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端午节的曲莲馍

这个端午节就这样过完了，各地的过法不一样，有人说端午节是为了纪念屈原，有人说是为了纪念伍子胥，还有人说是为了纪念曹娥，而我端午节最想纪念的人是我的表叔一家。

老家端午节的过法又不一样，据说端午节当天毒虫聚会，商量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更毒。这一天毒虫很少出没，听说艾草能破解毒蛊，并且只要这一天割的，各家各户都要割艾草，要在太阳没出来之前割好。带着露水的艾草放在地上凉晒，晒干后辫成辫挂墙上，蛇啊，蜈蚣啊，蟾蜍啊等一些毒虫闻到艾草的味道就会躲远。

家里有小孩的（不超过12岁）要给小孩缝香包，里面填有雄黄。亲戚家有小孩的要给小孩子送礼物，印象中送的礼物都是曲莲馍和衣服。每年端午节前各家都要忙活，上集给亲戚家孩子买衣服，烙曲莲馍，曲莲馍挺讲究的，在老家，曲莲馍基本上大多妇女都能烙，但要真正烙好，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的曲莲馍要具备形，色，味，香样样拿捏到位。先说形，曲莲馍花样繁多，并且制作的人也可以别出心裁，但是一定要保证形状，这就对起面有特别要求，面起软了会变形，面起硬了会掉皮。色要两个人配合，烙的人拿着铲不停地翻锅里的曲莲馍，根据曲莲馍的颜色指挥烧火的人，这时候经常会有吵架声。味道根据各人喜好来定，有人放盐，有人放糖，有人还会加一点辣椒粉。要想让曲莲馍香，加调料是关键，有人放孜然粉，有人加花椒叶，有人放五香粉。一个好的曲莲馍，拿在手上，先别急着去咬，得先仔细欣赏，你手上拿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烙饼，而是一件艺术品，一件能撬动你味蕾的艺术品，那用手对折的花边，那用小刀精心刻画的花纹，那整体图画的寓意，无不让你心旷神怡。送到鼻尖闭眼一嗅，嘴便不自觉地张开，轻轻一咬，硬而酥，反复咀嚼，越嚼越有筋道，穿过喉咙、肠道，落到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

小时候，没有人给我送曲莲馍的，我问过父亲母亲，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有人给送曲莲馍而我没有？父亲说我没有舅舅和姨妈，父亲又是独苗，我也就没有姑姑，母亲看着南方说，你的舅舅和姨妈给你烙好了曲莲馍，只是路太远了，要过几天才能给你送来，其实，母亲是拐来的，连舅舅和姨妈在哪里她也不知道，母亲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带着困惑和嫉妒，我抢了邻居家小孩的曲莲馍，一口咬下去，噎出了我的眼泪。邻居家小孩哭着来我家要公道，父亲打我母亲骂我，我哭母亲也哭，父亲丢下棍子，蹲在地上颤抖着手摸出烟锅袋，一锅烟很久也没装满，那时的父母比我更疼更伤心。

第二年，表叔给我送来了曲莲馍，并且一直送到我12岁。有一种曲莲馍像镯子，我把这种曲莲馍穿在两个手臂上，跑遍村子各个角落，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去，有人问起，我自豪地说是我表叔送的。表叔家并不富裕，表婶锅灶活又拿不出手，每年送给我的曲莲馍都是请别人帮忙做的，表叔表婶为了安抚我的虚荣心，那几年欠了他们村很多人情。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地讨生活，静下来的时候，经常会想到表叔表婶一家，表叔和蔼的笑，表婶那温暖的问候，他们总想着我吃饱了吗？穿的暖和吗？

思念总让人流泪，愧疚总让人心痛，天空布满阴云，云端上站着表叔表婶，他们依然拿我当孩子，笑着对我说：“擦干泪，好好的……”雨未落，我泪先流。

谨以此文献给我逝去的表叔表婶

202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