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月饼

两块月饼

陈剑

两块月饼，合起来才半块大，却让我刻骨铭心般挥之不去。

故事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的中秋节前夕，现在想想心里还很不好受，甚至有些酸楚。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我才十多岁，不知道月饼为何物。之前虽在县城生活过，但那时物资都很匮乏，也没听说过月饼。

好像八月十三了，姥姥一直在盘算着过十五如何蒸糖饼、油饼的事。傍晚，在市里工作的姨妈回来了，带回了十个月饼。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月饼。棕黄色，圆圆的，周边还带棱，中间有图案。但我不知道月饼是什么味道。

有了月饼，却不给我们吃，心里很纳闷儿。

晚饭后，姥姥和姨妈边收拾，边盘算着这些月饼如何分配。“你姥姥家（母亲的姥姥家）得去，带三个，让人家上上贡，对门你迷叔家俩吧，知道你回来了，得走动一下，东院你大娘家也得去看看，给仨吧。”

“给俺大娘仨，咱就不够上贡了。”

姥姥有点犹豫，停顿了一下又说：“要不，咱先上贡再给你大娘，稀罕物件都尝尝。”

心里好想尝尝月饼的滋味，盼望着十五晚上早点来。

十五的晚上，天气不是太好，姥姥很虔诚地点上三根香，履行着祈祷上苍的程序。我和弟弟、俩表妹都不说话，但心里都想着那月饼的事，因为除了上贡还有两个呢。

姥姥上完贡，姨妈去给东院送月饼。母亲把我和弟弟、俩表妹招呼到一块，一个月饼分了四份，每人一份，也就是一个小三角儿。

母亲说：“剩下的那个，给你姥姥留着，谁也不能吃。”我们好像都没往心里去，迫不急待地咬上一小口，“呀”，真甜，沙沙的，感觉有核桃仁或花生仁，还有什么？微弱的煤油灯下看了一眼，有红的、绿的丝挣扎着露了出来，也不知道叫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吃月饼，真好吃。

可是直到睡觉，给姥姥留着的那个月饼，也没见姥姥吃。

第二天，是八月十六了，姥姥把我们四个拉到里间屋，又把剩下的那个给我们分了。

就在我们开心享用时，被串门回来的母亲发现了。很不乐意地对姥姥说：“月饼是让你‘零担嘴儿’吃嘞，你咋又给分了？他们吃得时候长着嘞。”姥姥苦笑一下：“你看孩子眼巴巴看着我咋咽得下？”

我们也像做错了什么，不敢吭。母亲狠狠地说：“吃吧，吃吧。”一摔门出去了。

……

一转眼五十多年了，经历的多少事都没有留下印象，只有这个故事还在我心底。

后来的日子，每每到了中秋节，就会想起当年那一幕。可幸福的时刻总是那么短暂，我还正陶醉呢，却已离我而去了。

前后一共两块月饼，可幸福感那么强烈。

中秋节又到了，可当年带回月饼的姨妈，偷偷给我们月饼的姥姥，都去了另一个世界。那番留在心底的呵护与亲情，还有幸福，都像风一样飘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