海外初次来的藩客和中原经商的人来住的，我送您到旅馆。”波斯老：“好!就到旅馆去住。 ”
他们走到阿拉伯和中文写的招牌下，上面写着：海商之家。旅馆的门是开着的。有一看门老者问：“从哪里来的？”仔细一看：“啊！是阿里。”不等阿里回话，波斯老人说：“从洛阳来，三个人，住在这里的，旅馆收费的？”老者：收费，不管怎样，你到了自己的家。”波斯老：“是，我要两间房。”
老者：“跟我来”。
旅馆有阿拉伯老者打开了两间房，女儿两个住一间，波斯老住一间。阿里帮他们拿着东西包裹，波斯老人把包裹往地上一放，拉住阿里说：“你要告诉我，年轻人，你的家住在哪里？我要去你的家。”阿里：“好，我的家就在玛瑙一巷，在怀圣寺旁边。”波斯老：“到了广州就像到了巴格达，到了蕃坊，就像到了自己的家。”阿里关心的说：“老人家，您信奉拜火教，在不远的地方有拜火台，在这附近还有佛寺，不管是哪国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同道之人。您信什么就拜什么，这是一块自由的领地，唐朝皇帝给予的。”波斯老人：“广州就是不一样啊！”
阿里正要回话，猛地一抬头，看见波斯老的小女儿看着他一动不动，他眨了眨眼睛。阿里：“您先歇息，明白天再逛逛这个繁华的城市。”
夕阳西下中，阿里推开门激动地：“哥哥。”塞米阿抱住弟弟：“阿里你回来了”。阿里把钱袋往床上一放，哗哗啦啦，钱币撒了一床，兄弟亮高兴地又抱在一起。阿里说：“赚了三倍的钱，去掉我买神像的钱，我们还有一千二百钱”。
塞米阿：“弟弟，你这是好样的，一路还顺利吧？父亲的药用上了么？”阿里：“我倒没什么，同船的一个波斯老人有病我给他吃了，他发烧不能动，第二天就好了。他有两个美丽的女儿亲眼看见他们的父亲吃了我的药丸病好了的。”阿里越想越自豪。塞米阿：“善有善报，父亲在天上看着我们都会说做的对。下次，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卖货了”。塞米阿随手拿起神像：“这个神像是佛教的像，我们能卖么？”阿里：“广州城信佛的人多，还没有专门做神像的，能好卖。”
塞米阿：“阿里，我是说，我们信奉伊斯兰教，不相信偶像崇拜，你却又卖佛教的偶像，等伊玛目知道了，会不会责怪我们？”阿里：“他不会责怪我的，我又没信佛教。只不过是把他卖给城中的佛教徒。”阿里猛地想起那个船上一路不说话的大汉，下船还远远的跟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坏人。塞米阿说：“要是坏人一路上没抢没夺，告诉老伯，还是小心点好。”
早晨，天微微亮，怀圣寺宣礼塔传来了催其礼拜喊“邦克”的声音，阿里心里高兴，身上不觉疲劳，他一咕碌爬起来，兄弟俩一起起来，穿好了衣服往外走，只见众多的大食商人从大街小巷一起涌来，有秩序的到怀圣寺礼拜。
怀圣寺堂礼拜，庄严肃穆，地下铺着礼拜毯，塞米阿哥俩和众人一起。伊玛目念一句，大家跟着念一句：安拉至大，我作证，安拉是唯一的值得崇拜的神，都来礼拜吧！礼拜好于睡眠。我作证：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他指给我生活的方向。众人静默。礼拜结束，人们走出怀圣寺。
礼拜毕，赛义德向阿里走过来，大声问道：“去到北方做生意还好吧？”阿里大声说：“托真主的福，还好”赛义德接着问：“还想接着去么？”阿里：“先看好货，还要去。”赛义德拍了阿里肩膀一下：“好样的阿里。”
第三章 波斯老传商经亲点鸳鸯谱
广州墟市永远是那么的人气旺盛，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客商、藩商、坐地商说着南腔北调的话，听懂听不懂的鸟语，穿着不同看出富人和穷人的差别。有的家境富裕的少年学着藩商的穿戴，带起白头巾。当地的水果、水产、农产、手工制品、鲜花、舶来品珍珠、玛瑙、琥珀、香料，藩商都从玛瑙巷的邸店里把货物搬到墟市，货物品种之多，吸引了各地客商。还有算卦的、悬壶看病的，都来赶场，阿里趁今天的墟市，将带回来的神像放在一块白布上，栩栩如生的弥勒像摆在上面，人们围了上来。一当地书生模样的人问到：“你的弥勒佛像多少钱？”
阿里早就定好了价：“一百文。”他说。又一个当地人，看样是农人问道：“弥勒佛。是寿佛，我要。”一会功夫阿里就卖掉七个神像，手里就剩三个了
还是先前那个书生问阿里：“藩少年，你是从哪里请来的佛啊？”阿里实话实说：“在洛阳。”一个人马上就应承到：“佛教祖庭。”
来的人越来越多，热巴和也挤了进来。他看了一下，赶紧跑回藩坊，找到藩坊长。
热巴和找到赛义德说：“坊长，有伊斯兰教徒信奉佛教，该怎样处置？”
赛义德忙问：“怎么回事？”热巴和：“阿里和他的哥哥在墟市上卖佛教偶像。拜像是魔鬼的行为，是要进火狱的。”赛义德：“阿里一家是几代的穆斯林，他的先祖是我们藩坊第一个穆斯林，他用自己的财产帮助宛葛素大师建寺建塔，他没有理由信奉佛教。”热巴和：“那他卖偶像您不处置他啊？”
赛义德捋着胡须，慢慢吞吞的说：“偶像在他手里，没有生命，就是可以换钱的商品，只是没有佛教徒的虔诚，因为广州城的居民信佛教的人太多，到了他们手里，偶像就有了生命。阿里还是有头脑的，这是经商。热巴和，你还是要向阿里学学，怎么靠经商积累财富。”
热巴合本以为抓住阿里的把柄，让藩坊长处置他，给阿里一个异教徒的帽子，让阿里兄弟俩在藩坊日子不好过，没想到阿里还得到了赞扬，心里很气愤，心想，迟早还会抓到把柄。以还割耳朵的羞辱。
阿里顺利地卖完了神像，继续在墟市寻找可以交易的货物，看到了卖瓷器、卖鱼、卖米、卖铁器、蔬菜、鲜花的人在早晨的墟市上吆喝着，他在一个卖枇杷的摊位前停了下来。阿里：“这个金丸果怎么卖啊？”阿里说的金丸果其实就是枇杷。卖主：“一文钱两个，买吧！”阿里：“我先买两个，回头再说。”卖主将两个枇杷给阿里。阿里又来到一个卖橘子的摊贩前。阿里：“多少钱？”
卖主：“一文钱五个。”阿里掏出一文钱：“买五个。”阿里用衣服兜着两样水果。眼睛不停地往地摊上看，想找到符合他心里要求的能够为他带来增值的东西。
一直到墟市快散了，阿里兴冲冲地回到家。塞米阿端上早饭，两碗煮成的金黄色椰枣加白粥。阿里进门：“哥哥，我回来了”。他把怀里的钱掏出来，“哥哥，一千文了，我们有一千文了。”塞米阿：“神像都卖出去了？这么多？”
阿里：“卖出去了。哥哥，真没想到，这么多的人喜欢神像。”塞米阿：“京城皇帝信佛，广州普通人家都信佛，都想有偶像供奉在家里。阿里，吃早饭。”阿里看着金黄的椰枣：“啊!哥哥，我家的椰枣吃完了，这是哪里来的？”塞米阿：“是坊长官送来的，怕你不在家我挨饿。快来吃吧！”阿里：“白米饭也很好吃”。
塞米阿：“还有鱼虾，这里出产的食物什么都有，随便吃什么，我们是饿不着的。”
阿里：“哥哥你看，这次我想去到洛阳卖水果，这个金丸一文钱两个，还有柑橘一文钱五个、、、、、、”阿里正要往下说，只听门外有人喊：“阿里在家么？”塞米阿：“有人来了。”阿里：“我知道谁来了，就是我和你说的波斯老伯。”
说话间，波斯老人一脚他进门来，对着阿里说：“年轻人，我来了，还有我的两个女儿。”两个女孩随着走进屋来，波斯老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副画，站在那幅画前看着不动。阿里：“老伯，您请坐下。哥哥，这就是我说的在船上相遇的老伯和他会弹琴的女儿。”波斯老：“年轻人，啊，你的哥哥，太好了。你救了我，我还没报答你。你的父母不在？”塞米阿：“我们的父亲出海没回来，母亲跳海寻父亲去了，他们现在和真主在一起。”波斯老：“啊！那这幅画画的是谁？”塞米阿说：“是我们的先祖。”波斯老若有所思：“这幅画是从哪来的？”
塞米阿：“我们从出生就有这幅画，我们是看着这幅画长大的，父母说这是我们的先祖从遥远的大海南面带来的。”波斯老：“我想问问你们往下做什么生意？”
塞米阿：“我兄弟俩的本钱很少，只能一点点积累。这次，我弟兄想要向北方贩卖水果。”
波斯老断然说：“不可，听我说，从广州到洛阳走水路大约得二十天，你想这二十天里水果不是要烂掉，本钱都得赔在里边。”塞米阿：“啊！这一点我们怎么没想到，老伯说的有理，容我们再想想。”波斯老：“为了报答阿里救我的恩情，我有一个生产香露的方子，在洛阳，只有波斯人在卖。配料在广州都能找到。广州有钱人家也不少，在当地就可以卖掉，还可卖给中原来到广州寻货的商人，你们不用几个月时间贩运，坐在家里就可以卖货。”塞米阿：“老伯说的香露是不是商人们从波斯湾带来的的蔷薇水？”波斯老：“又是又不是，蔷薇水可以喷衣物，香体，我的香露加一物可以使头发更光亮，减一物可像蔷薇水喷衣物。我看广州无冬，鲜花四季常开，倒可以利用这个香露制法制出北方人没用过的香花水呢？”塞米阿：“啊！这是个美妙的产品。老伯你不怕把方子给我们断了您的财路么？”
波斯老忽然变了语调，他慢吞吞的和兄弟二人说：“这也是我要和你们说的事。你们看看我的女儿，我原打算从广州坐船回国给女儿寻找女婿，以了我这当父亲的心事，我在船上一病，长途行船怕坚持不了，阿里和哥哥俩，我这两个女儿和你们俩正好可组成两个家庭呢？这是我的想法，不知你们怎么想？你们不用急着答复我。”阿里和哥哥二人一下子蒙了，天上还有这样掉下来的好事，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沉默片刻，塞米阿说：“可是，老伯，我们兄弟一无所有，拿不出聘礼。”波斯老：“香露法传给你们，保不多长时间，你们就能赚钱，等你们赚钱后再拿聘礼，你们的穆圣不是说：‘聘金应以男方能力和女方情谊为定，一枚铁戒指或一把椰枣，都不算少。’”阿里：“哥哥，既然老伯都不嫌弃我们，我们就答应了吧？”
两个女儿害羞地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辫子。
塞米阿：“天下的父母没有不爱自己的子女的，老伯，还要问问您的女儿们，她们是否愿意？”波斯老：“和阿里已经走了一路，从外表到内心，我的女儿都看明白了。”他转向自己的女儿：“你们觉得怎样？”两个女儿几乎同时说出：“爹爹做主”。塞米阿：“老伯，您和您的女儿信奉什么宗教？穆圣说：婚姻的双方只要信仰同一。”
波斯老说：“说起宗教，我信的是拜火教，波斯最古老的宗教。虽然我也说着阿拉伯语。但是不妨事，为了婚姻，我的女儿可以皈依伊斯兰教，成为和你们一样的穆斯林。”
塞米阿：“您两个女儿，我兄弟每人一个？哪一个属于弟弟的？”波斯老：“依我看”老人眯缝着眼睛，慢慢的说道：“阿米达十八岁，跟阿里，愿意不？”阿里脱口而出：“我愿意。”阿米达：“我愿意，阿爸。”波斯老：“艾斯玛十九岁，跟塞米阿。”艾斯玛：“我同意”。塞米尔：“我也同意。老伯，我要找到坊长官，说他们两姐妹皈依的事。另有，您在旅馆住不方便，看，我们父母给我们留下的房子还算宽敞，倒出两间房，还是和两姐妹都搬过来我们一起住吧！”
波斯老：“谢谢兄弟俩的好意，我还是带着他们找房子住吧！可惜，双方的父母四位长辈现在只有我一个，那么我就来承担长辈的职责吧！”塞米阿：“老伯，您说怎么做，我们听您的。”波斯老：“我们就按照两个家庭的方式来想事情，不要以后发生纠纷。”阿里：“不会的，我们是一家人。”波斯老：“听我的”。
塞米阿：“老伯您尽管讲，我们听你的。”
波斯老从口袋里拿出五十个迪尔汗递给塞米阿。
塞米阿惊到了：“这么多的钱，我兄弟一点功劳都没给您，我和阿里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波斯老人递给塞米阿一张纸，上面写着采购的香料，他说：“不是给你们钱，是让你们按照这张纸上的香料采购。这就是我要和你兄弟两人说的，我帮助你们产出香露，你们卖了钱做聘礼，看谁的聘礼多？你们赚了够成家的钱，结婚就水到渠成了。”塞米阿念着纸上写的香料：鸡舌香、藿香、苜蓿、胡麻、兰草。他说：“这些都能买全啊！”波斯老：“还有，到生酒行买清酒十斤。”塞米阿：“那您就在家坐着。”塞米阿答应着和阿里一起出门了。波斯老：“等你们把原料买回来。”
波斯老坐在床边和女儿谈心。
波斯老对女儿说：“你们要嫁给兄弟俩，就要皈依伊斯兰教，他教戒律多，你会失去原来的许多东西，琴不能弹、舞不能跳。每天五拜，日后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侍奉丈夫。你们能做到么？”阿米达和艾斯玛伏在阿爸的腿上一边一个，听阿爸如此这般说，二人带着哭腔：阿爸！波斯老打了一个唉声，无奈的说：“阿爸老了，总是要把你们托付给可靠的人，才能对得起你阿妈。她在天国里看着你过的好，她就开心了。我从头帮助两兄弟起家，你们跟着一起干。你们在这个家庭的地位就高了。很不容易碰到两兄弟，他们没有父母，你们互相之间就是亲人，你姐妹俩还能有个照应。这样，我们就不要回国了。艾斯玛！”艾斯玛答应着：“阿爸！”波斯老：“你是我们买来的歌姬在这里永远不要说，你就是我的女儿。你和阿米达一起互相照拂”。
艾斯玛哭的更厉害了，在中国，她只身一人，没有父母，波斯老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对于老人的这个安排，她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只有感激：“阿爸，你就是我的亲阿爸。阿米达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的主人。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心中的感激，只能和阿爸说，我会好好照顾妹妹，即使是舍掉生命，也在所不惜，因为我的命本来就是阿爸给的。”阿米达：“从此你不是我的仆人，是我的亲姐姐。”艾斯玛激动地说：“无论走到哪里，什么地方，阿米达妹妹，你都是我的主人。”阿米达：“艾斯玛，姐姐！”两人跪在阿爸脚下，抽泣着相拥在一起。
波斯老眼眶也湿了，眼泪差点没流出来，他擦着眼角，不让女儿们看见：“都起来吧！孩子们。”两人扑到父亲怀里，抱在一起。二人知道，这是生命相托。
一会儿，塞米阿二人回来了，看见两个波斯姑娘在打扫着房间，塞米尔说：“老伯，都买全了。”波斯老扎着围裙拿着香料闻了闻，对兄弟俩说：“都买全了？好，我看看。”
波斯老边做示范边说：“这第一道工序，先把胡麻炒了，磨碎，挤出油来。第二道工序，把你买来的五种香料裹扎丝绵里，放在清酒中浸泡，第三道工序，麻油放在铜锅里，再倒入浸透过的清酒，看好了，煮开了，下泡过的香料，小火慢煎一天。好了，就是成品香露了。这是抹头发的香露。做好后，第四道工序装瓶，上面盖上软木塞，用蜡油封上。”阿米达：“这四道工序所有的活我都能做。”艾斯玛：“妹妹还是我来做吧！”波斯老：“那就你们来做，兄弟俩负责拿香露到集市上让他变成钱。到瓷器店去多定些瓷瓶。”阿里：“是，老伯，您歇息，我来做。”波斯老：“别急，还有喷洒衣物的香露，少一个原料，就是胡麻油。但是要有香花精。”阿里：“香花精？”波斯老：“是从香花中蒸出来的。我们先把抹头发的香露制出来。再来做喷衣物和身体的香露。”塞米阿：“广州城有专门种花的人，香花到处都是。”塞米阿数着：素馨花、茉莉花、白玉兰、米兰，都是香花。阿里补充道：“还有桂花、栀子花。都是香花。”波斯老：“我都转了一圈，就看好了。广州四季有花，香味扑鼻，好地方啊！以后做的多了，就要到花田主人那里去买花了。”
屋子里几个人在忙活着，制作香露。
一瓶一瓶的装好，盖上木塞，用蜡油将盖子封好。波斯老对两兄弟说：“你兄弟二人，每个人都分到相同的成品数目，中国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其余的怎么卖，卖给谁，你兄弟个人有个人的账，卖后所得百分之五十做为买原料的钱。其余的交给各自的女人做为各自的家庭财富积累。这是我给你们定下的规矩，不能坏了规矩。三个月后，我在这里接受你们向我女儿求婚的聘礼。”
塞米阿：“老伯您有远见，给我们想的这么周到，我是哥哥，我保证遵守这个规矩。”阿里：“我保证。老伯放心。”
屋外，热巴和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石子飞了过来，朝着热巴和的臀部打了过去，热巴和“哎呦”叫了一声，阿里和塞米阿急忙出去，只见热巴和捂着屁股疾走。
阿里：“是热巴和。”塞米阿：“他得到了惩罚，还不甘心。他要干什么？”
阿里：哥哥，你说奇怪不？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子，打中了热巴合的屁股，他才跑了。”
第四章 众人众口藩客辨经
藩坊里居住最多的人当属大食人、然后是波斯人。星期五聚礼日，他们聚集在怀圣寺，虔诚的信徒们匍匐在地，赛义德此时由坊长变成了主持祈祷的伊玛目。他每领念一句，匍匐在地上的人们跟着念一句。
只听伊玛目劝导人们：“信道的人们啊！当聚礼日召人礼拜的时候，你们应当赶快去记念真主，放下买卖，那对於你们是更好的，如果你们知道。当礼拜完毕的时候，你们当散布在地方上，寻求真主的恩惠，你们应当多多地记念真主，以便你们成功、、、、、、”
念毕，塞米尔和赛义德说：“我和弟弟有快要成为妻子的人皈依伊斯兰教，请您帮助”。赛义德：“好，这是份内的事，又有信徒加入，可喜可贺，现在信什么教？”塞米阿：“随他们的父亲说阿拉伯语，他父亲信拜火教。”赛义德：“啊！那是波斯人。”
阿里随后赶了过来。赛义德和他们说：“下周五聚礼日后。举办仪式，将二人都带到怀圣寺”。
祈祷结束，人们各自散开。
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塞米阿和阿里路过玛瑙巷尽头的说书馆，一个大食人带着白帽，下面有三五个听书的人，兄弟俩以前倒是常来，母亲在的时候，给他们几文钱，让他们去听说书，增长知识。今天人少，二人走进去，席地坐下来，看到别人往前面放的碗里投入了一文钱，他们也一人投入了一文钱。有一个和尚抬头看了看，没进屋，站在门旁，听说书人讲书。
说书人穿戴整齐，头扎白布巾，手中拿着《古兰经》，见来人有六七人，他喝了一口清水，开讲了：“今天给诸位讲易普拉欣砸偶像的故事。易普拉辛所居住的村上，有一个专门供奉偶像的寺庙，全村人都崇拜偶像，包括他的父亲，易普拉辛和父亲说多次，偶像是骗人的，父亲不听。易普拉欣朝思暮想，想出一个劝父亲改变信仰的好办法。有一次节日，人们都到城外过节，他趁机将寺庙中的雕像，只留下一个最大的，其余都砸碎。村里人想起平时易普拉辛劝他们不信偶像的话，很容易猜想就是易普拉欣做的。他们质问易普拉欣，易普拉欣说，是它们中那个最大的把神像把小的神像砸碎的。人们说：‘你明知道他是不会说话的！’伊布拉欣说道：‘既然你们知道他不能说话，为什么还要崇拜这些偶像呢？’给偶像烧香跪拜，把它供起来，专享人间烟火，有的跋山涉水只为给泥塑的神像叩个头，向它们求福避祸。这是不是很愚昧？”
一直在门外听讲故事的广州和尚，听到这里，他迈进门槛，大声说：“错，你见过禅宗的六祖师么？不立文字，不拜偶像，只有叫人心安的大道理，佛菩萨圣像后面承载这些道理，拜佛是叫人破除对相的执着，自心是佛，不向外求，成佛要靠本心。那我请问：‘你们的造物主是不是偶像？’”
屋外围上了一群人，从服饰看有大食人、波斯人、昆仑人、天竺人、林邑人等都是蕃客，也有几个本地书生来看热闹的。
天竺和尚：“你们的造物主你亲眼见了吗？他怎么造的万物你看见了么？”
说书人：“我只是讲我们的古兰经人物故事，你看看，我这是说书馆。”
广州和尚：“既然如此，就不要攻击佛教，拜偶像的人是因为他们尚未开悟。恰恰忽略了佛经的真正教义。佛教包罗万象，从不排斥他教。”
赛义德正在坊长房里和手下整理人口公文，有人跑到蕃坊长处：“藩长不好了，说书馆辩论起来了，聚集了很多人，各不相让。”
藩坊长来了，他换掉了阿拉伯长袍，穿着青色丝布杂绫，腰带用瑜石带钩的中国官服，头戴官样圆头巾。藩坊里的人们见了赛义德，都对他十分敬重。
只听赛义德问：“怎么回事？”
说书人给赛义德施礼：“坊长官，是因为我说易普拉欣打碎偶像的故事，他们就吵起来了。”
赛义德说：“今天正好诸位都在这里，我和你们讲，我们蕃坊有信奉不同宗教的海外来人十万多。虽然我是阿拉伯人，信奉伊斯兰教，但是我是中国皇帝任命的大唐官员。做为伊斯兰教教徒，我信奉穆圣说的：‘异教徒们，你们也不信奉我所奉之教；我不崇敬你们所崇之道。那就各信各的宗教。’包容其他宗教，这样我们才能平等共处，愉快生活。”
广州和尚：“我是偶然路过这里，听见说书我就停下来了，坊长官的话我赞成。各信各的么？蕃坊内不是建了各教的寺庙么？各拜各的神。”说书人：“宗教故事不可以讲么？”藩坊长：“唐朝皇帝给我们建的这个藩坊，就是让我们从海路和陆路来的所有藩客在一起居住生活。佛教可以讲佛教的故事，伊斯兰讲伊斯兰自己的故事，景教讲景教的故事，我们互相学习。没有知识的生活，就像没有香味的玫瑰花。不是么？我们都是外国人，大唐本身包容宏达，外来宗教都能立足，远的不说，这怀圣寺可是贞观年间建立的。不问宗教，你拜你的神，我拜我的神，我们经商生活在这块福地。自己管理自己的生活，不要争斗，各不相扰。”
天竺和尚：“藩坊长，蕃坊班的孩子们入学的藩学，为什么只学阿拉伯语啊！”
赛义德说：“这个我要说明一下，因为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占蕃商人数的百分之九十多，都讲阿拉伯语，所以，我们藩学主要使用阿拉伯语，天竺人家的孩子入学太少。我们还有私塾，专学中国经书的，前朝的李彦升不是考中了进士在朝廷做官了么？就是请的广州先生，从小就让孩子学中国经书。”天竺和尚：“天竺人在蕃坊并不少，只是孩子少啊！”说书人：“ 都像你这样，孩子哪里得来啊！”
大家哈哈大笑。
天竺和尚：“佛教戒律，不好笑话的”。
大家一时语塞。
赛义德看见气氛比较轻松了，认为他的话人们都听进去了，他说：“我们蕃坊成立至今，来自不同国家的商人、医生、僧侣、术士等，从未因信仰不同宗教起过冲突，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我们只能延续这个传奇。同心协力，我们只有一个身份，”众人大叫：“广州蕃坊人”。赛义德听罢，特别叮嘱藩客：别忘了，我们都是在这块宝地上落脚谋生，你是客人。
人们的笑声冲出说书馆，然后各做各的事去了。塞米阿和阿里回到家中。
赛义德觉得问题没有那样简单，在居住人口数达十万左右的藩坊，如果因宗教信仰打得头破血流，把在国内各个宗教教派的纷争带到藩坊，那可是个大大的麻烦事。他想来想去，还是找广州都督帮助想办法，化解不同宗教纠纷，找到更好的办法和规则约束。
赛义德来到都督府，说了自己统计人头数的事，已经按照地区和信仰的宗教责成专人统计，韦正贯从心里由衷的佩服赛义德办事得力、认真。也是因为有了这个藩坊，韦正贯才开始关注藩商藩客的管理。毕竟广州城外国人占人口的三分之一还多。是个不小的数，前朝的教训很多。武则天朝广州都督路元睿并昆仑人持刀杀死在都督府朝堂之上。广州被大食和波斯兵围城，刺史韦利逾墙而逃的事。把外国人都撵走不符合朝廷国策，没有哪个地方官敢做这件事。更何况搞活对外贸易，也是历代朝廷传下来的共识。藩坊长官是朝廷任命具有双重身份的人，他拿大唐的俸禄，替大唐管理藩坊藩客，本身又是同族人，财产必须令人敬服的；办事公道的；有足够威望的；忠于大唐朝廷的人。韦正贯通过自己和赛义德的接触，心里对他是认可的。
赛义德说了自己的想法：将不同信仰不同血缘的居民组成社团，还是要和各信仰不同宗教的人订立合约，以便和平共处。韦正贯听了赛义德的话，他想想说：“我们就以宗教信仰来划分社团吧！”赛义德完全同意。他说藩坊里的伊斯兰教徒最多，是大食国人和波斯人，他本人就是大食人又是祈祷主持人伊玛目。另一个人口比重大的是信奉佛教的佛教徒，他们来自天竺、狮子国、室利佛逝、真腊等东南岛国。其他有景教人数不多。宗教场所有怀圣寺、法性寺、西来庵、拜火台。韦正贯说藩坊可以以藩客们认可的规则进行处罚犯罪。赛义德说：“按照前几任做事的规则就是依照伊斯兰教，伊斯兰教既是宗教信条又是法令准则，以古兰经的法条做为处罚不端行为的依据。”韦正贯特别加了一句说：“如果藩坊内处罚藩客有不服的，可到都督府喊冤。”
赛义德和韦正贯商议好，藩客和藩坊签订合约，互不干涉和侵犯信仰，尊重并共同维护寺庙及物品。
赛义德回到藩坊，召集各教派的头面藩商，其中，南天竺的佛教徒倒是没什么意见，那就是不管什么教门，都按大食的《古兰经》条文处罚，他们同意。在藩坊里，南天竺和狮子国的商人为多，他们同时经商贩卖香药为生，只是波斯商人有不同意见，论人数，藩坊内当然信仰伊斯兰教的人多，论财富，应以波斯人为最多，蕃坊里几个大的邸店主人都是波斯人。但是波斯人说阿拉伯语的，他们是两个群体，其中皈依伊斯兰教的是一个群体；而信奉拜火教和摩尼教的是古老的波斯后裔是另一个群体。他们之间的口角，是没法调和的，那就是阿拉伯人持刀征服了波斯，有的征服不了，不想放弃自己的宗教。赛义德知道这个问题他解决不了，只是说，你们这个群体怎么办？签合约谁出面？只见几个波斯商吵成一团。
赛义德说：“没有争议的先签，有争议的等你们研究好了，再来签。”
由于在一起做香露，阿里、塞米阿和阿米达、艾斯玛开始熟悉起来，他们过了看见对方内心羞涩的阶段，说话也比较随便了，况且不是一对一而是二对二，四个少男少女在一起，本身就令人兴奋。
哥俩带着姐妹两来到郊外采集香花。五颜六色的花四季不败，其中素馨花和耶悉名最多，空气都是香甜的。到了野外，两个姑娘采着香花，她们的彩色花裙在微风中飘啊飘的，衬托着他们太阳月亮般美丽的面庞，阿里和塞米阿看的呆了。
阿里说：“哥哥，你看，像不像天国里的仙女！”塞米阿：“阿里，我们不是在梦里么？两个穷小子，在有水塘的花园，遇到了两个天上掉下来的天仙美女，她们聪慧勤劳，俊俏妩媚，即将成为我们的妻子”。阿里：“是真的，哥哥，都是老伯带给我们的福气。”
阿米达叫着：“阿里，这是什么花？”阿里听阿米达叫他，一看，桂花树上一团团淡黄色的小花，是最香的桂花。阿里走近阿米达，和她说：“桂花蒸出来的水就是老伯说的香精。”
四人的篮子里装满了香花。
阿米达和艾斯玛用手帕将香花盖上说：别让香气跑了。阿里：“说的是”。把衣服脱下来放在花篮上。每人足足的采满一花筐。塞米阿：“来！艾斯玛，给我花筐”。伸手拿着艾斯玛的花筐，阿里伸手把阿米达的篮子放在自己手上。
阿米达和艾斯玛真想跳一支妙曼的舞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是她们想着阿爸的话，即将成为人妻，一切美妙的幻想都在现实面前都截止了，她们的人生就要翻开另一页。
回到家，看见老伯手里拿着一个特制的烧水壶，阿里接过老伯的水壶。阿里问：“老伯，这是什么？”波斯老：“我找铁铺做的一个特制的烧水壶，多了一个管子。煮香花的香气水就跑到这个管子里。”老伯翻动着四人采来的香花，说：“采来的香花够用，今天做喷洒衣物和身体的香露。”阿里说：“老伯，您真是有大智慧的人。”波斯老：“我是老波斯，都是先人的法子。键是取出香花气，气变成珍贵的香花水。”塞米阿将柴火放在泥炉上，将花放在锅里，一会儿、水开了，从铁管里流出珍贵的香花水。波斯老：“瞧好了，这个香花水，再加清酒和五香料熬出的香露，记住，不加胡麻油，就是喷衣物和人体的香露”。阿里：“两种香露，用途有别，老伯，要区分开啊！”波斯老：“给他们取名，写在瓶上。卖给藩坊里的人就写阿拉伯文。”塞米阿：“阿拉伯文我来写，卖给广州人的就写中国文，老伯您来写吧！”波斯老：“阿米达会写。阿米达和艾斯玛你们两个女娃来给香露取个名字。”阿米达：我看抹头发的叫“桂馨露”，来自桂花和素馨花；喷衣物和抹身体的叫做“百花香精”。艾斯玛：好啊！一看就明白。
第五章 乞巧节阿里意外捕商机
阿米达手握毛笔在纸上一个个写着香露的标签，艾斯玛用浆糊贴着标签。阿米达拿起一瓶，给艾斯玛放在鼻尖让她闻闻香不香，艾斯玛用劲吸了一口：“我的五脏六腑都让香味填满了。”香气在欢乐的房中飘洒。
阿里和哥哥说：“哥哥，我们先在巷子口摆摊来卖。”塞米阿：“不成，这样有损先祖玉石哈桑的荣誉。人们会想，玉石哈桑这个藩坊最大的珠宝商后代怎么能摆地摊呢？”阿里：“不拿出去，怎能让坊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做香露了呢？”阿里想了一下，“也罢，我们先拿到外面去卖，我们的香露名声起来了，藩坊里的商人自然就会买了。”阿里：“哥哥，在法性寺有广州大商人办的赛巧会，我们把香露拿去和女孩子们赛巧，说不定香露的名声就传出去，都来买啊！”塞米阿说：“这倒是个好主意，走，带好我们的香露去看看。”阿里有些犹豫地说：“但是，赛巧会都是女孩家拿着自己做的奇巧品去赛，我们是男人，人家能同意么？”塞米阿自言自语的说：“总不能让我们的未婚妻去抛头露面吧？”阿里说：“我们是男人，卖香露赚钱是我们的事情。女人是在家做事的。”阿里说：“我倒是有个主意，要不我女扮男装？”塞米阿：“不成，那不是不讲诚信了么？再说，让人家识破，还以为我们是骗子呢？这么好的香露，还没开始卖，就毁了名声啊！”阿里：“那我俩分作两路，你和我单独去卖，我去赛巧会。”
广州城丝绸商邢世勇舍财办了这场女孩们乞巧节前的赛巧会，更多的是，他有一个自己宠爱的女儿，会刺绣，又会写诗歌。他有意思让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出彩，女孩还没有婆家，说不定碰到一个如意郎君，成为他家的乘龙快婿。现场就设在广州最大的寺庙法性寺前。邢世勇在现场指指点点，彩楼壮观气派，上面“乞巧楼”三个字是他请城中名流，当朝进士邵揭题写的。
姑娘们在父母的陪同下三三两两来到此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母亲模样的人说：“广州多少年才有这么一次赛巧会”。另一位一起来的女人和她说：“你说商人富裕家女娃做的物件好，还是贫贱之家的女娃做的物件好？”那位母亲说：“说不准呢？有钱人家的女娃娇生惯养，绣花习字，我们的女娃要到地里讨活计”。同来的那位母亲说：“我看无论穷富，女娃有的天生就生了一副巧手，这次比得好，说不定给娃找个好夫婿啊！”人群中有些骚动，只听人说：“刺史来了。”
广州刺史和一应官吏到场。
邢世勇上前：“刺史老爷，彩楼可否中意？”刺史：“中意中意，辛苦邢大商人，舍财办会。”邢世勇说：“只要娃们高兴。再说广州的女娃们心灵手巧不输汉子，让世人刮目相看”。刺史：“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邢世勇：“我叫邢世勇，街坊都认识我，是狮子路绸缎铺的。今天七夕，是乞巧节，办会是刺史老爷赞同的，女娃们准备了这些天，都要把自己最好的手艺，做的物件拿出来，乡亲都说好的有赏。”刺史忙起身：“举办乞巧会，在广州是第一次，邢大商人乞巧节舍财办会，又出钱打赏，功劳至大。本府深表谢意。”先前那位母亲说：“这位官爷说话好像商人似的。”另一人说：“不奇怪啊！好父母官帮我们赚钱啊！”刺史：“现在，女娃们把自己做的物件都摆放在案几上。一个一个来说。”邢世勇：“比巧开始。谁来第一个比巧。”
广州的女娃历来就不怕生，参加比巧的女娃们依次把自己的物件摆上案几，但是谁都不肯第一个出台，先到场的那位母亲和自己家的娃耳语，硬是把女儿推了上去。
第一个上去的女孩头戴豆绿色绸巾，粉白的皮肤上淡淡的搽着脂粉，像一朵盛开的茶花。她说：“我就叫胭脂，我这是山花胭脂，有石榴花、红山花，正月时采下，晒干，磨细，做女娃们的胭脂粉。”她说完，就把自己的沉香木胭脂盒拿出来，说：“我做好的胭脂放在沉香木盒里，保持着胭脂的香气。”底下有人议论：“哪个女娃不爱美？胭脂红抹在脸上喜庆着呢？”
下面看客叫声：“好。”都用眼睛扫描下一个女娃又会有什么奇巧物。
第二个比巧的女孩：“这个是我做的广州梅，用青梅和朱瑾花一起，以咸盐腌制，青梅为槿花所染，好吃又好看。”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可拿到墟市上去卖呢？”
一商人：“有多少？我都要了。广州梅，中原看不到的稀罕物。”邢世勇：大家伙别急，女娃们的好东西越比越精彩。”
第三个女娃也就是十二三岁，她说：“这是我做的香包，里面加磨细的各种香草，外面刺绣一朵木棉大红花。端午人人佩戴，防蚊虫叮咬。”人们又是一顿议论，“端阳节前做一批这样的香囊会赚一笔。”
第四个女娃上台展示：“我织的女儿葛，织成布薄如蝉翅，可和丝绸媲美。”
邢世勇将葛布拿出来在众人中展示。
邢世勇：“哪家客商看好我广州葛布？”一番商：“我要货，能有多少？”邢世勇：“乞巧会结束再和你说。接着来，哪位女娃？”
说不清是第几个女娃：“我做的镜套，绣的牛郎织女鹊桥会。”
下面人啧啧称叹。
一女娃和另一女娃说：“秋娘，看你的了”。那个叫秋娘的女娃说：“阿香
你先来，我压后。”阿香说：“那我先上去了？”秋娘说：“去吧！”阿香身穿白色锦缎裙装，头戴珍珠头饰，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她说：“我在一尺白绢上绣上诗配画，”
越王山秀人秀丽，琵琶洲头柳依依。
羊城女儿造化工，素馨荷花香茉莉。
下面一书生叫好：“羊城又出女才子，红花人面笑春风。”刺史：“你是何人？”邢世勇说：“他就是当朝进士老爷。”邵谒：“当朝进士邵谒回连州探亲，路过广州，刺史大人举办别开生面的乞巧会令人眼界大开，比起京城的斗草斗花斗鸡更有价值”。
众人围了上来：“岭南进士，哪年高中？”邵谒：“诸位，还是看我们广州的多才多艺的女娃们，让人拍案叫绝。”刺史：“进士，请前排就坐！”邵谒客气了一番，只听邢世勇大声说：“接着来，接着来。秋娘，该你的了”。秋娘：“我也是一尺白绢，绣的是七卷《法华经》。”
众人惊呼，争相目睹，比巧达到高潮。
邢世勇拿起白娟：“秋娘十四岁，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工巧之功，经文字体娟秀，不超粟米粒，点画分明，比毛发还细”。
下有一和尚说：“叶秋娘是我寺学经女弟子，容我细细看来。”和尚手拿白娟，细细端详，然后说：“各章品题章句，没有遗漏。我敢断定，这个绣品是天下绝品。”邵谒：“是天下绝品。”和尚：“当朝进士都说了。”邢世勇很兴奋：“今天比巧，比出女娃们这么多的精品。”
正当人们都争着目睹秋娘的白娟时，有一女娃挤进人群：“我还有一物来比巧，姆妈不让我来。”邢世勇：“你带来的是什么？”
女娃：“是我做的一道菜。”众人称奇：“看看什么菜？”睁大眼睛往前面挤，恐怕在后面看不到。众人好奇，什么菜能拿乞巧节上来比，忙问：“什么菜？”
女娃神情镇定，从容地说：“烹水母”。人群中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看样家境不错，忙问道：“怎么做的？”
女娃：“我这烹水母。看，这个水母先以草木灰点生油，反复洗，洗的水母莹净如水晶紫玉，肉厚可二寸，薄处约一寸余。将胡椒、肉桂或生姜放在一起煮，然后切成一丝丝放在锅里油炸，放上我自己自制的调料五辣肉醋，或以虾醋，拌在一起。诸位，尝一尝。”
那个小伙子急忙说：“我来尝尝。”他将烹好的水母放在嘴里慢慢细品，待了一会，大声说：“好吃的不得了。”众人挤上来：“我尝尝，我尝尝！”小伙子问：“巧手厨娘，你还会做什么？”其中一个人看样对调味醋感兴趣：“你自己做的五辣肉醋还有虾醋？”女娃说：“是啊！我自己做的。”还是先前那个穿的流光水华的小伙子说：“不是和藩商学的？”女娃：“祖母帮忙指点，我自己琢磨的。”
小伙子问：“这个女娃，你还会做什么？”女娃笑了，轻松地说：“烹鱼、烹蟹、烹乌贼。嗯！还会做浓羹。”小伙子：“你的父母来没来？”女娃拉住人群里的一个妇人说：“来了，在这。”小伙子不顾众目睽睽，直接说：“我回去就和父母大人说，向女娃求亲。”人群中一片哗然。
邢世勇出来了，问小伙子：“你是哪里人？竟敢如此鲁莽？”小伙子:“我家就是本城的铁器商。父亲叫李琦。”邢世勇：“说来我都熟识。问好女娃的住家，回去让你父母请媒人提亲。”小伙子：“请问你家住哪里？改日请父母亲上门提亲。”女娃母一听是商人家，脸上露出笑容，忙说：“我家姓顾住在越王台往西第三家。”小伙子生怕别人将女娃抢去，马上说：“我就回去让父母请媒人提亲。我非你不娶。”
阿里一直看着女娃们晒出的拿手物品，看得他眼花缭乱，他后悔，怎么没让阿米达来看看，马上就意识到，还没结婚呢？阿米达不能抛头露面的。他相信阿米达在今天的现场，一定会拿出最好的东西博得众人喝彩的。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句：“比巧比出好姻缘。邢大商人功德不浅啊！”
眼看女娃们比巧就要接近尾声，阿里急了，对邢世勇说：“大商人，我也有俏物，广州城没有的。”众人一看，是一个俊俏的大食男孩，都笑了。
人群中一人说：“乞巧是女娃们的事，你是男人也来比？”邢世勇先是一愣，既然这个大食小伙说自己的是俏物，何不看看，他说：“你带来什么俏物？”阿里边说便从篮子里往外拿：“”我带来了俏物，是我和哥哥用波斯一个古老的秘方做出来的。”邢世勇：“刺使大人，这个男孩的巧物是不是也来比？”刺使：“既来之，则安之。拿出来吧！让大家也见识见识，藩坊里藩客的稀罕物。”阿里：“我和哥哥制作的香露。”说着，他打开一瓶，“诸位闻一闻是不是很香，是专供女人抹头发的香发露， 滋润头发有香有光泽，还有这个喷衣物香体的“百花香精”。我这里有十瓶，谁要给谁？一两银钱一瓶。”阿里把瓶塞一打开，人们就把阿里围住，因为太香了，人群中有见识广的人，说“是波斯的蔷薇水或是玫瑰水”。“五两银子一瓶的。”“墟市上看不到的，都让富贵人家和皇宫买去了。”
下面的妇人们纷纷议论，把筐里的香露都拿光了。
邢世勇再次重复：“这是蹊跷的贵重东西，波斯人从海那边带来的，谁拿谁往筐里放钱啊！”阿里说：“不妨事，钱不够可以赊账，我住在藩坊玛瑙巷一巷。再来送钱不迟。”邢世勇：“还谁有巧？没有了。我广州的女娃心灵手巧没人能比，但是，头名只有一个，凤冠只有一顶，最精美的是叶秋娘的法华经绣，叶秋娘拔得头筹。”众人喊：“才妇人，才妇人”。场面好不热闹。邢世勇：“戴凤冠。赏银五十两。还有一个秘密告诉大家，叶秋娘是广州刺史的掌上明珠”。人群中又是议论声不断：“原来是刺史家的千金小姐。”
阿香给叶秋娘戴上凤冠。刺史起身说话了：“诸位如此抬高小女，某在这里谢谢各位了。在中原，女娃做家在室女，没有这么大胆，广州的女娃就是不一样。见识多，比胡女还能出头露面，才华不让须眉。”邢世勇：“今夜七夕拜七姐，乞的巧来手更巧。都回去拜七仙女吧！”
人们三三两两回去，人们指指点点，露出羡慕的眼光。不少人和阿里一样，意犹未尽，不肯离去。邢世勇看阿里还在原地没走，他走进阿里说：“你们说是波斯古方制造的？”阿里：“是的，大商人”。邢世勇：“那就是说，现在可以足不出广州，就能买到香露。”阿里说：“是的，我们用的就是波斯古方造出来和还上过来的蔷薇水是一样的。”“你的香露每天能出来多少？都卖给我吧！”邢世勇说。阿里不明白大商人为什么要这么多，他话到舌尖留了半句：“您是、、、、、、”
邢世勇：“我是做绸缎的商人，家里女眷多，再送人”。阿里：“好，您说要多少？”
邢世勇：“先来二十瓶吧！”“哪天去玛瑙巷一准拜访。”
阿里看见自己筐里的香露倾囊而出，筐里白花花的银子，心里别提多高兴。心里想，还是老伯有眼光，知道人们喜欢什么。他巴不得马上就多出香露，多多卖钱，好让老伯把心爱的阿米达早日送到自己身边，和他一起做出像今日乞巧节广州女娃那样的美妙产品。
第六章 兄弟俩送聘礼如愿结婚约
塞米阿和阿里分头去售卖香露，塞米阿出了家门，玛瑙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波斯人、大食人、粟特人、南洋岛国人，有卖珍珠玉石的，有卖红玛瑙绿翡翠的，有卖砗磲玳瑁琥珀的，热闹异常。每个邸店都挂着旗帜和幌子。塞米阿既然不想摆地摊，他想了一个法子，就是在父亲原来邸店的那个店，求店主代卖。他来到老邻居阿拉法特的邸店。
这个店，他在小时候常来玩，人也比较熟悉，现在的店主阿拉法特是大食人，塞米阿借高利贷生意破产后，就把这个店面盘给阿拉法特，珠宝店还是珠宝店，只是原来先祖的“玉石哈桑”的牌子，塞米阿和阿里哭着把它摘下来，包裹好，放在自家的床底下。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阿拉法特大叔说了，大叔说行，他腾出铺面摆着的玛瑙，把塞米阿的香露放在上面，递给塞米阿一张纸，让他把香露写在上面，让人们看到他卖的产品。
都督府的录事带着一个译语人来到玛瑙巷，站在街头，录事说一句，译语人喊一句，塞米阿对阿拉法特大叔说：“收税的来了。”只听译语人高喊：“各位蕃商听好了，从今以后，你们要将每天售出去的玛瑙宝珠收了多少银钱，登记供本官查询。都督大人有令：每天卖出银钱的二成缴纳充府库税银。不许说谎，如实报来，如有说谎，加倍多收。”
阿拉法特大叔说：“真是按照二成收税，我等没有怨言。关键是二成以外那个朝官还额外多要。”塞米阿说：“额外多要的一定是塞进他自己的腰包了。”阿拉法特说：“不要讲了，他朝我们这里来了。”只见录事走向一家卖玛瑙的店家，店家拿出账目，低眉顺眼的和录事说：“官爷，按照今天的卖货收到的银钱，我应该交一两八钱。”录事说：“怎么这么少？再加十颗珍珠。”店家：我没有撒谎。
录事：“我说交多少就交多少？”店家忍气吞声，拿出十粒珍珠包好给了录事，录事顺手把店家包好的珍珠装在随身的挎包里。录事：“下一家！”店家毕恭毕敬给录事让坐。录事毫不客气，大呼呼的问：“今天卖了几颗宝石？得了多少钱？”。
蕃商：“只卖掉玳瑁一副。得银五两。”录事：“我知道你还卖昆仑奴。”蕃商：只有一个人家买，下海捞珍珠的。”录事：“下海捞珍珠的肯定是大户人家，他不能买一个，你说谎？”蕃商：“我没说谎，那家人家先看看昆仑奴本事什么样？再来买。”录事：“至少卖五两银子，交税一两，十颗西海珍珠。”蕃商瞪着眼睛，不敢不给；“大人，我家珍珠不多，给大人您换成沉香行不行？”录事：“行倒是行，不是沉香，是龙涎香。”蕃商：“龙涎香量少奇珍，”他不情愿的拿出来，只此一例，给大人您，下次多多关照。”录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怎么有咸腥味，必定不是真品。”蕃商：“大人有所不知，龙涎香都叫阿末香，产于海边大鲸鱼体内，日月海水冲洗，才成为这么珍贵的一片，最珍贵的麝香都不能与它相比”。
录事听这藩商一说，才知道龙涎香是最贵的香料，心中窃喜。他收好了藩商的龙涎香。
这时，不知道热巴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和录事指指点点，在说着什么。 阿拉法特告诉塞米阿多留神些，好像本着我们的店来了。果然，录事来到阿拉法特的店铺，看见塞米阿和他的香露，就和阿拉法特说：“大商人，你还卖香露啊？”阿拉法特说：“塞米阿头一天来卖香露，还没卖出去一瓶。”录事：“我怎么能相信呢？”塞米阿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他说：“大叔说的是真的，我刚到这里来卖香露，一瓶来没卖出去，你想怎样？”录事听着不受用，对塞米阿说：“我想怎样？我想让你交税。”塞米阿：“没卖出去用什么交税？”录事：“用你的香露交税。”塞米阿：“官爷，不行，我的香露很贵，没法拿它交税。”录事强行拿走一瓶，塞米阿气愤极了，上去要和录事讲理，被阿拉法特大叔拦住了。录事大摇大摆的说：“本官今天收税到此，明天再来，听好了，每户准备十颗珍珠。没有，乳香、龙脑、香露都可。”扬长而去。
玛瑙巷的商户气坏了，这个录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借收税之名，行索贿之事，商人们议论着：他强要的税收之外的珍珠翡翠等物，不是朝廷派的税赋，而是装进自己腰包。而且他要的东西肯定还会加码，你我担负不起，我们去告诉坊长。
商户们见了赛义德，讲录事索要财物的事和藩坊长说了一遍，求坊长为他们做主，赛义德想了想，与其他自己和都督说，不知道这个官吏这么霸道是不是得到都督的支持？或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亲近的关系。他说让商户们可自己到都督府去告状，多去几个人。赛义德和商户们说，都督本人清正廉明，他属下的官吏做的事他不能都知道。
蕃商们要到都督府去告状：“不管怎么说，还是到长官那里去告诉，他总不会把我们赶到大海里去吧？”赛义德：“你们去吧！不要说我知道。”
都督府内，录事官摇着芭蕉扇，拿在手里的龙涎香反复看看，笑逐颜开，和另一位差官说：“你见过龙涎香吗？是大海里龙的口水，日积月累，上千年才成这么小块”。差官奉承他：“录事官有本事，我等就没法弄到这些”。听到此话，录事更加得意，谁让你没有好姐姐呢？摇着芭蕉扇走了。都督府内的人都知道，录事官的姐丈是当朝宰相。平时他在都督府，没有人敢招惹他，他横行霸道惯了，韦正贯任职广州都督不久，就知道他是宰相的妻弟，在藩坊胡作非为无人敢说。但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把柄。
录事官前脚走，后脚蕃商就跟了过来，被差役挡在门外。阿拉法特也来了：“我等找都督。请官爷评理”。差役拦着，吵嚷，韦正贯听见，从里面走出来：“谁人在都督府门前吵嚷？”差役：“都督，有四个蕃商一定要进来。说要找大人评评理。”韦正贯说：“让他们进来。”
阿拉法特低头跪拜：“拜见都督大人，我等都是在广府玛瑙巷经营珠宝几十年，近两天有差官大人到我们邸店收税，收入银钱的二成。我等都无怨言，但是差官每收一份税赋还要加十颗珍珠。我等不知道是府上收了，还是他自己收了。”
韦正贯：“真有这等事情？”阿拉法特说：“绝无说谎，玛瑙巷的商人都知道。”
韦正贯说：“你走近些，长史，拿纸笔，把蕃商说的这件事情记下来。”长使代写，写完，两蕃商按手印。韦正贯告诉他们：“你等尽管放心，告诉你们在番邦的朋友，本都督依大唐律法行事，绝对不会姑息擅自勒索蕃商财物。”长使说：“总督说话一字千钧，这个事会解决的。”阿拉法特心里有底了，他和一同来的藩商说：“从现在起，不会有官府差官去索取宝物了。”
广州督府外墙的谍文，吸引了众多的人们， 有闻讯而来的玛瑙巷藩商和当地百姓，有人在念上面写出的谍文：“凡都督府官员对藩商索贿受贿者，需在三日内自首，过日者，抬着棺材来见”韦正贯也在观看的人群中，他看着看着，拿笔又加上一句：“故意受贿枉法，罪加一等。”
三日起，谍文规定日期已满，韦正贯在大堂坐定，都府众官员站在下面，韦正贯严厉的责问：“三日限期已到，没人主动自首，诸位真是清廉无私？藩商告状是何道理？”还是无人回应，韦正贯一拍惊堂木：大声叫：“传令录事”。
录事抬着棺材来，轻蔑的说到：“都督有令，三日不自首，抬着棺材来见，某遵命。”
韦正贯怒不可遏：“将他拿下”。只见两名差役将录事反剪双手，“装进棺材”差役七手八脚将录事扔进棺材。录事这才感到不妙，大喊：“救命！都督大人饶命，念在你和姐丈同朝为官面上，饶了小人。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大人救命啊！”
众官员兵士盯着韦正贯，韦正贯把手一挥：“钉上棺盖，扔进小海。”兵士抬起棺材，走出大厅，奔向小海（珠江）边。
长史劝到：“都督，他的姐丈是当朝宰相，是不是轻判一些？”韦正贯正色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执！”吓得下属谁都不敢求情。韦正贯接着说：“今后商船到岸，一律不许侵夺，如发现有人勒索蕃商，中饱私囊，发现一个扔江里一个，绝不手软。”
众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温文尔雅的都督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气，还有这样凌厉不讲情面的一面。
小海岸边，众百姓敲锣打鼓“贪官送小海喂鱼了。”只听扑通一声，棺材落到江里，翻滚着浮上浮下，一点点的往下沉，直至完全沉下去。百姓欢呼，奔走相告：韦都督处置贪官不留情面，这个贪官还是当朝宰相的内弟，横行霸道，没人敢惹的主。
玛瑙巷的商户们听到这个敲诈勒索的录事被都督处死，都传开了。赛义德心里尤其高兴，证明他的担心多虑是多余的。
塞米阿受了些窝囊气，情绪不高，但是那个贪官被处死了，他的心里还有一些宽慰，毕竟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不会再受盘剥了。他调整好自己，开始向路过的行人介绍香露，一时间，玛瑙巷的商户都知道了香体的香露。藩商身体气味重，广州天气热，香露可掩盖体味，给有钱的富人提升了不少体面。有钱人喜欢事情就好办了。但是塞米阿兄弟的香露定价太低了。
邢世勇来过阿里的家，房间很洁净，是两个女人的功劳，他们成了兄弟俩的好帮手。邢世勇和阿里说有多少香露他要多少，并且还加了钱，由原来的一两银子一瓶，多给了一两，波斯老人则忙着会友，藩坊里的波斯人，有从洛阳来贩卖珠宝的朋友。
三个月的时间到了，阿米达和艾斯玛经常来帮忙。晚上，在灯烛下，阿里搬出自己的钱匣，数着里面的钱。塞米阿：“弟弟，一个乞巧会，没想到香露竟然这么抢手。是真主给予我们的恩赐。你的聘礼钱达到多少啊？”阿里：“数数看。”他翻开箱子数着银子：“ 啊！哥哥，我已经达到八十两了。”塞米阿也数着银两：“我也达五十两了。我们都拿着五十两给老伯做聘礼。”阿里：“哥哥，我给你二十两，我们每人拿六十两做聘礼。剩下的给阿米达和艾斯玛做一身漂亮的嫁衣。”塞米阿：“还要有金耳环，金戒指。这么算，钱就不够用了。”阿里：“金耳环和金戒指再过些天，只要结婚时，我们的新娘戴上就好。先把聘礼钱给老伯。”塞米阿说：“是啊！弟弟啊！我们俩是何其幸运，打开财富之门的钥匙握在手中，美女妻子就要从天而降，怎么想都像是生活在神话世界里似的。”阿里：“而这一切，都是老伯的安排，知恩图报，给老伯多少都不嫌多。我总觉得老伯神秘、无所不知又有智慧。”塞米阿：“我也觉得，他好像能神机妙算，还有一些神秘感。”
二人说着话，门外一个黑影，塞米阿推门，看见黑影是人，见塞米阿开门，跑掉了。
塞米阿：“弟弟，不好，有人听到我们说的话了。”阿里：“在藩坊里，除了热巴和，还有谁会跟我们过不去呢？”塞米阿：“还有下船的各国客商里面，有的是海盗，专门抢劫财物，杀人越货。”阿里：“哥哥，把门闸上，把钱收好”
第二天，阿里对哥哥说：“哥哥，我的心里砰砰乱跳，要是老伯变卦不同意怎么办？”塞米阿：“我们会用行动标现我们的真诚，老伯不同意的话，说明我们做的不够好，钱赚的不够多，无论如何，不能灰心。”兄弟俩互相打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赛义德的坊长公房，轻轻叩门。
赛义德：“啊！是你们兄弟俩来了。是不是有好消息告诉我？”
塞米阿：“坊长官，我们是来请您给我们作证人的。我和弟弟今天要去给未来的新娘父亲送聘礼。”赛义德：“终于有今天了，好，叫上阿訇，我们一起来见证。送聘礼就是结亲了，往下就等着迎娶了。”
波斯老人的住处传来敲门声，阿米达隔着门缝一瞧：“阿爸，他们来了”。
波斯老人：“请他们进来。”塞米阿向波斯老施礼：“老伯，我和弟弟是来请求您的，我们把聘礼带来了，请求您把女儿给我们做妻子。我们带来了两位证人见证我们的行为和诚心。”赛义德上前和波斯老说：“我和阿訇给塞米尔兄弟两个做个证人，他们今天来送聘礼，和您的女儿缔结婚约。”波斯老人：“聘礼带来了？”
弟兄俩：“带来了，共一百二十两白银？”波斯老：“啊！你们有一百二十两，我的女儿们就有一百二十两。我的眼光没错，我答应，你们就是我女儿要托付终生的伴侣。本周五两女儿皈依伊斯兰教，周六就办结婚仪式。我们都来做证人。”
弟兄俩亲耳听到老伯同意将女儿和他们结婚，二人对视了一下，是兄弟俩都看得懂的欣喜。顺着视线，阿里看到阿米达火热的眼睛，双眼皮，长睫毛，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四目相对，心有灵犀，只是在众人面前，热烈的情感不能释放。一种无形的约束在他们之间，那就是理性大于情感，责任重于一切。
第七章 韦都督“不乃羹”救落魄商
在处置了录事之后，韦正贯身穿便服，书生打扮，和副使、差役三人来到藩坊私访。他今天没和赛义德打招呼，直接来到玛瑙巷，一则直接听听藩商对都府官吏有没有贪索贿事情发生；二则听听藩商还有什么要对官府说的真话。
街道两旁不太规则的店铺，挂着“波斯邸店”或“玛瑙行”“翡翠邸”“西海珍珠”的招牌，红绿蓝黄紫青颜色的珠宝由于太阳光反射着奇异的光芒，照得人眼花缭乱。韦正贯饶有兴致的逛街，这是他来广州的第一次。正欲往前走，传来哭天喊地的声音，只见一女子披头散发叫着：“我不活了！”后面跟着一个大食人，一直在叫：“你回来！”韦正贯和身后的差役轻声说了一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差役去了一会儿回来了。和韦正贯说：“他俩人是一对夫妻，男得叫巴希尔。大食人，开一饮食店，专卖胡食。最近男人要回大食国，不带走女人，女人不想活了，恰巧被我们赶上。”韦正贯问：“有没有孩子？”差役：“有两个孩子。巴希尔要把孩子也带走。”韦正贯：“走，到他的店里看看。”
一行三人来到巴希尔的胡食店。
巴希尔胡食店陈设很简单，就是几张饭桌和竹凳。店里没有客人吃饭。
差役和巴希尔说：“这是都督来藩坊私访，碰到你家这件事。”巴希尔不知所措，
巴希尔：“都督老爷坐。”韦正贯：“本都督且问话于你，你要说真话？”巴希尔点点头：“你要回国？”巴希尔：“是，官爷”。
“你要带走孩子？”韦正贯问。巴希尔：“是我的孩子我带走。”
“婆娘怎么办？”韦正贯接着问。巴希尔：“根据贵国法令，不让带走女人。”
韦正贯：“不全对，留下土地和土地上生长的庄稼，留下两个孩子，你自己一个人走。”巴希尔：“我走了，他们靠什么生活？”韦正贯：“你既然舍不下他们，为什么要走？”巴希尔：“这、、、、、、”一时语塞，说不出理由。
韦正贯：“回去就能发财吗？”巴希尔：“不知道。当年国内不安宁，乘船跟着一群人来汉府是为避难。”“你要走了闹出人命，你想到吗？你在这里，孩子有父母，有亲情，女人有病吗？”韦正贯问巴希尔。
巴希尔全然没有了说话的底气，声音低到刚能听得到：“没有”。韦正贯接着逼问到：“女人与他人有染吗？”巴希尔：“没有”。韦正贯说：“婆娘既不犯七出之条，你没有理由要走，中国有句老话：叫三穷三富过到老，只要肯干，还愁什么？我看你这小店，光卖胡食不够，把你婆娘叫来，本官问话。”
巴希尔的婆娘来到韦正贯面前，只见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粗布褂子，脸上还挂着泪痕。韦正贯问她：“你是哪里人士？”女人：“广州本地人，娘家离此地不远。”韦正贯：“为什么嫁给胡人？”女人：“我爹娘贪图聘礼，让我嫁给胡人。没想过他今天要回国忍心扔下我不管。”韦正贯：“每天的店铺进项如何？”女人：“每天店铺收入很少。”韦正贯：“依我看，你家换个招牌，听说过‘不乃羹’么？”
女人：“向老爷讨教”。韦正贯：“你的胡饼照做，只需准备个大锅，将羊肉、、牛肉，鸡肉放在一起熬煮令汤汁极肥浓，漉去肉，加之葱姜，调以五味，一碗卖他五文钱，就着胡饼。钱就赚得多了，巴希尔就不走了，是不是？”
巴希尔听得韦正贯说的头头是道，直点头称是。韦正贯：“巴希尔给我拿纸笔，我给你写个招牌。”巴希尔从邻居家赶忙找来纸笔，，韦正贯挽起袖子，沾墨挥毫写下了“巴希尔不乃羹”，落款写：韦正贯
韦正贯写完了招牌说：“你再去找一个匠人，将这几个字做成木头招牌，竖立在店门口，白天卖，晚上夜市也不停的卖。用不了多久。让你回国你都不回啊！”
差役：“有都督这块招牌，广州城人们都慕名来吃“不乃羹”，别忘了感谢都督。”
女人拉着巴希尔，朝着韦正贯磕头：“谢谢官爷，救了我一家人。”韦正贯扶起二人说：“哪里都有穷人和富人，过去人们都以为大食和波斯人都是富人，以为藩商都是识宝贩宝之人，出手阔气，也不全对。但是，只要勤劳肯做，玛瑙巷应天时地利，你就能成为富人。”
这些话说到了巴希尔的心里，他就是因为胡食店生意不好，无法养活一家人，才想要抛弃妻子回国的。如今，有了广州都督的这块招牌，生计不愁了。
玛瑙巷最近这两大喜事迅速传开了，一件事塞米阿和弟弟阿里双双定下婚约已下聘礼，就要结婚；一件是广州都督给巴希尔出了个“不乃羹”的菜品，藩坊里的人都来品尝广州都督的羹汤，一时间，巴希尔的生意好的不能再好。巴希尔夫妇天天有银钱进账，忙活的甚是高兴。
热巴合可就不高兴了，他本来靠放高利贷和给藩商兑换银钱赚差价赚钱，放高利贷受到惩戒，兑换波斯银币和大唐通宝，人们都知道兑换价格，他赚的钱有限。看到塞米阿兄弟俩卖香露，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方子，现在又要娶妇。听说还是两个波斯美女。他们怎么有这样的好运气？热巴合嫉妒得要死，整天想用什么法子给两兄弟难堪。那天晚上他趴窗跟，听到还缺金耳环和金戒指，他打定了主意。
阿里走在路上去买香料，热巴合看准了阿里每天路过的路，他凑了上来，手里拿着金戒指和金耳环，甜言蜜语的说：“阿里，你和哥哥就要娶妻，我恭喜你兄弟俩，有人兑换钱币给我这个金首饰，我廉价卖给你。”阿里虽然善良，不会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人，但是对热巴合也有戒心，阿里说：“谢谢你热巴合！只是我们也正在准备。”热巴合说：“我们都是一个造物主的子孙，我想为你兄弟俩道喜，特地为你们打造，你看，里面还有你和你哥哥的名字呢！”阿里一看是真的，心想热巴合到底想干什么。正在犹豫的时候，有人箭步走上前，一把夺过阿里手里的金戒指，热巴合正要跳高发作，只见来人把金戒指在手里搓了几下，外面一层金纸脱落下来，露出里面黑色的铁，原来是铁打的。来人把金戒指猛地放在热巴合的怀里，拉起阿里就跑，跑到一个僻静处，告诉阿里：以后不管是热巴合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一切都等到把妻子娶进家门以后。阿里觉得这人眼熟，是中原人，一下想起此人正是和老伯一起上船，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的黑衣人。阿里正要说感谢的话，黑衣人转身就走了。留下阿里站在原地，想啊！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监军李敬实在市舶使院给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些士兵是都督韦正贯前几天给李敬实使唤的都府士兵，今天要到码头接藩船，李敬实给士兵训话。李敬实说：皇帝下诏书，让都督府官员礼遇蕃商。我们切不可做出出格和勒索蕃商之事，以保证我们在蕃商眼里的信誉。若有苟且之事，本都监决不轻饶。知道韦都督处死贪官之事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犯六赃者，不计数额，一律死罪。勿谓言之不预，听清楚了？
士兵齐声道：“听清楚了”。
士兵们全副武装，打着彩色旗帜，李敬实骑上大马，士兵随后，威风凛凛的气势十足的走向码头。
在光塔码头，赛义德在等候李敬实，二人见面，士兵在码头上插上旗帜，其中“唐市舶使”的红色旗帜尤为显眼，码头成了欢乐的海洋，热烈庄严。一会儿，巡官来报：“都监大人，三艘蕃商大船上岸。”李敬实：“文学官，奏报皇上：狮子舶、波斯舶、大食舶，皆积满宝货，与五月初八日至广州光塔码头。”
赛义德上前和几位舶主行礼，一一介绍给李敬实，李敬实拱手相谢，自报家门：大唐市舶使。
李敬实：“诸位在海上几个月辛苦至极！本使预备好了消病的药汤，先喝上一碗，祛病消灾。再容我手下先到船上检阅货物后，款待各位，为各位洗尘接风。”
船舶主和众海商下船，如此细心关怀，被大唐官员所感动。
士兵拎来一桶药汤，用葫芦瓢舀给下船的藩商。李敬实：“中国药，口味有些苦，良药苦口利于病。”舶主们依次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连声说：“谢谢！谢谢！”
士兵在船上查阅货物。
一会儿，巡官报：“报都监，货物中香料、药材，宝石、珍珠、一应俱全。”李敬实：“协助客商把货物搬到岸上。”
士兵和藩商一起搬运货物。李敬实在岸上静静观看，看货物都搬上来了。
李敬实：诸位大商，到飨军堂参加阅货宴。请！
船主们：“请！”
飨军堂是前任广州都督马总在都督府旁建造的，是专门在这里奖掖军功和接待藩商的地方。瓦盖砖墙、宽阔敞亮。上方写有“飨军堂”三个字，苍劲有力，房间四周置放若干张黄梨木案几。舶主们赞叹：“高大气派，不同凡响”舶主依次走进飨军堂。
众藩商围坐在堂中央的一大圆桌。船长紧盯着差官的绸布衫。船长：“王爷，这位差官穿在身上的是上好的丝绸？”李敬实：“是啊!他穿了五件绸衫呢？”众藩商惊呆：“五件？五件还能看清楚胸脯上的一颗痣。”
差官当着众藩商的面，将衣服一件一件往下脱，脱到最后，剩下一件。
差官：“好了，只有一件了。”一个南洋岛国看样是昆仑商人：“再也没有比大唐国更神奇华贵的衣料了，我要给国王换回丝绸。”李敬实：“丝绸，在广州城的丝绸行里，就能把你们的船装满。而且，比差官身上穿的丝绸漂亮多了。花纹有鲜花、翠鸟、狮子、仙草、珊瑚、仙女。”众藩商欢喜地猛劲击掌拍腿：“我们国王的服饰更美了。”李敬实推心置腹地说：“诸位冒险出海，图的是大利，藩国客商来广州比任何国家都多，因为广州最近背靠的是大唐朝，城里的许多家有昆仑仆人。”正说着，庖人端来琉璃盘水果，有荔枝、柑橘、杨梅。船长：“感谢王爷，随船来的海商，大食的最多，还有天竺国的、昆仑国的，室里佛逝的，箇罗国的。”李敬实：“箇罗国？” 船长：“他的国家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兵力强大，每次出战，都以百象为一队，一象百人，谁都打不过他们，但是就是没有丝绸，没有马。他可以拿象牙和珍珠来换丝绸”。李敬实连声说了几个：“好，好”。李敬实：“既然各位船长都喜欢丝绸，给各位大船长献上上好丝绸礼物”。
差官给藩商献上丝绸，双手奉上。藩商喜不自胜。
李敬实：“开宴”。庖人上了一道羹汤，大叫：“不乃羹鲜味汤。”只见巴希尔拎着一个木桶，在每人面前舀一碗，众人互相看着，不知所措。李敬实说话了：“我广州藩坊的不乃羹是人间最美味的鲜汤，有海里的、陆地上的、树上的共十八种禽兽和菜蔬熬制而成。由广州都督出方，大食商人巴希尔专门为诸位熬制，众藩商一饮而尽，差官在一旁心里发笑：就是一帮野人。李敬实：“上酒。广州郁金酒。”庖人：“烹海蟹”。又来一个庖人报菜名：“抱芋蛙鲜”。众人一看，是一个青蛙抱一块芋头，各藩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庖人：“脆美水牛肉”。藩商们松了口气。又来一庖人报菜名：“虾蒸饼。”一会儿，满桌的山珍海味发出诱人的香味，有的藩商直接就用手抓起肉菜往嘴里塞。李敬实在旁边看了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着，全没有了刚开始开宴时的斯文。
李敬实看各位差不多吃饱了，他举起酒杯：“诸君从海那边而来，一路辛苦！到广州福地，四季花香，百物齐全，诸君到这里，观美景，品美餐，拜神仙，体会我中华人情。”李敬实一饮而尽，拿起酒杯给藩商看，“各位随心所欲。”
赛义德端着酒杯走到舶主面前：老朋友，谢谢你。舶主和坊长一听口气就是老熟人：“坊长，我给你带来了可是一条船的货物和新人。”赛义德说：“不会让你失望的。此行一次，够用半生。”
赛义德说：“商人们就住在我藩坊，有亲友投靠亲友，无亲友到藩坊‘海商之家’”。
李敬实最后叮嘱藩商：“本使现为皇室挑选货物，交纳舶脚后，可和商人自由买卖。在几个月前就托付手下为大商们联系内地的客商，瓷器、丝绸、铁器商，让你们直接就可以和需要的客商联系，为回去的货物做准备。再者，诸位不必给官兵送礼物，本都监三令五申，不许他们收受海客的财物，这是违反我朝律法的事。”
室里佛逝舶主吃惊的竖起大拇指：“我看到一个诚实友好的城市王爷，为我们想的这么周到”。蕃商纷纷夸赞。舶主：“汉府人好！”
第八章 波斯老讲哈桑前朝往事
波斯老人收了俩兄弟的聘礼，女儿的婚期就快到了，他的心里一阵轻松，他觉得有必要和两兄弟说说更多的心里话，说说他为什么这样帮他们，乃至把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们。
他来到塞米阿的家，今天他没带女儿们，他要和男人们对话，塞米阿和阿里正在为婚礼上能给新娘戴上金耳环金戒指而努力着，每天他俩白天采花，贪晚在熬制香露，索性配料一应俱全。只需要费些功夫，就能出产品。
波斯老人进门，兄弟俩正忙活着，没看见，老人站在那副画像前久久的观看，阿里出来拿香料，才发现老伯在屋里。他请老伯坐下，召唤哥哥：“老伯来了”。二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听老伯说话。
老伯用深沉的语调和兄弟俩说：“过几天女儿随着他们的丈夫皈依伊斯兰教，其实我们都是波斯人。”弟兄俩都愣住了。问老伯此话怎么讲？老伯说他是从这幅画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知道的。这幅画是唐高宗时朝廷的丹青妙手阎立本所画，他也有这么一副，是请人模仿的。老伯说着，从衣袖中拿出这幅画，和塞米阿家里挂的画一模一样。这画上的人是波斯王子卑路斯，他带着一批贵族和卫队，从遥远的波斯来到大唐，想请求唐朝帮助复国，但是大唐离波斯太远了。老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们的先祖哈桑是当时追随波斯王子的贵族之一”。
塞米阿和阿里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从来没听父母亲说过，藩坊里的大叔们也没有人说起过。
老伯看着满腹狐疑的兄弟俩，加重了说话的语气：“你们的先祖是波斯人，还是皇室贵族。当年王子壮志未酬，死在京城长安，追随他的人去了大唐国各地。”老伯说：“我是波斯人，我今年六十五岁，我的祖父如果还在，应该是一百二十岁，这些都是一百二十年前的事情。祖父也是当年追随王子的贵族，后在洛阳落脚。”
阿里问：“我们的曾祖呢？”老伯说：“你们的曾祖哈桑来到广州，他们曾想从海路回去波斯，帮助王子的儿子复国，走到一半的路程，碰上从波斯来的商船，才知道国内已被阿拉伯人全部占领，回不去了，于是他们调转船头回广州，大海无边，船在海上颠簸，不知道方向，忽然撞到一个大礁石，船翻了，人都落水了。哈桑一个人飘到了一个海岛上，活了下来，看见树上的野果，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够下来，大口的贪婪地吃了起来，又把树下的草叶子铺一铺，找一个木头当枕头，甜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坐在树下沉思，到海边去扑鱼，把生鱼收拾好，放在石头上暴晒，一会，就成了鱼干大口的嚼了起来，活了下来。”
阿里端来了一杯清茶，老伯呷了一口，继续说：“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找到淡水，从一个石头下面流出来，捧着喝一下，很甜。水是生命的源泉。他高兴极了，能活下去了，他一个人对着大海，大声呼叫：‘找到水了’。他又找到一些棕榈叶，在树下铺下来，软绵绵的，可当床睡觉。又找到一些树干，用力戳在地上，搬来石头，用它们围成一个四方形的屋子。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哈桑伸了伸懒腰，走到淡水旁，喝完水，站在一个大石头上往山上看去，他突然发现只要太阳一照，满山反射出彩色的光，他跑下山细看，全是砗磲、玛瑙、珍珠和珊瑚、琥珀各种宝贝。哈桑见到一个五颜六色的石头，用力看了一看，欢呼：‘我找到宝贝了’！用衣服兜了来。他每天不停的捡，不久，他住的屋子差不多都装满了。”
老伯说到这里，细眯缝着双眼，好像身临其境，回忆着波斯族人流传的关于哈桑的一切。他仿佛和哈桑在一起，二人流落在孤岛上，盼望着海上突然有一条大船出现在眼前，生命的奇迹出现了。他接着说：“哈桑站在海边，手搭在额头远眺，盼望远来的船只。看不见，一会跑到一个大石头上面继续望着海面，等着路过的商船。”
“为了记住时间，哈桑晨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树皮上划伤一刀，终于在三百零一天这一天，等来了一艘三角帆船，哈桑捧出宝物分给了船员们，船员们装了几个大口袋，把船上的廉价货卸下来，扔到海里，然后都装上宝物，到了汉府。就这样，他在岛上待了三百零一天，带回这些砗磲，玛瑙、珍珠这些美玉。”
“在汉府这些珠宝出奇的好卖。和哈桑同船的人到内地，都成为有钱人，哈桑则是在汉府开邸店当坐商，出售原石和打制玉石装饰物，哈桑的玉石邸店就出名了。京城的商人都来哈桑这里订货，玉石哈桑在广州和京城成为人们羡慕的大商人，人们鉴宝识宝都找他鉴别，他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有广州人掉进两千多年前的南越王墓里，捡出一个夜明珠，哈桑可以精准的说出它是一千多年前波斯国王的燧阳珠，漂洋过海来到广州。广州的大食人和波斯人没有不佩服他的。他招徕了从阿拉伯海来的大部分珠宝商，在这里形成一个聚落，开启在东方大唐国的历史。玉石哈桑直接命名这个巷子叫“玛瑙巷”。后来有穆罕默德的母舅伊斯兰教大师来广州传教修寺院，他为大师的坚韧不拔精神感动，帮助他筹款修建寺庙建塔， 再后来，他追随大师，做了大师的第一批信徒。”
阿里听得入神，像是听老伯讲一个神话故事，里面的英雄是他真实的曾祖父，他所开创的一切，现在还在人们的心里，还在弟兄俩的生命里。阿里和老伯说：“我真想去曾祖漂流的宝岛，去看看他当年建的房子还在不在？”波斯老说：“过了一百多年，恐怕早就被台风吹跑了。但是，哈桑的生命还在延续，血脉还在流淌，阿里、塞米阿，别忘了我们的前世今生，！”兄弟俩异口同声的说：“不会忘记的。”老伯说：“我今天和你们说这些，让你们知道，你们是谁？从哪里来？也是我为什么要把女儿许配给你们的理由。你们的后代，还是波斯后人。走，跟我到拜火台去。”
老伯走在前面，阿里和哥哥跟在他身后，来到了祆教的简陋的遗存地址，当年在京城，唐高宗应波斯王子的请求，造了一所波斯胡寺，这个拜火坛，是在那时，在广州的波斯人建造的，现在它布满灰尘，波斯老用手拂去灰尘。叹了口气。老伯不无伤感的说：“它昔日的繁盛已不在了”。阿里猛然间读懂了老伯的伤感，一个灵魂的归宿已然破灭。正如他把女儿许配给信奉伊斯兰教的波斯后裔，成了他最好的选择，老伯还在用低沉的声音述说心中的感慨：“从唐朝皇帝灭佛，其他的教门也都被毁了。我们古老的波斯人到这一代人大概就是最后的贵族了”。老伯说到这，眼睛噙满泪水。他终于把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塞米阿安慰老伯：“老伯，不要伤感，人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多着呢？”老伯说：“中国人都愿意说：心到佛知，道法自然，哎！什么事都有定数，非人力所能为啊！只要尽到心就算对得起祖先。盛极必衰。我服气了。”阿里不服气的说：“老伯，先祖在广州的荣耀我们迟早还是会让它回来的。”老伯赞许阿里，他说：“你能有这样的志向，但愿我能看得到。”
一转眼，星期五到了。
怀圣寺里举行阿米达和艾斯玛皈依伊斯兰教仪式，这是个庄严的日子，藩坊里人们都传开了。
蕃坊长赛义德、阿訇、波斯老、等有关穆斯林进了怀圣寺，因为人数太多，其余的人都在寺外观看。人们最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成为穆斯林后的两个波斯女郎的模样。阿里、塞米尔把阿米达和艾斯玛送到前面。波斯老人被藩坊长请坐在前排，老人的心情五味杂陈，他的心里非常清楚，皈依伊斯兰教是她女儿眼下最正确的选择。只是女儿从小无拘无束的长大，严苛的教规是否能适应。但是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明天，女儿就要脱离父亲，有自己的归宿了和新的生活了。他的心又难过起来。
这个庄重的仪式，当仁不让是藩坊长赛义德主持，赛义德掌控了每个穆斯林的宗教生活和经济生活。他对两个波斯姑娘说：“安拉的使者说：‘清洁是信仰的一半。为礼拜真主，并与过去的生活告别，纯洁心灵，消除杂念，奉真主之名，达到外清内洁”。赛义德大声宣布：“沐浴！开始新的穆斯林生活。’”
有女教徒陪同阿米达二人，她二人走入净室，从头到脚，用清水喷淋。阿米达此刻想起妈妈，她的心里默默的念着：远在天堂的妈妈，女儿在和过去告别，和富裕、尊贵、自由、随性的一切一切告别，她的琵琶、洞箫、阿妈、汉语诗歌、、、、一切的一切，都将是遥远的回忆。一股难言的悲伤笼罩着阿米达的心，她流泪了，眼泪和着沐浴的清水一起流了下来。艾斯玛则是比较兴奋，她庆幸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依托，结束了漂泊和无法预料的人生。沐浴后，二人有女教徒引导。
出浴后的阿米达和艾斯玛换上穆斯林的服装，围观在寺外的人们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是她们的俊美让人们忍俊不止，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人们一拨一拨的挤上去，看着、看着美丽的波斯女变成穆斯林的过程。
二人端庄笔直的站在前面，聆听教长的讲解。是藩坊的伊斯兰教阿訇为二人讲说。
阿訇说：“伊斯兰教信奉真主安拉是创造世界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穆罕默德是向真主派到人间来传道的先知，古兰经是真主的经典，相信真主的死后复生。为此，穆斯林有五项天命，五功是你们的生活方式，伴随你们的每一天和一生。完成你们对安拉应尽的义务。你能坚持否？”阿米达、艾斯玛几乎同声地说：“能坚持。”阿訇：“随我念清真言”。阿米达和艾斯吗随着阿訇念：万物非主，只有真主应受崇拜，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作证言：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真主独一无可怀疑；我又作证：穆罕默德是主的奴仆和使者。让清真言和做证言贯穿你的一生。
念完证言，阿訇说：“阿米达和艾斯玛从现在起已经是一个穆斯林了。有伊玛目、蕃坊长、未来的丈夫塞米阿、阿里作证。”众人依次说：“我作证、我作证、我作证、我作证。”轮到热巴合，他心里恨恨，不得不说了句：“我作证。”
接着阿訇宣布二人的经名：“新皈依伊斯兰教的经名是：阿米达经名叫阿里耶，艾斯玛的经名叫阿里雅。”
阿里、塞米阿各自与自己的未婚妻相拥，亲切的叫着叫到：“阿里耶、阿里雅。”看着阿米达略微红肿的眼睛，阿里悄声地问道：“你哭了？”阿米达泪水在眼圈里直打转，不敢看下面坐着的阿爸。阿里又是悄声地说道：“不要哭，一切有我。”
赛义德对新入教的阿米达和艾斯玛说：“新皈依伊斯兰教的阿里耶、阿里雅，你们自己要学习，不要因为你们是女子就放弃了学习，还要教育你们日后的子女爱学习，穆圣说：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我们就是到中国求知来了，这是我们的传统。”二人悉心的听着藩坊长教诲，齐声道：“是。”
人们期待着明天藩坊里重大的节日，兄弟俩娶姐妹俩的盛大婚礼。
最近，波斯老人在藩坊和过去的几个老波斯相聚，他也不寂寞，在藩坊里走街串巷，看好了这里的行市。，他也和藩坊长赛义德聊过，光是藩商，藩坊里就有十来万人，何以见得？赛义德说他的名册上给都督府交的人头税就有这么多人。他在心里盘算好了，阿里能够延续他的家业。他只是用香露小试一下兄弟二人，发现了阿里能够与人沟通的经商天赋。而且，他的真诚、他的善良、他的聪慧，他的爱心都让老人满意。他也决定就在广州不走了。
赛义德知道波斯老不是等闲之辈，以前没能签下来的波斯人的信教自由和相处公约，只有藩坊里的波斯人没推出代理人，赛义德让波斯人群体推出一有威望的、见识多广的代理人，波斯人经串联，决定让老人出任代理人.老人也愿意出任，有一个很大的缘由就是他要保护他的女儿们。他从幕后走出来。
第九章 天作和金童玉女结良缘
皈依了伊斯兰教的阿米达和艾斯玛，第二天就是结婚的大喜日子，二人晚上几乎都没有睡觉，一种庄严和喜悦充溢着二人的心，天刚放亮，二人就开始打扮自己，今天她们要成为万人瞩目的最漂亮新娘。阿爸为她俩购置了全套首饰，还有头饰、耳饰，颈饰，阿米达有什么，艾斯玛就有什么。要说不一样的就是，阿米达的绿玉镶金臂环，还有头上的牡丹鸳鸯白玉簪，别在发髻的两边，头上戴着一顶纯金冠，这都是阿妈当年出嫁时的陪嫁。二人颈上戴着纯白的西海珍珠项链，下面镶嵌着一颗龙凤宝珠。老人想的是要让人们看到富波斯的“富”。
一群穆斯林的迎亲队伍，都是自愿来的，二人曾祖哈桑的遗传，在这个时候，确实让人觉得他还在发挥着影响力。藩坊外的广州本地人为了看新鲜，也来了很多人。塞米阿和阿里走在前面，纯白的头巾，玉石项圈，英俊如玉树临风，尤其是阿里，举手投足，更显英俊潇洒。
阿里和塞米尔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波斯胡家门口。在老伯家里，把新娘接了出来，兄弟二人各自挽着自己的新娘，人们议论：瞧，那个波斯新娘的耳环能有二十多个呐！
由于赛义德坚持，他们的婚礼在怀圣寺里举办，玛瑙巷的穆斯林男女盛装出席。礼拜堂的喜牌上写着“天赐良缘”，“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空气中弥漫着香水的味道。那是阿里提议的，他拿出五瓶香露，放在礼堂的四周，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混合着玫瑰香、桂花香、茉莉香、郁金香，汇集着百花香气的香露，今天也在显露着它的真正品质。
人们唱着婚礼颂词：一切赞颂全归安拉，我们赞颂他，我们求他相助。我们求他恕饶。我们求他护佑，我作证：只有安拉是应受崇拜者，他独一无偶。我作证：穆罕默德是他的仆人和使者。结婚是我的圣行。
蕃坊长赛义德和阿訇主持婚礼，他们手持《古兰经》，说上祝福语，波斯老扭头，闪过一张邪恶扭曲的脸，和喜气洋洋的人们脸上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他不知道这张脸是谁。波斯老：“我要和大家宣布一件事情。我的女儿已经皈依伊斯兰教，并且结婚，我要说的，她们是波斯皇族后裔。看，这是我们的证物”。他说着，拿出一件精美的金器。一穆斯林：“不是波斯商人么？怎么是皇族后裔？”
波斯老：“这是波斯王室使用的金器，在我和妻子结婚时，长辈送给我们的纪念物。”
阿里和塞米阿心里但是很坦然，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妻子的身世。除了幸运还是幸运，都在心里发誓：自己的妻子是金枝玉叶，珍爱她，永生永世。
波斯老手里拿着琵琶：“我的妻子是俾路斯王子的第五代后裔，我们一直在洛阳生活，我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我妻子在我们到广州来之前病逝。今天，我的女儿们改信了伊斯兰教，给女儿选择了这条路，是因为信奉伊斯兰教的阿里和塞米阿是两个好后生。他们从一无所有到现在，财富积累的很快，从此，波斯和穆斯林的血就流在一起了。让我最后再听我的女儿弹奏我最喜欢的波斯曲。”
波斯老人把琴交给阿米达和艾斯玛。阿米达弹起琵琶，艾斯玛吹起横笛，两个女儿的乐声，优美动听的曲调，或许将老人带入了深不可测的内心世界，是留恋，是惋惜，是祝福、、、、、、老人微闭双眼，眼角分明是有一滴泪。琴声戛然而止，阿米达和艾斯玛给父亲行大礼，久久不愿起身。
波斯老缓缓的从女儿手中接过琴，猛摔在地，将琴摔得粉碎，两个女儿泪流满面，在场的人们无不动容。波斯老一字一顿的说：“我只要你们做个安分守己的穆斯林和穆斯林的妻子。念古兰经，受安拉的庇护。”阿米达、艾斯玛：“阿爸，您的话女儿牢记在心。”
阿里、塞米阿上前对老人说：“阿爸，受我们一拜，你是我们永远尊敬的阿爸。”波斯老：“你们俩要善待我的女儿”。阿里、塞米阿：“我们要做穆圣说的优秀的善待妻子的好男人。”
主婚人此刻说话：“穆圣说：如果未获得新娘的同意，不可以娶她为妻。阿里耶、阿里雅，你们同意为阿里和塞米尔的妻子么？”
阿米达：“我同意做阿里的妻子。”艾斯玛：“我同意做塞米阿的妻子”。
主婚人：“签署婚书”。新郎和新娘在婚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主婚人：“新娘阿里耶、阿里雅点燃美香”。二人围绕着婚礼现场点燃美香。婚礼现场，香烟缭绕,礼堂里芬芳四溢。闻香识人，香培玉琢的两个姑娘，仿佛她们的灵魂里都散发着香气。
婚礼结束，人们三五成群，还在津津乐道这场喜悦和悲伤交织在一起的婚礼。
傍晚，在自家房里，那副老画在堂屋中间，下面摆满了鲜花和香烛。阿里和阿米达，塞米尔和艾斯玛在自家布置一新的新房里，独享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一刻。
通红的烛光点燃，两对新人对面坐在床上，墙壁上挂满了阿米达和艾斯玛做的各色手工编织物，地上铺着波斯地毯，是在藩坊里一家波斯店中买来的。
阿里看着对面坐着的阿米达，紧握着她的双手，脱下了阿米达手上的金戒指，换戴上自己的金戒指，摘下了阿米达耳朵的金耳环，换上了自己买的金耳环。注视着她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深情的告白着自己的新娘：“阿里耶，你真美，眉毛像弯月，眼睛像星星。脸蛋像玫瑰花，你有那么高贵的血统，却跟我服从我的信仰，看着满屋的刺绣，你用灵巧的手为我打造一个温馨的家。感谢真主给我阿里的福份，把你送给我。”
阿米达感动的说：“阿里，你的聪明和善良，你是和我的父亲一样，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成为我的爱人，我做你的妻子，是我此生有幸。”
在另一新房，塞米阿对着艾斯玛说：“阿里雅，我美丽的妻子，我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我要用我的全部为我们的富裕和美好的生活献出一切。”艾斯玛：“感谢真主，我能成为你的妻子。此生我只有一个愿望，我和我的塞米阿终生相守，命运与共。”
门外，一个黑影溜到他们的家，他是热巴和，他又来趴墙根，听了塞米阿艾斯玛的表白，气的他握紧了拳头，黑衣义士紧随其后，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映照着两对新人的两个房间的灯都灭了，他举起了闪亮的刀，正要冲进房间的一刹那，被义士抓住，捂住他的嘴，将他拖下去。拎到江边。
月光下的江水，清泠泠的只听得见水流的声音。
义士拎着热巴合的衣领，说：“我已经跟了你很久了，说！为什么要杀人？”热巴和：“他塞米阿毁了我，如今他娶了漂亮的妻子，又过上富裕的生活，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义士：“于是你就想毁了他。你自己坑人害人，生活过的不好，怎么能怨别人？你说，你杀人被我撞见，你打算怎么办？”热巴和：“你是谁？为什么帮着他？”义士：“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是发现你存心不良，阻止你害人的人。”热巴合：“我知道，他们花钱雇佣了你。”义士：“错了，是你不停的害人，让我特别留神你，果然今晚让我撞见。”热巴合说：“你如果放过我，我给你我的全部家当。”义士：“你的全部家当是多少？”热巴和：“至少一百两。”
义士：“一万两也救不了你的命。今天看你的运气。我把你扔到小海里，你能活着，是你的造化，你活不了，是你们真主对你的惩罚。你听天由命去吧！”
热巴和：“义士，饶命！”义士：“你的心坏透了，饶你不得。”
说罢，一转身，将热巴合扔到江里，只见他在江里翻了几下沉下去了。
义士来到波斯老人的家，和老人告别。
波斯老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义士敲门，老人一下子就认出他，波斯老说：“我认识你，你总是在我的孩子们遭遇危险的时候出现保护他们，这些我知道。”
义士：“老人家，果然不出我所料，热巴合出来害人，被我放到小海喂鱼了。”.
波斯老：“一路上没人看见？”义士：“没有。”波斯老：“干的好！绝了后患。”
波斯老拿出在生酒行买的广州郁金酒，和义士说：“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从洛阳到广州，你保护着我和我女儿的安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义士说：“老人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波斯老：“受谁的托付？”
义士沉吟了半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说来话长。我四世祖是唐朝皇帝任命的波斯王子的护卫，保护王子一家人的安全，是我家族的职责。我们这样做，是为波斯王朝留下后裔，波斯王子最后在中国去世，我家几代人都遵守这份遗教，在洛阳，我是您和您女儿的保护人，所以，您在暗处看不见我，我一直跟着您。如果需要，我还是一如既往。”
波斯老：“啊！忠诚义士，容我向你致敬”。波斯老摘下戴在头上的帽子，向义士躬身致敬。义士：“不敢当，只不过是为履行先人的遗教罢了。”波斯老：“我在婚礼上发现了一双邪恶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我的女儿。”义士：“关于塞米阿被割双耳之事的那个人，我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他还没死心。同样都是被割去双耳，他就没有塞米尔的好运。他的名声不好，高利贷放不成，生意也没有起色，他会报复的。”波斯老：“中国人够朋友，讲义气。女儿出嫁后，我这里就冷清了。你来搬到我这里住吧！”义士：“我帮您是应该的。我会尽到我的职责。我不和您住在一起，我在暗处，更有利于保护他们。”波斯老：“啊！也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女儿嫁给两个大食男子。”义士：“是因为阿里心地善良，他救了您？”波斯老：“这是其中一个缘由，还有一个缘由。”义士：“您想和我说，我洗耳恭听。为什么？”波斯老：“是因为他家里的一副画。”
义士：“您从画上发现了什么？”波斯老：“发现了他们是波斯人后代。”
义士吃惊地：“啊！他们也是波斯人。”波斯老：“是的，我和他们说了他们的出身。”义士：“那恭喜您，您得到了女婿，中国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您又得到了比女婿更亲近的亲缘关系。”
义士又说：“您的女儿结婚了，有他们的丈夫做保护人，我的事完成了，我要回去了。”波斯老：“义士家里还有什么人么？”义士：“父母早亡，只有我一个。”波斯老人：“既然是这样，你就不要回去，跟着我在玛瑙巷做事吧！”义士：“我对经商一窍不通，还望老人家教我。”波斯老：“义士，经商不懂可以学，忠诚是高尚的美德，是花钱买不来的。多少年，你做到了，我感受到了。你是我的朋友，忠实可靠的朋友。”义士：“从我的父亲到祖父，都告诉我辈仁义礼智信是做人的根本。我只不过是尊祖训做了该做的事。”
波斯老说道情动时：“难得你父辈几代人信守承诺。护我宗室，知恩报德，永志不忘。我有一事相求义
士。”义士：“老人家，您有事只管说。”波斯老：“我在洛阳的家你知道吧？”义士：“我知道”。波斯老：“那所房屋卖出去了，屋后有一棵菩提树，在树下有一个铁盒，那有我积攒多年的珠宝玉石。你这次帮我取出来，我要在玛瑙巷帮助阿里开珠宝邸店，你回来就在这里做事。”老人又补充了一句：“阿里的曾祖是玛瑙巷的命名者，名震中原的玉石哈桑。我要让这块招牌重新挂起来。”
义士站了起来，被波斯老说的话震动。义士说：“您信得过我，请您放心，一准给您完璧归赵。”
波斯老伸开双手，紧握着义士的一双大手：“你愿意自己开店，等你回来后，我给你分出一份珠宝做本钱。”义士连连摇头：“老人家，我永远做您忠实的仆人。至于经商，我不懂商经，不能自己办。”波斯老说：“如果这样，你身手又好，珠宝店都是贵重之物，珍珠、玛瑙、翡翠、琥珀、金银器、琉璃之类，藩坊也不是天上乐园，人多繁杂，还望能守护相顾。”
第十章 奇谋生财老翁揽“玉带”
新婚燕尔的阿米达和艾斯玛比以前更漂亮了，俊美的容颜又增添了些成熟的少妇韵味。阿里和塞米阿更勤快了，他们带着新妇去礼拜堂祈祷，带着他们到郊外采花；到荔枝湾品尝新鲜荔枝；到藩坊各个巷子里的邸店看来自中原和海外的香料、丝绸；到江岸码头去看帆船；到墟市看当地百货。两个姑娘在洛阳内地生活多年，头一次由心爱的夫君陪伴去各处领略岭南风情，一切都很有新鲜感，每天都过得开心快乐。虽然不能弹琴唱歌跳舞，但是她们很自然地找到了自己可做的事情，就是围在自己丈夫的身旁，给他们一起帮忙做活计。或递给一碗清水，或帮忙在锅底添柴，相视一笑，幸福感和满足感充溢着她们的心田。一瓶瓶香露从他们手里做出来，男人们拿到店里去卖，天天有进项，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大约过了一个月左右，义士从洛阳取回珠宝，回到了玛瑙巷，波斯老才问道他的姓名，义士姓名叫古瀚朴，古瀚朴也知道了波斯老的名字 他的中文名字叫安天意，波斯名字叫阿尔明。人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即使都不知道姓名，会有一个无形的情愫将人们连在一起，你会无条件的信任他，会为他和（她）做任何事情，甚至会付出生命。回来后，古瀚朴和阿尔明住在一起，古瀚朴承担了仆人、保镖的全部事情。
在古瀚朴去洛阳的这些日子，阿尔明渐渐的理清楚自己的一个思路，女儿在众人瞩目的婚礼上戴在身上的金玉饰品美极了，高雅、尊贵，怎样说都不为过，这也启发了他的想象力，他在藩坊很多家珠宝藩商那里，看到的都是南海海路来的岛国宝石宝珠之类，但是很多都是原石，比较粗糙。藩坊里聚居着波斯人，他了解到，有工匠出身的，波斯的金器制作可是得到皇宫里的官爷称赞的。阿尔明想回洛阳一次，把宅院卖掉，在得到一笔钱，在玛瑙巷重新再做珠宝生意，让女儿跟着阿里一辈子过着从前钟鼎玉食的贵族生活，让女儿成为藩坊骄傲的公主。他觉得他的人生道路像开了两扇门，女儿可是他的命根，是他生命的全部价值所在。所以，他下决心要把阿里培养成一个大珠宝商，一个大富翁。
阿尔明带着古瀚朴从广州回到洛阳，他把房子的租户迁出去，和古瀚朴住在自己的家里。和一些商人朋友会面，得到了许多消息，其中最令人震撼的消息是一条玉带竟能卖到三千贯。是朝廷的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玉带。其他的官员都佩戴相应的等级规定的金带和银带。阿尔明托友人帮他把房子卖掉，收回一笔钱，然后他要搭上皇宫的线，做文武官佩戴的玉带。
一天中午时分，阿尔明正在院落里纳凉，大门外来了一个人，是洛阳的波斯故人哈基姆，他说，在草市上，有长安皇宫里出来的人要买玉带。阿尔明顿时精神起来，问的仔仔细细。原来，皇宫中负责专门做文武官玉带的玉工不小心把快要做好的玉銙弄碎了，因怕皇帝怪罪，为蒙混过关，他们六个玉工花钱寻找巧匠制作，问阿尔明在广州能不能做？阿尔明说能做，你把工匠玉工叫来到家详谈。
第二天上午，哈基姆把人带来，阿尔明问明白多大尺寸的玉銙，什么形状的：是圆的，是方的，还是长方形的，什么纹样的：是人物、舞女、胡人，还是动物？是狮子，还是龙凤的图案，价钱是多少？来人说，万钱可买。万钱就是一万个铜钱，十贯钱，阿尔明摇头，做不下来，来人扑通一声跪下了，求阿尔明行好事，否则他们几个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一家老小还要养活呢！
原来，宫中的几个玉匠把快要做好的玉銙给打碎了，这些玉銙都是于阗国敬贡的白玉，在钻眼的时候，不小心给弄碎了，他们生怕皇帝知道治罪，就几个人到处找白玉，好不容易凑了万钱，想用买来的玉銙代替弄碎的那个。阿尔明看见玉匠可怜楚楚的模样，他就答应了，并和玉匠约好，再有皇宫做什么纹饰的玉带事先通过哈基姆告诉他，玉工问他两个月能不能雕刻好，阿尔明说到时候你来取就是了。
玉工刚刚走，又是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他问阿尔明认不认识他了，阿尔明想了好一会儿，说自己年龄大了，记不住了，来人提示一下，在八年前长安西市的那个几天没吃饭快要饿昏了的粟特人，是阿尔明给了他三千钱，他才活了下来，阿尔明想起来了，是有这样一回事，那时候偏巧他卖了一件血色玛瑙，看见快要饿昏了的这个从西域来的商人，就把刚到手的三千钱都给他了，让他拿着这个钱做点小生意过活。他赶紧让粟特人坐下和他聊聊，他现在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粟特人说自己一言难尽，接着就问阿尔明：“这座房子还卖不卖了？”
阿尔明不明白来人什么意思，说房子还是要卖的。粟特人说，房子不要卖了，他知道房子的西北角那里有一块捣衣砧，它是一块真正的于阗玉，阿尔明半信半疑，和来的那个粟特人去看了，只见那块捣铱砧，是当年佣人在上面锤洗衣服和被子用的，经常洗衣服的地方外表磨的比较光滑，通体就是一个普通的石头，偶尔露出一点白色透明的地方，没人会知道那是一块真正的于阗玉。粟特人用锤子锤了一下，外表粗糙的皮面脱落了，露出洁白细腻的玉质。阿尔明说：“自己也是做玉石生意多年的人，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是块于阗玉呢？”但是粟特人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而不用它来换钱。粟特人说：“为了报恩。”
阿尔明让古瀚朴给来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又给他三千钱，粟特人谢过阿尔明走了。
阿尔明和古瀚朴两人一起把那个捣铱砧搬到堂屋，叫古瀚朴速回广州，把藩坊的那几个波斯工匠带来洛阳，将那几个玉匠弄坏的玉銙先做出来。
工匠们来了之后，按照阿尔明所说的图样，画的是胡女跳胡旋舞，有吹奏横笛的，有弹琵琶的、有拉胡琴的，先在草纸上画出来，然后把那块于阗玉切割成方寸大小薄厚相同的玉块，磨制成光滑的玉片，然后在上面刻上草纸上画好的图案。不长时间，长安皇宫里的玉工就来收玉銙了，交付了一万钱，他们终于可以免除皇帝的处罚，向皇帝交差了。
此项事情完工后，阿尔明和古瀚朴回到广州。
阿尔明来到新夫妇的家，和他们说明自己的想法。在玛瑙巷做珠宝生意，现在他们的生意有两项了，他要阿里和塞米阿各自挑选，谁来做珠宝和香露，塞米阿是哥哥，他让阿里先挑，阿里让哥哥先挑，阿里说什么也不先开口。阿尔明只好让二人抓鯰，巧的是，阿里抓到了。这下正和阿尔明心意，阿里是他的独生女婿，再说阿里最合适做珠宝的，是他的悟性和头脑。也让塞米阿和艾斯玛无话可说。
阿尔明是个汉文通，在藩坊，他左右逢源，人们都认为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又见识多广，在藩坊备受尊敬，他把“富波斯”演绎到了极致，藩坊里很多的波斯人都把他当做领头人物。就连藩坊长赛义德，涉及藩坊里关于波斯人的事情都会找他商量。以他的认知和人们对他的臣服，他把波斯工匠都集中一起。对原石打磨加工，朝廷的玉带制作他知道做法和行情了，怎样把少府监里的官府工匠制作的活计从中得到一部分，就能赚到客观的酬金。阿尔明决心寻找机会。
阿尔明和阿里细细的筹划着珠宝店，招牌还是阿里曾祖“玉石哈桑”的招牌，藩坊里的大食人都看在眼里。他在洛阳两个月的第一次宫中玉銙制作成功，就谋划好了一个成型的路子了。阿里还是在店里买卖藩商从海路舶来的原石宝石，
“玉石哈桑”邸店如期开店，前面阿里再打点，后面是阿尔明和波斯工匠们制作各种金玉饰品，他让阿里先到藩坊有名的波斯坐商那里学习鉴别藩商带来的原石宝石：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紫宝石、羊白玉等让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宝石；还有各色水晶、珊瑚、琥珀、象牙、珍珠、砗磲等另外一类宝物，他按照朝廷官员的金玉饰品和有钱人家妇人的饰品来加工，像头饰、耳饰、颈饰、腰饰、臂饰、手饰，这是女儿阿米达的首饰盒中的样式，这样分开来，拿出去的都是制成品，买过来就能带。阿米达非常喜欢这些首饰，也会给阿爸提供一些关于饰品样式的新想法。阿尔明都采纳了。翁婿共同延续着一百多年前“玉石哈桑”在玛瑙巷新的荣光。
机会真的来了，某日，赛义德告诉阿尔明，巴士拉的阿拉伯贵族大姓古莱氏后裔伊本要来广州，他口口声声说要见唐朝皇帝，以捎口信来，这几天就到广州。
藩坊里的各派人物跟着坊长赛义德来到码头，只见伊本手捋长须，从三角帆船第一个走下来，赛义德上前问候。经过长途旅行的伊本，毫无倦色，大声对着来人说：“从西拉夫乘船到印度洋，换了很多次船，到印度，最后到中国汉府”。
赛义德：“在阿拉伯半岛来中国的人中，您大概是年纪最大的一位。”伊本：“是啊！我已有七十岁了，来自先知的家庭。”赛义德：“您来自古莱氏族？真主在地上的代理人，阿拉伯最高贵的人。”伊本：“我游遍了许多国家，每到一处，我不经商，专门研究那个国家的地理风俗和制度。这次也是这样，我和你一样对中国有好感，我要见中国皇帝。”赛义德：“海上风高浪急，航行时间要几个月，是什么念头让您冒这般风险而且执意要见中国皇帝。伊本：“别的且不说，我国十多万人占据汉府一大块地方，单独画出来让我族人居住、经商、建立寺院做礼拜，满世界哪个国家的国王能做到这一点？”赛义德：“那我告诉您，除了广州之外，在扬州、在泉州，还居住着很多我族人在哪里讨生活呢！”伊本：“所以啊！我就是看看这位伟大的皇帝他的信仰，他管理国家的制度和诀窍。他的一切都让我好奇。假如我的愿望能够实现，我将是这世界最荣幸的人。”赛义德和伊本边走边说，赛义德：“但愿您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我派人送您到京城，给您找好了译语人。”又补充道：“还需向广州督府衙门办一个过所。证明您的身份和此行缘由。”伊本：“缘由就说是学术旅行。”
赛义德安顿好了伊本，来找阿尔明，让他陪同伊本去京城见皇帝。因为阿尔明是汉语通，能够翻译的好。阿尔明高兴极了，他赶紧到自己的波斯金玉作坊，把做好的玉带钩、玉带扣、玉带銙，也就是玉带板，又带了按照阿米达头饰和颈饰、腰饰、臂饰和手饰的样，打造的臂环、指环和项链，他盘算好了，玉带板要当面献给皇上，其他的饰物他要到少府监的工匠坊，只要官府看好向他定做，哇！这个收入就可以想见的。
他要带着阿里去，让他见见世面，也把这次能接通的人脉都让阿里接上，日后阿里一个人就可以和官府打交道，把生意做大。没想到阿米达也要一起去。阿尔明想这样也好，把家里的珠宝店托付给古瀚朴，阿里又交代一番，三人和伊本一起，到京城去见皇帝。
第十一章 青出于蓝阿里承祖业
因为伊本带有广州都督府开的过所，一路顺风，没有费什么口舌，到了皇宫门口。由太监禀报皇上，说有一天方老者，从海上来到广州，走了四个多月到京城，他说一定要见皇上。在门口等候。
丞相先去来见伊本，阿尔明迎上去，和丞相说：“我是波斯人，汉文名叫安天意，给老学者当译语人的。”接着伊本和丞相的对话，阿尔明把自己的意思都加在内，翻译给丞相。丞相问伊本：“老人家，你一定要见皇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伊本：“我来自阿拉伯古莱氏家庭，和穆圣先知家庭有亲属关系，我这里有汉府藩坊长官的证明信和城市王爷都督开具的过所，请您过目”。丞相翻看着：“证明看过，本相相信。那你要和皇帝说什么呢？”
伊本递上一道奏折：“我要说的话，都写在上面，要知道，历史上我族不论是那个王朝执政，和中国都是友好关系，皇帝陛下和大唐臣民善待我族人，我查阅典籍，一共派友好使者来大唐三十九次。”丞相：“我朝从太宗皇帝开始，就有这个传统，一直到现在。”伊本：“那位‘天可汗’皇帝，不但我知道，西方都知道，他创造了一个东方伟大的唐朝”。宰相：“你递上的这份奏折，我现在就献给皇帝。屈尊老人家在此稍侯。”伊本：“请你转告皇帝，我即是友好使者，又是穆斯林学者。”宰相：“好，我转告皇帝。”
丞相：“皇帝，这位天方老者不同凡响，他此行目的都写在上面”。
皇帝看过奏折：“请鸿胪寺善待这位尊贵的客人。”太监：“传鸿胪寺卿。”
皇帝：“天方来一大学问家，智叟。此人是穆斯林先知的亲属，在阿拉伯有着广泛地影响，我大唐有天下最好的衣食住行，尽可安排周到。可择日觐见。你可将这位远方来客先安置在最好的驿馆”，鸿胪寺卿：“尊皇帝旨意，臣明白。”
在专门接待外国人的鸿胪寺驿馆内，伊本摸摸雕花的床，把玩一下摆在博古架上的瓷器，唐三彩，啧啧赞叹。阿尔明用流利的大食国语给他介绍大唐的一切。
第二天，鸿胪寺卿端出衣物：“先请二位换好我大唐礼服，到鸿胪寺学习觐见皇帝的礼节。”伊本：“大唐乃是礼仪之邦，觐见皇帝是中国最高的礼节，当然要学。”
礼仪官告诉伊本，见皇帝要跪拜，然后稽首，褒拜可两次拜，也可三次拜伊本表示：中国皇帝是圣明的君主，怎么跪拜都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崇敬之情。
他说：“我一定是要大拜的。以表示我崇高的敬意”。礼仪官说：“我唐人尊老，您年纪大了，皇帝只会让您稽首好了。”
太监进来说皇帝明日可以见大食国智叟。阿尔明心里非常激动，要知道，他也是波斯皇族一员，这许多年，他也没见过皇帝。只见伊本兴奋地作揖打掌，口中连连说：“感谢真主，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伊本赶忙用香料熏香衣物，阿尔明帮助他做，他自己也和伊本一样，用带来的香露熏衣服，沐浴正冠，迎接面见皇帝这一重大时刻。
伊本在面见皇帝的那一刻，行大拜礼。皇帝见他年纪大了就说：“大食与我国有不同礼俗，可不拘礼节，免礼，赐坐。”伊本：谢陛下。我一定要按照中国最尊贵的礼节拜见皇帝陛下，以表示我的钦敬之情”。说完，又开始拜。
皇帝：“智叟请起！你一定要见本王，且古稀之年，不顾万里劳顿，经风波之苦，朕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伊本不慌不忙地说：“我在巴士拉时，我就看到中国美轮美奂的丝绸，美丽的瓷器，以为天上之物。我们都充满了好奇，都神往中国，有这么好商品的国度，它该是多么富足！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来到中国，见到中国皇帝，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十年了。”皇帝向太监说：“取出珠宝匣。”皇帝小心翼翼从珍藏中拿出几幅画。问伊本：“你是否能认出你的主人？”伊本开始哭了起来：“我怎能见到他呢？因为他和真主在一起。”皇帝：“我不是讲他本人，是讲他的肖像。”
伊本：“肯定能认出来，我们的先知，我的先知。”说毕，伊本翻动着嘴唇，
皇帝问阿尔明：“他为什么翻动嘴唇？”
阿尔明：“他用祈祷向先知致意”。皇帝向阿尔明说：“他肯定认出来了。”
伊本：“我师默罕默德，我只能见到他的肖像，因为他和安拉在一起。陛下您看，他骑着骆驼，由同伴簇拥（伊本虔诚地）他们脚上穿着用骆驼皮制成的靴子，用棕树皮制成的腰带上挂着剔牙的用具，愿安拉保佑他。”
皇帝：“他是所有王国中最为庄严者，只不过他没有亲眼看到归附了他的宗教的帝国。他的继承人是幸运的。他们继他之后，统治了其他族。”
皇帝又打开一副画：“来认一认吧！这几幅画讲的什么传说和故事？”
伊本：“这幅画，是诺亚方舟，它是说，万物主宰是上帝，那里的人们对上帝不恭，所以，洪水淹没了整个大地。”
皇帝：“啊！没淹到我们这个地方来。”
伊本又看第二幅，他说：“这是耶稣骑驴”。皇帝说：“这个我知道，为了传播福音，他宁愿用自己的死换取大众觉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伊本看了第三幅说：“这是摩西的手杖。”皇帝说：“这都是景教的故事，说说你们的教。”
伊本：“我族奉行天主安拉为宇宙真神，有安拉使者穆罕默德秉承圣训，统一了我全境领土，穆圣生而神灵，有大德臣服，谨遵天使之号，传述圣训，有传世经典《古兰经》。可惜他未见到盛世，就走了。”
皇帝慨叹一声：“凡是先知贤哲，都经历过大磨难。方能悟出人间和宇宙真谛。你们认为，世界有多大年龄？”伊本：这个问题看法和说法都不一样，有认为是六千年。”皇帝：“这种说法是来自你们的先知么？”伊本：“是”
年轻的皇帝捧腹大笑：“我不相信你们的先知会这样认为。”伊本：“陛下，我想知道，您这里珍藏的中国的王。”
唐僖宗拿出第四副画老子像：认识他吗？
伊本说：“我知道，这是中国的神仙，和皇帝是一个姓氏。”
皇帝：“是上天派来辅佐我臣民的神仙，太上老君，住在上天凌霄宝殿。”又拿出第五幅吴道子画的孔子像：“认识他么？”伊本：“我在城市的学堂里看到的，是个中国的王。”
皇帝：“是我朝的文宣王。人伦至圣，教化先师，治国安邦的王”。伊本：“这是贵国人间的王，住在人间，有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都是帮助皇帝治理国家的人才”。皇帝拿出一副佛像：“您看，这是什么王？您肯定认识。”
伊本：“这是天竺的释迦摩尼祖师”。
皇帝：“是的，他在我国已经来了五百多年了。全国的老少妇孺都认识他。在寺院里供奉，释迦摩尼王，他是天竺的先知，现在成为中国的先知和圣人，我朝有这三个王，两位中国的，一位外国的，可以说是三个巨头。”伊本：“陛下以外来的王为自己国家的王，广修庙宇供奉，全国到处香烟缭绕，足见陛下心胸远大。”
皇帝：“在我国，把这三位王称作儒释道三教教主。”伊本：“那哪位王是为首的呢？”皇帝：“三教并存，平分秋色。你看到城市里三位教主不是都得到供奉么？非但如此，景教、摩尼教、祆教，包括贵国的伊斯兰教在各地都有寺院，信奉不同教的人都可以得到满足。”
伊本由衷的感慨说：“陛下，您是睿智的王，您就不怕他们搅乱你的国家么？”
皇帝：“我朝立国二百多年，正是先王们敞开胸怀，广迎八方海外来客人，才有大唐的繁荣昌盛。各国客人来到我国，各信其主，安心经商，走到异邦与他们的神同在，才有你看到的景象。”伊本：“听陛下一番话，我就知道贵国强盛的缘由了。”
皇帝：“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你主之地，到我国来。你看到了什么？”
伊本：“我从汉府到京城，看到到处都是城墙环绕的城市，佛寺。人口密集。许多奇迹都在这里发生。比如这粒珍珠，（伊本指着自己佩戴的珍珠项链）它是产自大海，在淡水海中是没有珍珠的，但中国是个例外，它的淡水却出产珍珠。（拿出一张纸）印度人在白绸上写字，波斯人在鞣制的水牛皮和野兽的皮之上写字，我们在椰枣树叶上写字，中国的纸是多么美妙，她像白绸一样又价格低廉。我们的经典写在上面随身携带，倾听圣人的教诲，我赞美，中国纸。”
皇帝待了一会儿说：“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觉得不好回答你可以不回答。”伊本：“陛下请讲！”
皇帝：“你们是怎样摧毁波斯国的？”伊本：“这个、、、、、”摸了摸头做思索状“这是由于我主安拉的保佑，波斯人信仰火，排除了造物主，仅对着太阳和月亮下跪”。阿尔明听了伊本的话，心中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在皇帝面前，他要不客气了。他还是忍住了。
皇帝：“阿拉伯人征服了最尊贵，最富饶和智慧最富盛名的王国。”伊本：“是的，他的最后一位王子得到中国的庇护。”皇帝低声地：“卑路斯王子是一位悲情王子，在中国去世。”伊本：“他的后人在汉府”。伊本指着阿尔明说：“他就是卑路斯王子的后人。”
皇帝问阿尔明：“你在广州？”
阿尔明：“是的，皇帝陛下。”
皇帝：“你的唐话说的这样好。在广州做什么？”
阿尔明：“做金玉制品。”他赶紧从怀里拿出玉带銙双手递给皇帝。太监接过来。皇帝看着上面的浮雕胡女跳舞的玉板，似曾相识。一共有十三块玉板。精巧的工艺和画面人物形象设计，皇帝爱不释手。
皇帝似乎忘了伊本的存在，直接问阿尔明：“你做过玉带？”
阿尔明脑海里立刻闪过宫廷玉工买玉銙的事，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他说：“没做过。”皇帝说：“你可拿此玉板找少府监主管”
阿尔明拜谢：“谢皇上！”
伊本在旁说：“陛下。”皇帝回神，听伊本说：“我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见到了东方最伟大的君主，卓越的国王和它辽阔的疆域。您的智慧，您的伟大的品质。我将带着我在贵国看到的一切，和您见面的事，回到我的祖国，向他们讲述我奇异的经历。”
皇帝哈哈大笑：“念智叟风波万里来我中国，和不可多得的谈话，赐伊本大人宝物。赐大食客人伊本锦缎十匹；白银一百两；礼服两套。沿途各驿站一路款待，念大食与我通好，可派专人护送到广州港等候船只回国。”
伊本：“我拥有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愿皇帝陛下永寿于世，国泰民安。真主保佑您和您的臣民。”皇帝：“赐宴大食客人”。
伊本：“陛下，我想用阿拉伯礼节向您告别。”
阿尔明：“陛下，伊本要用大食礼节告别，来表达他的敬意。给您喷撒蔷薇水，让香气浓郁的留在您的记忆里。他还要亲吻您的手和您告别。”皇帝：“非常荣幸”。从龙椅上走下来，伸出手。
伊本亲吻皇帝的手，用香水喷撒在皇帝的手心，又行跪拜礼。皇帝：“老人家一路保重！”伊本：“安色俩目尔来库姆”。阿尔明对皇帝说：“伊本说愿安拉赐给你平安”。和伊本走出皇宫，皇帝起身相送。
他们走后，丞相对皇帝说：“吾皇聪明绝顶，这个大食智叟也非等闲之辈，看我皇帝对答如流，海外八荒之事了如指掌。”
皇帝：“走，打马球去。”
阿尔明送走伊本，赶到鸿胪寺，将玉带板和皇帝的口谕给了鸿胪寺主管，当下，鸿胪寺主管就和阿尔明约定了按波斯工艺做玉带的事。阿尔明再次拜会主管，领着阿里一起认识了主管。
玛瑙巷竖起了一个华美的门楼，由京城书法大家直接书写，光是润笔费阿尔明就给了一千两。
阿里已经是腰缠万贯的藩坊富豪，他踌躇满志地站在玛瑙巷门楼下，街口 “玉石哈桑”的招牌在五颜六色的珠宝映射下，熠熠生光，格外的抢眼。巷子挤满了藩商海客，来自天南地北的中原客商都听说藩坊有个波斯金玉坊，所做的玉带都在皇宫里得到褒扬，他们纷纷来到阿里的邸店，有人问：为什么不叫主人的名字，阿里说哈桑是他们的曾祖，是永远的主人，他还要传给他的儿子。在阿里的要求下，哥哥塞米阿也在店里一起做事，他们春风满面，富贵满堂，忙着招呼着客人。
一个老穆斯林走过来，他是看着阿里长大成家立业的老街坊，他和阿里大声的说：“百年前，这里是玉石哈桑，今天是他的后代阿里。一世良苦，片玉黄金。你是我们住唐藩客的荣耀啊！延续你先祖的光荣吧！”
一天之计在于晨，光塔上响起伊玛目叫人晨拜的喊声，“邦克”“邦克”，人们穿过蕃坊的牌坊，踏着晨曦的光，阿里拉着阿米达的手，塞米尔拉着艾斯玛的手，他们双双来到怀圣寺做礼拜，在这异国的土地上，继续他们的财富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