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辘轳浇过园
陈剑
那天看微信,听到电视剧《辘轳女人和井》的插曲,再次勾起我对辘轳的回忆。50多年前的事儿了,还在我记忆深处,可见有些事不用刻意回忆,指不定遇到某种机缘场合,它就奔涌而来。
那是我13岁那年,我用辘轳浇了一次园,那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
说到“浇园”,很多年轻人不懂,就是浇菜地,农村通俗的说法就是“浇园”。所以有“旱浇田,涝浇园”之说。
邻村有个亲戚,论辈分我叫他舅姥爷。舅姥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还病怏怏的,生活在另一个村,大活儿、小活儿都指望不上。
那年的麦收过后,还没有开学。这个亲戚从3里外过来求援,说天太旱了,不浇地啥也吃不上。
舅姥爷怕我一个人操持不了辘轳,也没有耐力,还叫上了小我7天的表弟。
地中央一个砖井井口上,架着一个很结实的木制三角架,顶端横向伸出一个9公分左右的硬木圆轴,滚筒套在这个轴上,滚筒的旁边伸出一个极粗糙的摇把。粗粗的井绳一圈一圈缠绕、排列在滚筒上,另一头儿连着提水的栲栳。这个栲栳充分体现了古人的智慧,通体扁圆型,尖底儿,上口有一横木当提手,因为重心在上,还是尖底儿,栲栳到水面后自然倾斜、灌水,然后我们用力摇上来,倒进垄沟。
但这一栲栳水加上铁皮的重量,少说也有几十斤,只能我们俩人合力才行。
舅姥爷的那块菜地在另一个村子的后面,十多米远就是一家农户的宅院。一尺多高砖垒的房基,往上就是土墙了。砖垒的地基这么高,当年在农村这也是很不错的房子。往南过道的路东有一处房子更好,是“四面皮儿”,外表是竖起来的砖,内墙则是土坯。那房子更上档次,舅姥爷说那家有人在公社当电话员,才有实力盖这么好的房。农村的砖房子极少,所以一有砖墙,便是写标语的地儿。这堵房的后墙也不例外,上书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毛主席语录“备战备荒为人民”。
麦收过后的天气,骄阳似火,极其酷热,我们仅摇了三五栲栳水,便是通身大汗。我一直望着路旁的一行茂密的枣树,很想到那个树荫下休息会儿。可舅姥爷没那个意思。
田野的地十分干燥,一踩就是一鞋茸土,一阵轻微的风吹过,也会有尘土旋起。
汗滴得很快,水流的很慢。倒上一栲栳水,立马没了踪影,几乎都渗在垄沟里。“旱地土垄沟”,换谁也没办法。
紧摇、速提、快倒,干了一下午,也没湮出个地头儿。二尺宽、三米长的畦子有10个,一共有两个菜畦得到了水的浸润。
终于,西边的树丛遮住了炽热的阳光,原野有了稍许的凉爽,夜色却要降临了。舅姥爷无奈地看看天、望望疲惫的我们,磕了磕锨上的泥,坐在井台上,装了一袋烟,缓缓地说:“回去吧,到家里吃饭来回二里地,比你们回家也不近多少。”我们像得了大赦令一样,逃也似的返回。
饥肠辘辘,身心俱疲,回来的路感觉远了好多。
因为往井里放辘轳时,需要用双手抱住那个滚筒,怕它“脱轴”掉下去。而那个滚筒下滑的速度飞快,手上磨的血泡两个月也没下去。
或许舅姥爷看我们也不是什么“出力杠子”,干不了这“硬绑活儿”,也没再叫我们。剩下的那些地不知道他咋浇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