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与过年

刺猬与过年

陈剑

春节临近了，又想起了儿时在家蒸刺猬。

过年时节，刺猬是冬眠的，却让人们把它给“激活”了。不过，不是让它也跟着人们过大年，享受人间美味，而是赋予它一种神圣的责任与担当。

儿时在老家过年，有很多习俗是一生也不能忘的，其中就有用小麦面粉蒸刺猬。

刺猬虽然小眼儿尖嘴儿一身刺儿，却是很多人心中的图腾和财神，甚至把发家致富，改变命运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它的身上。

刺猬行走的速度并不快，不知何时让人们对它那么敬畏，问了很多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过年蒸刺猬虽然起始年代不详，却是全民行为，家家户户过年都要蒸，谁家过年不往门楣的里侧放上一对刺猬，整个春节都过不好，甚至一年心里都不舒服。所以过年必须蒸刺猬，只是有大有小，有黑有白，有俊有丑而已。

姥姥在世时，每到春节前都要蒸刺猬，我总在跟前看，便略知一二了。

过年蒸刺猬与过年蒸馒头是同时的，不过刺猬不需要蒸得太多，每个房间的门上放一对就行了。所以总是在蒸好馒头后再蒸刺猬，蒸刺猬的面与蒸馒头的面是一样的，不过面要瓷实很多，就是为了蒸出锅后，刺猬身上的刺不能变形，更不能爬下。蒸刺猬的面团不用太大，如鸡蛋般大小，也有的人家蒸得要大一些，这也是某种心理的折射吧。

刺猬身上要有刺儿，没刺儿就不是刺猬了，把面揉好后，用剪刀顺着一个方向一剪，面皮便翘了起来，就成了刺儿。姥姥做这些时嘴里还念叨着，好像要把心中的期待再具体化：“刺猬刺儿尖又尖，金子银子堆成山。”把刺儿剪好后，姥姥用手在面团的顶端轻轻一捏，就捏出薄薄的上下长的一个面片儿来，用剪子剪下一个小豁口，就是刺猬的嘴了。姥姥边说边做：“刺猬嘴儿往上翘，驮金驮银驮元宝。”然后，捏出两粒黑豆儿，一边塞个黑豆，就成了刺猬的眼：“刺猬眼，明又亮，一天能跑好几趟。”至此，一只活灵活现，白胖敦实的刺猬便成功了。后来上学时学到“画龙点睛”这个成语，我就想起小时在家蒸刺猬，知道了“点睛”点活的岂止是龙，也能为刺猬增加一点生气呢。

还有人让刺猬的背上驮着白面做的一个小元宝，让刺猬的职责更加明朗，寓意是招财进宝。

把刺猬蒸好后，不能与其他馒头存放一处，没上锅时怕挤变了型，出了锅还怕粘了皮儿，再影响一年的经济效益，总要另外给它找个地儿。一直等到粘春联时，才能让刺猬上岗。这是我的事儿，我按姥姥的吩咐把刺猬放到每个屋的门楣里侧。姥姥这时也是念念有词：“刺猬刺猬嘴朝外，驮金驮银跑哩快。”

刺猬是最忠于职守的，按照大人们的要求，要等到下一拨儿刺猬接班，它才能下岗。不过，很多刺猬是等不到年底的，往往没到夏天呢，它就被春天的风吹干了，说不定哪一天，它禁不住门框的振动，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因为刺猬有它特殊的地位，大人们是从不吃刺猬的，有时只是为了调动孩子的食欲，才多蒸出几个来，哄孩子多吃一些。

后来才知道，刺猬是五道门里的一神，主财，但这些都是美丽的传说。人们的愿望这么美好，这么虔诚，可我从没见过刺猬给家里驮来了什么，倒是常见它摔得碎碎的，与鸡食合到一处，成了鸡的美餐。尽管如此，每年春节还是要蒸刺猬，因为这是一种文化，一种传统，当然，主要的还是承载着人们的美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