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幼小的记忆中,象钉子钉在心中拨之不出的是我们一家五口挤在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屋。妈妈把这间小屋用竹片和旧报纸隔成了两半,一半住我们仨兄弟,一半住爸爸妈妈。每次姥姥来了,爸爸妈妈都要我们仨兄弟找老师借宿,姥姥就睡我们仨兄弟的小床。妈妈是高兴又着急,高兴的是姥姥来了给家中带来了亲情,带来了欢乐,着急的是我们仨兄弟到处打游击。那时我最大的心愿是盼望快快长大,挣一间大一点的房子......
后来有了工作,可单位住房一直紧张,况我们这些刚工作的小字辈,是没资格分到房子的。没办法,只好四个人挤在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子里。没有食堂,四人就在床边用土砖架着一个电炉,这便是我们的最初的灶台了,冬天烤火用它,夏天做饭用它,春夏秋冬,反正这个电炉就是万用炉、团结炉、幸福炉。没有刀砧板,也没有多少钱,吃得最多的就是面条和白菜了。因为吃面条不用做菜,吃白菜不用刀切,洗净后用手撕扯成几片丢在面条里,方便极了。只是长期的面条白菜,把我们的身材都变成了面条模样,为此,得了一个美名叫“四大条王”。
如果有时来客人了,睡觉时,大家都忘不了相互提醒一句,不要碰着电炉。尤其是夏天,那日子真难混,地板上的温度能烫得脚里起泡,电风扇吹的风可以在几分钟内烘干衣裳,我们就只好反复用凉水泼在房中,以降温之用。好在水资源还不太十分紧张,晚上,就提几桶凉水,在平台上冲无数次凉水澡……
我们住的那个巷子叫马鹿巷,传说很多年前马帮运货必须经过这条巷子,因而得名马鹿巷。马鹿巷“礓碴子”被磨得镗亮镗亮的,闪着寒光,有的石板上还留着马蹄印,就是当年马队往来穿梭运输货物的功劳。
马鹿巷住着约百余户人家,每每到晚,热闹非凡。家家说闹之声,锅碗碰撞之音,谈笑疯狂之语,可以说是日日夜夜不绝于耳吧。
那时,我们最盼望的是一人能有一间安静的小屋,能有一点自己的私秘。
二
记得有一次,我们同室好友谈了一个女朋友,下午,他神秘的对我们说,今天,我慎重地宣布一件事,女朋友晚上要来,麻烦你们找个地方各奔东西吧, 12点以前不要回来。不好意思,委屈众兄弟们了!伙计,要知道,这可是我们寝室的第一位仁兄谈第一次恋爱来第一位女友啊!这对我们四个难兄难弟来讲,哪家伙不亚于“申奥”成功吧。我们仨位室友商量了半天,马上准备了一些水果放在房间,便决定到江边去玩,可那是数九寒天,呆在房中就要烤大火,北风呼呼作响啊,寒风刺得肌肉清疼。我们就从江边上到中街,又从中街跑到江边,来来往往十多次,来度过难捱的时光。街上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那几个神经病,这冷的天,半夜里还在练短跑呢。我们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回到寝室,天知道,室友和他女友两人还如胶似漆,在作促膝之谈呢。我们不好打扰这对情侣,又在楼顶平台上玩了二个多小时,用现在的话说,都冻成了冰棍了。第二天,一位室友就感冒发了高烧,在医院病床上,口中还反复地喊着:一二一、一二一。
眨眼之间,十年过去了,我们四人都大好运气地分得了一间十八平方米的单房。告别了那如火如荼的群居时代,告别了那两小无猜的共有制时代,也告别了那同甘共苦的“无私”时代。
拿着房屋钥匙的那一天,我们着着实实买了一件炮竹烟花,把天上写了一个万花红遍,并郑重的办了一桌酒席,请来了素来相好的几位同学,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归窝,算是发狂似的庆贺了,也算是举行了盛大的“离分”大宴。
有了单房,对于我们来说,算是上了天堂了。主要是媳妇来了,不用借宿了,客人来了,有了小坐的地方,房中也有了一个角落专门安置电炉烧水做饭了,并还添置了几件象样的动产,如彩电、冰箱、洗衣机什么的。我觉得这太幸福了,为这事,专门给远在数千里的媳妇挂了一个电话,足足谈了二个多小时,来汇报分房的全过程,只记得媳妇的声音很激动,说了三个字,有房了,好象还带点抽泣声,这大概是喜极而泣吧!
三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又住进了三室两厅的十五层高楼,约有一百三十多个平方吧。多少年,我都想把父母亲接来家中过一个春节。但每次母亲都说,等你有了宽敞的地方,我们再来吧。
是的,多少年过去了,每每想起母亲的话,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和滋味。
建国六十年,特别是改革开放,我们的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着,富强着。电脑网络使偌大的地球变成了地球村,杨利伟让中国人的飞天梦想终成现实,“嫦娥奔月”与“夸父追日”的故事将不再是神话,奥运会在中国开幕……老、少、边、穷、库的巴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城的面貌是一天一个样,尤其是现在的新城,多象一位多情的少女亭亭玉立在长江南岸,满怀深情地注视着长江大桥,注视着上川下广、南来北往的客人。我们的住房从四人共居一室,到一人一间单房,再到今天住进宽敞明亮的三室二厅,这喜悦的心情是远远不能用文字来表达的。
我想,父母都是七八十岁的高龄了,今年一定会到我们家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了!