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在肥乡农村居住,柳根井绳成为了我抹不去的记忆。
柳根井绳为人们服务的年代非常久远,它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甚至更久远的年代里生产、生活的必需用品。也可以说它陪伴了人类历史行进的脚步,因为人要生存就离不开水,就要把井水从井里提上来,井绳便是重要的工具之一。
柳根井绳很粗,成人的手刚好攥住,太细或太粗了都不好,要么勒手,要么用不上力。井绳当然是从井里打水用的,所以还得够长,一般的也得有3到5 米,还有的甚至更长。
为什么要用柳根做井绳,老人们说,因为柳根有韧性、很匀称、拉力强,还耐沤,所以柳根就成了做井绳的首选。
我在农村居住时,还没有自来水,所有的水都要到水井去担,而且近边的、村中的井水又涩又咸,大都不能食用,浇菜也使不得,只能洗涮、洗衣服用。能食用的水井大都在村外,来回约六七里路甚至更远,担一次水对体力和精神都是一种历练。
我回到农村时才11岁,担水不是我一个人所能完成的,我的邻居有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人,他随他奶奶居住,老人家当然帮不了他,我们便共同完成了这样的重任,只是我们要用两根井绳,共同从井里提上来半桶水,先送到他家,然后是我家,往往把两家的水缸加满,要用去我们一晌时间。如今,他成了省会的市民,我在县城居住,担水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但我俩由那半桶半桶水凝结的友情多少年不曾褪色。
柳根井绳也不是每家户都有的,要么是大小队干部,要么是村里的体面人物才有,因为那一根井绳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普通人家能省则省了。我们家是“文革”中被贬回家的,这样的用品连知道也不知道,开始担水时只是拿一根线绳,很细、用起来很勒手,如果天气不好,线绳打湿后,就更是不好用,提上来半桶水相当吃力。
我家对门是一位木匠,手很巧,在村里也有地位,他家当然有井绳,便成了我的依赖,总是借用他家的井绳。那时,能有一根自己的井绳也成了梦想之一。
当时,肥乡也有专门加工井绳的团队、个人或村庄,县城西街路北有皮麻厂,所生产的产品中就有柳根井绳。县城南街路西也有专门“合绳子”的人家,就在我当时上小学的城内完小门前,课余时,我也常在那儿看,只是不知道几年后,我也用上了柳根井绳,而且用了十多年。
做柳根井绳当然要有柳根,1968年冬天我回到农村时,村里村外、漳河故道的大柳树还很多,便时常见到刨柳根的人,有的甚至把它当成了冬天里的一种副业。刨柳根的人目光总是盯紧了村外的大柳树,一旦有人因为修房盖屋或某种事由买了村里的柳树,他们便早早地盯在了那里,一边帮助买树的干活,一边等于先入为主。漳河故道都是沙土土质,为刨柳根的人提供了极大便利,一个大柳树的柳根往往一下午就被他们拿下了。
柳树根不是都能做井绳的,只有柳树根的皮才能使用,把树根剥皮后,用棒槌在一个木墩儿上反复敲打、揉、晒,直到把柳根敲打成辟辟散散的纤维才能使用。
加工柳根井绳的工具——绞车,构造很简单,却也彰显了劳动人民的创造和智慧。绞车一边一个木制的三角架,呈90度,平放于地面,另一面的横梁上有五六个孔,孔里有可以转动的摇把,这些摇把全部联接在一个木板上,木板一转动,这几股绳子也朝一个方向转动。另外一个人也用另外一个工具叫“拔子”,边退边续上柳根,但这些仅是井绳中的小股,小股合成后,井绳需要几股,就把这几小股再合到一处,井绳就算完成了。
眼下,村村通上了自来水,柳根井绳也就完成了它的担当,退出了历史舞台,连水井现在也难寻踪迹了,柳根井绳只是成了那个年代的一种符号,成了上年岁的人一种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